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方舆纪要卷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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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7 02:34
读史方舆纪要卷五十二
陜西方舆纪要序
陕西据天下之上游,制天下之命者也。是故以陜西而发难,虽微必大,虽弱必强,虽不能为天下雄,亦必浸淫横决,酿成天下之大祸。往者商以六百祀之祚,而亡于百里之岐周;战国以八千里之赵、魏、齐、楚、韩、燕,而受命于千里之秦,此犹曰非一朝一夕之故也。若夫沛公起自徒步,入关而王汉中,乃遂收巴蜀,定三秦,五年而成帝业。李唐入长安,举秦、凉,遂执箠而笞郑、夏矣。盖陜西之在天下也,犹人之有头项。然患在头项,其势必至于死,而或不死者,则必所患之非真患也。往者刘曜有关中而败亡于石勒;李茂贞、王行瑜有关中而见役于朱温;李思齐、张思道有关中,而国师一临,皆为臣仆。夫刘曜固非石勒敌也,幺麽如茂贞辈,又岂知有天下之大畧者哉?项羽率诸侯兵而入咸阳也,天下大势已在掌握中,乃不用韩生之说,还都彭城,譬犹操戈而授人以柄,然犹虑关中之能为天下患也,分土三降王,欲以拒塞沛公。夫以三晋之强,不足以当一秦,而三秦之弱,乃欲以当一汉,则羽之计亦左矣。刘裕之灭姚秦也,知王镇恶之才而不用也。诚以镇恶之才,而资以关中之地,其势必足以有为。身为篡弑之事,而授人以霸王之资,裕不若是愚也,故携贰其权,隐授沈田子以杀镇恶之计,镇恶死而关中束手而归于赫连矣。裕固以为宁失之赫连,不可以资镇恶也。苻坚之用关中也,能亡燕而不能并晋也;宇文邕之用关中也,能灭齐吞梁而不能并陈也。隗嚣用秦、陇,及身而败;赫连勃勃用关中,再世而败;张轨据凉,传祚六十余年;赵元昊据夏,享国且二百余载。夫以区区之地,而能垂乆若此者,岂非以天下之势,恒在西北,边塞阻险,受敌一面,虽中才亦足以自保哉!隗嚣既不能先收河西,又不能早图三辅,事机已失,乃欲倔强自雄,宜其不振也。赫连勃勃非无纵横之才,而拓跋方强,凉、秦列峙,仅能拾取秦川,无暇越关、河而问苻、姚之旧辙矣。李唐一入长安,即并仁杲,平李轨,而后东向以争河、洛,亦惧秦、凉之掣其后也。诸葛武侯有言:“南方已定,事在中原。”夫以关中之地,岂不十倍于巴蜀?武侯之贤,岂不知得关陇十倍于保巴蜀?而必先定南方者,盖定南方然后可以固巴、蜀,固巴、蜀然后可以图关中。武侯谨愼有余,跋前疐后之举,断断不敢出者也。夫重战轻防,千古同戒,太宗之明,虑之必早矣。方苻秦之亡也,河西、陇右割裂纷纭,虑无不帝制自为者,而卒不能越河、陇尺寸,何哉?夫亦地丑德齐,各有戸牖之虑,连鸡之羽,势不能翺翔于云霄之上耳。薛举之东下高墌,志吞关中也,亦未尝不以李轨为患。唐畏薛举之锋,切切焉通好李轨,以分薛举之势。使李轨能与薛举戮力一心,虽太宗之英武,未必遂能得志于泾原也。是故李茂贞、王行瑜并峙于邠、岐,而卒不能拒晋、汴之甲;李思齐、张思道连兵于凤庆,而卒不能阻河中之师。岂惟势分力弱,不足有为,亦必貌为比附,情寔参差也。夫以一隅之地,而彼此称雄,互相观望,此犹三秦降王之已事,有大力者出焉,未有不供其渔猎者也。呜呼!蒲洪、姚苌之时,可以用关中矣,而其人非也。诸葛武侯之才足以用关中矣,而其时非也。张浚之时可以用关中,浚之识亦知关中为可用,而其才非也。然吾观自古以来,为天下祸者,往往起于陜西。东汉当承平之际,而羌胡搆乱于西垂,故良将劲卒尽在河、陇间。迨其末也,封豕长蛇,凭陵宫阙,遂成板荡之祸。马超、韩遂挟羌胡之士而东,以曹操之用兵,几覆于潼关。幸而超、遂亦两相携贰,智计不立,卒以解散耳。终魏之世,关、陇有事,必举国以争之,故以武侯、姜维之才智,而不获一逞也。晋武帝既幷天下,以关中势在上游,为作石函之制,非至亲不使镇焉。及元康之世,乱果始于关中。元魏之乱,起于沃野、高平诸镇,而盛于萧宝寅之徒,则亦关中为厉阶矣。女真入关中,而宋室之中原遂不可复。蒙古入关中,而金人之汴、蔡遂不可保。明初以北方为虑,沿边四镇,竭天下之力以供亿之。及于挽季,犷夫悍卒,奋臂而起,纵横蔓衍,以致中原鼎沸,宗社沦胥,此何为者也?呜呼!当创兴之日,势大力强,即有桀黠之徒,亦且弭耳俛首,以就我之驱除。迨凌迟之际,庸夫牧竖忽然思逞,初视为疥癣之忧,而卒有滔天之祸。虽时会使然哉,亦地势形便为之也。然则陜西之为陜西,固天下安危所系也,可不畏哉!旉文阁读史方舆纪要卷五十二:昆山顾祖 】】禹贡曰:“黑水、西河惟雍州。”周礼职方:“正西曰雍州。”周都丰、镐,则雍州为王畿。东迁以后,乃为秦地。孝公作为咸阳,筑冀阙,徙都之,谓之秦川,亦曰关中。其在天文,东井、舆鬼则秦分野,亦兼赵、魏之疆。而汉中在禹贡为梁州之域,于春秋、战国则楚地也。始皇并天下,置内史、上郡、北地、陇西暨汉中郡。项羽入秦,分其地为雍、塞、翟三国,谓之三秦,而汉中则属于汉。汉有天下,都长安,武帝置十三州,以三辅属司隶,而更置凉州,其汉中则属益州,后汉因之。魏分河西为凉州,陇右为秦州,而司隶如故。蜀汉有汉中,置梁州治焉。晋改司隶为雍州,而凉、秦、梁三州皆如故。及永嘉以后,刘、石、苻、姚相继据之,刘裕灭姚秦,而其地旋没于夏,惟汉中之地常为内境,以秦、梁二州并治焉。后魏置雍州及南秦、北秦等州,尽有雍州之地。迨西魏以及宇文周,则又南兼汉中矣。隋氏虽置司隶刺史,分部巡察,而不详所统,唐贞观中分天下为十道,此为关内、陇右道,而汉中属于山南道。开元中又分为京畿、关内、陇右及山南西道。唐末为李茂贞及朱温所据,而汉中旋属于王建。后唐同光中悉收复焉。应顺初汉中又亡于孟蜀。宋初置陜西路,而于汉中置峡西路,庆历初改置鄜延、环庆、秦凤、泾原四路,熙宁中又增置熙河路,既又分置永兴路,凡六路。元丰六年改为永兴、秦凤二路,而峡西亦析为利州路,金人得关中,亦置京兆、鄜延、庆原、熙秦等路,元置陕西等处行中书省于京兆,又置甘肃等处行中书省于甘州。元末,李思齐、张思道等据其地。明初讨平之。洪武九年置陕西等处承宣布政使司,领府八,属州二十一,县九十五,而卫所参列其间。今仍为陜西布政使司。
西安府,长安县,咸宁县,咸阳县,泾阳县,兴平县,临潼县,渭南县,蓝田县,鄠县,盩厔县,高陵县,富平县,三原县,醴泉县。
华州,
华阴县,蒲城县。
商州,
商南县,洛南县,山阳县,镇安县。同州,
朝邑县,郃阳县,韩城县,澄城县,白水县。
耀州,
同官县。
乾州,
武功县,永寿县。
邠州,
淳化县,三水县,长武县。
凤翔府,凤翔县,岐山县,宝鸡县,扶风县,郿县,汧阳县,麟逰县。
陇州。
汉中府,
南郑县,褒城县,城固县,洋县,西乡县,凤县。
宁羌州,
沔县,畧阳县。
兴安州,平利县,石泉县,洵阳县,汉阴县,白河县,紫阳县。
延安府,
肤施县,安塞县,甘泉县,安定县,保安县,宜川县,延川县,延长县,淸涧县。
鄜州,
洛川县,中部县,宜君县。
绥德州,
米脂县。葭州,
吴堡县,神木县,府谷县。
庆阳府,
安化县,合水县,环县。
宁州,
真宁县。
平凉府,
平凉县,崇信县,华亭县,镇原县。
泾州,
灵台县。
静宁州,
庄浪县,隆德县。
固原州,
巩昌府,
陇西县,安定县,会宁县, 通渭县,漳县,宁远县,伏羌县,西和县,成县。
