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惠皇帝上之上

轻识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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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4-02-05

孝惠皇帝上之上

永熈元年春正月辛酉朔,改元太熈。 己巳,以王浑为司徒、 司空、侍中、尚书令卫瓘子宣尚繁昌公主。宣嗜酒多过失,杨骏恶瓘,欲逐之,乃与黄门谋共毁宣,劝武帝夺公主瓘。慙惧,告老逊位。诏进瓘位太保,以公就第。剧阳康子魏舒薨。 三月甲子,以右光禄大夫石鉴为司空。 帝疾笃,未有顾命,勲旧之臣,多已物故。侍中、车骑将军杨骏独侍疾禁中,大臣皆不得在左右,骏因辄以私意改易要近,树其心腹。㑹帝小间,见其新所用者,正色谓骏曰:何得便尔!时汝南王亮尚未发,乃令中书作诏,以亮与骏同辅政,又欲择朝士有闻望者数人佐之。骏从中书借诏观之,得便藏去。中书监华廙恐惧,自往索之,终不与㑹。帝复迷乱,皇后奏以骏辅政,帝颔之。夏,四月,辛丑,皇后召华廙及中书令何劭,口宣帝㫖,作诏,以骏为太尉、太子太傅、都督中外诸军事、侍中、录尚书事。诏成,后对廙、劭以呈帝,帝视而无言。廙,歆之孙;劭,曽之子也。遂趋汝南王亮赴镇。帝寻小闲,问:汝南王来未?左右言未至,帝遂困笃。己酉,崩于含章殿。帝宇量弘厚,明逹好谋,容纳直言,未尝失色于人。太子即皇帝位,太赦,改元。尊皇后曰皇太后,立妃贾氏为皇后。杨骏入居太极殿。梓宫将殡,六宫出辞,而骏不下殿,以虎贲百人自卫。诏石鉴与中䕶军张劭监作山陵。汝南王亮畏骏,不敢临䘮,哭于大司马门外,出营城外,表求过葬而行。或告亮欲举兵讨骏者,骏大惧,白太后,令帝为手诏与石鉴、张劭,使帅陵兵讨亮。劭,骏甥也,即帅所领趋鉴速发。鉴以为不然,保持之。亮问计于廷尉何朂,朂曰:今朝野皆归心于公,公不讨人而畏人讨邪?亮不敢发,夜驰赴许昌,乃得免。骏弟济及甥河南尹李斌皆劝骏留亮,骏不从。济谓尚书左丞传咸曰:家兄若徴大司马,退身避之,门户庶㡬可全。咸曰:宗室外戚,相恃为安。但召大司马还,共崇至,公以辅政,无为避也。济又使侍中石崇见骏言之,骏不从。五月,辛未,?武帝于峻阳陵。杨骏自知素无羙望,欲依魏明帝即位故事,普进封爵,以求媚于众。左军将军傅祇与骏书曰:未有帝王始崩,臣下论功者也。骏不从。祗,嘏之子也。丙子,诏:中外群臣皆増位一等,预䘮事者増二等。二千石已上皆封关中,矦复租调一年。散骑常侍石崇、散骑侍郎何攀共上奏,以为:帝正位东宫二十余年,今承大业,而班赏行爵,优于泰始革命之初。及诸将平吴之功,轻重不称。且大晋卜世无穷,今之开制,当垂于后。若有爵必进,则数世之后,莫非公矦矣。不从。