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纪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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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2:04
宋纪十
丗祖孝武皇帝上
孝建元年春正月己亥朔,上祀南郊,改元,大赦。 甲辰,以尚书令何尚之为左光禄大夫、护军将军,以左衞将军颜竣为吏部尚书,领骁骑将军。 壬戌,更铸孝建四铢钱。 乙丑,魏以侍中伊馛为司空。 丙子,立皇子子业为太子。 初,江州刺史臧质自谓人才足为一丗英雄,太子劭之乱,质潜有异图,以荆州刺史南郡王义宣庸暗易制,欲外相推奉,因而覆之。质于义宣为内兄,既至江陵,即称名拜义宣。义宣惊愕问故,质曰:事中宜然。时义宣已奉帝为主,故其计不行。及至新亭,又拜江夏王义恭,曰:天下屯危,礼异常日。劭既诛义宣,与质功皆第一,由是骄恣,事多专行。凡所求欲,无不必从。义宣在荆州十年,财富兵彊,朝廷所下制度,意有不同,一不遵承。质自建康之江州,舫千余乗,部伍前后百余里。帝方自揽威权,而质以少主遇之,政刑庆赏,一不咨禀,擅用湓口钩圻米,台符,屡加检诘,渐致猜惧。帝滛义宣诸女,义宣由是恨怒。质乃遣密信说义宣,以为:负不赏之功,挟震主之威,自古能全者有几?今万物系心于公,声迹已著,见几不作,将为它人所先。若命徐遗寳、鲁爽驱西北精兵来屯江上,质帅九江楼船为公前驱,已为得天下之半。公以八州之众,徐进而临之,虽韩、白更生,不能为建康计矣。且少主失德,闻于道路,沈栁诸将,亦我之故人,谁肯为少主尽力者?夫不可留者年也,不可失者时也。质常恐溘先朝露,不得展其旅力,为公扫除,于时悔之何及!义宣腹心将佐咨议参军蔡超、司马笁超民等,咸有富贵之望,欲?质威名以成其业,共劝义宣从其计。质女为义宣子采之妇,义宣谓质无复异同,遂许之。超民,䕫之子也。臧敦时为黄门侍郎,帝使敦至义宣所,道经寻阳,质更令敦说诱义宣,义宣意遂定。豫州刺史鲁爽有勇力,义宣、质素与之相结。义宣密使人报爽及兖州刺史徐遗宝,期以今秋同举兵。使者至寿阳,爽方饮醉,失义宣指,即日举兵。爽弟瑜在建康,闻之逃叛。爽使其众戴黄标,窃造,灋服登坛,自号建平元年。疑长史韦处穆、中兵参军杨元驹、治中庾腾之不与已同,皆杀之。遗宝亦勒兵向彭城。二月,义宣闻爽已反,狼狈举兵。鲁瑜弟弘为质府佐,帝敕质收之。质即执台使举兵。义宣与质皆上表言为左右所谗疾,欲诛君侧之恶。义宣进爽号征北将军。爽于是送所造舆服诣江陵,使征北府户曹板义宣等:文曰:丞相刘,今?天子名义宣;车骑臧,今?丞相,名质;西平朱,今补车骑名修之。皆板到奉行。义宣骇愕,爽所送灋物并留竟陵,不听进质。加鲁弘辅国将军,下戍大雷。义宣遣咨议参军刘谌之将万人就弘,召司州刺史鲁秀,欲使为谌之后继。秀至江陵,见义宣,出拊膺曰:吾兄误我,乃与痴人作贼,今年败矣。义宣兼荆、江、兖、豫四州之力,威震逺近。帝欲奉乗舆灋物迎之,竟陵王诞固执不可,曰:奈何持此座与人!乃止。己卯,以领军将军栁元景为抚军将军。辛卯,以左衞将军王玄谟为豫州刺史。命元景统玄谟等诸将以讨义宣。癸巳,进据梁山洲,于两岸筑偃月垒,水陆待之。