秦州,
秦安县,淸水县,礼县。阶州,
文县。
徽州,
两当县。
临洮府,
狄道县,渭源县。
兰州,
金县,
河州,
洮州衞,岷州衞,
榆林衞,
宁夏衞,
宁夏后衞,
宁夏中衞,
靖虏衞。
陜西行都指挥使司。
甘州衞,
肃州衞,
山丹衞,永昌衞,
凉州衞,
镇番衞,
庄浪衞,
西宁衞,
东濒河,
黄河在榆林镇东。又南经延安府东及西安府之东北,与山西皆濒河为界。
南据汉水,
汉水在汉中府城南,东流过兴安州,北入湖广界。陜西之境实逾汉水而南也。
西抵羌戎,
肃州、西宁、洮州、岷州诸卫以西,皆古羌戎地。
北届朔漠,
今榆林、宁夏、甘肃三镇之地,皆以沙漠为界。
其名山则有终南
终南山在西安府南五十里,亘凤翔、岐山、郿县武功、盩厔、鄠县、长安、咸宁、蓝田之境,皆谓之南山。禹贡谓之终南。诗谓之终南,亦谓之南山。诗传:“周之名山曰终南。”左传:“终南,九州之险也。”汉东方朔曰:“南山,天下之阻也。南有江、淮,北有河、渭。其地从河、陇以东,商、洛以西,厥壤肥饶。”班固曰:“鄠杜竹林,南山檀柘,号称陆海。”其西都赋云:“表以太华、终南之山。”张衡西京赋曰:“终南太一,隆崛崔崒。”葢终南脉起昆仑,尾衔嵩岳,钟灵毓秀,宏丽瑰奇,作都邑之南屏,为雍、梁之巨障。其中盘纡回远,深岩邃谷,不可殚究。关中有事,终南其必争之险也。后汉建武二年,赤眉大掠长安,乃引而西,自南山转掠城邑,入安定、北地。三国时汉、魏相持,必在南山、褒斜诸谷间。晋大兴四年终南山崩,时刘曜窃据长安,说者曰:此曜亡之征也。咸康三年侯子光聚众杜南山,僭称帝,后赵将石广击斩之。地志曰:“南山大谷凡六,出奇步险,则南达汉中,东通襄、邓,故后秦姚苌拜郝奴为六谷大都督,使备南山之险”云。义熙十三年刘裕伐秦,使沈田子等入武关,恐田子众少不敌,遣沈林子将兵自华阳循南山趋秦岭往助之。宋元嘉二十二年,魏卢水胡葢吴作乱于渭北,民皆渡渭犇南山。明年,魏发兵屯南山诸谷以备,葢吴窜逸。隋大业末,李渊入关,南山群盗皆起兵应之。武德七年,校猎于鄠之南山,遂幸终南。广德初,吐蕃入长安,亡军叛卒、乡曲无赖多乘乱为盗。吐蕃去,犹窜伏南山五谷中。乃设南山五谷防御使讨之。永泰二年,京兆尹黎干自南山引涧水穿漕渠入长安,不就。兴元初,李怀光叛附朱泚,车驾自奉天幸梁州,怀光遣将孟保等将精骑趣南山邀车驾,保逗遛不前,至盩厔而还。于是百官从行者皆得达行在。广明以后,长安多故,车驾往往入南山趣兴元。五代梁开平三年,遣杨师厚击叛将刘知俊,至华州,长安已为岐守。师厚因以奇兵并南山疾驱而进,自长安西门入,遂克之。宋失中原,以南山与金人分界,其后蒙古突入山南,而宋与金人之患俱急矣。唐十道志:“西京南据终南。一行以天下山河之象存乎两戒,而终南分地络之阴阳。”柳宗元曰:“据天之中,在都之南。西至于褒斜,又西至于陇首,以临于戎。东至于商颜,又东至于太华,以距于关。其物产之厚,噐用之出,则璆琳琅玕,夏书载焉。纪堂条梅,秦风咏焉。”元和志:“南山西接岐州,东抵陕、虢。其谷之大者有五,曰子午谷、斜谷、骆谷、蓝田谷、衡岭谷也。”南山深远,自昔常为用兵之地。宋敏求曰:“终南横亘关中南面,西起秦、陇,东彻蓝田,相距且八百里。昔人言山之大者,太行而外,莫如终南。”胡三省曰:“关中有南山、北山,自甘泉连延至嶻嶭、九嵕为北山,自终南、太白连延至商岭为南山也。”罗洪先曰:“关中虽称四塞,然南山东西通接商、洛、汝、邓、汉、凤、襄、沔,山深谷密,萦纡盘互,无虑数千里。内多岩洞窟穴,盗贼往往逋逃其中,潜通声问,不啻萌蘖。故易称‘豮豕牿牛,涣邱解拇’称名取类,义宏远矣。”呜呼!罗氏之言,岂意为后来流贼之䜟哉!又史记:“秦岭,天下之大阻也。”西京记云:“长安正南山名秦岭,东起商、洛,西尽汧、陇,东西八百里。”岭根水北流入渭,号为“八百秦川”。王应麟曰:“秦岭北为秦山,南为汉山,周六百二十里。”旧记皆云南山深处高而长大者曰秦岭。然而终南、秦岭本一山矣。
泰华、
泰华山,在西安府华州华阴县南十里,即西岳也。舜典:“八月西巡狩,至于西狱。”禹贡“导河至于华阴”,即华山之北矣。周礼职方:“豫州,其山镇曰华山。”山海经:“太华之山,削成而四方,高五千仞,广十里,远而望之若华然,故曰华山。”汉成帝元延二年,幸河东,陟西岳而归。后汉初平四年,华山崩裂。灾异志云:“汉亡之征也。”水经注:“华岳有三峰。直上数千仭,基广而峰峻,叠秀迄于岭表,有如削成。山顶有二泉,东西分流,挂溜腾虚,直泻山下。”今其山盘廻峻挺,翼带河滨,控临关险,壮都邑之形胜,扼雍、豫之噤喉。秦中险塞,甲于天下,岂不以践华为城,因河为池,山川之雄,泰华裒然称首哉!唐武德二年,大猎于华山。上元初,复较猎于华山曲武原。天宝九载,群臣请封西岳,不果。六典:“关内道名山曰泰华。”其峰峦洞谷,参差错列,而峰之最著者为莲花诸峰。洞之最著者为碧云诸洞。谷之最著者为牛心诸谷登华岳之巅,俯视云烟皆出其下,帝座微茫,仿佛可通也。又少华山在华州南十里,东去太华八十里。峰势相连,视华山差小,故曰少华。其峰之名者曰少华诸峰。谷之名者曰白石诸峪。华山层岩复岭,与终南相环带,信为天设之险矣。
陇坻、
陇坻,即陇山,亦曰陇坂,亦曰陇首,在凤翔府陇州西北六十里,巩昌府秦州清水县东五十里。山高而长,北连沙漠,南带汧、渭,关中四塞,此为西面之险。战国策范睢曰:“秦右陇、蜀。”汉书:元鼎五年自雍逾陇西,登崆峒。”王莽之篡也,命其右关将王福曰:“汧、陇之阻,西当戎、狄。”后汉建武二年赤眉引兵欲西上陇,时隗嚣据天水,遣将杨广迎击破之。六年遣耿弇、葢延等七将军从陇道伐蜀,隗嚣惧,遂发兵反,使王元据陇坻,伐木塞道,诸将与嚣战,大败,各引兵下陇。八年,来歙袭取畧阳。嚣使王元拒陇坻,行巡守番须口。王孟塞鸡头道。牛邯军瓦亭。嚣悉众围畧阳,不克。帝寻部分诸将数道上陇,畧阳围解。永和五年于扶风、汉阳筑陇道坞三百所,置屯兵以备羌乱。既而羌入武都,烧陇关。永初以后,群羌扰乱,屡断陇道,窥三辅。三秦记:天水郡有大坂曰陇坻,其坂九回,不知高几许,欲上者七日乃得越。故论都赋曰:“置列汧、陇,廱偃西戎。”西京赋亦云:“陇坻之隘,隔阂华戎。”言其高且险也。郭仲产秦州记:“陇山东西百八十里,登山巓东望秦川四五百里,极目泯然。山东人行役升此而顾瞻者,莫不悲思。度,汧、陇无蚕桑,八月乃麦,五月乃冻解。”说文:“登陇山,东望秦川,墟舍桑梓与云霞一色。高处可容百余家,下处容十万户。上有悬溜吐于山中,汇为澄潭,名万石漈,流溢散下,皆注于渭。”又有小陇山,岩障高深,不通轨辙,亦曰分水岭。自曹魏以后,秦、雍多故,未常不以陇坻为要害。晋义熙八年,姚兴分遣诸军击杨盛于仇池,兴自雍赴之,与诸将会于陇口。后魏正光五年,秦州贼莫折念生等作乱,李苗言:“陇贼猖狂,利于疾战,如今陇东不守,汧军败散。则两秦遂强。三辅危弱,国之右臂,于斯废矣。”未几,念生遣其弟天生将兵下陇,与元志战于陇口,志败,保岐州,贼势遂炽。明年,崔延伯破天生于黑水,追奔至小陇,岐、雍、陇东皆平。会将士稽畱采掠,天生遂塞陇道,由是诸军不得进。孝昌二年,念生以秦州降,萧宝寅使元修义西进,修义停车陇口,久不前,念生遂复叛。隋义宁初,李世民破薛仁杲于扶风,追奔至陇坻。唐贞观二十年,车驾逾陇山,幸灵州,抚定勅勒诸部。六典:“陇右道名山曰陇坻。”里道记:“陇山有新、故两关。故关,大震关也,新关,安夷关也”先是,武德五年,突厥入原州,陷大震关。广德元年,吐蕃入大震关,尽陷河西、陇右地。大歴三年,凤翔帅李晟出大震关,破吐蕃于临洮。大中六年,陇州防御使薛逵奉诏移筑故关,上言:“汧源西境,切在故关,昔有隄防,殊无制置。僻在重冈之上,苟务高深,今移要会之中,实堪控扼。旧绝井泉,远汲河流,今临水挟山,当川限谷,危墙深堑,克扬营垒之势。乞改为安戎关。”从之。由是以大震为故关,而安戎为新关。天复二年李茂贞劫驾幸凤翔,朱全忠讨之,进军凤翔城下,遣将孔勍出大散,自凤州西取成州,又北取陇州,又西至秦州。不克,乃自故关引还。五代梁贞明二年蜀将王宗播自秦州出故关攻陇州,寻引归。六年蜀将王宗俦等伐岐,出故关,壁于咸宜,入良原,复攻陇州,不克。汉乾祐初王景崇以凤翔叛附蜀,蜀将韩保贞赴援,出新关,军于陇州。宋建炎四年张浚败绩于富平,金人遂逾陇关,取秦、巩诸州。绍兴十年杨政自巩州入陇关,拔陇州,取岐州诸屯。明初徐达克陇州,逾陇关,秦州、巩昌遂下。纪胜云:“大震关,西汉时置。”地道记所称“汉置陇关,西当戎翟”者也。唐薛逵改筑新关于陇山上,西去故关三十里,控扼要道,与故关并为戍守处,秦、雍喉嗌,陇关当之矣。