诏以太尉骏为太傅、大都督、假黄?,录朝政。百官緫已以听。傅咸谓骏曰:谅暗不行久矣。今圣上谦冲,委政于公,而天下不以为善,惧明公未易当也。周公大圣,犹致流言,况圣上春秋非成王之年乎?窃谓山陵既毕,明公当审思进退之宜,茍有以察其忠??言岂在多!骏不从。咸数谏骏,骏渐不平,欲出咸为郡守。李斌曰:斥逐正人,将失人望。乃止。杨济遗咸书曰:谚云:生子痴,了官事,官事未易了也。想虑破头,故具有白。咸复书曰:卫公有言,酒色杀人,甚于作直。坐酒色死,人不为悔,而逆畏以直致祸,此由心不能正,欲以茍且为明哲耳。自古以直致祸者,当由矫枉过正,或不忠笃,欲以亢厉为声,故致忿耳。安有悾悾忠益而返见怨疾乎!杨骏以贾后险悍多权略,忌之,故以其甥段广为散骑常侍,管机密;张劭为中䕶军,典禁兵。凡有诏命,帝省讫,入呈太后,然后行之。骏为政严碎专愎,中外多恶之。冯翊太守孙楚谓骏曰:公以外戚居伊、霍之任,当以至公诚信谦顺处之。今宗室彊盛,而公不与共参万机,内怀猜忌,外树私昵,祸至无日矣。骏不从。楚,资之孙也。弘训少府蒯钦,骏之姑子也,数以直言犯骏,他人皆为之惧。钦曰:杨文长虽暗,犹知人之无罪,不可妄杀,不过踈我,我得疎,乃可以免;不然,与之俱族矣。骏辟匈奴东部人王彰为司马,彰逃避不受。其友新兴张宣子怪而问之,彰曰:自古一姓二后,未有不败,况杨太傅昵近小人,疎逺君子,专权自恣,败无日矣。吾逾海出塞以避之,犹恐及祸,柰何应其辟乎!且武帝不惟社稷大计,嗣子既不克负荷,受遗者复非其人,天下之乱,可立待也。 秋,八月,壬午,立广陵王遹为皇太子,以中书监何劭为太子太师,卫尉裴楷为少师,吏部尚书王戎为太传,前太常张华为少傅,卫将军杨济为太保,尚书和峤为少保。拜太子母谢氏为淑媛。贾后常置谢氏于别室,不听与太子相见。初,和峤尝从容言于武帝曰:皇太子有淳古之风,而末世多伪,恐不了陛下家事。武帝黙然。后与荀朂等同侍武帝,武帝曰:太子近入朝,差长进,卿可俱诣之,粗及世事。既还,朂等并称太子明识雅度,诚如明诏。峤曰:圣质如初。武帝不恱而起。及帝即位,峤从太子遹入朝。贾后使帝问曰:卿昔谓我不了家事,今日定如何?峤曰:臣昔事先帝,曽有斯言。言之不效,国之福也。 冬十月辛酉,以石鉴为太尉,陇西王泰为司空,以

刘渊为建威将军、匈奴五部大都督。

元康元年春正月乙酉朔,改元永平。 初,贾后之为太子妃也,尝以妬手杀数人,又以㦸掷孕妾,子随刃墯。武帝大怒,修金墉城,将废之。荀朂、冯紞、杨珧及充华赵粲共营救之,曰:贾妃年少,妬者妇人常情,长自当差。杨后曰:贾公闾有大勲于社稷,妃亲其女,正复妬忌,岂可遽忘其先德邪?妃由是得不废。后数诫厉妃,妃不知后之助已,返以后为构已于武帝,更恨之。及帝即位,贾后不肯以妇道事太后,又欲干预政事,而为太傅骏所抑。殿中中郎渤海孟观、李肇,皆骏所不礼也。隂构骏云:将危社稷。黄门董猛素给事东宫,为寺人监,贾后密使猛与观、肇谋诛骏,废太后;又使肇报汝南王亮,使举兵讨骏,亮不可。肇报都督荆州诸军事楚王玮,玮欣然许之,乃求入朝。