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新本六祖壇經
说起禅宗,人们自然会将它与初唐时的慧能(又作“惠能”)联系起来。慧能为禅宗的实际奠定者。作为慧能说法与行事记录的《六祖坛经》(以下略称《坛经》)成了千百年来广为流传的最重要的禅宗经典,备受世人的注目。由我国著名佛教学者杨曾文先生校写、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10月出版的《敦煌新本{六祖坛经)》,为进一步开展《坛经》的研究提供了最新的资料。这是一部历经四年、多次修改补充,最后校定成稿的力作。综观全书,它有以下几个显著的特点:
一、版本最新
《坛经》的版本很多,约有二三十种。但在本世纪以前,流行较广的是成于元至元二十八年(1291)的宗宝本。1928年,日本《大正藏》第48卷首次刊出了由日本佛教学者矢吹庆辉校写的敦煌佚书《坛经》,从而打破了宗宝本一本独盛的局面。以后,日本学者又发现了成于北宋乾德五年(967)的惠昕本。这样,敦煌本和惠昕本成了研究的热点,...
说起禅宗,人们自然会将它与初唐时的慧能(又作“惠能”)联系起来。慧能为禅宗的实际奠定者。作为慧能说法与行事记录的《六祖坛经》(以下略称《坛经》)成了千百年来广为流传的最重要的禅宗经典,备受世人的注目。由我国著名佛教学者杨曾文先生校写、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10月出版的《敦煌新本{六祖坛经)》,为进一步开展《坛经》的研究提供了最新的资料。这是一部历经四年、多次修改补充,最后校定成稿的力作。综观全书,它有以下几个显著的特点:
一、版本最新
《坛经》的版本很多,约有二三十种。但在本世纪以前,流行较广的是成于元至元二十八年(1291)的宗宝本。1928年,日本《大正藏》第48卷首次刊出了由日本佛教学者矢吹庆辉校写的敦煌佚书《坛经》,从而打破了宗宝本一本独盛的局面。以后,日本学者又发现了成于北宋乾德五年(967)的惠昕本。这样,敦煌本和惠昕本成了研究的热点,出现了一些校勘、解说、研究的专著和文章。人们普遍认为,在所有现存的《坛经》各种本子中,敦煌本是最古的了,因而对它特别看重。然而,敦煌本《坛经》错落衍误,给研究者留下了诸多的疑难。人们期待着有新的《坛经》古本发现,能对敦煌本加以订正。《敦煌新本{六祖坛经)》所刊“敦煌新本”便是这样一个本子。
敦煌新本《坛经》是1935年4月由敦煌名士任子宜先生在敦煌千佛山的上寺发现的。1943年,历史学家向达先生到敦煌访问古代写经时,曾在任子宜处看到了这个写本,并复抄了一本。然而后来,复抄本以及任子宜收藏的原本都下落不明。一直到了1986年,才有学者在敦煌县博物馆发现了任子宜的收藏本,编号为“敦博077'’,缘此而将它称之为敦博本《坛经》,以区别以早先刊行的敦煌本《坛经》。
据杨曾文先生考证,敦博本和敦煌本乃是唐代在敦煌地区流行的同一种《坛经》古本(姑且称之为“敦煌原本”)的两个异抄本。两本的思想内容乃至书写格式、装帧形式大致上是相同的。但是,对比之下,敦博本又具有字体清晰工整,抄漏的字句较少,错别字也相对少些特点。敦煌本有三处漏抄,致使前后文句不连贯,难以读通。而在敦博本中则有完全句。至于敦煌本中因错别字太多而造成义理歧解,通过对勘敦博本可以得到纠正的地方则更多。当然敦博本也有错字错句以及漏写之处,需要借助敦煌本得以纠正。《敦煌新本(六祖坛经)》正是参照敦煌本和成书时间比较接近于敦煌本的惠昕本校定的。可以说敦煌珍藏,海内一宝。
二、资料丰富
《敦煌新本(六祖坛经)》除刊载经校勘的敦煌新本《六祖坛经》的全文以外,还有“附编”。附编(一)收有唐、宋、元历代以及日本有关慧能的《坛经》碑传材料。其中,日本大乘寺本《坛经》、唐佚名《曹溪大师传》、宋惠昕《{六祖坛经)序》、宋周希古《{六祖坛经)后叙》、唐杜朏《传法宝记》(校刊本)都是国内鲜见的、作者从日本出版的图书中转录的重要史料。
附 编
(二)为作者撰写的题为《(坛经)敦博本的学术价值和关于{坛经)诸本演变、禅法思想的探讨》的长篇论文。作者在文中系统地介绍了近60年来,日本和我国学者对《六祖坛经》进行研究的总体情况。其中有日本的矢吹庆辉、铃木大拙、宇井伯寿、松本文三郎、大久保道舟、石井修道、柳田圣山,我国的胡适、印顺、郭朋等一批学者的研究成果,以及他们作出研究结论所依据的史料。
上述研究情况的介绍,无疑将有助于我国学术界对慧能和《坛经》的研究的深入展开。
三、研究精深
