终于别了，小灵通

“在两天内，长达25年的PHS历史将正式结束。”

“非常感谢您的长期使用！”

几天前，日本最后一批PHS用户收到了这条告别短信。

2021年1月31日，软银旗下的Y！Mobile在这一天正式关闭PHS业务。

尽管由于受新冠疫情影响，这一天比原计划推迟了半年，但PHS还是未能“逃过一劫”，终于结束了其长达25年的历史。

简单又便宜的技术

PHS，Personal Handy-phone System的缩写，在我国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小灵通”。

2G/3G/4G等移动通信技术由车载电话演变而生，原生具备移动性。而PHS本质上是一种具备小区切换能力的无绳电话技术，是固话的延伸。

PHS基站

正因这样的“基因”区别，PHS具有如下特点：

1. GSM基站发射功率高达20W，动辄可以覆盖数公里范围，而PHS基站的发射功率最大仅500mW，小区覆盖范围通常仅为几十米到几百米。

2. 由于发射功率小，覆盖范围小，基站设备也更便宜，因此可以大大降低使用费。

3. 由于发射功率很小，对其他电子设备的影响也很小，因此适用于医院等场景（许多医院禁止使用手机，但可以使用PHS）。

4. PHS适用于人口稠密的城市地区，但不适用于地广人稀的农村地区。

5. 当用户高速移动时，PHS需在短时间内切换大量基站，因此，在汽车或火车上使用PHS时，通话可能会中断。

6. PHS本质上是无绳电话，且发射功率低，运营商无需获得无线许可证。

PHS基站

简而言之，相比同一时代的2G技术，PHS是一种简单且便宜的无线通信技术。

十年昙花一现

PHS于上个世纪90年代初诞生于日本NTT实验室，是根据日本人口密度大的国情，作为GSM和PDC（当时日本开发的2G标准）的竞争技术而生。

1995年，NTT Personal、DDI Pocket和Astel三家日本电信运营商先后推出了PHS网络服务。

由于终端和资费便宜，与市话费用相差无几，即使是高中生用零花钱也能付得起，PHS在日本推出后迅速得到了当时还在使用寻呼机的年轻人的青睐。

随后，PHS在日本迅速普及，用户数呈现爆炸式增长，于1998年达到了近700万。

PHS全盛时期的终端

这一成功让PHS技术逐渐扩展到日本以外的其他国家和地区，比如，中国、智利、泰国、越南、孟加拉国、尼日利亚、马里、坦桑尼亚、洪都拉斯等国家先后推出了PHS服务。

1998年，中国移动从中国电信分家后，在固话业务日薄西山的背景下，不甘心失去移动业务的中国电信首次在浙江余杭区将PHS无线技术连接固定电话网，提供移动业务。这标志着PHS正式进入中国市场。

业内将这一技术称为“小灵通”，据说是根据上个世纪80年代一部畅销科幻小说《小灵通漫游未来》而命名。

2000年6月，原信息产业部下发通知，将小灵通定位为“固定电话的补充和延伸”，这标志着限制小灵通发展的政策有所松动。

接下来，小灵通在我国得到了蓬勃发展。2002年8月，小灵通在中国大陆已有200多个地市开通，系统容量达到1100万线，用户超过600万。2004年4月，突破4700万。2006年10月，达到历史顶峰，9341万。

但由于技术本身的缺陷，且一直被认为是“穷人的手机”，加之随着移动资费价格战加剧，尽管PHS推出后用户数量不断上涨，但不管是在中国还是日本，其总的用户规模仍然远低于当时的2G移动通信网络，并随后逐渐走向颓势。

2007年11月，中国大陆小灵通用户大量减少，10个月减少250万户。2008年5月，跌破8000万。2009年2月，跌破7000万。

2009年2月3日，工信部发文表示，明确要求所有1900MHz——1920MHz频段（小灵通频段）无线接入系统应于2011年底前完成清频退网工作，以确保不对1880MHz——1900MHz频段的TD-SCDMA系统产生有害干扰。2014年，全国各地相继关闭小灵通，正式结束了在国内16年的历史。

