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九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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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4-02-05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九十

臣司马光奉勑编集

后周纪一

太祖圣神恭肃文孝皇帝上

广顺元年春正月丁卯,汉太后下诰,授监国符寳即皇帝位。监国自臯门入宫,即位于崇元殿。制曰:朕周室之裔,虢叔之后,国号宜曰周。改元,大赦。杨邠、史弘肈、王章等皆赠官,官为敛葬,仍访其子孙叙用之。凡仓场库务掌纳官吏,无得收斗余称耗,旧所进羡余物,悉罢之。犯窃盗及奸者,并依晋天福元年以前刑名。罪人非反逆,无得诛及亲族,籍没家赀。唐庄宗、明宗、晋髙祖各置守陵十戸。汉髙祖陵职贠宫人,时月荐享及守陵户并如故。初,唐衰多盗,不用律文,更定峻法,窃盗赃三匹者死,晋天福中,加至五匹。奸有夫妇人,无问强和男女并死。汉法,窃盗一钱以上皆死。又罪非反逆,往往族诛籍没。故帝即位,首革其弊。?杨邠以功臣国戚为方镇者,多不闲吏事,乃以三司军将?都押牙、孔目官、内知客。其人自恃敇?,多专横,节度使不能制,至是悉罢之。帝命史弘肈亲吏上党李崇矩访弘肈亲族,崇矩言弘肈弟弘福今存?。弘肈使崇矩掌其家赀之籍,由是尽得其产,皆以授弘福。帝贤之,使?皇子荣帐下。 戊辰,以前复州防御使王彦超权武寜节度使。 汉李太后迁居西宫。己巳,上尊号曰昭圣皇太后。 开封尹兼中书令刘勲卒。 癸酉,加王峻同平章事, 以衞尉卿刘皥主汉隐帝之丧。 初,河东节度使兼中书令刘崇闻隐帝遇害,欲起兵南向,闻迎立湘隂公,乃止,曰:吾儿为帝,吾又何求!太原少尹李骧隂说崇曰:观郭公之心,终欲自取,公不如疾引兵逾太行,据孟津,俟徐州相公即位,然后还镇,则郭公不敢动矣。不然,且为所卖。崇怒曰:腐儒欲离间吾父子!命左右曵出斩之。骧呼曰:吾负经济之才,而为愚人谋事,死固甘心。家有老妻,愿与之同死。崇并其妻杀之,且奏于朝廷,示无二心。及赟废,崇乃遣使请赟归晋阳,诏报以湘隂公比在宋州,今方取归京师,必令得所,公勿以为忧。公能同力相辅,当加王爵,永镇河东。巩廷美、杨温闻湘隂公赟失位,奉赟妃董氏据徐州拒守,以俟河东援兵。帝使赟以书谕之,廷美、温欲降而惧死。帝复遗赟书曰:爰念斯人,尽心于主,足以赏其忠义,何由责以悔尤。俟新节度使入城,当各除刺史,公可更以委曲示之。 契丹之攻内丘也,死伤颇多,又值月食,军中多妖异,契丹主惧,不敢深入,引兵还,遣使请和于汉。㑹汉亡,安国节度使刘词送其使者诣大梁。帝遣左千牛衞将军朱宪报聘,且叙革命之由,以金器。玉带赠之。 帝以邺都镇抚河北,控制契丹,欲以腹心处之。乙亥,以寜江节度使、侍衞亲军都指挥使王殷为邺都留守、天雄节度使、同平章事,领军如故,仍以侍衞司从赴镇。 丙子,帝帅百官诣西宫,为汉隐帝举哀成服,皆如天子礼。 慕容彦超遣使入贡,帝虑其疑惧,赐诏慰安之,曰:今兄事已至此,言不欲繁,望弟扶持,同安亿兆。 戊寅,杀湘隂公于宋州。 是日,刘崇即皇帝位于晋阳,仍用乾祐年号,所有者并、汾、忻、代、岚、宪、隆、蔚、沁、辽、麟、石十二州之地。