骏素惮玮勇锐,欲召之而未敢,因其求朝,遂听之。二月,癸酉,玮及都督杨州诸军事、淮南王允来朝。三月辛卯,孟观、李肇启帝,夜作诏,诬骏谋反,中外戒严。遣使奉诏废骏,以矦就第。命东安公繇帅殿中四百人讨骏。楚王玮屯司马门,以淮南相刘颂为三公尚书,屯卫殿中。段广跪言于帝曰:杨骏孤公无子,岂有反理!愿陛下审之。帝不荅。时骏居曹爽故府,在武库南,闻内有变,召众官议之。太傅主簿朱振说骏曰:今内有变,其趣可知,必是阉竖为贾后设谋,不利于公。宜烧云龙门以胁之,索造事者首,开万春门,引东宫及外营兵,拥皇太子入宫取奸人,殿内震惧,必斩送之;不然,无以免难。骏素怯懦,不决,乃曰:云龙门,魏明帝所造,功费甚大,柰何烧之?侍中传祗白骏,请与尚书武茂入宫观察事。埶因谓群僚曰:宫中不宜空。遂揖而下阶。众皆走,茂犹坐,祗顾曰:君非天子臣邪?今内外隔绝,不知国家所在,何得安坐!茂乃惊起。骏党左军将军刘豫陈兵在门,遇右军将军裴頠,问太傅所在,頠绐之曰:向于西掖门遇公乗素车,从二人西出矣。豫曰:吾何之?頠曰:宜至廷尉。豫从頠言,遂委而去。寻诏頠代豫领左军将军,屯万春门。頠,秀之子也。皇太后题帛为书,射之城外,曰:救太傅者有赏。贾后因宣言太后同反。寻而殿中兵出烧骏府,又令弩士于阁上临骏府而射之,骏兵皆不得出,骏逃于马厩,就杀之。孟观等遂收骏弟珧济、张劭、李斌、段广、刘豫、武茂及散骑常侍杨邈、中书令蒋俊、东夷校尉文鸯,皆夷三族,死者数千人。珧临刑,告东安公繇曰:表在石函,可问张华。众谓宜依钟毓例为之申理。繇不听,而贾氏族党趣使行刑。珧号呌不已,刑者以刀破其头。繇,诸葛诞之外孙也,故忌文鸯,诬以为骏党而诛之。是夜,诛赏皆自繇出,威振内外。王戎谓繇曰:大事之后,宜深逺权埶。繇不从。壬辰,赦天下,改元。贾后矫诏使后军将军荀悝送太后于永宁宫,特全太后母高都君庞氏之命,听就太后居。寻复讽群公:有司奏曰:皇太后隂渐奸谋,图危社稷,飞箭系书,要募将士,同恶相济,自绝于天。鲁矦绝文姜,春秋所许,盖奉祖宗,任至公于天下。陛下虽怀无已之情,臣下不敢奉诏。诏曰:此大事,更详之。有司又奏宜废皇太后为峻阳庶人。中书监张华议:皇太后非得罪于先帝,今党其所亲,为不母于圣丗,宜依汉废赵太后为孝成后故事,贬皇太后之号,还称武皇后,居异宫,以全始终之恩。左仆射荀恺与太子少师、下邳王晃等议曰:皇太后谋危社稷,不可复配先帝,宜贬尊号,废诣金墉城。于是有司奏,请从晃等议,废太后为庶人。诏可。又奏:杨骏造乱,家属应诛。诏原其妻厐命,以尉太后之心。今太后废为庶人,请以庞付廷尉行刑。诏不许。有司复固请,乃从之。庞临刑,太后抱持号呌,截髪稽颡,上表诣贾后称妾,请全母命。不见省。董养游太学,升堂叹曰:朝廷建斯堂,将以何为乎?每览国家赦书,谋反大逆皆赦,至于杀祖父母、父母不赦者,以为王灋所不容故也。柰何公卿处议,文饰礼典,乃至此乎!天人之理既灭,大乱将作矣。有司收骏官属,欲悉诛之。