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曾伯纪功铭

李曾伯纪功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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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5-24 11:21

铭文

李曾伯纪功铭
大宋淳祐十一年四月二十有七日,京湖制置使李曾伯奉天子命,调都统高达、幕府王登提兵复襄、樊两城。越三年正月元日铭于岘。其铭曰:
壮哉岘,脊;繄墉壑,几陵谷;乾能夬,剥斯复;千万年,屏吾国。

史料记载

检索,明代以前的地方志如天顺年间《襄阳郡志》也未见记载。清季以来的学者们对纪功铭特别是正文24字的记载却是各不相同,连名称也是五花八门。从笔者手头资料的记载中便窥一斑:
清雍正年间迈柱等修《湖广通志》卷115之《襄樊铭》:壮哉岘,脊南北;繄墉壑,几陵谷;乾能夬,剥斯复;千万年,屏王国。序文首字“大”字阙。
清乾隆版《襄阳府志》卷32艺文之“岘山摩崖碑铭”:壮哉岘,脊南北;繄墉壑,几陵谷;乾能夬,剥斯复;千万年,屏五(阙一字)。另外序文首字“大”字亦阙。
清代乾隆年间陈诗编录的《湖北旧闻录》“坛庙”之“李曾伯纪功铭并序”:壮哉岘,脊南北;翳墉壑,几陵谷;乾能夬,剥斯复;千万年,屏王国。序文首字“大”亦阙。
清光绪版《襄阳府志》卷18金石之“李曾伯摩崖铭”:壮哉岘,脊南北;翳墉壑,几陵谷;乾能夬,剥斯复;千万年,屏王□。序文首字“大”字亦阙。
清末民初吴庆焘著《襄阳四略·金石略》之“李曾伯纪功铭”:壮哉岘,脊南北;翳墉壑,几陵谷;乾能夬,剥斯复;千万年,屏吾国。
近20年来,本土学者出版的书籍也存在同样的问题:
》之“李曾伯纪功铭”:壮哉岘,脊南北;繄墉壑,畿陵谷;乾能公,剥斯复;千万年,屏吾国。
1984年出版的《襄樊地名志》之“李曾伯纪功铭”:壮哉岘,脊南北;繄墉壑,畿陵谷;乾能夬,剥斯复;千万年,屏吾国。
礼品书《襄樊风情·名胜》之“李曾伯摩崖铭(襄樊铭)”:壮哉岘,脊南北;翳墉壑,几陵谷;乾能夬,剥斯复;千万年,屏吾国。
魏平柱《临汉文史考析》之《李曾伯岘樊铭》:壮哉岘,脊南北;翳墉壑,几陵谷;乾能央,剥斯复;千万年,屏吾国。而在同书《襄阳城与樊城》一文中,“几陵谷”又作“畿陵谷”。2009年1月新出版的乾隆《襄阳府志》校点本完全承续了魏先生前文的记载。
从上文看,记载出入主要集中在“繄”(误作“翳”)、“几(几)”(误作“畿”)、“夬”(误作“央”)、“吾国”等字。另外,网络中还有将“繄墉壑”误作“繄塘壑”等五花八门的错误现象。误字、阙字可能是因为字迹漫漶不清,也可能是转抄中以讹传讹的缘故。虽说记载各异,但原物尚在,石证如山。经察看摩崖,辨别字形,仅《襄樊文物与古迹》、《襄樊市文物史迹普查实录》的记载最为真实准确。
笔者不厌其烦地查找罗列诸书载文,并非为了拼凑字数,而是希望此文能为以后的宣传媒体特别是官方出版物、门户网站提供一个相对规范准确的文本。

释文

“李曾伯纪功铭”作于宝祐二年(1254)正月初一,距今755年。《宋史》为李曾伯立传但不录此铭,地方典籍倒是有一些记载,但大多文字阙误且无解读。随着岁月的流淌,摩崖石刻正披风沥雨,饱受侵蚀,其文字也远离现代生活,显得愈加佶屈聱牙。语言的距离使现代人只能满怀敬畏之情走近摩崖,但很难走进铭文背后那段硝烟弥漫的岁月。除了保护实物,解读铭文也成了当务之急。《襄樊市文物史迹普查实录》除了准确记载铭文内容外,还对摩崖的形制、规模、背景做了比较详细的记录,同时对铭文首次作了翻译:摩崖序言通达明了,铭文寓意深渺,其文意可释为“雄壮啊!南北分脊的岘山,陵谷变迁你是一道壁垒,天命圣武使襄樊失而复得,你真是大宋王朝千万年的屏障”。
魏平柱先生在其《李曾伯岘樊铭》一文引用大量史料和文学资料,对“纪功铭”的写作背景及铭文所涉人物进行了翔实的考证,并根据李曾伯《满江红·得襄阳捷》“千古襄阳,天岂肯、付之荆棘。宸算定、图回三载,一新坚壁。……待老臣、为作岘樊铭,劖诸石”判定“纪功铭”当名“岘樊铭”。魏先生对铭文虽未作详细解释,但也留下他的译文:“岘樊铭”的内容大致是:雄壮啊,地分南北,以岘山为脊。襄樊城池啊,几多桑田变化几多陵谷交替。阴消阳息,盛衰消长,天岂肯让它付之荆棘。千万年啊,我大宋江山,赖有岘樊护持。
李曾伯不仅是宋代有影响的政治人物,还是著名词人,有《可斋类稿》传世。其词今存200余首,他作词“愿学稼轩翁(辛弃疾)”,喜用慷慨悲壮之调,不屑作莺娇燕昵之语。《》说他“才气纵横,颇不入格,要亦戛戛异人,不屑拾慧牙后”。区区24字的纪功铭激情澎湃,气势恢宏。上述两文只能算作意译,深入推敲,或望文生义,或狗尾续貂,总有不尽人意之感。
《“李曾伯纪功铭”试解》的作者方莉是一位中学教师。这是历史上第一篇逐字逐句全面解读“李曾伯纪功铭”铭文的文字,稽古钩沉,令人叹服。尤其可喜的是,方莉从《易经》的“乾”、“夬”、“剥”、“复”四卦的卦辞入手,解决了艰涩难懂的“乾能夬,剥斯复”六字含义。以《易》释铭,无可挑剔,方老师功莫大焉。铭文的译文可以见仁见智,但对铭文的含义应当有一个合乎“信达雅”的标准答案。期待作者也提请文字和历史专家们关注纪功铭,缜密甄别,及早解疑释惑,给出令人信服的权威答案。