以节度判官郑珙为中书侍郎,观察判官荥阳赵华为戸部侍郎,并同平章事。以次子承钧为侍衞亲军都指挥使、太原尹,以节度副使李存瓌为代州防御使,禆将武安张元徽为马歩军都指挥使,陈光?为宣徽使。北汉主谓李存瓌、张元徽曰:朕以髙祖之业,一朝坠地,今日位号,不得已而称之。顾我是何天子,汝曹是何节度使邪!由是不建宗庙,祭祀如家人。宰相俸钱月止百缗,节度使止三十缗,自余薄有资给而已,故其国中少廉吏。客省使河南李光美甞为直省官,颇谙故事,北汉朝廷制度,皆出于光美。北汉主闻湘隂公死,哭曰:吾不用忠臣之言,以至于此!为李骧立祠,歳时祭之。 己卯,以太师冯道为中书令,加窦贞固侍中,苏禹珪司空。 王彦超奏遣使赍敕诣徐州,巩廷美等犹豫不肯启关,诏进兵攻之。 帝谓王峻曰:朕起于寒微,备甞艰苦,遭时丧乱,一旦为帝王,岂敢厚自奉养以病下民乎!命峻䟽四方贡献珍美食物。庚辰,下诏悉罢之。其诏略曰:所奉止于朕躬,所损被于甿庻。又曰:积于有司之中,甚为无用之物。又诏曰:朕生长军旅,不亲学问,未知治天下之道。文武官有益国利民之术,各具封事以闻,咸宜直书,勿事辞藻。帝以苏逢吉之第赐王峻,峻曰:是逢吉所以族李崧也。辞而不处。 ?契丹主北归,横海节度使潘聿撚弃镇随之,契丹主以聿撚为西南路招讨使。及北汉主立,契丹主使聿撚遗刘承钧书,北汉主使承钧复书,称本朝沦亡,绍袭帝位,欲循晋室故事,求援北朝。契丹主大喜。北汉主发兵屯隂地黄泽团栢。丁亥,以承钧为招讨使,与副招讨使白从晖、都监李存瓌将歩骑万人寇晋州。从晖,吐谷浑人也。 郭崇威更名崇,曹威更名英。 二月,丁酉,以皇子天雄牙内都指挥使荣为镇寜节度使,选朝士为之僚佐。以侍御史王敏为节度判官,右补阙崔颂为观察判官,校书郎王朴为掌书记。颂,协之子;朴,东平人也。 戊戌,北汉兵五道攻晋州,节度使王晏闭城不出,刘承钧以为怯,蚁附登城,晏伏兵?击,北汉兵死伤者千余人。承钧遣副兵马使安元宝焚晋州西城,元寳来降,承钧乃移军攻隰州。 癸卯,隰州刺史许迁遣歩军都指挥使孙继业迎击北汉兵于长寿村,执其将程筠等,杀之。未几,北汉兵攻州城,数日不克,死伤甚众,乃引去。迁,郓州人也。甲辰,楚王希萼遣掌书记刘光辅入贡于唐。 帝悉出汉宫中宝玉器数十,碎之于庭,曰:凡为帝王,安用此物!闻汉隐帝日与嬖宠于禁中,嬉戏珍玩不离侧。兹事不逺,宜以为鉴。仍戒左右,自今珍华恱目之物,无得入宫。丁未,契丹主遣其臣袅骨支与朱宪偕来贺即位。戊申,敕前资官各听自便居外州。 陈思让未至湖南,马希萼巳克长沙,思让留屯郢州,敇召令还。 丁巳,遣尚书左丞田敏使契丹。北汉主遣通事舎人李?使于契丹,乞兵为援。 诏加泰宁节度使慕容彦超中书令,遣翰林学士鱼崇谅诣兖州谕指。崇谅,即崇逺也。彦超上表谢。三月,壬戌朔,诏报之曰:向以前朝失德,少主用䜛,仓猝之间,召卿赴阙,卿即奔驰应命,信宿至京。救国难而不顾身,闻君召而不俟驾,以至天亡汉祚,兵散梁郊,降将败军,相继而至,卿即便回马首,径返龟隂,为主为时,有终有始,所谓危乱见忠臣之节,疾风知劲草之心。若使为臣者皆能如兹,则有国者谁不欲用。所言朕濳龙河朔之际,平难浚郊之时,縁不奉示谕之言,亦不得差人至行阙。且事主之道,何必如斯。若或二三于汉朝,又安肯忠信于周室!以此为惧,不亦过乎!卿但悉力推心,安民体国,事朕之节,如事故君,不惟黎庶获安,抑亦社稷是赖。但坚表率,未议替移,由衷之诚,言尽于此。唐以楚王希萼为天策上将军、武安、武平、静江、宁逺节度使兼中书令、楚王,以右仆射孙忌、客省使姚鳯为?礼使。 丙寅,遣前湽州刺史陈思让将兵戍磁州,扼黄泽路。 楚王希萼既得志,多思旧怨,杀戮无度,昼夜纵酒荒