龙门,
龙门山,在西安府同州韩城县东北八十里,山西河津县西北三十里。夹河为险,古称津要。禹贡:“浮于龙门西河。”又曰:“导河积石,至于龙门。”亦谓之孟门。战国策吴起曰:“殷纣之国左孟门。”葢指龙门也。竹书:“晋昭公元年,河水赤于龙门。”大事记:“周威烈三十三年,晋河岸倾,壅龙门,至于底柱。”吕氏春秋:“龙门未辟,吕梁未凿,河出孟门之上。”汉纪:“成帝元延二年,游龙门。”今悬岩峻壁,夹河并峙,河经其中,惊涛激浪,震动岩谷,相传大禹所凿也。晋太元二十一年,后秦姚兴攻河东,故西燕所署河东太守柳恭等临河拒守,兴兵不得济。汾阴薛疆引秦兵自龙门济,遂入蒲坂,恭等皆降。后魏太和二十一年,魏主宏自代北南还,至龙门,遣使祀大禹,寻置龙门镇于此。孝昌二年,以薛修义为龙门镇将。永熙末,高欢破潼关,屯华阴,龙门都督薛崇礼以城降欢。宇文周太和五年,齐将斛律光侵汾北,围定阳,筑十三城,拓地五百里。宇文宪督诸将自龙门渡河,光退保华谷,宪攻拔其新筑五城。隋大业十三年李渊起义师至龙门,任瓌请从梁山渡河,径指韩城,渊从之。唐武德二年李世民讨刘武周,自龙门乘氷坚渡河,屯柏壁。七年治中云得臣自龙门引河溉田六千余顷。通典:“韩城东北有龙门城,极险峻。”又有龙门关,葢周、齐时攻守处。其地两峰壁立,大河经此扼束而出,南北葢百余里,关之下即禹门渡矣。
桥山,
桥山即子午山,亦曰子午岭,在庆阳府合水县东五十里。山绵亘深远。其在延安府保安县东六十里者亦曰艾蒿岭,以岭多艾蒿也。其在鄜州中部县治北者则曰桥山,以沮水穿山而过山若桥然也。相传黄帝塟衣冠于此。史记:“黄帝塟桥山。汉元封初北巡朔方,还,祭黄帝冡于桥山。释兵须如。”即此。其在今榆林卫西南境者则曰桥门。后汉灵帝初段颎讨东羌先零等,破之于高平逢义山。追羌出桥门。水经注:“桥山有长城门,故谓之桥门。”一名青岭门。后唐长兴四年李彛超以夏州拒命,遣军讨之,彛超使其兄阿罗出守青岭门以拒官军。薛居正曰:“自庆州而东北过奢延泽至夏州青岭门,即古长城门也。”寰宇记:“桥山南连耀州,北抵盐州,东接延州,绵亘八百余里。”葢邠、宁、环、庆、延、绥、鄜、坊诸郡邑皆在桥山之麓,宋人所称横山之险,亦即桥山北垂矣。又沮水出桥山,合于洛水,东西群川皆会流于山下,俗亦谓其地为川东、川西。
嶓冢。
嶓冡山,在汉中府宁羌州东北四十二里。禹贡“嶓冡导漾”是也。山海经以为鲋嵎山。水经注:“沔水出武都沮县东狼谷中”。狼谷即嶓冢之异名矣。薛氏曰:“陇东之山皆嶓冡也。”唐六典:“山南道名山曰嶓冡。”
西倾西倾山在洮州衞西南二百五十里。禹贡“西倾因桓是来”。是也。一名嵹台山,又为疆山,亦曰西疆山,或谓之马寒山。刘宋景平中,吐谷浑王阿豺升西疆山,观垫江源,即此山也。沙州记:“洮水与垫江水俱出漒台山,山南即垫江源,山东则洮水源也。”隋大业三年裴矩撰西域图记,从西倾以去,纵横所亘将二万里,葢以西倾为内外之界也。唐六典“陇右道名山曰西倾”,积石,
积石山,在西宁卫西南百七十里。禹贡“导河自积石”是也。水经注:河迳积石而为中国河。成公子安大河赋曰:“潜昆仑之峻极,出积石之嵯峩”。俗谓之大积石山。又河州卫西北七十里有积石山,两山如削,黄河中流,西临蕃界,俗谓之小积石山,后汉延禧三年西羌余众复与烧何大豪寇张掖,校尉段颎击之,羌引退,颎追之,且鬭且行,积四十余日,遂至积石山,出塞二千余里,斩烧何大帅,降其余众而还。隋大业三年平吐谷浑,命刘权戍河湟郡积石镇,大开屯田,捍御吐谷浑,以通西域之路。唐贞观八年遣李靖等攻吐谷浑,靖督诸军经积石山河源至且末穷其西境。葢积石控据河津,实为西面之险。唐六典:“积石,陇右道之名山也。”
贺兰
贺兰山在宁夏卫西六十里。其山盘踞数百里,上多靑白草,遥望如骏马,北人呼骏马为贺兰也。山多果实,又产铅,丹崖翠壁,巍然隆峻。唐建中二年,吐蕃请灵州之西以贺兰山为界,许之。五代唐长兴三年,夏州帅康福奏党项入寇,击败之,追至贺兰山。宋景祐以后,赵元昊据有其地,建宫于贺兰山东,今宫垣遗址尚存。庆历四年,契丹主宗真亲帅骑兵十万济河入夏,遣将萧惠与元昊战于贺兰山北,败之。又皇祐初,契丹伐夏,获夏王谅祚之母于贺兰山以归。今贺兰屹峙宁夏西北,实为屏障。正统以后,北人入套中,西犯甘、凉,多取道于山后,甚且阑入山南,视为通途。宏治二年,督臣王越袭击于贺兰山后,败之。嘉靖三年,亦不剌驻牧贺兰山后,出没扰边。议者以打硙口、赤水墩诸处可以垛截,若设瞭望于山外,而于山南络绎布置,防其冲突,庶宁夏完固,而河西之患亦寡矣。
祁连,
祁连山在甘州卫西南百里。山甚高广,本名天山,匈奴呼天为祁连也。汉元狩元年霍去病出陇西击匈奴,至祁连,斩首三万二百级。西河旧事:“祁连山在张掖、酒泉二郡界,产松柏五木,美水茂草。山中冬温夏冷,宜牧放,牛羊充肥,乳酪美好。”故匈奴歌曰“夺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是也。今自张掖以西,其大山多以祁连名,其大川则有大河。
大河自西域入西宁衞及河州之境,绕兰州而北,经靖远、宁夏及榆林之境,乃折而南,出龙门,抵华阴,复折而东,周匝三垂,皆大河也。禹贡曰:“浮于积石,至于龙门、西河,会于渭汭。又曰:导河积石,至于龙门,南至于华阴。禹迹至今未改矣。又龙门以南,河山之会,秦、晋之郊也。春秋时其地属晋,故其力足以拒秦。鲁僖公九年,秦穆公援立夷吾,夷吾请割晋之河西八城与秦。背约不与。十五年,战于韩,获晋君以归。夷吾献河西地,既而晋复取之。战国初,魏使吴起守西河,秦兵不敢东向。武侯尝浮西河而下,所谓“美哉,山河之固”者也。方是时,魏筑长城,自郑滨洛以北,有上郡。其后秦数出兵攻魏,魏日以削。秦惠王六年,魏始纳阴晋,八年,魏纳河西地。十年,魏纳上郡十五县,而河西之地尽入于秦。战国策:摎畱谓韩王:“魏两用犀首、张仪,而西河之外亡。”是也。吕氏春秋:“吴起去西河而泣曰:‘君诚知我而使我毕能,秦必可亡,而西河可以王。今君听谗人之议,而不知我,西河之为秦也不久矣。’吴起果去魏入荆,而西河毕入秦。魏日以削,秦日益大。”秦纪:“穆公时常得河西地,而晋复取之,故孝公元年下令曰:‘三晋攻夺我河西地。’于是出兵东围陕城。”十年,东地渡洛。贾生过秦所云“商君佐之,拱手而取西河之外”者也。自秦、晋以后,争于关、河之交者,其盛衰强弱,无不以是为判。又大河在关中,馈运所资也。