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陵词全集卷十八

迦陵词全集卷十八

宜兴陈维崧其年著，

武进周淸源雅楫、　　　　　弟维岳纬云、钱塘高士奇澹人　　　　　　宗石、子万叅阅、华亭王鸿绪俨斋选　　　　　男履端、

昆山叶　渟渊发、　　　　　　姪赐薛校

念奴娇

宋景炎席上赠柘城李蓼墅。

中年以后，早伤于哀乐，顿成头白。适过章华，为剧飮倐，遇中原词伯，剑气纵横，酒肠跳荡，老笔苍无敌。霜寒月苦，为君细吐胷臆。　今夜玳毂斑斓红弦郭索挝鼓催行炙。难得他鄕欢笑极，况有吴儿似雪。君欲归邪住为佳耳。底事揺鞭急囘，听筵上歌珠一串堪拾。

用前韵酬柘城李子金，

雪飞千里歩睢阳市上忽逄李白。笑顾群公摩腹语，空洞容卿什伯，嚼蕊吹花，马矟名理，豪荡真难敌。轰豗拉杂，酒酣披沥?臆。　听说湓浦鲛人，鞋山龙女，嗜古如牛炙。曾挟奇文过灌口，浪打片颿堆雪。豪夺何伤，书滛不悔，那畏波涛急。掷书柂底，百灵任尔争拾。

用前韵酬鹿邑张子武

升仙台上说当年风景，萦靑缭白，旷望层湖窗扑水，鴈子凫雏千伯。物换星移，海枯石烂，刼手棋逄敌。至今废馆，野花丛草沾臆。　久矣仙不如顽，哀多于乐，且把鹅笙炙。汉武秦皇今纵在，也饱炎风朔雪。飮酒千塲，读书万卷，此外非吾急。醉人须恕，怀中帻堕难拾。用前韵酬柘城王叔平：

丈人安坐看三更，帘外明星初白。壮不如人今已老，臣是江东亭伯。万事都非，一年将尽，才命交相敌。悲歌何益，且须美酒浇臆。　幸遇梁宋诸公，焚香梯几，曲室红炉炙。千载邹枚今尙在，暂缓顚毛成雪。衮衮祥鸾，栖栖穷鸟，来日翻飞急。长镵短柄，空山橡栗能拾。

睢州田子益唐斨林孙啸史徐次微袁信庵褚宸宣吴子纯侯长六诸子邸中沽酒飮我。别来数日荒村风雪有怀昨游用前韵寄之。

三间老屋糁六花，千里篱门都白。伏枕穷村铛折脚，谁是巨卿元伯。忆昨诸公惠而好我，酒把奇寒敌。自君之去，离思万种塡臆。　当日说剑谈天，吹箫刻烛，毂踝凭君炙。几日分擕人总老，况值打头风雪。才退贫居，心灰老至，只有朋情急。来春睢涣汀兰，期尔同拾。

梁紫有和予百字令词，因用前韵酬之，送其暂返锦池，兼促即来梁苑。

朝来急霰，似千层浴鐡，一军都白。何事严装偏早发，鞭指荒台阏伯。万籁悲号，六花狂舞，归骑疑冲敌。离杯当尽，人生有限肝臆。　感尔学富侯鲭，才同禁脔，偏嗜秦人炙。也拟寒天牵老伴，消过残冬腊雪。上冢厐公，移居杜老别遽来须急。㹀车沙稳，好将家具收拾。

送钱础日归锡山，同云臣和曹顾庵韵：

怜吾与汝，只年将五十，尙然栖?槊上。功名难办取，且自弄他文笔。借面吊䘮。送人作郡，岁岁饥驱出。傍人大笑嵇康，身嬾多虱　囘。忆旧日酒徒凋零畧尽，愁杀松楸宻。恰似枝头花欲谢，祗剩十分之一。归听莺声，好携芒屩，野服须遮?。九龙山下，仙粮何限芝术。

冬夜听梧轩，题王右丞初冬欲雪图：炎天看此便阴阴，也觉满林飞雪。何况今宵风正吼，绝塞胶弓都折。氷裂龙堂，凌铺贝阙。万里?河结长空，黯澹乾坤，景色真别。　安得尽敞琼楼，早催滕六，一夜看亲切。玉戏定知应不远，料也无过来月。水墨?皴，同云暗酿，人意先淸绝。只愁僵卧，怕他近，恁时节。