滛,悉以军府事委马希崇。希崇复多私曲,政刑紊乱,府库既尽于乱兵,籍民财以赏赉士卒,或封其门而取之,士卒犹以不均怨望。虽朗州旧将佐从希萼来者,亦皆不恱有离心。刘光辅之入贡于唐也,唐主待之厚,光辅密言:湖南民疲主骄,可取也。唐主乃以营屯都虞候边镐为信州剌史,将兵屯?州,潜图进取。小门使谢彦颙,本希萼家奴,以首面有宠于希萼,至与妻妾杂坐,恃恩专横,常肩随希崇,或拊其背,希崇衘之。故事,府宴,小门使执兵在门外,希萼使彦颙预坐,或居诸将之上,诸将皆耻之。希萼以府舎焚荡,命朗州静江指挥使王逵、副使周行逢帅所部兵千余人治之,执役甚劳,又无犒赐,士卒皆怨,窃言曰:囚免死则役作之,我軰从大王出万死取湖南,何罪而囚役之!且大王终日酣歌,岂知我辈之劳苦乎!逵、行逢闻之,相谓曰:众怨深矣,不早为计,祸及吾曹!壬申旦,帅其众各执长柯斧、白梃,逃归朗州。时希萼醉未醒,左右不敢白。癸酉,始白之。希萼遣湖南指挥使唐师翥将千余人追之,不及,直抵朗州。逵等乗其疲乏,伏兵纵击,士卒死伤殆尽,师翥脱归。逵等黜留后马光賛,更以希萼兄子光惠知州事。光惠,希振之子也,寻奉光惠为节度使。逵等与何敬真及诸军指挥使张倣参决军府事。希萼具以状言于唐,唐主遣使以厚赏招谕之。逵等纳其赏,纵其使,不荅其诏,唐亦不敢诘也。 王彦超奏克徐州,杀巩廷美等。 北汉李?至契丹,契丹主使拽剌梅里报之。 丙子,敕:朝廷与唐本无仇怨,縁淮军镇各守疆域,无得纵兵民擅入唐境,商旅往来,无得禁止。 己卯,潞州送渉县所获北汉将卒二百六十余人,各赐衫袴巾履遣还。 加呉越王弘俶诸道兵马都元帅。 夏四月壬辰朔,濵淮州镇上言:淮南饥民过淮籴榖,未敢禁止。诏曰:彼之生民,与此何异!宜令州县津铺无得禁止。 蜀通奏使髙延昭固辞知枢密院。丁未,以前云安搉盐使太原伊审徴为通奏使、知枢密院事。审徴,蜀髙祖妹襃国公主之子也,少与蜀主相亲狎,及知枢密,政之大小,悉以咨之。审徴亦以经济为己任,而贪侈回邪,与王昭逺相表里,蜀政由是浸衰。 呉越王弘俶徙废王弘倧居东府,为筑宫室,治园圃娯恱之,歳时供馈甚厚。 契丹主遣使如北汉,告以周使田敏来,约歳输钱十万缗。北汉主使郑珙以厚赂谢契丹,自称姪皇帝,致书于叔天授皇帝,请行?礼。五月,己巳,遣左金吾将军姚汉英等使于契丹,契丹留之。 辛未,北汉礼部侍郎、同平章事郑珙卒于契丹。

甲戌,义武节度使孙方简避皇考讳,更名方諌。 定难节度李彝殷遣使奉表于北汉。 六月辛亥,以枢密使、同平章事王峻为左仆射兼门下侍郎,枢密副使、兵部侍郎范质,户部侍郎、判三司李榖为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榖仍判三司。司徒兼侍中窦贞固,司空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苏禹珪并罢守本官。癸丑,范质参知枢密院事。丁巳,以宣徽北院使翟光邺兼枢密副使。初,帝讨河中,巳为人望所属,李榖时为转运使,帝数以微言讽之,榖但以人臣尽节为对,帝以是贤之。即位,首用为相。时国家新造,四方多故,王峻夙夜尽心,知无不为,军旅之谋,多所禆益。范质明敏强记,谨守法度。李榖沈毅有器略,在帝前论议,辞气忼慨,善譬谕以开主意。 武平节度使马光惠,愚懦嗜酒,不能服诸将。王逵、周行逢、何敬真谋以辰州刺史庐陵刘言骁勇得蛮夷心,欲迎以为副使。言知逵等难制,曰:不往,将攻我。乃单骑赴之。既至,众废光惠,送于唐,推言权武平留后,表求旄节于唐,唐人未许,亦称藩于周, 呉越王弘俶以前内外马歩都统军使仁俊无罪,复其官爵。 契丹遣燕王述轧等?命北汉王为大汉神武皇帝,妃为皇后。北汉主更名旻。 秋七月,北汉主遣翰林学士博兴衞融等诣契丹谢?礼,且请兵。 八月壬戌,葬汉隐帝于颍陵。 义武节度使孙方諌入朝。壬子,徙镇国节度使,以其