侍中傅祗启曰:昔鲁芝为曹爽司马,斩关赴爽,宣帝用为青州刺史。骏之僚佐,不可悉加罪。诏赦之。壬寅,徴汝南王亮为太宰,兴、太保卫瓘皆录尚书事,辅政。以秦王柬为大将军,东平王楙为抚军大将军,楚王玮为卫将军、领北军中候,下邳王晃为尚书令,东安公繇为尚书左仆射,进爵为王。楙,望之子也。封董猛为武安矦,三兄皆为亭矦。亮欲取悦众心,论诛杨骏之功,督将矦者千八十一人。御史中丞傅咸遗亮书曰:今封赏熏赫,震动天地,自古以来,未之有也。无功而获厚赏,则人莫不乐国之有祸,是祸原无穷也。凡作此者,由东安公。人谓殿下既至,当有以正之。正之以道,众亦何怒?众之所怒者,在于不平耳,而今皆更倍论,莫不失望。亮颇专权,埶咸复谏曰:杨骏有震主之威,委任亲戚,此天下所以諠哗。今之处重,宜反此失。静黙頥神,有大得失,乃维持之,自非大事,一皆抑遣。比过尊门,冠盖车马,填塞街衢,此之翕习,既宜弭息。又夏矦长容无功而暴,擢为少府。论者谓长容公之姻家,故至于此,流闻四方,非所以为益也。亮皆不从。贾后族兄车骑司马模、从舅右卫将军郭彰女弟之子贾谧与楚王玮、东安王繇并预国政。贾后暴戾日甚,繇、宻谋废后,贾氏惮之。繇兄东武公澹素恶繇,屡譛之于太宰亮曰:繇专行诛赏,欲擅朝政。庚戍,诏免繇官;又坐有悖言,废徙带方。于是贾谧、郭彰权埶愈盛,賔客盈门。谧虽骄奢而好学,喜延士大夫,郭彰、石崇、陆机、机弟云、和郁及荥阳潘岳、清河崔基、勃海欧阳建、兰陵缪徴、京兆杜斌、摰虞、琅邪诸葛诠、弘农王粹,襄城杜育,南阳邹捷,齐国左思,沛国刘瓌、周恢,安平牵秀,颍川陈眕,高阳许猛,彭城刘讷,中山刘舆,舆弟琨皆附于谧,号曰二十四友。郁,峤之弟也。崇与岳尤謟事谧,每?谧及广城君郭槐,出皆降车,路左望尘而拜。 太宰亮、太保瓘以楚王玮刚愎好杀,恶之,

欲夺其兵权。以临海矦裴楷代玮为北军中?,玮怒,楷闻之,不敢拜。亮复与瓘谋,遣玮与诸王之国,玮益忿怨。玮长史公孙宏、舎人岐盛皆有宠于玮,劝玮自昵于贾后,后留玮领太子少傅。盛素善于杨骏,卫瓘恶其反复,将收之。盛乃与宏谋,因积弩将军李肈矫称玮命,譛、亮瓘于贾后,云将谋废立。后素怨瓘,且患二公执政,已不得专恣。夏,六月,后使帝作手诏赐玮曰:太宰、太保欲为伊、霍之事,王宜宣诏,令淮南、长沙、成都王屯诸宫门,免亮及瓘官。夜,使黄门赍以授玮,玮欲覆奏,黄门曰:事恐漏泄,非宻诏本意也。玮亦欲因此复私怨,遂勒本军,复矫诏召三十六军,告以二公潜图不轨。吾今受诏都督中外诸军,诸在直卫者,皆严加警僃,其在外营,便相帅径诣行府,助顺讨逆。又矫诏、亮、瓘官属一无所问,皆罢遣之。若不奉诏,便军灋从事。遣公孙宏、李肈以兵围亮府,侍中、清河王遐收瓘。亮帐下督李龙白外有变,请拒之,亮不听。俄而兵登墙大呼,亮惊曰:吾无贰心,何故至此?诏书其可见乎!宏等不许,趣兵攻之。长史刘准谓亮曰:观此必是奸谋。府中俊乂如林,犹可力战。又不听,遂为肇所执。叹曰:我之赤心,可破示天下也。与世子矩俱死。卫瓘左右亦疑遐矫诏,请拒之,须自表得报,就戮未晩。