而在发源地日本，运营商们眼看大势已去，加之财务报表不断恶化，早就开始陆续宣布退出PHS业务了，并积极向2/3G技术转移。

2005年，NTT DoCoMo（NTT Personal于1998年将PHS业务移交给NTT DoCoMo）宣布退出PHS，并于2008年终止PHS业务。

2006年，Astel终止PHS服务。

2005年，DDI Pocket的大部分股份被投资公司Carlyle收购，公司随之改名为Willcom。

自此，日本PHS市场只剩下Willcom在孤独中苦苦挣扎。

熊市下的一波反弹

如上所述，PHS本质上是传统固话的延伸，属于WLL（Wireless Local Loop，无线本地环路）技术，即通过无线技术连接公共交换电话网络（PSTN）。

Willcom，即WILL和Communication的组合。WILL，是Wireless IP Local Loop的缩写，意即PHS技术将向数据IP时代演进；同时，Will也有“面向未来提供更舒适、更便捷的通信服务”的意思。

从公司命名来看，Willcom对PHS的未来充满了无限期望。

过去，移动电话都是按需计费的，Willcom成立后在日本首个推出了“包月”计费模式。

通过这一市场策略，Willcom的PHS用户数量迎来了新一波大涨。2005年12月，Willcom的PHS用户数量创下历史新高，超过了361万。2006年5月，首次破400万。

与此同时，随着移动通信技术由语音向数据时代发展，面对3G竞争压力，Willcom也开始推动基于PHS提供分组数据业务。

PHS基站最大的问题之一是容量太低，每个信道的带宽仅为32Kbps。为了提升数据通信速率，Willcom将多个信道绑定，实现了网速倍增，并推出了Air-Edge（早前命名为AirH）上网服务。比如，将8个信道捆绑，理论上可将数据速率提升至400-800Kbps。

64Kbps数据业务

与此同时，Willcom从2006年开始还积极推进“下一代PHS技术”——XGP。

在组网架构方面，XGP设备与现有PHS设备共站共杆部署，采用光纤回传连接到骨干网。

下一代PHS网络架构

在无线技术方面，XGP基于TDD双工模式，支持OFDMA技术，最高可支持10MHz信道带宽，理论峰值速率可达20Mbps。未来进一步增强的XGP技术还支持MIMO，支持最大信道带宽20MHz，理论峰值速率达110Mbps，可媲美4G LTE。

当时，Willcom拥有约16万个PHS基站，覆盖日本国土面积的98%以上，有着站点密度大、站址资源丰富的现成优势，加之PHS基站成本远远低于2G/3G基站，这使得其有理由相信通过XGP技术提升PHS的数据通信速率后完全可以与同时代的3G技术同台竞争。

Willcom密集的PHS基站分布

随后，Willcom在获得日本高速无线通信（BWA）牌照后，终于在2009年基于2.5GHz频段在日本部分地区推出了XGP服务——WILLCOM CORE XGP。CORE，即Communication Of Revolution and Evolution的缩写。

该XGP服务的峰值速率为20Mbps，远远高于传统PHS的几百Kbps的速率，且理论上超过了当时的3G速率。

从用户数量再次大涨到XGP商用，Willcom让人们看到PHS重振旗鼓的希望。

但没过多久，希望的肥皂泡还是破灭了。

2010年2月，Willcom还没有来得及将XGP服务推广到日本全国，就因“投资XGP造成财务负担”而申请破产保护。随后，Willcom被软银并购，成为了软银旗下的全资子公司。2014年4月，软银将旗下的子公司“eAccess”和“Willcom”合并，成立了Y！mobile公司，以Y！mobile为品牌继续运营PHS业务。

接下来，随着OTT免费通话以及低价智能手机的兴起，PHS用户数量逐年减少。到2020年3月，全日本PHS连接数量仅剩下约162万。

Willcom的美好愿望终究还是未能实现，其所有的努力不过是让PHS在大熊市中掀起了一波小小的反弹而已，并未能挽回其日渐衰落的大趋势。

直到今天，残喘多年的PHS终于彻底告别历史舞台。

而回望过去，在日新月异的移动通信技术发展潮流中，这一相对落后、简单又便宜的无线技术竟然能存活25年之久，也算是一个奇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