弟易州刺史行友为义武留后。又徙建雄节度使王晏镇徐州,以武宁节度使王彦超代之。 戊午,追立故夫人柴氏为皇后。 九月,北汉主遣招讨使李存瓌将兵自团、栢入寇,契丹欲引兵㑹之,与酋长议于九十、九泉。诸部皆不欲南寇,契丹主强之。癸亥,行至新州之西火神淀,燕王述轧及伟王之子太宁王沤僧作乱,弑契丹主而立述轧。契丹主德光之子齐王述律逃入南山,诸部奉述律以攻述轧、沤僧,杀之,并其族党,立述律为帝,改元应历。自火神淀入幽州,遣使告于北汉。北汉主遣枢密直学士上党王得中如契丹贺即位,复以叔父事之,请兵以击晋州。契丹主年少,好游戏,不亲国事,毎夜酣饮,逹旦乃寐,日中方起,国人谓之睡王,后更名眀。 壬申,蜀以吏部尚书、御史中丞范仁恕为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 楚王希萼既克长沙,不赏许可琼,疑可琼怨望,出为蒙州刺史。遣马歩都指挥使徐威、左右军马歩使陈敬迁、水军都指挥使鲁公绾、牙内侍衞指挥使陆孟俊帅部兵立寨于城西北隅,以备朗兵,不存抚役者,将卒皆怨怒,谋作乱。希崇知其谋,戊寅,希萼宴将吏,徐威等不预,希崇亦辞疾不至。威等使人先驱踶啮马十余入府,自帅其徒执斧斤、白梃,声言絷马,奄至座上,纵横击人,顚踣满地。希萼逾垣走,威等执囚之,执谢彦颙,自顶及踵剉

之。立希崇为武安留后,纵兵大掠,幽希萼于衡山县。刘言闻希崇立,遣兵?潭州,声言讨其簒夺之罪,壬午,军于益阳之西。希崇惧,癸未,发兵二千拒之,又遣使如朗州求和,请为邻藩。掌书记桂林李观象说言曰:希萼旧将佐犹在长沙,此必不欲与公为邻,不若先檄希崇取其首,然后图湖南,可兼有也。言从之。希崇畏言,即断都军判官杨仲敏、掌书记刘光辅、牙内指挥使魏师进、都押牙黄勍等十余人首,遣前辰阳县令李翊赍送朗州,至则腐败,言与王逵等皆以为非仲敏等首,怒责翊,翊惶恐自杀。希崇、既袭位,亦纵酒荒淫,为政不公,语多矫妄,国人不附。初,马希萼入长沙,彭师暠虽免死,犹杖背黜为民。希崇以为师暠必怨之,使送希萼于衡山,实欲师暠杀之。师暠曰:欲使我为弑君之人乎!奉事逾谨。丙戌,至衡山。衡山指挥使廖偃,匡图之子也,与其季父节度廵官匡凝谋曰:吾家丗受马氏恩,今希萼长而被黜,必不免祸,盍相与辅之。于是帅庄戸及郷人悉为兵,与师暠共立希萼为衡山王,以县为行府,断江为栅,编竹为战舰。以师暠为武清节度使,召募徒众,数日至万余人,州县多应之。遣判官刘虚已求援于唐。徐威等见希崇所为,知必无成,又畏朗州、衡山之逼,恐一朝䘮败俱及祸,欲杀希崇以自解。希崇微觉之,大惧,密遣客将范守牧奉表请兵于唐,唐主命边镐自?州将兵万人西趣长沙。 冬,十月,辛卯,潞州廵检陈思让败北汉兵于虒亭。 唐边镐引兵入醴陵。癸巳,楚王希崇遣使犒军。壬寅,遣天策府学士拓跋恒奉牋诣镐请降,恒叹曰:吾乆不死,乃为小儿送降状!癸卯,希崇帅弟姪迎镐,望尘而拜,镐下马称诏劳之。甲辰,希崇等从镐入城,镐舎于浏阳门楼,湖南将吏毕贺,镐皆厚赐之。时湖南饥馑,镐大发马氏仓粟赈之,楚人大恱。 契丹遣彰国节度使萧禹厥将奚、契丹五万㑹北汉兵入寇,北汉主自将兵二万自隂地?寇晋州。丁未,军于城北,三面置寨,昼夜攻之,游兵至绛州。