瓘不听。初,瓘为司空,帐下督荣晦有罪,斥遣之。至是,晦从遐收瓘,辄杀瓘及子孙共九人,遐不能禁。歧盛说玮,宜因兵埶遂诛贾、郭,以正王室,安天下。玮犹豫未决。㑹天明,太子少传张华使董猛说贾后曰:楚王既诛二公,则天下威权尽归之矣,人主何以自安?宜以玮专杀之罪诛之。贾后亦欲因此除玮,深然之。是时内外扰乱,朝廷恟惧,不知所出。张华白帝,遣殿中将军王宫赍驺虞幡出麾众曰:楚王矫诏,勿听也。众皆释仗而走。玮左右无复一人,窘迫不知所为,遂执之下廷尉。乙丑,斩之。玮出怀中青纸诏,流涕以示监刑尚书刘颂,曰:幸托体先帝而受枉乃如此乎!公孙宏、歧盛并夷三族。玮之起兵也,陇西王泰严兵将助玮,祭酒丁绥谏曰:公为宰相,不可轻动。且夜中仓猝,宜遣人参审定问。泰乃止。卫瓘女与国臣书曰:先公名谥未显,每怪一国蔑然无言。春秋之失,其咎安在?于是太保主簿刘繇等执黄幡,挝登闻鼓,上言曰:?矫诏者至,公即奉送章绶,单车从命。如矫诏之文,唯免公官。而故给使荣晦辄收公父子及孙,一时斩戮。乞验尽情伪,加以明刑。乃诏族诛荣晦,追复亮爵位,谥曰文成;封瓘兰陵郡公,谥曰成。于是贾后专朝,委任亲党,以贾模为散骑常侍,加侍中。贾谧与后谋,以张华庶姓,无逼上之嫌,而儒雅有筹略,为众望所依,欲委以朝政。疑未决,以问裴頠。頠賛成之。乃以华为侍中、中书监,頠为侍中。又以安南将军裴楷为中书令,加侍中,与右仆射王戎并管机要。华尽忠帝室,弥缝遗阙,贾后虽凶险,犹知敬重华、贾模与华、頠同心辅政,故数年之闲,虽暗主在上,而朝野安静,华等之功也。 秋七月,分荆、扬十郡为江州。 八月辛未,立陇西王泰世子越为东海王。 九月甲午,秦献王柬薨。辛丑,徴征西大将军、梁王肜为衞将军,录尚书事。

二年春二月己酉,故杨太后卒于金墉城。是时,太后尚有侍御十余人,贾后悉夺之,绝膳八日而卒。贾后恐太后有灵,或诉?于先帝,乃覆而殡之,仍施诸厌劾符书药物等。 秋八月壬子,赦天下。三年夏六月,?农雨雹,深三尺。 鲜卑宇文莫槐为其下所杀,弟普拨立。 拓跋绰卒,弟子弗立。四年春正月丁酉,安昌元公石鉴薨。 夏五月,匈奴郝散反,攻上党,杀长吏。秋八月,郝散帅众降,冯翊都尉杀之。 是岁大饥。 司?校尉傅咸卒。咸性刚简,风格峻整,初为司?校尉,上言货赂流行,所宜深绝。时朝政寛弛,权豪放恣,咸奏免河南尹澹等官,京师肃然。 慕容廆徙居大棘城。 拓跋弗卒,叔父禄官立。

五年夏六月,东海雨雹,深五寸。 荆、扬、兖、豫、青、徐六州大水。 冬十月,武库火,焚累代之宝及二百万人器械。十二月丙戍,新作武库,大调兵器。 拓跋禄官分其国为三部:一居上谷之北,濡源之西,自统之;一居代郡参合陂之北,使兄沙漠汗之子猗㐌统之;一居定襄之盛乐故城,使猗㐌弟猗卢统之。猗卢善用兵,西击匈奴、乌桓诸部,皆破之。代人卫操与从子雄及同郡箕澹往依拓跋氏,说猗㐌,猗卢招纳晋人,猗㐌悦之,任以国事,晋人附者稍众。