《敦煌新本{六祖坛经)》不仅对敦博本作了校勘整理,而且在其书附编刊载的《探讨》一文中,对慧能的生平事略、《坛经》的形成与演变、《坛经》的作者、版本和思想等作了较为全面、系统的论述。其研究的深度和力度远非一些急就章所能相比。
(一)关于慧能的生平事略。如慧能从五祖弘忍受法传衣后,南逃避害,其归年代各书记载不一,说法甚多。作者经过比较分析,认为从慧能受法及以后出家、传法、去世等经历的时间来看,隐遁“三年比较妥当”。如兴圣寺本以及后来诸本《坛经》都有:慧能于唐高宗上元三年(676)来到广州法胜寺,听印宗法讲《涅架经》,风吹幡动,一僧说是“幡动”,一僧说是“风动”,慧能听了以后发表自己的见解,认为既不是“幡动”,也不是“风动”,而是“人(一作‘仁者’)心自动”的记载,这便是有名的风幡之争。但敦博本、敦煌本及大乘寺本没有这方面的记载。作者对此作了分析后,认为“轻易否定其真实性是不足取的”。
(二)关于《坛经》的形成与演变。作者首先对《坛经》的结构作了分析,认为《坛经》实际上是由三大部分组成的:(1)慧能对僧俗徒众的公开说法、传禅、授戒等;(2)慧能生平简历部分;(3)慧能与弟子之间关于佛法的问答(教示机缘),慧能临终付嘱以及有关《坛经》编传的部分。其中,第一部分是《坛经》的中心内容,是全书的主体,第二、三部分是它的附属部分。
《坛经》各本皆有增补,比例虽不完全一样,但第一部分比较稳定,增加最多的是第二、三部分。从形成的年代来考察,第一部分形成最早,第二部分大体与第一部分同时,第三部分形成较晚,而且变动性最大。
(三)关于《坛经》的作者。对于这个问题,中日佛教学者有种种不同的看法。作者的观点是:“祖本《坛经》是慧能弟子法海平日记录整理而成,时间在慧能死(713)后不久”。“法海最早集录的是慧能在大梵寺的说法:授无相戒和说摩诃般若。在集成《坛经》时,又在开头插入慧能的自传,因为慧能的求法与得法的经历可作为修行的范例,故也可以作为说法内容的一部分。”书中援引众多的证据,对胡适关于《坛经》为神会作的说法给予了详尽辨驳。
(四)关于《坛经》的版本。《敦煌新本{六祖坛经)2列有《坛经》演变示意图,对各种版本之间的关系作了清晰的表示。从图表和解说文字中可以了解到,《坛经》的祖本是由法海集记而成的。由《坛经》祖本派生出来的本子是敦煌原本和慧昕原本。惠昕原本的别抄,形成日本大乘寺本、天宁寺本、真福寺本、兴圣寺本。惠昕原本的改编,形成契嵩本,契嵩本又派生出曹溪原本、德异本、宗宝本,如此等等。
(五)关于《坛经》的思想。作者是从四个方面加以概括和论述的:(1)强调众生皆有成佛的可能性,皆可自修自悟——所谓“无相戒”;(2)主张顿教法门,说“一悟即至佛地”;(3)寄坐禅于自然无为和日常生活之中——所谓“无念为宗”;(4)关于不二法门与慧能禅法。
作者认为,“慧能对禅法的看法,不仅与传统禅法不同,与早期禅宗禅法、北宗禅法也有很大不同。这些不同之处,可以说是他的革新”。正是由于慧能倡导的禅法具有世俗化、简易化的特点,从而极大地推动了南宗在全国的发展,使得慧能的南宗能绵延千百年而法脉不绝。在中国佛教史上,民间最为流行的佛教宗派是简易化的禅宗和净土宗。
总之,《敦煌新本{六祖坛经)》的出版,是我国佛教学者在《坛经》研究领域中取得的重大进展的反映,它廓清了以往由于没有敦博本可作对勘,在校读和使用敦煌本《坛经》时,对某些难解之处所作的种种误猜,为研究的深入提供了新的资料和新的成果。
(原载《世界宗教研究》1994年第3期)
杨曾文先生,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教 杨曾文授,中国社会科学院佛教研究中心主任1939年12月7日生于山东省即墨县,汉族。
1964年北京大学历史系毕业后到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工作,任佛教研究室主任、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兼中国社会科学院佛教研究中心主任、中国宗教学会理事、中国中日关系史学会理事。从事佛教历史、特别是禅宗及日本佛教研究。
代表著《中国佛教史》、《日本佛教史》、《敦煌新本六祖坛经》、《神会和尚禅话录》、《唐五代禅宗史》;译著《日本佛教史纲》、《印度佛教史概说》;主编《日本近现代佛教史》、《中日文化交流史大系·宗教卷》、《中日佛教学术会议论文集》、《当代佛教》、《佛教文化面面观》、《中国佛教基础知识》、 《佛教知识读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