留别钱础日即，用其见赠原韵，

昔年作客，记美人剑士，逄塲都有。烛泪堆槃帘舞雪，薇帐轻红垂斗。剧孟家边，莫愁村外，恰对铜街口。为欢并日，底须寒食重九。　今日骑省飘零，兰成憔悴，辜负筝琶手。拍徧阑干人事换，嬴得一塲搔首。归去?溪，重寻三径，麋鹿真吾友。愁来易醉，愼毋多与之酒。

春日读京少梧月新词，寄题一阕，并呈尊甫愼斋给谏。斜风细雨，筭心情，一往柔如春水。梧月新词刚入手，脱㡌忽然狂喜。鹦鹉雕笼，蟂矶古庙，字字俱精绮。高才妙作，定摩秦柳墙垒。　寄语尊甫先生，陈生别后，憔悴吾衰矣。旧日酒徒零落尽，相隔云泥朝市。僰㸑孤城夜郞。远宦归况今何似。传柑家䜩，道余问讯如此。和于皇梅花片茶词，即次原韵：

梅精近日嫁茶星，合并相呼也得。拾取粉英煎雪乳，光映翠磁都白。便趂春阴，亟修水递消遣天如墨。故山茗事正应近，恁时节。　常笑龙鳯高名，旗枪伧父，不穪琼瑶液。只借陇头千百本，隐隐吹归横笛。㸃染天香，芟除俗艶，小泛真珠色。花情水味，融成一片无迹。葵花东君罢绣，剩猩绒一束，乱抛墙角。迸出戎葵娱永昼，遶徧闲庭绰约。蝶凝檀心，?粘紫靥，烂比朱霞駮。翠帘如水，衬他榴火燃灼。　别有小小钱般，离离锦様，曾向川江濯。谁道房栊春去久，依旧红芳似昨。苦被阴浓，遮他红日，愁杀倾阳藿。金乌早醒，海天鸡正咿喔。

戏题终葵画。

谁将醉墨泼长笺，写作十分奇诡。齃鼻魋肩形状寝，风刮髩毛攒猬。空驿啼杉，頺崖啸葛，目欲营天地。三闾呵壁，荒唐情态如是。　休只破宅蹒跚，荒江狼犺，幽窅寻魑魅。鼎鼎，试看朝市上，何限揶揄之子。卧者为尸，坐而成冢，择肉须来此。笑渠笨伯翻愁鬼，以公戏

读屈翁山诗有作灵均苗裔，羡十年学道，匡庐山下。忽听帘泉豗冷瀑，豪气轶于生马。亟跳三边，横穿九塞，开口谈王覇。军中毬猎，醉从诸将游射。　提罢匕首入秦，不禁忍俊，缥缈思登华。白帝祠边三尺雪，正值玉姜思嫁。笑把岳莲乱抛。博箭调弄如花者。归而偕隐白羊瑶岛。同跨

夏日看荷花作

后湖长荡，见烟鬟雾髩，红粧无数。叶暗荷深三万顷，一片嫩凉成雨。映水逾鲜，倚风欲笑月又明。南浦隔江试采，有人一様心苦。　曾在大士台前，文人舌本，幻出花如许。一自汚泥沦谪久，怅望瑶池悬圃。汉苑飘香，吴宫堕粉，几遍闲箫鼓。何时华顶，与君携手归去。

月夜看、桂花

凄淸庭院，乍金颷压下，一天黄雪。恰值烂银盘又上，冷浸水晶宫阙。阵阵天香，萧萧夜色，花影扶疎绝。谁家墙外，洞箫不住呜咽。　记得玉兎金蟆，团圞百畞，碧落分枝叶。自遇吴刚修桂斧，浪被人间攀折。万里空明，一尊㶑灔，肯负当头月。姮娥莫笑，老顚狂兴如鹘。

甲寅九日，追感京洛旧游，怅然成咏。

无枝乌鹊，记前年此日，翻飞京阙，曾预群公茰酒䜩，玉佩珠袍齐列。白月千门，靑天万帐，笳盖真轩豁。彭城南郡，坐中多少人物。　今夜故国荒原，长江怒浪，悲啸鱼龙发。生怕西风吹破㡌，我有髩丝新雪。何处登高，无人送酒，俗煞重阳节。纵然高望，战旗一片明灭。

