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云(篆刻)
基本内容
其篆刻法宗秦汉,旁及吴让之、吴昌硕、黄牧甫、齐白石诸家,且常以陶文、镜文入印,别辟蹊径,名播京津,盛鼎内蒙,享誉印坛50余年。金石苦乐伴终生蓝云祖籍天津北郊,晚清其曾祖自北辰李家嘴举家徒居北仓,世以耕读为业。其父蓝少廷早年入天津公兴存从事粮油业进出口工作,先后担任总账(总会计师)、经理。后在内蒙古丰镇创办丰镇蛋厂,生产蛋粉、蛋清等蛋制品出口,为蛋品生产知名企业。蓝云出生于1916年2月12日,自幼随祖父生活在聚族而居的大家庭中,少年时代在自家私塾学习。其祖父是封建时代的知识分子,家中多有名人字画,常悬挂于堂前,蓝云在浓郁的文化氛围中,耳濡目染,渐渐对艺术萌生兴趣。其祖父见状因势利导,开始训练他学习书法,间或临摹一些字画。蓝云更对吴昌硕、胡匊邻的作品上的钤印产生浓厚兴趣。于是托人找刻字店为自己刻制印章,几经反复,皆不满意,也不解其故。经祖父指点,才知道刻字店刻章与艺术家制印并不是一回事,干脆自己动手摹刻。由于缺乏名家指点,祖父又不会篆刻,就给他找出家藏的《吴昌硕印谱》一套,供他观摩自学。得到印谱后,他反复摹刻,终于掌握了一定的技巧。家人发现他在篆刻方面的天赋,就带他去北京买刻刀、印床、印石,每次要买石料上百块。时间久了,蓝云与经营石料的魏长青也成了朋友。在魏长青那里,蓝云看到了田黄、鸡血等各种名贵印石,使他大开眼界,更激发了他对篆刻艺术的兴趣。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初,社会动荡不安,蓝云随家人迁居市区老城里。17岁时,经友人介绍,入天津美术馆学习,当时美术馆也是美术学校。在此期间,曾受业于篆刻名家王雪民先生、朴学(文字学)大师俞品三诸先生,后又从甲骨文专家王襄先生学习甲骨文。三年后,蓝云以优异的成绩毕业。随后转益多师,曾向古鉩名家张穆斋先生学习,也曾问道于北京篆刻大家寿石工先生。刚刚20多岁的青年蓝云在印坛上已经崭露头角。继而,承蒙当时居津的社会贤达徐世章、闫侗、方若诸公的奖掖、提携,为蓝云公议润格向社会推荐,使之成为当时津门印坛上一位青年篆刻家。1942年,蓝云准备出版一套自己的印集,遂将印拓呈请齐白石先生审定。年届79岁高龄的齐白石先生对后学蓝云的作品给予高度的肯定,并欣然题写了《蓝云印存》书名。1949年,迫于生计,蓝云到内蒙古丰镇蛋厂工作。旋即被委派负责驻津办事处工作。至1961年底,又调回内蒙古丰镇。“文化大革命”开始后,被关入“牛棚”,白天参加学习班学习和接受劳动改造,晚上回到宿舍仍潜心探索,研究篆刻艺术。许多用现代汉字、结合元押形式创作的现代印章,以及毛主席诗词多字印等作品都是这一时期的大胆尝试。当时,在内蒙古无处买石料,就让家人从天津给他寄去。为了节省石料,他将寄来的石料又锯成片,在这些薄石片上,完成了许多佳作。在7 厘米见方的石片上,刻制了整首的毛主席诗词多字印,留下传世佳作。1979年,蓝云自内蒙古退休后返回津门故里。身逢盛世,兴奋异常,他以前所未有的热情投身艺术创作中,这段时间成为他一生中的创作高峰期。为了追回流逝的岁月,他废寝忘食,恨不得把一天当做几天用,每天早晨5点多钟起床,直至深夜12点以后睡觉。白天打个盹,剩下的时间,就是刻印、教学、接待来访的各地客人,遇有熟人来访,也是边说话边工作。家人见他太辛苦,劝他休息,他不肯,总是说:“你们看我有时间吗?”家人说:“少接待些客人,少刻些印章,就有时间了。”他却摇摇头,说:“你们不懂。”他平时吃饭很快,很简单,不讲繁文缛节,力争节省时间。在构思、刻印、审稿的时候,往往是一支香烟只吸上几口,就在手中或烟碟中燃尽,以致手指被熏得焦黄。有人开玩笑说:“像您这样干,原子弹疑难问题也研究出来啦!”他不与争辩,不与理会。但是,从他遗留的自用印中,像“雕虫小技”、“寂寞之道”、“上下求索”、“安贫乐道”、“不容易”、“无声诗里诵千秋”、“乐此不疲”等闲文印中,仿佛听到他的自述和明确的回答。不静下心来研究,急功近利,终难取得成绩。