六年春正月,赦天下。 下邳献王晃薨。以中书监张华为司空,太尉、陇西王泰行尚书令,徙封高宻王。 夏,郝散弟度元与冯翊、北地马兰羌、卢水胡俱反,杀北地太守张损,败冯翊太守欧阳建。征西大将军赵王伦信用嬖人琅邪孙秀,与雍州刺史济南解系争军事,更相表奏。欧阳建亦表伦罪恶。朝廷以伦挠乱关右,徴伦为车骑将军,以梁王肜为征西大将军、都督雍、凉二州诸军事。系与其弟御史中丞结皆表请诛秀以谢氐、羌。张华以告梁王肜,使诛之,肜许诺。秀友人辛冉为之说肜曰:氐、羌自反,非秀之罪。秀由是得免。伦至洛阳,用秀计,深交贾、郭,贾后大爱信之。伦因求录尚书事,又求尚书令。张华、裴頠固执以为不可,伦、秀由是怨之。秋,八月,解系为郝度元所败,秦、雍氐、羌悉反,立氐帅齐万年为帝,围泾阳。御史中丞周处弹劾不避权戚,梁王肜尝违灋,处按劾之。冬,十一月,诏以处为建威将军,与振威将军卢播俱?安西将军夏矦骏以讨齐万年。中书令陈准言于朝曰:骏及梁王皆贵戚,非将帅之才,进不求名,退不畏罪。周处呉人,忠直勇果,有仇无援。宜诏积弩将军孟观以精兵万人为处前锋,必能殄冦。不然,梁王当使处先驱,以不救而䧟之,其败必也。朝廷不从。齐万年闻处来,曰:周府君尝为新平太守,有文武才,若专断而来,不可当也。或受制于人,此成禽耳。 关中饥疫。 初,略阳清水氐杨驹

始居仇池。仇池方百顷,其旁平地二十余里,四面斗绝而高,为羊膓蟠道三十六回而上。至其孙千万附魏,封为百顷王。千万孙飞龙浸强盛,徙居略阳。飞龙以其甥令狐茂搜为子。茂搜避齐万年之乱,十二月,自略阳帅部落四千家还保仇池,自号辅国将军、右贤王。关中人士避乱者多依之,茂搜迎接抚纳,欲去者卫䕶资送之。 是岁,以扬烈将军巴西赵廞为益州刺史,发梁、益兵粮,助雍州讨氐、羌。

七年春,正月,齐万年屯梁山,有众七万。梁王肜、夏矦骏使周处以五千兵击之。处曰:军无后继,必败,不徒亡身,为国取耻。肜、骏不听,逼遣之。癸丑,处与卢播、解系攻万年于六陌。处军士未食,肜促令速进,自旦战至暮,斩获甚众。弦绝矢尽,救兵不至。左右劝处退,处按劒曰:是吾効节致命之日也。遂力战而死。朝廷虽以尤肜,而亦不能罪也。 秋七月,雍、秦二州大旱疾疫,米斛万钱。 丁丑,京陵元公王浑薨。九月,以尚书右仆射王戎为司徒,太子太师何劭为尚书左仆射。戎为三公,与时浮沈,无所匡救,委事僚采,轻出游放。性复贪吝,园田徧天下,每自执牙筹,昼夜㑹计,常若不足。家有好李,卖之恐人得种,常鑚其核。凡所赏抜,专事虚名。阮咸之子瞻尝见戎,戎问曰:圣人贵名教,老庄明自然,其㫖同异?瞻曰:将无同。戎咨嗟良久,遂辟之。时人谓之三语掾。是时王衍为尚书令,南阳乐广为河南尹,皆善清谈,宅心事外,名重当世。朝野之人争慕效之。衍与弟澄好题品人物,举世以为仪准。衍神情明秀,少时山涛见之,嗟叹良久,曰:何物老妪,生宁馨儿!然误天下苍生者,未必非此人也。乐广性冲约清逺,与物无竞,每谈论,以约言析理,厌人之心,而其所不知,黙如也。凡论人,必先称其所长,则所短不言自见。