春秋僖十三年:“秦输粟于晋,自雍及绛相继,命之曰泛舟之役”。孔颖达曰:“秦都雍,雍临渭;晋都绛,绛临汾。繇渭入河,又繇河以溯汾也。”汉岁漕关东粟以给中都官,多至六百万石,大率取于关东诸郡,从河入渭。隋、唐都长安,皆溯河为运。而河有三门、底柱之险,水流湍悍,输挽为劳。隋开皇三年,以长安仓廪尚虚,诏西自蒲、陕,东至卫、汴,水次十三州募丁运米。于衞州置黎阳仓,陕州置常平仓,华州置广通仓,转相灌输,漕关东及汾、晋之粟以给长安。唐大歴中,刘晏为转运使,以江、汴、河、渭水力不同,各随便宜,缘水置仓,转相受给。江船不入汴,汴船不入河,河船不入渭。江船之运积河阴,河船之运积渭口,渭船之运入太仓。岁输粟百余万,无升斗溺者。宋以陕西用兵,欧阳修谓宜按唐裴耀卿之迹,不惮十余里陆运之劳,则河漕通而物可致,且纾陕西之困。明天顺中延绥多故,杨鼎请循河通饷,且议摘漕粮数千石赴陕,就令教习山、陕、河南之人,待舟楫通后,乃许回运,且可顺携解盐数十万以充淮课,则国利大有益。郑晓曰:“河自蒲州北至龙门,两岸平广,可渡者百余里,此诚关中之襟要,而华阴、渭口又运道之喉嗌也。”今详见川渎异同。
汉水、
汉水有二:一曰西汉水,源出巩昌府秦州西南九十里嶓冡山,西南流经西和县北,又南至成县西,接阶州东北境,复折而东南经成县南流入畧阳县西,谓之犀牛江,又南流经宁羌州东而合于嘉陵江。此即嘉陵江之上流,非禹贡所称汉水也。其自宁羌州嶓冡山东流经沔县及褒城县南,又东南经汉中府南,又东经成固县及洋县之南、西乡县之北,又东经石泉县南,乃折而南经汉阴县、紫阳县之西,复折而东出兴安州之北,又东经洵阳县南、白河县北,而入湖广郧阳府界者,此即禹贡所云“嶓冡导漾,东流为汉”之汉水也。俗亦谓之东汉水。详见川渎异同。
渭水。
渭水出临洮府渭源县西二十五里之南谷山,流经鸟鼠山下,过县北,东流经巩昌府北及通渭县、宁远县、伏羌县之北,又流经秦安县南、秦州之北,至州东南清水县西,又东南流经山谷中,入凤翔府陇州南界,又经宝鸡县南,而汧水自北入焉。又东经岐山县及扶风县南,又东经郿县北,而斜水自南入焉;又东流入西安府乾州武功县南,又东经盩厔县北、兴平县南,又东经鄠县北、咸阳县南,而沣、镐二水自南入焉。又东过西安府城北,而霸、浐二水亦自南入焉;又东历临潼县北、高陵县南,而泾水自北入焉;又东历渭南县北及华州之北,又东历同州朝邑县南,而漆、沮二水亦自北入焉;又东至华阴县北而入于河。禹贡:“导渭自鸟鼠同穴,东会于沣,又东会于泾,又东过漆、沮入于河。”汉志:“渭水出鸟鼠同穴山,东至船司空入河。过郡四,行千八百七十里。”汉漕渠所经也。元光六年郑当时言:“异时关东漕粟从渭上,度六月罢,而渭水道九百余里,时有难处,引渭穿渠,起长安,旁南山下,至河三百余里,径易漕,度可令三月罢。渠下民田万余顷又可得以溉。此损漕省卒,而益肥关中之地得谷。”上以为然,令水工徐伯穿漕渠。渠成,水大便利,民得以溉。淮南子:“渭水多力宜黍。”杜笃论都赋“洪渭之流,径入于河,大船万石,转漕相过”是也。建安十六年曹操击马超、韩遂,自蒲阪渡西河,循河为甬道而南,超等自潼关退拒渭口。操多设疑兵,潜以舟载兵入渭,为浮桥,夜分兵结营于渭南。既而进军悉渡渭,与超等战,大破之。晋义熙十三年,刘裕伐姚秦,王镇恶等至潼关,请帅水军自河入渭,径趣长安。后魏太和二十一年,自长安还洛阳,泛渭入河。隋开皇元年诏郭衍开漕渠,引渭水经大兴城北,东至潼关,漕运四百余里,关中赖之,名富人渠。四年又以渭水多沙,深浅不常,漕者苦之,诏宇文恺凿渠引渭,自大兴城东至潼关三百余里,名广通渠,漕运通利。唐天宝三载,韦坚为运使,规汉、隋旧渠,皆起关门,西抵长安,通山东租赋。乃占咸阳,壅渭为堰,绝灞、浐,竝渭而东注永丰仓下,复与渭合。大和元年,岁旱河涸,挽漕者掊沙而进,米多耗。咸阳西十八里有兴成堰,秦、汉故漕渠也。咸阳令韩辽请疏之,东抵潼关二百里,可以罢车挽之劳,从之。天复四年,朱全忠劫迁车驾于洛阳,毁长安宫室百司及民间庐舍,取其材浮渭沿河而下,长安自此邱墟,而漕渠之利亦废不复讲。王氏应麟曰:“渭川自大散关以北达于岐、雍,夹渭南北岸,沃野千里,谓之秦川。”关中有事,沿渭上下可度者不一处,战守之宜,所在皆急。此诚都域之襟带,畿辅之堑防也。
泾水、
泾水,出平凉府西南四十里幵头山之泾谷。东流经府城北,又经泾州北,又东历邠州长武县北,汭水入焉。汭水,源出凤翔府陇州西四十里弦蒲薮,东北流入平凉府华亭县南,又东经崇信县北至泾州城北,又东南过长武县北而东流合于泾水。泾、汭同流过邠州北,又东南流经淳化县西南,又南经永寿县东,又南历谷口,至醴泉县东,又东南流过咸阳县东北、泾阳县南,至高陵县西南二十里而合渭水,禹贡所谓“泾属渭汭”者是也。周礼职方:“其川泾汭”。诗公刘“芮鞠之即”。左传成十三年“晋侯以诸侯之师及秦师战于麻隧,秦师败绩,师遂济泾,及侯丽而还。”襄十四年“晋帅诸侯之师伐秦,济泾而次,秦人毒师上流,师人多死”。史记:“秦桓公二十六年晋率诸侯伐秦,秦军败走,追至泾而还。景公十八年晋悼公败秦军,追度泾至棫林而还。”又关中溉田之利莫如泾水。汉志:“泾水出幵头山,东南至阳陵入渭,过郡三,行千六十里。”秦始皇初,韩闻秦好兴事,欲罢之,毋令东伐,乃使水工郑国间说秦,令凿泾水,自中山西抵瓠口为渠,竝北山东注洛,三百余里,欲以溉田。中作而觉,秦欲杀郑国。国曰:“始臣为间,然渠成亦秦之利也。”秦以为然,卒使就渠。渠就,用注填阏之水,溉舄卤之地四万余顷,收皆亩一钟,于是关中为沃野,无凶年,秦以富强,卒并诸侯,因命曰郑国渠。汉元鼎六年,左内史倪寛请穿六辅渠,以益溉郑国旁高卬之田。太始二年,赵中大夫白公复奏穿渠,引泾水,首起谷口,尾入栎阳,注渭中,袤二百里,溉田四千五百余顷,因名曰白渠。民得其饶,歌之曰:“田于何所?池阳谷口。郑国在前,白渠起后。举臿为云,决渠为雨。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吾禾黍。衣食京师,亿万之口。”言此两渠饶也。后汉迁雒,而郑、白两渠渐废。晋建兴四年,刘聪使刘曜寇长安,曜陷冯翊,转掠上郡、北地,进至泾阳,渭北诸城悉溃,遂逼长安。义熙十三年,刘裕伐秦,王镇恶自河入渭,秦主浤遣其将姚彊等合兵屯泾上以拒之,为镇恶所败。其时泾水左右皆战地也。宇文周以后,渠堰之利复起。唐永徽六年,太尉长孙无忌言曰:“渠水带泥淤,灌田益肥美。又渠水发源本高,向下支分极众,若使流至同州,则水饶足。比为碾硙,用水泄渠,水随入渭,加以壅遏耗竭,所以失利。”诏尽毁水上碾硙,以利民田。天宝以后,泾、渭之间,屡遭寇乱。广德二年,囘纥、吐蕃逼奉天,还攻泾州,不克,遂涉泾而遁。又是时势豪之家,多引泾水营私利,民田益困。大歴十三年,勅毁白渠支流碾硙以溉田。杜佑曰:“秦、汉时,郑渠溉田四万顷,白渠溉田四千五百顷。唐永徽中,两渠灌浸不过万顷,大歴中,减至六千顷,亩朘一斛,岁少四五百万斛。复两渠之饶,诱农夫趣耕,河、陇可复也,岂徒自守而已哉。”元和志:“太白渠在泾阳县东北十里。中白渠首受太白渠,东流入高陵县界。南白渠首受中白渠,东南流亦入高陵县界。”刘禹锡曰:“泾水东行注白渠,酾而为三,以沃关中。白渠之利不废,关中可无硗塉忧也。”宋史:“淳化二年,泾阳民杜思渊言:‘泾河内旧有石翣,以堰水入白渠,溉雍、耀田,岁收三万斛。其后多历年所,石翣坏,三白渠水少,溉田不足,民颇艰食。