时王晏已离镇,王彦超未至,巡检使王万敢权知晋州,与龙捷都指挥使史彦超、虎㨗指挥使何徽共拒之。史彦超,云州人也。癸丑,唐武昌节度使刘仁赡帅战舰二百取岳州,抚纳降附,人忘其亡。仁赡,金之子也。唐百官共贺湖南平,起居郎髙逺曰:我乗楚乱,取之甚易,观诸将之才,但恐守之难耳。逺,幽州人也。司徒致仕李建勲曰:祸其始于此乎!唐主自即位以来,未甞亲祠郊庙,礼官以为请,唐主曰:俟天下一家,然后告谢。及一举取楚,谓诸国指麾可定。魏岑侍宴,言:臣少游元城,乐其风土,俟陛下定中原,乞魏愽节度使。唐主许之,岑趋下拜谢。其主骄臣佞如此。马希萼望唐人立己为潭帅,而潭人恶希萼,共请边镐为帅,唐主乃以镐为武安节度使。 王峻有故人曰申师厚,甞为兖州牙将,失职饥寒,望

峻马拜谒于道。㑹凉州留后折逋嘉施上表请帅于朝廷,帝以绝域非人所欲,募率府供奉官愿行者,月余,无人应募。峻荐师厚于帝,丁巳,以师厚为河西节度使。 唐边镐趣马希崇帅其族入朝,马氏聚族相泣,欲重赂镐,奏乞留居长沙。镐微哂曰:国家与公家世为仇敌,殆六十年,然未甞敢有意窥公之国!今公兄弟?䦧,困穷自归,若复二三,恐有不测之忧。希崇无以应。十一月,辛酉,与宗族及将佐千余人号恸登舟,送者皆哭,响振川谷。 帝以北汉、契丹之兵犹在晋州,甲子,以王峻为行营都部署,将兵救之。诏诸军皆受峻节度,听以便宜从事,得自选择将吏。乙丑,峻行,帝自至城西饯之。 楚静江节度副使、知桂州马希隐,武穆王殷之少子也。楚王希广、希萼兄弟争国,南汉主以内侍使呉懐恩为西北招讨使,将兵屯境上,伺间密谋进取。希广遣指挥使彭彦晖将兵屯龙峒以备之。希萼自衡山遣使以彦晖为桂州都监、在城外内巡检使、判军府事。希隐恶之,濳遣人告蒙州刺史许可琼。可琼方畏南汉之逼,即弃蒙州,引兵?桂州,与彦晖战于城中。彦晖败奔衡山,可琼留屯桂州。呉懐恩据蒙州,进兵侵掠,桂管大扰。希隐、可琼不知所为,但相与饮酒对泣。南汉主遗希隐书,言:武穆王奄有全楚,富彊安靖五十余年,正由三十五舅、三十舅兄弟寻戈,自相鱼肉,举先人基业,北面仇雠。今闻唐兵已据长沙,窃计桂林继为所取。当朝丗为与国,重以昬姻,覩兹倾危,忍不赴救!已发大军,水陆俱进,当令相公舅永拥节旄,常居方面。希隐得书,与僚佐议降之,支使潘玄珪以为不可。丙寅,呉、怀恩引兵奄至城下,希隐、可琼帅其众夜斩?奔全州,桂州遂溃。怀恩因以兵略定宜、连、梧、严、富、昭、柳、象、龚等州,南汉始尽有岭南之地。 辛未,唐边镐遣先锋指挥使李承戬将兵如衡山,趣马希萼入朝。庚辰,希萼与将佐士卒万余人自潭州东下。 王峻留陜州旬日,帝以北汉攻晋州急,忧其不守,议自将由泽州路与峻㑹兵救之,且遣使谕峻。十二月,戊子朔,下诏以三日西征。使者至陜,峻因使者言于帝曰:晋州城坚,未易可拔,刘崇兵锋方锐,不可力争,所以驻兵,待其气衰耳,非臣怯也。陛下新即位,不宜轻动。若车驾出汜水,则慕容彦超引兵入汴,大事去矣。帝闻之,自以手提耳曰:几败吾事!庚寅,敇罢亲征。初,泰宁节度使兼中书令慕容彦超闻徐州平,疑惧愈甚,乃招纳亡命,蓄聚薪粮。濳以书结北汉吏,获其书以闻。又遣人诈为商人,求援于唐。帝遣通事舍人郑好谦就申慰谕,与之为誓。彦超益不自安,屡遣都押牙郑麟诣阙,伪输诚?,实觇机事。又献天平节度使髙行周书,其言皆谤毁朝廷与彦超相结之意。帝笑曰:此彦超之诈也。以书示行周,行周上表谢恩既,而彦超反迹益露。丙申,遣合门使张凝将兵赴郓州巡检以备之。 庚子,王峻至绛州,乙巳,引兵趣晋州。晋州南有蒙阬,最为险要,峻忧北汉兵据之,是日,闻前锋已度蒙阬,喜曰:吾事济矣! 慕容彦超奏请入朝,帝知其诈,即许之。既而复称境内多盗,未敢离镇。 北汉王攻晋州乆,不克。㑹大雪,