王澄及阮咸、咸从子修、泰山胡母辅之、陈国谢鲲、城阳王尼、新蔡毕卓,皆以任放为达,至于醉狂裸体,不以为非。胡母辅之尝酣饮,其子谦之闚而厉声呼其父字曰:彦国年老,不得为尔。辅之欢笑,呼入共饮。毕卓尝为吏部郎,比舍郎酿熟,卓因醉,夜至瓮间盗饮之,为掌酒者所缚。明旦视之,乃毕吏部也。乐广闻而笑之曰:名教内自有乐地,何必乃尔。初,何晏等祖述老庄立论,以为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不存者也。隂阳恃以化生,贤者恃以成德,故无之为用,无爵而贵矣。王衍之徒皆爱重之。由是朝廷士大夫皆以浮诞为美,弛废职业。裴頠著崇有论以释其蔽曰:夫利欲可损而未可绝有也,事务可节而未可全无也。葢有饰为高谈之具者,深列有形之累,盛称空无之美,形器之累有徴,空无之义难检,辩巧之文可悦,似象之言足惑,众听眩焉,溺其成说。虽颇有异此心者,辞不获济,屈于所习,因谓虚无之理,诚不可盖。一唱百和,往而不反。遂薄综世之务,贱功利之用,高浮游之业,卑经实之贤。人情所徇,名利从之。于是文者衍其辞,讷者賛其㫖。立言藉于虚无,谓之玄妙;处官不亲所职,谓之雅逺;奉身散其亷操,谓之旷逹。故砥砺之风,弥以陵迟。放者因斯或悖吉凶之礼,忽容止之表,渎长㓜之序,混贵贱之级。甚者至于祼䄇䙝慢,无所不至,士行又亏矣。夫万物之有形者,虽生于无,然生以有为己分,则无是有之所遗者也。故养既化之有,非无用之所能全也;治既有之众,非无为之所能修也。心非事也,而制事必由于心,然不可谓心为无也。匠非器也,而制器必须于匠,然不可谓匠非有也。是以欲收重渊之鳞,非偃息之所能获也;陨高墉之禽,非静拱之所能捷也。由此而观,济有者皆有也,虚无奚益于己有之群生哉!然习俗已成,頠论亦不能救也。 拓跋猗㐌度漠北,廵因西略诸国,积五岁,降附者三十余国。

八年春三月壬戍,赦天下。 秋九月,荆、豫、徐、扬、冀五州大水。 初,张鲁在汉中,賨人李氏自巴西宕渠往依之。魏武帝克汉中,李氏将五百余家归之,拜为将军,迁于略阳,北土号曰巴氐。其孙特、庠、流,皆有材武,善骑射,性任侠,州党多附之。及齐万年反,关中荐饥,略阳、天水等六郡民流移就榖入汉川者数万家,道路有疾病穷乏者,特兄弟常营䕶振救之,由是得众心。流民至汉中,上书求寄食巴蜀。朝议不许,遣侍御史李苾持节慰劳,且监察之,不令入劒阁。苾至汉中,受流民赂,表言流民十万余口,非汉中一郡所能振赡。蜀有仓储,人复丰稔,宜令就食。朝廷从之。由是散在梁、益,不可禁止。李特至,劒阁太息曰:刘禅有如此地,面缚于人,岂非庸才邪!闻者异之。 张华、陈准以赵王、梁王相继在关中,皆雍容骄贵,师老无功,乃荐孟观沈毅有文武材用,使讨齐万年。观身当矢石,大战十数,皆破之。资治通鉴卷第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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