乾德中,节度判官施继业率民用竹木为堰,壅水入渠,缘渠之民颇获其利。然每遇暑雨水骤,堰輙坏。至秋,复以民力葺治,役烦而堰终不固。乞依旧修叠石翣,为暂劳久逸计。’诏从之,寻复中止。至道初,度支判官梁鼎、陈尧叟言:‘郑、白二渠,旧史溉田以万计,今所存不及二千顷。郑渠难兴工,请修三白渠旧迹。’诏皇甫选、何亮相度。选等言:‘郑渠并仲山而东,凿断冈阜,首尾三百余里,连亘山足,岸壁颓坏,堙废已久。度其制置之始,泾河平浅,直入渠口。暨年代寖远,泾河陡深,水势渐下,与渠口相悬,水不能至峻岩之处。渠岸废久,实难致力。三白渠溉泾阳、栎阳、高陵、云阳、三原、富平六县田三千八百五十余顷,宜增筑堤堰以固护之。旧设斗门一百七十有六以节水,宜悉缮治。渠口旧有六石门,今亦圮。若复议兴置,则其功甚大。且欲就近度岸势,别开渠口,以通水道,令渠官行视疏濬。又泾河中旧有石堰,修广皆百步,捍水雄壮,谓之将军翣,废坏已久,杜思渊常请兴修而不克,仍止造木堰,涉夏水潦,堰輙坏。欲自今溉田毕,即命水工拆堰木寘岸侧,充秋季修堰之用。’诏行之。于是自仲山南移治泾阳,未几复败。景德三年,博士尚宾经度郑、白渠,宾言:‘郑渠久废不可复。今自介公庙回白渠洪口,直东南,合旧渠以畎泾河,灌富平、栎阳、高陵等县,经久可以不竭。’工毕,民果获利。景祐三年,漕臣王沿言:‘三白渠溉田数万顷,今才及三千余顷,宜以时修治。又郑、白渠皆上源高处为堰,沿渠立斗门,多者至四十余所,以分水势。其下别开小渠,分以溉田。其作堰之法,用石锢以铁,积之于中流,拥为双派,南流者仍为泾水,东流者酾为二渠,故虽骇浪不能坏其防。’诏从其言。修三白渠。熙宁五年,诏:三白渠为利甚大,又有旧迹,可极力修治。是年,泾阳令侯可议凿小郑渠,引泾水高与古郑渠等。又都水丞周良孺言:‘自石门北开二丈四尺,堰泾水入新渠,可溉田二万余顷。开至临泾,就高入白渠,则水行二十五里,利益广;开至三限口五十余里,接云阳,可溉田三万余顷。’诏如其议,自石门至三限合白渠兴修,既而复罢。六年,复诏修举。大观四年,丰利渠成,疏泾水入渠,下与白渠会,溉泾阳、醴泉、高陵、栎阳、三原、富平、云阳七邑之田,总二万五千九十有三顷。”元史:“宋熙宁中修白渠故迹,自仲山旁开凿石渠,从高泻水,名丰利渠。大统八年泾水涨,毁堰塞渠,复疏导之。至大初,御史王琚请于丰利渠上更开石渠,从之。至正三年以新渠堰坏,导流益艰,乃复治旧渠口。堰成,凡溉农田四万五千余顷。”明洪武中耿炳文守西安,修筑泾阳洪渠诸堰,以溉民田,繇是军需无缺。永乐以后屡经修治。成化中项忠、余子俊、阮勤等并凿石通水,引泾入渠,谓之广惠渠,白渠之利得以不废。水分三限,上限入云阳、三原、栎阳,中限入三原、高陵、栎阳,南限入泾阳,皆立斗门以均水,凡一百三十五处。说者谓秦、汉时泾河平浅,古沟浍犹有存者,故引河作渠直易易耳。年久泾河益深,水势与渠口相悬,必益就上流,然后能引水,而疏凿非故渠,且多石,故其用力尤难。刘麟有言:“北随旧址以开渠,南高泾、渭之岸,东北杜入河之口,如李冰壅江作堋法,即高陵、栎阳以北舄卤变为沃壤矣。”
洛水,
洛水源出庆阳府合水县北二十里白于山。东北流经废洛源县,又东经延安府保安县西南,又南经安塞县、甘泉县西,历鄜州城东,又南经洛川县西南、中部县东,而沮水入焉。于是洛水亦兼沮水之称。又南流经宜君县东而入西安府耀州境,过州西,又南合于漆水。历三原县东北、富平县西北及白水县东,又东南流经澄城县西南至同州西。又东南流至朝邑县南而入渭水。禹贡“漆、沮既从”,周礼职方:“雍州浸曰渭、洛。”周纪“西伯献洛西之地于纣”,即此洛水也。于春秋时与泾、渭并为三川。国语:幽王三年西周三川皆震。”左传昭二十二年苌宏曰:“周之亡也,三川震。””汉刘向云:“昔周岐山崩,三川竭而幽王亡。”又洛河在关中,亦灌溉所有事也。史记:“武帝时庄熊罴言:‘临晋民愿穿洛以溉重泉以东万余顷,故卤地,诚得水,可令亩十石。’于是穿渠,自征引洛水至商颜下,岸善崩,乃凿井,深者四十余丈,往往为井,井下相通行水,水颓以绝商颜东至山岭十余里间井渠之生自此始。穿渠得龙骨,故名曰龙首渠。作之十余岁,渠颇通,犹未得饶,后遂废。”后周保定二年亦于同州开龙首渠以广灌溉云。
洮水,
洮河出洮州卫西倾山,经卫南,东北流经岷州卫北,又折而北入临洮府西南境,盘束山中千数百里,始经府城南,又西北入兰州境,合湟水注于黄河。沙州记:“洮水出漒台山。”漒台即西倾也,故洮水亦兼漒川之名,以其西接黄沙,谓之沙漒。其沙南北百二十里,东西七十里,西极大阳川,周回数百里,都不生草木,荡然黄沙,望之若人委乾糒于地。其东则为洮漒,自洮、漒南北三百里中,地草徧是龙须而无樵采。水经注:“洮水与蜀白水俱出西倾山,洮水东北流经吐谷浑中,又东北经临洮、安故、狄道,又北至枹罕而入于河。诸县皆在洮东,洮西悉羌人所居也。”蜀汉延熙十年姜维与魏将郭淮、夏侯霸战于洮西,匈奴白虎文率部落降维。十八年姜维自枹罕趣狄道,魏将王经前军逆战于故关,不利,经度洮水,与维战于洮西,大败。炎兴初,魏邓艾遣王颀等攻姜维于沓中,维闻钟会已入汉中,引还。魏将杨欣自甘松追蹑维于强川口,大战,维败走。晋咸和二年凉将韩璞与赵将刘胤夹洮相持七十余日,为胤所败。胡氏曰:“漒川口在漒台山东南,即洮水口也。前凉张骏于此置漒川郡,后乞伏国仁亦置焉。”又吐谷浑为乞伏乾归所败,其王树洛干帅众奔莫何川,沙、漒诸戎悉附之。义熙十二年乞伏炽磐攻秦洮阳公彭利和于漒川,利和奔仇池,炽磐因置益州,镇漒川。其地亦谓之南漒。旧皆吐谷浑地,后魏、后周及隋、唐盛时皆斥逐吐谷浑,郡县其地。宋时为羌人所据。元祐二年羌酋鬼章城洮州以居,熙河总管姚兕、种谊讨之,兵分两路,并洮水而进。兕部洮西,捣讲朱城,遣人走间道焚河桥,绝西援;谊部洮东,使岷州蕃将包顺为前锋,繇哥龙谷宵济,进至洮州,壁青藏峡,大败鬼章兵,复洮州。洮河者,亦陇右西南之巨防矣。
西海。
西海在西宁卫西三百余里。亦曰?海。亦曰青海,亦曰卑禾羌海。亦曰鲜水海,亦曰允谷盐池,西海则其总名也。海方数百里。汉元鼎四年先零羌与匈奴通,攻令居,围枹罕,遣将李息、徐自为击平之,始置护羌校尉,羌乃去湟中,依西海盐池。神爵初西羌叛,酒泉太守辛武贤请击罕、幵在鲜水上者。又赵充国请治湟陿以西道桥七十所,令可至鲜水左右。元始四年王莽诱塞外羌献鲜水海、允谷盐池,置西海郡。后汉永元中护羌校尉周鲔等击灭叛羌,西海及大、小榆谷无复羌寇。隃麋相曹凤言:“自建武以来,诸羌犯法者,常从烧当种起。所以然者,以其居大、小榆谷,土地肥美,有西海鱼盐之利,阻大河以为固,故彊大常雄诸种。今者衰困亡逃,宜及此时建复西海郡县,规固二榆,广治屯田,隔塞其交关之路,又植谷富边,省委输之役,国家可以无西方之忧。”从之,乃缮修故西海郡。晋隆安四年,后凉杨轨叛,起兵攻姑臧,兵败,屯廉川,降于秃发乌孤。轨寻为羌梁饥所败,西奔?海,袭乙弗鲜卑而据其地。义熙九年,沮渠蒙逊遣兵袭破卑和、乌啼二部。二部葢在西海旁。十三年,蒙逊复遣将袭乌啼及卑和部,皆破降之。西魏初,凉州刺史史宁与突厥分道袭吐谷浑,还会于青海。隋开皇初,遣元谐等袭吐谷浑,败之于青海。隋书:“青海在吐谷浑中,周回千余里。海中有小山,每冬冰合,以良牝马置此山,至来春牧之,牝马皆孕生驹,号为龙种。青海西十五里,吐谷浑伏俟城在焉。隋伐吐谷浑得其地,以俗传置牝马于小山上得龙种,因置马牧,纵牝马二千匹于川谷,以求龙种,无效而止。”唐贞观八年,段志宁出西海道破吐谷浑,追奔八百余里,去青海三十里。