蓝云对篆刻艺术的执著追求直至生命的最后时刻,病逝的前两天,还奏刀刻完最后一方印。弥留之际,他喃喃地说:“我的刀子怎么丢了。”不久,便溘然长逝了。无声诗里诵千秋蓝云一生热爱篆刻艺术,平生治印数万方,既继承了传统,又具有独特的个人风格,是津门承前启后的一位篆刻家。在青年时代,他的古鉩刻得几至乱真,深得时人赞许,但是,他自己感到古鉩发展空间狭窄,而汉印博大宽广,自是以毕生精力致力于汉印研究,立足传统,旁及吴让之、黄牧甫、吴昌硕、齐白石诸家,积平生之所学,厚积薄发,逐渐形成个人风格。蓝云治印具有前瞻性,取法广泛,慧眼独具。所作白文汉印、古鉩和封泥最为精彩,章法布局常有奇想,线条敦厚,貌朴骨清,神完气足,融前贤之长,且不失秦汉法度。篆书之外,时以隶、楷乃至草书入印。字形结构朴拙简漫,富于动感,耐人寻味。边款是篆刻艺术不可或缺的有机组成部分,他的边款清新隽永,一字一画,以刀代笔,皆规矩法理,或寄情、或记事,或长或短,寥寥数语,字字珠玑,显现了他深厚的书法功底、高超的技法与文学素养。书法是篆刻的基础,蓝云从五、六岁开始习字,青少年时代得名师指点,每日临池不辍,学习、临写大量碑帖,为书法打下坚实的基础。受时风影响,青年时代其书法致力于篆、隶、北碑,尤钟爱散氏盘、郑文公、爨宝子,亦曾专研甲骨文。“北碑以骨胜”,青年蓝云受北碑影响甚深,其书法凝重而不失灵透,圆润而不甜俗,在斩截、刚健的表象下透出清逸之气,给人以刚柔相济的审美效果。青年时代,蓝云即以篆刻名于世,其实他的书法成就并不低于篆刻成就,早为同代书家所称许。由于晚年其书法作品不轻易示人,故流传甚少,得之者如获至宝。蓝云一生治学严谨、一丝不苟。篆刻是一门综合性的艺术,要求深通文字学。他早年师从朴学大师俞品三先生学习文字学,故在用字上十分考究,往往为了一个字的准确性,遍查手头的资料。在内蒙古时,手头参考资料匮乏,常常写信让家人代查典籍,或写信与专家、学者探讨,拿不准时绝对不用。凡是给别人刻的印,只要没取走,他每天都要看一看,今天改一点,明天改一点,直到完全满意为止。正所谓“新作日日成,旧作时时改”。在艺术上,蓝云主张“合而不群”,既继承传统,与时代同步,又保持自己的风貌。所以常常把自己的作品置于古人或名家作品中,看是否能融合其中,是否区别于他人。他用辩证的思想处理构图上的虚实、呼应、分朱布白等问题,使矛盾得以统一,作品呈现出和谐美。如: “取长补短”气完神足,体现了创作中的辩证法。“上下求索”,加上田字格,而在格上均有透气之处,使得笔画少不显单薄,笔画多不显拥挤,在平稳中出新奇,在不意处见功力。蓝云一生崇拜吴让之、黄牧甫、吴昌硕、齐白石诸家,但从不原封不动地摹仿,各家的精神在他的作品中均有体现。从其遗作《津门十景》即可窥见一斑:“双城醉月”单刀直入;“独乐晨光”汉印朱文;“故里寻踪”汉印沉雄;“蓟北雄关”汉印纯正;“沽水流霞”汉印加边,吴让之刀法,中间厚、两头尖;“三盘暮雨”用朱文单边,根据文字学“暮”用“莫”替代;“龙潭浮翠”字与边框粘连,笔道浓密平稳,刀法涩重,气势雄浑;中环彩练,古鉩凝重,外方内圆;“海门古塞”汉印肃穆。“荧塔旋云”,这组印共10方,尺寸相同,变化多端,五朱五白,错落有致,厚而不俗,轻而不薄,平稳而又灵活,严密而又透气。一代宗师育桃李蓝云培养了百余名学生,其弟子活跃在当今印坛,遍及内蒙古、天津、河北、山东、湖南等地区的书法篆刻界,可谓桃李满天下。内蒙古地处偏远,文化交流不便,懂得篆刻艺术的人较少。蓝云长期客居内蒙古,同时把篆刻艺术带到那里,首开北疆印学之先河。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期,《内蒙古日报》首次刊发蓝云的篆刻作品“祖国万岁”后,一时声名鹊起,向蓝云求教者纷至沓来。呼和浩特、包头、集宁、乌兰察布,乃至通辽等地,不少人拜他为师,给他写信请教,也有人从数百里外专程赶到丰镇当面求教。无论哪种形式,蓝云都热情地施教,哪怕不吃饭,也要先把带来或寄来的习作一笔一画地改好、讲透。蓝云在内蒙古工作期间,曾在《内蒙古日报》、《乌兰察布日报》,以及多种杂志上发表了大量的篆刻作品,多次参加盟市级展览及举办篆刻讲学班,聚集了一批篆刻爱好者。