临津怀古，

笛声?处，向霜空削下一天秋气。我买蜻蛉刚六尺，红树之中斜系。闻说当年，从来此处，剧号繁华市。如今只有，古祠闲映流水。　历数汉苑唐陵，沧桑转瞬，大抵皆如此。绣岭金墉都换了，何况弹丸黒子。赛鼓前村，巫歌极浦，断础刲羊豕。满陂红叶，老鸦衔上晴垒。

西氿舟行遇?，风同南畊赋。

天吴作剧。鼓洪涛澒洞，雷轰雪沸。怒鬛淫漦掀宇宙，顷刻半湖纯晦。白浪悬崖，黒云压橹，人命同于螘。太湖倒扳，喧豗那许龙睡。　我见天水犇腾，帆樯飞动，骑上霜篷背。醉作擘窠书。断岸，字迹淋漓怪伟。乱石将崩，孤城欲没，老树森奇鬼。一群野鸭，带啼触响丛苇。

途经溧水，是宋周美成作令地，慨焉赋此，

词推北宋。有周郞香弱，集名片玉。未向大晟塡乐府，此地先留芳躅。隔浦莲娇，满庭芳丽，唱尽相思曲。小亭姑射，当初何限花竹。弹指六百余年，词人重过此，闲愁掁触。一自汴京时世换，绝调、几人能续。冷店骑驴，野航听鴈，客睡何曾熟。蒋山在望，可怜依旧凝绿。

炙砚当年雪夜，记贪歌嗜洒，冲泥拖?。三十六簧寒不起，醉把红鹅笙炙。脱㡌顚狂，解衣盘礴，碎裂黄皮褶。诗书何用，任他堆老墙壁。　今日冷淡生涯，忍寒呵冻，苦伴端溪石。炽尽朱门红兽炭，翻惹蟾蜍泪滴。铜雀台荒，中书君秃，况是磨人墨。直须焚?，吾今老惰无匹。送韩闻西之吴门。

虎丘鹤涧，问狂奴綦迹，绿苔偏熟。前月中秋停片舸，特地来听丝竹。烂醉高歌，垫巾侧㡌，饱看晶轮沭。平生疎放，几曾甘受覊束。　今日帐后髯参，车中新妇，举止何羞缩。咫尺靑溪难寄兴，何况云山断续。君过横塘，船窗凝望，定见寒崖绿。为余传语，比来离恨千斛。

将发金陵，前一夕大雪，挑灯不寐，闷塡此词，拟归示蘧庵、桢伯、云臣、竹?诸先生。曁大士表兄、南畊表弟。

琼窝粉窖，尽六花一夜天公儿戏。罏火微红官烛冷，那不寸心如碎。北渚田荒，西畴租少，枉说丰年瑞。停杯大笑，伯符志业难遂。　遥忆故苑风光，钓徒词客，多少顚狂意。好个?溪真画本，小阁于中位置。万玉编蓑，千银缀网，渐理探梅事。曲阿道上，定怜风雪归骑。

春日玉　叶九来，招飮半茧，园时梅花正开。酒间话旧有感。卖饧天气，恰春光娇到，九分时节。城下小园围绿水，无数画廊周折。蝶趐憨红，?须簸煖，满院繁英缬。君如不醉，花时枉诩豪杰。　记否二十年前，襄王筵上，众里香曾窃。金缕衫边桃叶泪，多少细怜轻阅。柳絮帘栊，花枝年纪，事去和谁说。凭阑一梦，㡌簷糁徧时雪，

范龙仙、斋头喜遇娄东许九日，赋赠

六千三万筭。老顚此后，终当乐死。十载诗名成底用，何限东西卫尉。一语惊魂，杜陵曾说，主将奴才子，问他奴价，而今果否如婢。　君已髩㸃吴盐，怜余种种，亦复肩随矣。浮世几塲开口笑，盗跖也知如是。燕子年光，虫娘庭院，且住为佳耳。杨花如梦，满城日暮，飞起祖园。与玉　徐孚若话旧，?用前韵，