既又使李靖出西海道节度诸军,尽平其地。十二年,吐蕃击破吐谷浑,吐谷浑王诺曷钵遁于青海北。龙朔二年,吐蕃大破吐谷浑,屯于青海。咸亨二年,薛仁贵等击吐蕃,败于大非川,青海遂没于吐蕃。仪凤三年,洮河总管李敬元击吐蕃,败于青海之上。永隆元年,吐蕃赞婆寇良非川,河源军副使黑齿常之败之,又追破之于青海。二年,赞婆畜牧于青海,常之复掩破之。武后万岁通天初,吐蕃请罢安西四镇戍兵,并求分十姓突厥之地。郭元振议以青海、吐谷浑为国家要地,使吐蕃归之,以易四镇、十姓,不果。开元十四年,吐蕃悉诺逻寇大斗拔谷,遂破甘州,焚掠而去。凉州都督王君㚟度其兵疲,引兵蹑其后。吐蕃自积石军西归,顿大非川,君㚟追之,及青海西,乘氷而渡,袭其辎重而还。三十五年,河西节度副大使崔希逸败吐蕃于青海西。天宝初,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破吐蕃大岭军,又败之于青海。五载,河西、陇右节度使王忠嗣与吐蕃战于青海积石,皆大破之。七载,哥舒翰为陇右节度使,筑神威军于青海上,吐蕃来攻,翰击破之。又筑城于龙驹岛,时有白龙见,因号应龙城。吐蕃不敢近青海。明年,翰遣谪卒二千戍龙驹岛,冬氷合,吐蕃大集,戍者尽没。于是以后中原多故,青海不复为王土。明正统以后,逋寇窜集于青海,论者常引为西顾之忧云。
其重险则有潼关,
潼关,在今西安府华州华阴县东四十里,东至河南阌乡县六十里。古桃林塞也。左传文十三年:“晋侯使詹嘉处瑕,守桃林之塞。”杜氏曰:“桃林在宏农华阴县东,潼关是矣。”自函谷至斯,高出云表,幽谷秘邃,深林茂木,白日成昏,又名云潼关,亦曰冲关,河水自龙门冲激至华山东也。王氏曰:“自灵宝以西,潼关以东皆曰桃林。自崤山以西,潼津以南通称函谷。”范睢谓“左关坂”即崤函也。苏秦曰:“秦东有崤、函之固”。贾生过秦亦曰“秦孝公据崤、函之固”者也。史记:“周慎靓王三年,楚、赵、魏、韩、燕同伐秦,攻函谷关,秦出兵逐之,五国之师皆败走。秦始皇六年,楚、赵、魏、韩、卫合从伐秦,取寿陵,至函谷败还。”林氏曰:“春秋时崤、函,晋有也,故能以制秦。秦得崤、函,而六国之亡始此矣。”当苏秦之约从也,山东六国共攻秦,至函谷关,秦出兵击六国,六国皆引而归,岂非天险不可犯耶?沛公伐秦,不从函谷入,乃引而还,袭攻武关,破之,诚畏其险也。及沛公军霸上,项羽引军而西,或说沛公亟守函谷关,既而项羽破守关兵至鸿门。此非函关不足恃也。沛公方弱,阴欲贰于羽,而外不能与抗,虽守亦不固也。张良劝都关中,则云“关中左崤、函”,淮南子“九塞,崤坂其一也”。五行志亦云:“函谷关拒山东之险,地利乌可忽欤。”括地志:“函谷故关在陕州桃林县南十一里。”有关城在谷中,深险如函,因名。其中劣通,东西十五里,绝岸壁立,其上柏林荫谷中,殆不见日,荀卿谓之松柏之塞,西去长安四百里。秦法日入则闭,鸡鸣则开。汉初因其制,置关都尉守之。景帝初,吴、楚谋叛,吴遣其臣应高说胶西王卬曰:“王幸而许之一言,则吴王率楚王畧函谷关,守荥阳、敖仓之粟,拒汉兵,治次舍,须大王矣。”武帝元鼎三年从杨仆言,徙故关于新安东界,以故关为宏农县,东徙盖三百里,谓之新关。王莽居摄二年,关东翟义等兵起,遣其党武让屯函谷关。东汉初王霸屯函谷关,击荥阳、中牟贼,平之。此新关也。王元说隗嚣曰:“请以一丸泥东封函谷关,图王不成,其弊犹足以霸。”杜笃论都赋云:“关、函守峣,山东道穷”此仍据故关言之。班固西都赋“左据函谷、二崤之阻”。张衡西京赋“左有崤、函重险,桃林之塞”,此兼新、故关言之也。桓帝初平二年校猎上林苑,遂至函谷关,延熹九年复幸函谷关,灵帝光和五年校猎上林,历函谷关,遂狩于广城苑。此皆新关也。献帝初平二年董卓胁帝西幸长安,出函谷关,是时关犹在新安。建安十六年曹操破马超于潼关,是时关已在华阴,盖中间所更置,而史不之载也。魏志:“建安十六年,曹公遣兵讨张鲁于汉中,关中诸将马超、韩遂等疑惧,同时俱反,部众十万屯潼关。曹公自将击之,与超等夹关而军。既而自潼关北渡河,曹公自留南岸断后,马超击之,几不免。”诸葛武侯出师表谓操殆死潼关,正此事也。魏正始初,宏农太守孟康言移函谷关,更号大崤关,又为金关。此以关城既移,欲更定新关之名耳。晋大安二年河间王颙举兵关中,使其将张方自函谷东犯洛阳。永嘉三年时南阳王模守关中,模将赵染以蒲坂降刘聪,聪使染等攻模于长安,战于潼关,模兵败,染长驱至下邽。咸和三年后赵石虎攻赵蒲坂,刘曜驰救,自冲关北济,虎惧引退。九年后赵石生举兵于长安讨石虎,虎遣其子挺为前锋向长安,生遣将郭权拒之,战于潼关,挺败死,虎奔还渑池。永和六年苻健遣其弟雄率众先驱自潼关入,时杜洪据长安,遣兵逆战于潼关北,败走,健遂入关中。十年桓温伐秦不克,还自潼关。太元十八年氐帅杨佛嵩叛奔后秦,河南太守杨佺期等追之,败佛嵩于潼关,后秦将姚崇趣救,佺期引却。义熙十二年秦姚懿以蒲坂叛,秦主浤遣姚驴屯潼关。十三年刘裕伐秦,前锋王镇恶自渑池径抵潼关,檀道济等自陕北渡河攻蒲阪。秦主浤使姚绍督军五万守潼关,又遣兵救蒲阪。沈林子谓檀道济曰:“蒲阪城坚兵多,未可猝拔,不如并力争潼关,若得之,蒲阪不攻自溃矣。”从之。姚绍出战,大败。绍复使姚鸾屯大路,以绝道济粮道。鸾分遣尹雅将兵战于关南,皆为晋军所败。绍又遣姚赞屯河上以断水道,亦败走。裕寻至潼关,遂克之。既而裕自长安东还。夏王勃勃图取关中,其臣王买德曰:“青泥、上洛,南北险要,先遣游军断之,东塞潼关,绝其水陆之路,三辅不足取也。”勃勃遂遣军向长安,而分命其子昌屯潼关。十四年长安乱,朱龄石等奔潼关,关中遂入于勃勃。西征记:“函谷左右绝岸,高十丈,中容一车,沿路逶迤,入函道六里有旧城,城周百余步,北临大河,南对高山,姚氏置关以守峡。宋武帝入长安,檀道济、王镇恶或据山为营,或平地结垒,为大小七营,濵带河阴,姚氏亦保据山原阜上尚传故迹。”水经注:“河在关内,南流冲激关山,因谓之潼关,晋所谓桃林之塞,秦所谓杨华也。又西有潼水,东北注于河。河自潼关东北流,水侧有长阪,谓之黄卷坂,傍绝涧,陟此坂以升潼关,潘岳西征赋所云‘溯黄卷以济潼’也。历此出东崤,通谓之函谷关。邃岸天高,空谷幽深,涧道之峡,车不方轨,号曰天险。西京赋云‘岩崄周固,襟带易守’者也。”宋元嘉二十七年遣兵北伐,雍州刺史随王诞遣其属柳元景等自南阳北出,入卢氏,拔宏农,进向潼关,遂攻之。魏戍主娄须弃城走,将军庞法起等据之。关中豪杰所在蠭起,西山氐、羌皆来送欵。会王元谟等自滑台败退,魏军深入,宋主以元景等不宜独进,皆召还。二十九年复遣雍州刺史臧质分道向潼关,魏人闻之,遣军屯守。北史:“魏孝昌三年关中乱,秦州贼莫折念生遣其党据潼关,既而魏复得之。未几萧宝寅以关中叛,遣兵守潼关,魏主遣长孙稚等讨之,至恒农,杨侃谓稚曰:‘昔魏武与韩遂、马超据潼关相距,遂、超之才非魏武敌也,然而胜负久不决者,扼其险要故也。今贼守御已固,虽魏武复生,无以施其智勇,请分兵自蒲坂而西。’从之。稚遂克潼关,入河东。”永熙三年高欢入洛,魏主西入关,欢自追迎之,至宏农,攻陷潼关,进屯华阴,寻退屯河东,使别将薛瑜守潼关。宇文泰复进攻潼关,斩瑜。东魏天平二年司马子如等攻潼关,宇文泰军霸上以备之。三年复遣高敖曹趣上洛,窦泰趣潼关。欢军蒲坂,造三桥欲渡河,宇文泰谋先袭其潼关军,关之左有谷,谓之小关,宇文深请选精锐潜出小关击贼,从之。窦泰败走,欢军乃退。后周保定四年宇文护约突厥共伐齐,护军至潼关,遣尉迟迥为前锋趣洛阳,权景宣帅山南之兵,趣悬瓠,杨檦自邵郡出轵关,大象二年尉迟迥举兵相州讨杨坚,坚遣将杨尚希将兵镇潼关。