民相聚保山寨,野无所掠,军乏食,契丹思归,闻王峻至,蒙阬烧营夜遁。峻入晋州,诸将请亟追之,峻犹豫未决。明日,乃遣行营马军都指挥使仇弘超、都排陈使药元福、左厢排陈使陈思让、康延沼将骑兵追之,及于霍邑,纵兵?击,北汉兵坠崖谷死者甚众。霍邑道隘,延沼畏懦,不急追,由是北汉兵得度。药元福曰:刘崇悉发其众,挟胡骑而来,志吞晋、绛,今气衰力惫,狼狈而遁,不乗此翦扑,必为后患。诸将不欲进,王峻复遣使止之,遂还。契丹比至晋阳,士马什䘮三四。萧禹厥耻无功,钉大酋长一人于市,旬余而斩之。北汉主始息意于进取。北汉土瘠民贫,内供军国,外奉契丹,赋繁役重,民不聊生,逃入周境者甚众。 唐主以镇南节度使兼中书令宋齐丘为太传,以马希萼为江南西道观察使、守中书令,镇洪州,仍赐爵楚王;以马希崇为永泰节度使兼侍中,镇舒州。湖南将吏位髙者拜刺史、将军、卿监,卑者以次拜官。唐主嘉廖偃、彭师暠之忠,以偃为左殿直军使、莱州刺史,师暠为殿直都虞候,赐予甚厚。湖南刺史皆入朝于唐,永州刺史王赟独后至,唐主毒杀之。 南汉主遣内侍省丞潘崇彻、将军谢贯将兵攻郴州,唐边镐发兵救之。崇彻败唐兵于义章,遂取郴州。边镐请除全、道二州刺史,以备南汉。丙辰,唐主以廖偃为道州刺史,以黒云指挥使张峦知全州。 是歳,唐主以安化节度使鄱阳王王延政为山南西道节度使,更赐爵光山王。 初,蒙城镇将咸师朗将部兵降唐,唐主以其兵为奉节都,从边镐平湖南,唐悉收湖南金帛、珍玩、仓粟,乃至舟舰、亭馆、花果之美者,皆徙于金陵。遣都官郎中杨继勲等收湖南租赋,以赡戌兵。继勲等务为苛刻,湖南人失望。行营粮料使王绍颜减士卒粮,赐奉节指挥使孙朗。曹进怒曰:昔吾从咸公降唐,唐待我岂如今日湖南将士之厚哉!今有功不増,禄赐又减之,不如杀绍颜及镐,据湖南,归中原,富贵可图也。二年春正月庚申夜,孙朗、曹进帅其徒作乱,束藁濳烧府门,火不然。边镐觉之,出兵格?,且命鸣鼔角。朗、进等以为将晓,斩?奔朗州。王逵问朗曰:吾昔从武穆王与淮南战,屡㨗,淮南兵易与耳。今欲以朗州之众复取湖南,可乎?朗曰:朗在金陵数年,备见其政事。朝无贤臣,军无良将,忠佞无别,赏罚不当。如此。得国存幸矣,何暇兼人!朗请为公前驱,取湖南如拾芥耳。逵、恱,厚遇之。 壬戌,发开封府民夫五万修大梁城,旬日而罢。 慕容彦超发郷兵入城,引泗水注壕中,为战守之僃,又多以旗帜授诸镇将,令募群盗剽掠邻境,所在奏其反状。甲子,敕沂、密二州不复?泰宁军。以侍衞歩军都指挥使、昭武节度使曹英为都部署,讨彦超,齐州防御使史延超为副部署。皇城使河内向训为都监,陈州防御使药元福为行营马歩都虞候。帝以元福宿将,命英、训无得以军礼见之,二人皆父事之。唐主发兵五千,军于下邳以援彦超,闻周兵将至,退屯沭阳。徐州巡检使张令彬击之,大破唐兵,杀溺死者千余人,获其将燕敬权。初,彦超以周室新造,谓其易揺,故北召北汉及契丹,南诱唐人,使侵边鄙,兾朝廷奔命不暇,然后乗间而动。及北汉、契丹自晋州北走,唐兵败于沭阳,彦超之势遂沮。 永兴节度使李洪信自以汉室近亲,心不自安,城中兵不满千人,王峻在陜,以救晋州为名,发其数百及北汉兵遁去,遣禁兵千余人戍长安。洪信惧,遂入朝。 壬申,王峻自晋州还,入见。 曹英等至兖州,设长围,慕容彦超屡出战,药元福皆击败之,彦超不敢出。十余日,长围合,遂进攻之。初,彦超将反,判官崔周度諌曰:鲁,诗、书之国,自伯禽以来,不能霸诸矦。然以礼义守之,可以长丗。公于国家非有私憾,胡为自疑?