立谈数语，似项王帐后楚歌齐起，又似隣船商妇泣。一夜琵琶聒耳。红粉辞乡。靑袍失路。从古原如是。子规频唤。明朝春又归矣。　?取僧院听钟。歌楼持钵。老作吹箎婢。万事灰頺吾不恨。只负柔奴车子。满幅花笺。半床珊管，怕杀蓝田尉。单衾空馆鸭炉红瘦香死。

读孚若长歌。即席奉赠。仍用孚若原韵。

霆轰电掣，筭君才，真似怒涛千斛。百感淋漓风骤起，劈裂满堂桦烛。公醒而狂，人憎欲杀，抵鹊何须玉。春衫老泪，鲛珠瓣瓣堪掬。　不记三十年前，灌夫使气，嚄唶惊隣屋。弹指蓬莱今又浅，短髪可能长绿。诗酒前缘，莺花小刼，世事弹棋局。关山笛破欲吹吹不成曲。

徐孚若招同诸子过飮。余以怯酒先归，赋此言谢华堂鲸吸，看群公轰飮投琼博簺髣髴昆阳军马沸，屋瓦一时都坏。画鼓千挝，银甖百罚，促数筹如虿。人间堪唾。纷纷会掷天外，　我巳合走穷賔。关通逋客。?出糟丘界，愁极逄，欢偏易感，莫笑迩来胡惫。遥忆杯前，此时月下，满座傀俄态。朝来早过，一帘酒气还在。

丁巳仲秋，广陵寓中病，　不获为红桥、平山之游，怅然有作，奉柬观察金长真先生，并示豹人穆倩、孝威、定九、鹤问、仙裳、蛟门、叔定女受仔园、龙眉、爰琴、扶晨、无言，诸君

最无聊頼，又西风吹到，隋皇宫阙。明月桥边烟景换，依旧玉箫凄咽。绿水全昏，黄花早瘦，在事凭谁说。江山如画，恰逄愁卧时节。　安得桓石䖍来为驱　鬼，放我眉梢结。更把杜陵奇险句，高咏子璋?血。仆病何妨，人言可憎，笑汝揶揄物。曼声狂啸，碧云片片都裂。丁已中秋玉、　徐季重、叶九来招飮三友园同集，为宋既庭、刘震修、潘次畊、徐立斋、阁学、顾恪如、宋南金即席分赋。

揷天峭壁被风吹、月浪洗来逾绿。嵌壑苍崖鳞鬛动，万队熊蹲狮伏。碧海靑天，年年今夜，长见金波浴。姮娥耐冷，一轮细碾圆玉。　况复地有名园，人逄上客，消尽愁千斛。瘦石小桥苔迳，悄掩映疎花秀竹。更上山巓，龙川墓上，为我浇醽醁。醉归夜静，满身零乱金粟。题刘震修小像即次原韵：

平生谩骂笑纷纷，眼底汝曹何物。醉后擘窠盘硬句涴徧倡楼粉壁，柳絮萦鞭，花枝低㡌，狂煞何曾歇。侧身　趐?鹰，飒爽毛骨。　谁料同学少年，半封侯去，剩我渔舠?。击碎唾壶顚欲死，往事明明如月。君赋离鸾，仆歌老骥，一様关情切。中秋近矣，人间万顷晴雪。

赋得朝云坟在落花中，为黄天涛悼亡姫陆羽，嬉作：南阳词客，惯多愁善感，最能吟写。近为黄郞题恨句，凄咽如闻夜话。说道江乡，每年寒食，细雨啼山鹧。落红万斛，朝云坟在其下。　更被水墨轻描，丹靑澹抹，倍把愁肠惹。短短墓门花似血，㸃入倪迂小画。蝴蝶成团，蘼芜满路，閙杀前村社。倚楼人在，为他泪黦银帕。

寿蘧庵先生七十

元宵过了，喜华筵重炤，银花火树。南极老人星献瑞，恰接春灯三五。族压温邢，才雄管乐，伯仲齐伊吕。升平盛事，尧年老鹤能语。　今日髩髪萧萧，?山历历，也长安何处。三见蓬莱淸浅甚，一笑人间今古。铁笛仙翁，锦袍学士，暂溷渔樵侣。隔江长啸，月明何限更鼓。

