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大钧赋

问大钧赋

刘禹锡

始余失台郎为刺史，又贬州司马，俟罪朗州，三见闰月。人咸曰，数之极，理当迁焉。因作謪九年赋以自广。是歳腊月，诏追明年自阙下重领连山郡印绶。咸曰：美恶周必复，第行无恤，歳杪其复乎？居五年，不得调，歳二月有事于社，前一日致斋。孤居虑静，滞念欻起，伊人理之不可以晓也，将质诸神乎？谨贡诚驰精，敢问大钧。其夕有遇寤而次第其辞以为赋。

圆方相涵，?浩其无垠。窅?翕辟?三辰以腾振。孰主张是?有工。其神迎随不见，?强名之曰大钧。欹以临下，?巍乎雄尊。天为独阳，髙不可问。工居其中，与人差近。身执其权，心平其运。循名想像，或可以讯。曰：嘻！蒙之未生，其犹泥尔。落乎埏埴，唯钧所指。忽然为人，为幸大矣。工赋其形，七情与俱。啬智不授，卑之以愚。坦坦之衢，万人所趋。蒙一布武，化为畏途。人或誉之，百说徒虚；人或排之，半言有余。物壮则老，乃唯其常；否终则倾，亦不可长。老先期而骤至，?否逾数而叵量。虽一夫不获?，亦大化之攸病。谨荐诚上问，?俛伏以听。是夕寐熟，梦游乎无何之郷，抗陛级乎重宵?，异人间之景光。中有威神，巾金甲而炜煌。命之使前，?其音琅琅，曰：吾大化之一工也。居上临下，无其不平。汝今有辞，吾一以听。播形肖貌，生?积亿。橐籥圈匡，镕錬消息。我之司智，初不尔啬。不守以愚，覆为汝贼。既赋汝形，辅之聦明。盍求丗师，资适攸宜。胡然抗心，遐想前烈。?梯青?，举足斯跌。韬尔智斧，无为自伐。凿窍太繁，天和乃泄。利迳前诱，多逢覆彻。名赐内煎，外火非热。今哀汝穷，将厚汝愚。剔去刚徤，纳之柔濡。塞前窍之伤痍，?招太和而兴居。贳以待人，?急以自拘。道存邃奥，无示四隅。轨物之势不作，?。见伤之机自无。汝不善用，吾焉啬乎？且夫贞而腾气者膴膴，徤而垂精者昊昊。我居其中，犹轮是蹈。以不息为体，以日新为道。倮鳞蜚走，灌莽苞皂。乃牙乃甲，乃殈乃剖。阳荣隂悴，生濡死藁。各乗气化，不以意造。赋大运兮，无有淑恶，彼多方兮自生丑好。尔奚不德余以骤壮，姑尤我以速老耶？观汝百为，又或不然。赤子哇哇，急其能言，亦既名物。几时蹁蹮，春耕其丘，投种之日，释耒而叹。何时实粟，望所未至，谓余舒舒。欲其乆留，谓我瞥如。我一子二，谁之曲欤。彼蒹葭之苍苍，?霜霰苦而中坚。松竹之皲，皴索箨?，不若榯笋之可怜。纳材苇而构明堂，固容消而力完。杨且之晢兮，不可以常，然当锡尔以老成。苍眉皓髯，山立时行。去敌气与矝色，?噤危言以端诚。俾人望之，侮黩不生。尔之所得，孰与壮多？不善处老，问余而何。授受而回，蘧蘧形开。向之威神，孰为来哉？乃遽衣促盥，端虑涤想，委珮伭簪，特簿叩颡而言曰：楚臣天问不詶，今臣遇幸，一献三售。始厚以愚，终期以寿。忘上问之罪，濯巳然之咎。心増故术，肠饱新授。驰神清玄，拜手稽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