附文

细观摩崖,我们不难发现,在79字的铭石上方还有弧形横额“襄樊铭”三个大字,为双钩线刻,左右及下方饰以20厘米宽的边框,框内饰缠枝,框外左下角有“至正三年”题跋。按书体风格和书丹勒石模式,“襄樊铭”及边框显系后人所加。此文暂将“襄樊铭”及“至正三年”视作铭文的附文。
据《元丰九域志》“邓城县”条,“(邓城县)有牛首、樊城、高舍三镇”。可见,樊城在整个宋代只是与襄阳县并存的邓城县辖的集镇。铭文中“提兵复襄、樊两城”也成为两者并不统属关系的佐证。《辞海》“襄樊”条云:“1949年设市,寻省。1950年复以襄阳县襄阳樊城两镇合并设市,取两镇首字为名。“即1948年12月23日和1949年1月10日,樊城、襄阳城第二次解放后才首次组建了行政区域意义上的襄樊市。至于摩崖石刻中两字相遇,纯属巧合,与如今的“襄樊”无干,不能作为襄樊并称的实物依据,顶多是所见最早巧合地将“襄”、“樊”二字合为一体的实物。从这个意义上讲,李曾伯断然不会将此摩崖命名为“襄樊铭”的,“复襄樊铭”倒是未尝不可。
再者,综观铭文,李曾伯因将岘山视为大宋王朝的“钢铁长城”而歌之颂之。如是,岘山当为摩崖取名的首选。魏平柱先生考证的“岘樊铭”言之凿凿,问题是,李曾伯缘何又以岘山、樊城合称?
更令人费解的是,雍正版《湖广通志》已将摩崖称为“襄樊铭”。其时樊城虽为襄阳所属,但“襄樊”之谓无名无实。《襄樊市文物史迹普查实录》云“或即为至正三年所刻”也是猜测之论。“襄樊铭”及边框纹饰刻于何时,也是不解之谜。
“至正三年”,即1343年,当为元人所刻。有意思的是,至正三年(1343年),正是元惠宗下令以中书右丞相脱脱为都总裁官修撰宋辽金三史的那一年,而《宋史》也特为摩崖石刻里的两个人物李曾伯、高达列传。
另外,此期的几个时间段颇耐人寻味。淳祐十一年(1251年),复襄、樊两城。宝祐二年(1254)正月,李曾伯书丹刻石;六月,李曾伯改四川宣抚使,十月进司重庆,襄阳职事,遂归吕氏兄弟;1268—1273年,长达6年的襄樊之战,以吕文焕力竭降元襄阳城破为终;3年后即1276年,元人势如破竹,攻破南宋首都临安(杭州);又3年,南宋灭亡。而此时,距李曾伯书丹刻石的时间(1254)仅区区25年。25年,在历史的长河里弹指一挥间,但此时的襄樊地区却是刀戈剑戟,炮声隆隆,硝烟、血腥和杀戮是那个时期的关键词。“乾能夬,剥斯复”,在翻天地覆、改朝换代的那一天,人们才会真切地感受到,荆襄其实真的与国家共命运,襄阳的得失竟然关乎国之存亡。四百年后,一个叫顾祖禹的人在他的《》里写道:“以天下言之,则重在襄阳……夫襄阳者,天下之腰膂也。中原有之,可以并东南。东南得之,亦可以图西北者也。故曰重在襄阳也。”感谢元代统治者在残暴的同时保留了些许的政治宽容,竟然能让离城不远的“反元标语”保存如此完整。或许李曾伯摩崖铭存在的更大意义,在于让我们能更深刻地体会顾祖禹对冷兵器时代襄阳军事意义的经典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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