送吴岂衍归宣城，兼寄沈方邺、梅耦长。

淋漓顿挫，借杜陵长句，幻成波磔。兀奡苍凉，盘痩硬鬰，若烟颿浪舶。巉削虚无，雕镌形状，万壑苍皮坼李潮，吾衍古，惟二子堪匹。　叹息世态媕娿，人情淟涊，奇字谁曾识。只有敬亭山色好，镇日相看亦得。归卧烟霞闲逄梅沈定问余踪迹。豪情冶兴，为言都不如昔。

小盎春兰盛开，与水仙相掩映。瓶梅暗香，复尔淸冽。雨窗无事，婆娑其间，词以咏之：

兰滋梅粉，被宵来厌浥，嫣然新沭。晓色幽幽凉逼砚，冷翠遥连苔竹。更喜仙葩，?离水国，也把幽芬扑。娇痕媚靥，一时雨后开足。　浪说天上琼花，月中桂子，多少闲荣辱。只有疎枝和野卉，领彀一生闲福。散髪林端，支頥涧侧，日取南华录。素甆凝雪，小廊又报茶熟。

纬云弟八载京华，昨始旋里。尙憇西村，未遑握手，先寄此词。

湖帆浦笛，是吾家远阁，䦨干间物。下嵌老梅铺铁藓，㸃缀池塘峭壁。八载难归，百端横集，往事成鸿雪。长安辇上，知他若个豪杰。　喜汝径办归装，买扬州小妇，趂春潮发。夜火羗村宵梦稳，笑问烛因谁灭。我在街南，何时相对，诉盈顚华髪。更阑吟罢，明明此意如月。

忆半雪怀纬云南乡子词有云燕?三度梅花不共看之句。今梅花开候，纬云南返，而半雪之墓已宿草矣。词以志痛，仍用前韵，井示犹子履端。嗟乎，余仲叹诗顚酒渇化为异物，记把一樽长忆。弟白昼吟声撼壁，每到梅开，便啼鹃血，红了千林雪。金台可怪，是他覊绊英杰。　今日罨画溪桥，天涯人到也，梅花重发。只是题诗人去久，字迹也应磨灭。故国茱茰，残年棣蕚，恨事多于髪。水明楼上，牎楞界上，纎月

将之梁园舟中有感和大兄前韵，　　宗石并州渐近，想草堂无恙，初冬景物。罨画溪云曾饱玩，怕玩乌衣巷壁。两月家乡，十年客路，多少风和雪。故园若軰，谁为扪虱之杰。　可惜击楫中流，英雄人去，萧瑟西风发。我倚帆樯无个事，夜看疎星明灭。沧海何心，桑田增感，此理真如髪。行藏随遇，试看天上，明月。南耕堂前，绿蕚梅花下作，用东坡赤壁词韵。空庭何有，笑幽花以外，都无长物。一树绿毛么鳯挂，零乱明窗粉壁。斜倚䦨干，微抛酒盏，笑玩林间雪。春寒犹沍，冻禽惊起，杰杰　可惜，花似当年。看花人渐老，悲歌空发。料得前村花更好，和了水云明灭。欲折繁英，倩他压㡌，绝称萧萧髪。角声吹落，堦前堆满晴月。

春日同纬云南畊徧历南岳诸园林仍用赤壁词韵。春山劝我只今朝，须尽此杯中物。莫把闲愁千万斛，题湿酒家墙壁。石畔泉流，林间风起，飐数枝香雪。一樽酹取。千秋射虎人杰，　况值北鴈初归，岩花随飮，兴共参差发。何限向来哀乐事，一笑浮沤生灭。日落帆轻，花欹㡌重，　翠侵毛髪。濒行恋恋，空山定好明月。

玉　阚若韩盛珍示王成博丘近夫诸子公䜩余軰于南芝堂席上，同靑际竹?纬云纪事，用赤壁词韵

玉　高䜩看，簪裾满座，一时人物。况值杯中山色好，吸取晴崖翠壁。金马新知，铜龙旧识，只我头成雪。乌丝题徧，群公漫许词杰。　坐有举举师师，褰帘?一笑，娇歌先发。若使主人知此意，应遣兰堂烛灭。住固为佳，居殊不易，种种余之髪。明朝归去，绿蓑长钓溪月。