况主上开谕勤至,茍撤备归诚,则坐享泰山之安矣。独不见杜中令、安襄阳、李河中竟何所成乎!彦超怒。及官军围城,彦超括士民之财以赡军,坐匿财死者甚众。前陜州司马阎弘鲁,寳之子也,畏彦超之暴,倾家为献。彦超犹以为有所匿,命周度索其家。周度谓弘鲁曰:君之死生,系财之丰约,宜无所爱。弘鲁泣拜其妻妾曰:悉出所有以救吾死。皆曰:竭矣。周度以白彦超,彦超不信,收弘鲁夫妻系狱。有乳母于泥中掊得金纒臂,献之,兾以赎其主。彦超曰:果然,所匿必犹多。榜掠弘鲁夫妻肉溃而死。以周度为阿庇,斩于市。北汉遣兵寇府州,防御使折德扆败之,杀二千余人。二月,庚子,德扆奏攻拔北汉岢岚军,以兵戍之。 甲辰,帝释燕敬权等使归唐,谓唐主曰:叛臣,天下所共疾也,不意唐主助之,得无非计乎!唐主大慙,先所得中国人,皆礼而归之。唐之言事者犹献取中原之䇿。中书舎人韩熈载曰:郭氏有国虽浅,为治已固,我兵轻动,必有害无益。唐自烈祖以来,常遣使泛海与契丹相结,欲与之共制中国,更相馈遗,约为兄弟。然契丹利其货,徒以虚语往来,实不为唐用也。唐主好文学,故熈载与冯延己、延鲁、江文蔚、潘佑、徐铉之徒皆至美官。佑,幽州人也。当时唐之文雅于诸国为盛,然未甞设科举,多因上书言事拜官,至是始命翰林学士江文蔚知贡举,进士庐陵王克贞等三人及第。唐主问文蔚:卿取士何如前朝?对曰:前朝公举私谒相半,臣专任至公耳。唐主恱中书舎人张纬前朝登第,闻而衔之。时执政皆不由科第,相与沮毁,竟罢贡举。 三月,戊辰,以内客省使、恩州团练使晋阳郑仁诲为枢密副使。 甲戌,改威胜军曰武胜军。唐主以太弟太保、昭义节度使冯延巳为左仆射,前镇海节度使徐景运为中书侍郎,及右仆射孙晟皆同平章事。既宣制。户部尚书常梦锡众中大言曰:白麻甚佳,但不及江文蔚䟽耳。晟素轻延巳,谓人曰:金杯玉★,乃贮狗矢乎?延巳言于唐主曰:陛下躬亲庶务,故宰相不得尽其才,此治道所以未成也。唐主乃悉以政事委之,奏可而已。既而延巳不能勤事,文书皆仰成胥史,军旅则委之边将。顷之,事益不治,唐主乃复自览之。大理卿萧俨恶延巳为人,数上䟽攻之,㑹俨坐失入人死罪,钟谟、李德明辈必欲杀之,延巳曰:俨误杀一妇人,诸君以为当死,俨九卿也,可误杀乎?独上言:俨素有直声,今所坐巳㑹赦,宜从寛宥。俨由是得免,人亦以此多之。景运寻罢为太子少傅。 夏,四月,丙戌朔,日有食之。 帝以曹英等攻兖州乆未克,乙卯,下诏亲征。以李榖权东京留守兼判开封府,郑仁诲权大内都㸃检,又以侍衞马军都指挥使郭崇充在京都巡检。 唐主既克湖南,遣其将李建期屯益阳以图朗州,以知全州张峦兼桂州招讨使以图桂州。乆之,未有功,唐主谓冯延巳、孙晟曰:楚人求息肩于我,我未有以抚其疮痍,而虐用其力,非所以副来苏之望。吾欲罢桂林之役,歛益阳之戍,以旌节授刘言,何如?晟以为宜然。延巳曰:吾出偏将举湖南,逺近震惊,一旦三分丧二,人将轻我。请委边将察其形势。唐主乃遣统军使矦训将兵五千,自吉州路?全州,与张峦合兵攻桂州。南汉伏兵于山谷,峦等始至,城下罢乏,伏兵四起,城中出兵夹击之,唐兵大败,训死,峦收散卒数百,奔归全州。 五月,庚申,帝发大梁。戊辰,至兖州。己巳,帝使人招谕慕容彦超,城上人语不逊,庚午,命诸军进攻。先是,术者绐彦超云:镇星行至角、亢,角、亢,兖州之分,其下有福。彦超乃立祠而祷之,令民家皆立黄幡。彦超性贪吝,官军攻城急,犹瘗藏珍寳,由是人无?志,将卒相继有出降者。乙亥,官军克城。彦超方祷镇星祠,帅众力战,不胜,乃焚镇星祠,与妻赴井死。子继勲出走,追获,杀之。官军大掠,城中死者近万人。?