隋大业七年移潼关道于南北镇城间,?兽槛谷,去旧关四里余。十三年唐公渊济河而西,遣世子建成等将兵屯永丰仓,守潼关,以备东方兵。屈突通自河东引兵趣长安,为唐军所拒,东保潼关北城,与唐相持。唐史:“潼关有南北二关城,炀帝各置都尉守之,谓为都尉南城、都尉北城。唐公初济河,遣建成戍永丰仓,备潼关,别将王长谐遂克潼关南城而守之。既而屈突通谋攻长安不克,乃保潼关北城,为刘文静所败,北城亦降于唐。”天授二年益移关向北,近河为路。开元十二年以华州岳祠南为通衢,旧入关而西路在岳祠北也。天宝十四载安禄山陷东都,封常清败走至陕,谓高僊芝曰:“潼关无兵,若贼豕突入关,则长安危矣,陕不可守,不如引兵先据潼关以拒之。”仙芝从之,贼至不得入。既而哥舒翰代僊芝守潼关,屡却贼兵,寻奉诏与贼战于灵宝西原,败绩,贼遂入潼关。玄宗西狩,至德二载,郭子仪自河东遣其子旰等济河击潼关,破之。安庆绪自洛阳遣兵救潼关,旰等大败。既而子仪将收东京,追贼至潼关,克华阴、宏农二郡,破贼将崔乾祐于潼关,乾祐走保蒲津。子仪又遣赵复等败贼关内军,进收永丰仓,关、陕始通。杜佑曰:“旧关在灵宝县南,今通涂反在关北,则旧关非衿束之要矣。”今关即天授间所置,其地上跻高隅,俯视洪流,历崤、函而至潼津,数百里间盘纡峻极,实为天险,所谓“秦得百二”者此也。河之北岸为风陵津,又北至蒲关六十里,河山之险,逦迤相属,自此西望,川途旷然,岂非神明之奥区,帝宅之户牖哉!自开元而后,牧华州者多带防御潼关军使,即汉设都尉之意也。乾符三年王僊芝寇汝州,逼东都,诏凤翔帅令狐绹发兵守陕州潼关。又小关曰禁谷,亦曰禁坑。广明初黄巢陷虢州,张承范屯潼关,仅得军二千人,为守御之备。关左有谷,平日禁人往来,以榷征税,所谓禁坑也。贼至仓卒,官军忘守。时汝、郑将齐克让以军万人屯关外,力战,饥甚而溃,遂从谷入。谷中灌木寿藤,茂密如织,一夕践为坦途。明日,贼急攻潼关,关外有天堑,贼驱民千余人入其中,掘土填之,须臾即平。引兵而度,夜纵火焚关楼俱尽。承范方分兵守禁坑,而贼已入矣。贼夹攻潼关,关上兵皆溃。朱梁开平三年,刘知俊以同州附于李茂贞,又袭华州,以兵守潼关。刘鄩讨之,乘间入关,华州降,知俊遂遁。汉乾祐初,乱将赵思绾据长安,虢州伶人靖边廷杀州将,驱掠州民奔思绾。至潼关,守将出击,其众皆溃。又李守贞以河中叛,先遣兵据潼关,陕州将王玉复克而守之。郭威奉命讨守贞,自陕州进,分遣别将白文珂自同州、常思自潼关进,寻克河中。宋室南迁,潼关入于金,而永兴六路遂不可复。嘉定十五年,蒙古木华黎取金河中,遂趣长安,遣安赤将兵断潼关。既而金人尽弃河北、山东、关、陕,惟守河南,保潼关,铁木真谓金精兵尽在潼关是也。又降人李昌国言于蒙古曰:“金迁汴将二十年,所恃以安者惟潼关、黄河耳。”绍定四年金人闻蒙古入饶风关,遣徒单兀典行省阌乡以备潼关。及蒙古围汴,兀典发兵入援,潼关遂入于蒙古。元致和元年燕帖木儿作乱,迎怀王图帖睦尔于江陵,将至汴,遣孛罗等将兵守潼关,又遣襄阳、邓州兵守武关。既而诸王濶不花等破潼关,克阌乡、陕州,别将铁木哥出武关,破邓州、襄阳。又也先帖木儿北渡河中,趣怀、孟,下郡县三十余,横绝数千里,河南、河东皆大震。既闻上都陷,乃引还。至正末元主诏潼关以西属李思齐,潼关以东属扩廓帖木儿。明洪武二年冯宗异破潼关,太祖曰:“潼关三秦门户,扼而守之,李思齐辈如穴中鼠耳。”既而自关以西次第降下。今有关城,设卫防御,又以备兵使者驻其地。
武关
武关,在西安府商州东百八十里,东去河南内乡县百七十里。旧为秦、楚之衿要。左传哀四年:“楚人谋北方,司马起丰、析以临上雒,使谓阴地之命大夫士蔑曰:‘将通于少习以听命。’”杜氏曰:“丰,丰乡也,析,析县也,上雒,今上洛郡,阴地,河南山北,自上洛以东至陆浑也。少习即武关,谓将大开武关道以伐晋。”京相璠曰:“武关,楚通上雒阨道也。”春秋时武关属晋,非秦有也。秦未得武关,不可以制楚,故穆公之世,秦伐鄀,与楚争商、密。商密近武关也。苏秦说楚威王:“秦起两军,一军出武关,一军下黔中,则鄢、郢动矣。”楚怀王十八年,秦使人告楚,请以武关之外易黔中地。二十年,齐遗楚王书“王取武关蜀、汉之地,则楚之强百万也”。三十年,秦昭王绐怀王会武关,至则闭执之以归。顷襄王元年,秦出武关攻楚,取析十五城。及秦并六国,东至齐,即墨大夫入见秦王曰:“使鄢郢大夫收楚地,则武关可入;三晋大夫收晋地,则临晋之关可入也。”秦始皇二十八年,自南郡繇武关归。二世二年,陈涉使其将宋留将兵定南阳,入武关。三年,沛公南出轘辕,畧南阳,攻武关,入秦。汉元年,遣将军薛欧、王吸出武关东畧地。三年,辕生说汉王出武关,军于宛、叶间。景帝三年,七国反,吴王濞臣田禄伯曰:“愿得五万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长沙,入武关,与大王会。”当是时,周亚夫击反者,将会兵荥阳,发至霸上,赵涉说曰:“从此右走蓝田,出武关,抵洛阳,不过差一二日,直入武库,击鸣鼓,诸侯闻之,以为将军从天而下。”贾谊新书所谓建武关、函谷、临晋关者,大抵为备山东诸侯设也。淮南王安谋反,欲发南阳兵守武关矣。武帝太初四年徙河南都尉治武关,太史公货殖传:“南阳西通武关。”应劭曰:“武关,秦南关也。”王莽居摄二年,以东郡翟义兵起,遣逯竝屯武关。更始初遣申屠建等攻武关,析人邓晔、于匡起兵应汉,攻武关都尉朱萌,萌降。二年赤睂扰关中,樊崇、逢安自武关、徐宣等从陆浑关两道俱入。后汉建武三年冯异击破延岑于蓝田,岑自武关走南阳。献帝初平四年李傕等作乱,吕布自武关奔南阳。晋永兴三年东海王越等遣兵入关中迎车驾,成都王颖自武关奔新野。永嘉四年洛阳陷于刘聪。豫州刺史阎鼎奉秦王业于密,鼎寻奉业自宛趣武关入关中。永和七年桓温伐秦,步兵自淅川趣武关,败秦军于蓝田,进至霸上。义熙十二年刘裕伐秦,遣沈田子等趣武关。明年田子入武关,进屯青泥,姚浤来战,败之。后魏孝昌二年汝、颍群蛮断三鵶路,引梁兵围荆州,遣都督崔暹将兵救之,至鲁阳不敢进,乃别遣将军裴衍等将兵出武关,通三鵶路以救荆州。东魏天平初高欢遣侯景击贺拔胜于荆州,胜败降梁,东魏遂取荆州。宇文泰遣独孤信出武关,攻东魏兵于淅阳,遂袭下穰城,既而东魏复取之。三年高欢使高敖曹繇武关趣商、洛击宇文泰,敖曹自商山转鬭而进,遂攻上洛。又西魏大统六年东魏侯景出三鸦,将复荆州,宇文泰遣李弼等出武关,景引退。括地志:“武关山,地门也。”唐至德二载兴平将王难得攻安庆绪于武关,败之,克上洛郡。广徳初吐蕃入长安,郭子仪至商州,发武关防兵收长安。建中四年朱泚据长安,尚可孤自襄阳入武关赴援,军于七盘,败泚兵,遂取蓝田。又是时江、淮朝贡为淮西李希烈所阻,皆繇宣、饶、荆襄趣武关。中和四年黄巢为李克用所败,自蓝田入商山,从武关逸去。五代至宋,皆置兵于此,以为商、洛、宛、邓之防。元致和初,燕帖木儿迎立怀王,遣兵守武关,诸王阔不花等遣将破之,遂引而东。今繇河南南阳、湖广襄、郧入秦者,必道武关。自武关而至长安四百九十里,多从山中行,过蓝田始出险就平。夫武关之于潼关,犹阴平之于劎阁也。然阴平僻而险,武关径且易,故尤能为秦患。志曰:武关之西,接商洛、终南之山,以达于岍、陇。武关之东,接熊耳、马蹬诸山,以迄于轘辕。大山长谷,动数千里,倘逋逃者视为渊薮,秦、楚、梁、豫之间,患未有已也。杜笃云:“一夫守垒,千夫沉滞。”武关之谓乎?