由亳州至归德途经木兰故里有祠在焉。

苔垣藓迳，见灵旗玉貌，娟然幽处。传是木兰遗庙在，多少神弦赛鼓。绣袷蛾眉，红粧猿臂，飒爽真轩举。雌䧺扑朔，世间何限儿女。　今日满目?山，极天士马，杀气连营苦。安得月明飞锦繖，压倒萧娘吕姥。娘子军空，女郎祠，圯俛仰悲今古。空墙壊壁，画衣剥落如雨。

赠雪笠上人：

小长千里，记岩花岭鸟，六朝僧窟。一自秣陵凋敝后，难稳故山瓶拂。蹙踏天龙，抨弹狮象，人境俱?夺。衲衣手绽，曾经几载，飞雪　可借。梁孝园荒，侯嬴馆废，往迹多磨灭。谁耐枯禅耽澹漠。隐隐眉间侠骨。古寺城根，破篱湖靣饿伴残碑碣。秋行至矣，茅堂相对疎豁。

周弇山携具八?斋同亦人恭士子万弟诸君快飮，风雨飒至，炎　尽解词以纪事。

狂颷挟雨，恰氷车铁骑，一时砰击。倒㧞南湖高十丈，无数巨鱼人立。饱噉哀梨，横驱阵马，徙倚淸凉国。临风一笑，猬毛须卷如磔。　记否烟雨楼头，旧游星散，多少南和北。二十余年吾竟老，嬴得暮云堆碧。只有周郞，仍然年少，同作天涯客。无多酌我，为君起弄长笛。

开元寺纳凉，听客话、闯贼破城旧事。

夜凉水寺，有白头闲话。傍蜗牛屋，说起黄巾初入洛，正值中原，百六万马俱瘖，孤城欲没，杀气腾原陆。鬼谋人社，啾啾市上歌哭，　语久呜咽，难胜，向戍楼借取，四条弦续。不见女墙纯铁色，恨血至今犹绿。落日黄河，老鸦白项，啄尽贤豪肉。休论往事，碧天今夜新沭。

游京口竹林寺：

长江之上，看枝　蔓壑，尽饶覇气。狮子寄奴生长处，一片雄山莾水。怪石崩云，乱冈淋雨，下有鼋鼍睡。层层都挟飞而食肉之势。　只有铁瓮城南，群山嬴秀，画出吴天翠。绝似小乔初嫁与顾曲周郎佳婿。竹院盘陀，松寮峭蒨。最爱林臯寺。徘徊难去，夕阳烟磬沉未。

毘陵道中有怀四弟五弟即用四弟感旧原韵，麦仁店后，记斜阳，分手柔肠欲绝。从此南飞余一鴈，肃肃长征不歇。絮尽芦汀，拍残枫岸，风景增悲切。昨过江上，赭圻一片成血。　今日贳酒兰陵，铜官列岫，向水窗明灭。恶浪怒涛经过了，?见故园秋月。短髩聊萧，左车摇动，狗窦嘲余豁。夜长独睡，布衾僵卧难?。

附感旧原韵　　　　　　　　　　宗石式微王谢，叹飘蓬，感慨悲歌欲绝。记得承欢联鴈序，啸咏何时暂歇。故国江山，梁园风景，梦里增凄切。登高怅望，孤儿泪尽成血。　恨少十万黄金，供吾楎洒，意气何曾灭。成败总同蕉鹿梦，好似春花秋月。徤笔元方，饥驱阿季，相对愁难豁。遥思远阁，有人闲把香?。

秋夜携姫人稚子，借宿椒　东园。追忆与白生让木叔氏虞掌读书此间，已十七年矣。今二子巳亡，而余重复经此，不胜今昔之感。词以怆旧，枯荷败柳，恰书郞再过画楼全圯。十七年前蕉鹿梦，斜倚风廊重记。白傅高人，竹林贤阮，诙笑饶名理。飞觞覔句，琅玕刻尽空翠。　今日击筑筵空，绝缨会散，人去多年矣。我作驴鸣黄叶下，沉痛忽焉尽致。绣褓童乌，云蓝小妾，匿笑屏风地。痴儿騃女，那能了乃公事。

迦陵词全集卷十八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