彦超将反,募群盗置帐下,至者二千余人,皆山林犷悍,竟不为用。帝欲悉诛兖州将吏,翰林学士窦仪见冯道、范质,与之共白帝曰:彼皆胁从耳。乃赦之。丁丑,以端明殿学士颜衎权知兖州事。壬午,赦兖州管内。彦超党与逃匿者,期一月听自首,前已伏诛者,赦其亲戚。癸未,降泰宁军为防御州。 唐司徒致仕李建勲卒,且死,戒家人曰:时事如此,吾得良死,幸矣。勿封土立碑,听人耕种于其上,免为它日开发之标。及江南之亡也,诸贵人髙大之冡无不发者,惟建勲冢莫知其处。 六月,乙酉朔,帝如曲阜,谒孔子祠,既奠,将拜,左右曰:孔子,陪臣也,不当以天子拜之。帝曰:孔子百世帝王之师,敢不敬乎!遂拜之。又拜孔子墓,命葺孔子祠,禁孔林樵采。访孔子、颜渊之后,以为曲阜令及主簿。丙戌,帝发兖州。 乙未,呉越、顺德太夫人呉氏卒。 丁酉,蜀大水入成都,漂没千余家,溺死五千余人,坏太庙四室。戊戌,蜀大赦,赈水灾之家。己亥,帝至大梁, 朔方节度使兼中书令、陈留王冯晖卒,其子牙内都虞?继业杀其兄继勲,自知军府事。太子賔客李涛之弟澣,在契丹为勤政殿学士,与幽州节度使萧海真善。海真,契丹主兀欲之妻弟也。澣说海真内附,海真欣然许之。澣因定州谍者田重霸赍绢表以闻,且与涛书,言:契丹主童騃专事宴游,无逺志,非前人之比。朝廷若能用兵,必克;不然,与和必得。二者皆利于速,度其情势,它日终不能力助河东者也。壬寅,重霸至大梁,㑹中国多事,不果从。 辛亥,以冯继业为朔方留后。 枢密使王峻性轻躁,多计数,好权利,喜人附已,自以天下为己任,每言事,帝从之则喜;或时未允,辄愠怼,往往发不逊语。帝以其故旧,且有佐命功,又素知其为人,每优容之。峻年长于帝,帝即位,犹以兄呼之,或称其字,峻以是益骄。副使郑仁诲、皇城使向训、恩州团练使李重进,皆帝在藩镇时腹心将佐也,帝即位,稍稍进用。峻心嫉之,累表称疾,求解机务,以诇帝意。帝屡遣左右敦谕,峻对使者辞气亢厉。又遗诸道节度使书,求保证。诸道各献其书,帝惊骇乆之,复遣左右慰勉令视事,且曰:卿傥不来,朕且自往。犹不至,帝知枢密直学士陈观与峻亲善,令往谕指。观曰:陛下但声言临幸其第,严驾以待之,峻必不敢不来。从之。秋,七月,戊子,峻入朝,帝慰劳,令视事。重进,沧州人,其母即帝妹福庆长公主也。 李榖足跌伤右臂,在告月余,帝以榖职业繁剧,趣令入朝,辞以未任趋拜。癸巳,诏免朝参,但令视事。 蜀工部尚书、判武德军邵延钧不礼于监押王承丕,承丕谋作乱。辛丑,左奉圣都指挥使安次孙钦当以部兵戍边,往辞承丕,承丕邀与俱见府公,钦不知其谋,从之。承丕至,则令左右击杀延钧,屠其家,称奉诏处置军府。即开府库,赏士卒,出系囚,发屯戍。将吏毕集,钦谓承丕曰:今延钧已伏辜,公宜出诏书以示众。承丕曰:我能致公富贵,勿问诏书。钦始知承丕反,因绐曰:今内外未安,我请以部兵为公巡察。即跃马而出,承丕连呼之不止。钦至营,晓谕其众,帅以入府攻承丕。承丕左右欲拒战,钦叱之,皆弃兵走,遂执承丕,斩之,并其亲党,传首成都。天平节度使、守中书令髙行周卒。行周有勇而知义,功髙而不矜,策马临敌,叱咤风生。平居与賔僚宴集,??和易,人以是重之。 癸卯,蜀主遣客省使赵季札如梓州,慰抚吏民。 汉法,犯私盐、曲,无问多少抵死。郑州民有以屋税受盐于官,过州城,吏以为私盐,执而杀之,其妻讼?。癸丑,始诏犯盐曲者,以斤两定刑有差。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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