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荒渰记

救荒渰记

嘉靖癸卯至乙巳，东南荐饥，溧阳使君恭甫既三捐榖七千五百石以助公家之䀼，而饥者犹不给也。邑故多渰以汇水，其沙涨渰，在邑西北十余里，潦溢旱缩，不障不陂，弃为旷土，乆不可艾。君既隐民之饥，则计之曰：古盖有兴役以救饥者，吾试行之。且夫?凶土荒，民不足于食，而有余于力。以力易食，是民以不足为有余也。吾今日出粟于廪，而异日取粟于渰，是吾以故粟为新粟也。人力地利两易而各得，不亦可乎。乃度渰之东南隅，广长各三百五十丈，可潴可防，测水以凖而彊焉。遂请于官，募民兴工，民携老弱就役者踵至，君环堤而茇焉以居之。毎役一人，日给米二升，银一分，薪一束。时米贵甚，民以半米易麰菽而杂食之，计一夫赴役，自食，可兼食其老弱瘠病之不䏻役者二人。于是民之栖于堤者，㸑烟饭飶，列舍相接，蓊然如处村落之间。日出则畚者锸者，筑者捄者，汲者㸑者，蚁旋于堤上，夜则妇子饱哺嬉嬉而卧。又晏然如在乐土。而忘其为流徙饥馑之时也。其始因渰之底。深之为中池以蓄水。出池之土。环之为堤。堤之外又环之为外堤以捍水。外堤之北。更深之为北池。而窦其东西陲。以通中池之水。半北池之土。更筑北堤。又于外堤之外并渰三面而沟之，出其土，更筑小堤，以捍渰之暴水。内堤之内，三面为池，出其土，髙筑之，以为架屋之?。自乙巳八月至明年四月毕工，而麦适登，民讙然散，　曰：史君活我。最其费为银若干两，米若干石，大率日役若干人，计?全活若干人，共垦田四百余畆。为圩者三。潦则水碍堤。不得坏田。旱则引堤内之水灌田。可四千余畆。并渰而田之家多頼以济。自是百年沮洳。郁为沃壌。水降土升。不相溷渎。各効其职。以宜地产。萑藋既去。生我稻梁。堤之?地。亦?蔬豆。縁堤䕃池。夹植榆桞。池中畜鱼虾蠏蠯蠃，生生不淰。于是即其地立为义荘?计田与堤之入、与池之鱼利易榖可得千石，歳储之以待荒岁之赈，一不以给家用。君又将筑书舍其间，以待乡之来学者，而未及也，因更名其渰曰救荒渰，以其邑人进士缪君?为纪实来请记。盖周礼上有荒政以聚民，而下复有闾相受、党相收、州相䘏，以通其嬴乏。犹惧其未也，则又使世禄地主之有力者，与其广潴巨野之可以利民者，曰主，以利得民，曰薮，以富得民。以是弥逢上下之?不及其民，遇㓙札或不见聚扵，上，必见收䘏于闾里。不见收䘏于闾里，必见得于地主。广潴巨野之间，其生路为甚多，而天灾地沴，欲死之而不䏻也。民生其时，岂不幸欤！后世有司救荒之法，既踈濶不讲，又无古邻保之义以鸠民，民有饥馑疾疫，日夜祈死而已。余亲见乙巳之灾，流莩满野。民之不忍为盗贼而自经死。与糜其子而食者。日几何人。余思欲上下强聒而不䏻。而又无力可以及人也。徒恻然伤之而巳。今之世无周礼?谓主者。然贵家大族之有力而望于乡者。则亦有主之?。而潴野闲田。则徃徃有之。然非有力不䏻兴。是以主与薮相聮而成功。今观史君?为而益信古之?谓利与富得民者。其不为迂濶也。然古之?谓主者。皆与有长人之责而世其禄食其责既无?诿。而禄又有可藉。故其行之则易。君既居闲无?责于世。而纎毫皆割已之有。乃殚力经营、若家人之饥然者、以是知君之为尤难也。嗟乎。使有力者皆如君、其?以兴起礼俗。而有禆于国家。休息生飬之効。岂小也哉。余既自以其无力。而有感于史君、乃乐为之记。史君名际、嘉靖壬辰进士。磊落多才。畧尝为吏部主事、不究其用而去，故其施诸家者若此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