散关
散关,在凤翔府宝鸡县西南五十二里,汉中府凤县东北百二十五里。有大散岭,置关岭上,亦曰大散关。为秦、蜀之噤喉。南山自蓝田而西,至此方尽。又西则陇首突起,汧、渭萦流。关当山川之会,扼南北之交,北不得此,无以启梁、益,南不得此,无以图关中,葢自禹迹已来,散关恒为孔道矣。汉元年,汉王自故道出陈仓,定三秦。说者谓出陈仓必繇散关也。东汉初,汉中王嘉与延岑战,岑引兵北入散关,至陈仓,嘉追破之。建武四年,公孙述遣将李育等出屯陈仓,将徇三辅,冯异击破之。元初二年,虞诩为武都太守,叛羌遮诩于陈仓崤谷,诩计却之。胡氏曰:“崤谷即今之大散关。”建安二十年,曹操讨张鲁,自陈仓出散关,至河池。蜀汉建兴六年,诸葛武侯出散关,围陈仓。宋元嘉十九年,遣裴方明等平仇池。既而魏主焘遣古弼等督陇右诸军自祁山南入,皮豹子等督关中诸军自散关西入,俱会仇池,遂取之。梁承圣二年,益州刺史武陵王纪引兵侵荆州,梁主绎求援于西魏,宇文泰曰:“取蜀制梁,在兹一举。”遂遣尉迟迥自散关伐蜀。后周天和五年,周主西巡如散关。隋义宁元年,唐公李渊定长安,使姜谟、窦轨俱出散关,抚定陇右。唐上元二年奴剌党项寇宝鸡,烧大散关,南侵凤州,大掠而西,凤翔节度使李鼎追破之。天宝末西幸成都,道出散关。光启二年田令孜刼上自宝鸡幸兴元,以杨晟为兴凤节度使,守散关。邠宁帅朱玫来追,攻散关不克。继而玫复遣将王行瑜攻散关,晟败走,行瑜进屯凤州,攻兴州。天复二年李茂贞劫车驾幸凤翔,朱全忠讨之,军于虢县,遣将孔勍出散关攻凤州,拔之,又拔秦、陇二州,至成州而还。朱梁贞明二年,蜀遣将王宗绾等自凤州出大散关,破岐兵,遂取宝鸡,进围凤翔。五年又出散关击岐,度渭水,会大雨而还。六年蜀将陈彦威复侵岐,出散关,军于箭筈岭。后唐同光三年郭崇韬伐蜀,自宝鸡入散关,指其山曰:“吾辈进无成功,不得复还此矣。”长兴元年石敬瑭入散关,攻董璋于东川。及石晋末,蜀人乘中原之乱,遣兵攻凤州,寻分兵扼散关以绝北兵之援。凤州降蜀。刘汉初蜀将张延钊等出散关及陇州以逼凤翔,王景崇拒却之,又追败之于散关。乾祐初景崇以凤翔叛,蜀兵赴援,军于散关。赵晖攻凤翔,遣别将李彦从击败蜀兵。既而蜀将安思谦复自散关应援,击汉兵于箭筈寨。周显德二年命凤翔节度使王景攻蜀,自散关入,拔其秦、凤诸州镇。南宋初恒屯重兵于此,以备金人,而金人亦盛兵宝鸡,以当大散之冲。嘉定十年金人入寇,遣完颜阿邻入大散关,攻西和、阶、成州,明年复犯大散关。绍定四年蒙古拖雷入大散关,而梁、洋诸州悉见涂炭。宝祐五年蒙古主蒙哥南寇,繇陇州入散关,捣蜀口。明初定关中,徐达亦分军自凤翔出散关,下兴元。盖梁、益有事,必在散关,入散关而南出襃、斜,西走阶、文,蜀亦岌岌矣。元丰志:“繇长安而至商州二百余里,从商州至金、洋皆数百里,兴元去长安盖千二百余里,自骆谷关至洋州亦五百余里,惟宝鸡南入大散,至梁州五百里而近。”今皆以连云栈为经途,而大散之势益重矣。
萧关
萧关,在平凉府镇原县西北百四十里,关中四关之一也。襟带西凉,咽喉灵武,实为北面之险。汉文帝十四年匈奴入朝那萧关,杀北地都尉,至彭阳,使奇兵烧回中宫,候骑至雍、甘泉。景帝三年吴王濞反,书曰:“燕王北定代、云中。抟胡众入萧关,走长安。”武帝元鼎五年行幸雍,隃陇登崆峒,北出萧关,猎新秦中。元封四年复幸雍,通囘中道,遂出萧关。自魏、晋以后,关中多故,萧关皆为往来孔道。唐武后久视初以魏元忠为萧关道大总管,以备突厥。神龙元年置萧关县。天宝十五载太子按军平凉,议出萧关趣丰安,曰:“灵州,我之关中也。”大中三年吐蕃以秦、原、安乐三州及原州之石门、驿藏、制胜、石峡、木峡、六盘、萧七关来降。五年,白敏中帅邠、宁,平党项,乃规萧关,通灵、威道。又置武州于此,以控三州七关之险。宋自天圣以后,西夏多事,萧关南北筑城置戍,几无虚日。明初,徐达繇静宁、隆德至萧关,遂取平凉。萧关诚控扼要地矣。
右按:陕西山川四塞,形胜甲于天下,为自古建都重地,雄长于兹者,诚足以奄有中原矣。然外虞羌戎之警,内殷资储之虑,则设边备、议屯政者,往往聚讼焉,而汉、唐成辙,固了如矣。汉志:“雍州有鄠、杜竹林,南山檀柘,号称陆海,为九州膏腴。天水、陇西多林竹,及安定、北地、上郡皆迫近外域,修习战备,高尚气力,以射猎为先,故秦诗多车马田猎之事。自武威以西,本匈奴昆邪王、休屠王地,习俗颇殊,地广民稀,水草宜畜牧,故凉州之畜为天下饶。”项羽入关,韩生说羽曰:“秦地山河四塞,地肥饶,可都以霸。”汉六年,田肯说高祖曰:“秦,形胜之国也,带河阻山,隔绝千里,持戟百万,秦得百二焉。地势便利,其以下兵于诸侯,譬犹高屋之上建瓴水也。”后汉建武中,杜笃献论都赋曰:“西被陇、蜀,南通汉中,北据谷口,东阻嵚岩。关函守峣,山东道穷。置列汧、陇,痈偃西戎。拒守襃斜,岭南不通,杜口绝津,朔方无从。”此亦足以见雍州之大都矣。又永建初,陇西羌反,校尉马贤击降之。四年,虞诩上疏曰:“禹贡雍州厥田惟上,沃野千里。又有龟兹盐池,以为民利。水草丰美,土宜产牧,因渠以溉,水舂河漕,用功省而军粮足。故孝武、光武筑朔方,开河西,置上郡,皆为此也。”乃复三郡,使缮城郭,激河浚渠为屯田,省内部费岁一亿计。唐筑受降诸城,广事屯田,而边储以足,徭戍减省。岂非雍州饶沃,不必虚中国以事疆埸之明验欤?宋赵鼎曰:“经营中原,当自关中始。”汪若海曰:“将图恢复,必在川、陕。”淳祐十二年,时蒙古主蒙哥欲以中州封同姓,命忽必烈于汴京、关中自择其一。姚枢曰:“南京河徙无常,土薄水浅,泻卤生之,不若关中厥田上上,古名天府陆海。”忽必烈遂请关中,蒙古主并以河南与之,繇是地广兵强。章俊卿有言:“自蜀江东下,黄河南注,而天下大势分为南北,故河北、江南为天下制胜之地,而挈南北之轻重者,又在川、陕。”夫江南所恃以为固者,长江也,而四川据长江上游,下临吴、楚,其势足以夺长江之险。河北所恃以为固者,黄河也,而陕西据黄河上游,下临赵、代,其势足以夺黄河之险。是川、陕二地,常制南北之命也。
读史方舆纪要卷五十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