在蓝云的指导下,涌现出一批篆刻人才,对西北地区尤其是内蒙古篆刻艺术的发展有筚路蓝缕的开辟之功。内蒙古美术学院的朋友把蓝云誉为“内蒙古篆刻艺术的拓荒者之一”。蓝云返津,时值“文化大革命”结束不久,正在拨乱反正。此刻,由不同途径推荐、介绍来的青年爱好者很多,无论谁来向他请教,他都毫无保留地精心指导,耐心讲解,当面演示、批改作业,将他自己在实践中总结出来的经验传给了青年人。正所谓“鸳鸯绣取凭君看,愿把金针度与人”。他不赞成学生机械地摹仿自己的作品,不欣赏“众人一面”的风格,而是根据每个人的不同特点因势利导,区别对待。有时,只是在学生的作品上动一两刀,就使那方印活了。他常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聪明之处,我的任务是帮他扬长避短,适时适度地把好关。”在蓝云的培养和指导下,孙家潭、宋保国、解新毅等人都已学有所成,成为我国印坛上的新秀。蓝云在前辈的悉心培养下,继承了深厚印学传统并发扬光大。更可贵的是,他通过培养新人,把津门篆刻艺术有序地传承下来,才使我们有幸看到当今印坛繁花似锦的可喜景象。德艺双馨留美名蓝云学习篆刻不是为了名利,而是为了追求艺术。他说:“搞艺术必须心态平和,不能杂乱。无论是谁,一旦把艺术作为生财之道,那么他的作品就没有传世价值了。”蓝云一生淡泊名利、助人为乐,与他所受家庭熏陶与教育分不开。蓝云的祖父蓝锜热心公益事业,经常救济穷人,将儿子们的孝敬钱多用来补路。北仓村里一条3里长的路,有三分之一的路灯灯油是由蓝家长期供应。蓝锜乐于助人,甚至冒着生命危险。1900年,八国联军侵占北仓,蓝锜为保护一个义和团成员逃脱日军追杀,被送进日军兵营,全家人为他捏了一把汗。日本军官见其知书达理,也没有难为他,将他放了回来。蓝云平易近人,绝无势利之心。无论是教授、学者、高级干部,还是工人、农民、学生,他都一视同仁,有求必应,从不讲报酬。蓝云从天津美术馆毕业后,与张穆斋先生建立了半师半友的关系,过往甚密。后来,张先生患半身不遂,不能再刻,家庭经济陷入困境,蓝云主动为他代笔捉刀。张穆斋后期治印均由蓝云替他完成,帮助张先生渡过难关。此事后来经张穆斋的弟弟、民俗专家张仲先生撰文,在《天津日报》上予以报道。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初,蓝云在报刊上发表了自己刻过的一方印,引起画家吴柏年之子吴竹生的质疑。因为这方印本是吴柏年找张穆斋先生刻的,存在吴竹生手中。于是,吴竹生著文在报上向蓝云提出质问。蓝云没有给予任何理论。时过将近半个世纪,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一次笔会上,吴竹生先生邂逅蓝云,因有张仲先生的文章在前,吴竹生得知真情。两位耄耋老人竞相向对方道歉,蓝云谦恭如此,一时传为佳话。张春泽与蓝云是世交。一次,他拿几方陶印的坯料请蓝云刻印。蓝云试刻几次,难以奏刀,不慎将其中两方印坯着水,变成了泥,便将陶印与陶泥一并送还。张春泽见到说:“陶坯又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不能刻就丢掉吧,何必为此还跑一趟。”此事让张春泽对蓝云更加钦敬。他对人说:“蓝先生一生耿介,为人清白,实在难得。”蓝云对自家东西看得很轻。经常有人拿来的石料不能用或不好用,蓝云就用自己的石料或再买石料为其刻好,然后同原石料一并奉还。一次,家人找出一块小田黄石,请他为自己的孙子刻一方印,留作纪念。恰好内蒙古作家张长弓也请他刻印,他顺手就用这块田黄石为其刻了一方印送去。家人问起此事,他说:“一个小孩子要这么好的石头干嘛?那块石头刻张长弓三个字正好。”在他的心目中,石料仅仅是篆刻艺术的载体,名贵与否并不重要,只要适于奏刀便是佳石。蓝云来去分明,直至其去世,不欠别人一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