义宣自称都督中外诸军事,命僚佐悉称名。 甲午,魏主诣道坛受图箓。 丙申,以安北司马夏矦祖欢为兖州刺史。三月,己亥,内外戒严。辛丑,以徐州刺史萧思话为江州刺史,栁元景为雍州刺史。癸卯,以太子左衞率庞秀之为徐州刺史。义宣移檄州郡,加进位号,使同发兵。雍州刺史朱修之伪许之,而遣使陈诚于帝。益州刺史刘秀之斩义宣使者,遣中兵参军韦崧将万人袭江陵。戊申,义宣帅众十万?江津,舳舻数百里。以子慆为辅国将军,与左司马笁超民留镇江陵。檄朱修之使发兵万人继进,修之不从。义宣知修之贰于己,乃以鲁秀为雍州刺史,使将万余人击之。王玄谟闻秀不来,喜曰:臧质易与耳!冀州刺史垣䕶之妻,徐遗寳之姉也。遗宝邀护之同反,护之不从,发兵击之。遗寳遣兵袭徐州长史明胤于彭城,不克。胤与夏侯祖欢、垣护之共击遗寳于湖陆,遗寳弃众焚城奔鲁爽。义宣至寻阳,以质为前锋而进,爽亦引兵直趣歴阳,与质水陆俱下。殿中将军沈灵赐将百舸破质前军于南陵,擒军主徐庆安等。质至梁山,夹陈两岸,与官军相拒。夏,四月,戊辰,以后将军刘义綦为湘州刺史。甲申,以朱修之为荆州刺史。上遣左军将军薛安都、龙骧将军南阳宗越等戍歴阳,与鲁爽前锋杨胡兴等战,斩之。爽不能进,留军大岘,使鲁瑜屯小岘。上复遣镇军将军沈庆之济江,督诸将讨爽。爽食少,引兵稍退,自留断后。庆之使薛安都帅轻骑追之,丙戌,及爽于小岘。爽将战,饮酒过醉,安都望见爽,即跃马大呼,直往刺之,应手而倒。左右范双斩其首,爽众奔散,瑜亦为部下所杀。遂进攻寿阳,克之。徐遗寳奔东海,东海人杀之。
李延寿论曰:凶人之济其身,非丗乱莫由焉。鲁爽以乱丗之情,而行之于平日,其取败也宜哉!
南郡王义宣至鹊头,庆之送爽首示之,并与书曰:仆荷任一方,而舋生所统,近聊帅轻师,指往翦扑,军锋裁及,贼爽授首。公情契异常,或欲相见,及其可识,指送相呈。爽累世将家,骁猛善战,号万人敌。义宣与质闻其死,皆骇惧。栁元景军于采石,王玄谟以臧质众盛,遣使来求益兵。上使元景进屯姑孰。太傅义恭与义宣书曰:往时仲堪假兵灵宝,寻害其族;孝伯推诚牢之,旋踵而败。臧质少无美行,弟所具悉。今藉西楚之彊力,图济其私,凶谋若果,恐非复池中物也。义宣由此疑之。五月,甲辰,义宣至芜湖,质进计曰:今以万人取南州,则梁山中绝;万人缀梁山,则玄谟必不敢动。下官中流鼔棹,直趣石头,此上䇿也。义宣将从之,刘谌之密言于义宣曰:质求前驱,此志难测,不如尽锐攻梁山,事克然后长驱,此万安之计也。义宣乃止。宂从仆射胡子反等守梁山西垒。㑹西南风急,质遣其将尹周之攻西垒,子反方度东岸就玄谟计事,闻之,驰归。周之攻垒甚急,偏将刘季之帅水军殊死战,求救于玄谟,玄谟不遣。大司马参军崔勲之固争,乃遣勲之与积弩将军垣询之救之。比至,城巳陷,勲之、询之皆战死。询之,䕶之之弟也。子反等奔还东岸。质又遣其将庞法起将数千兵趋南浦,欲自后掩玄谟。游击将军垣护之引水军与战,破之。朱修之断马鞍山道,据险自守,鲁秀攻之不克,屡为修之所败,乃还江陵,修之引兵蹑之。或劝修之急追,修之曰:鲁秀,骁将也,兽穷则攫,不可迫也。王玄谟使垣护之告急于栁元景曰:西城不守,唯余东城万人贼军数倍彊弱不敌欲退还姑孰就节下协力当之更议进取元景不许曰:贼势方盛不可先退吾当卷甲赴之:护之曰:贼谓南州有三万人而将军麾下裁十分之一。若往造贼垒则虚实露矣。王豫州必不可来不如分兵援之元景曰:善。乃留羸弱自守,悉遣精兵助玄谟,多张旗帜,梁山望之,如数万人,皆以为建康兵悉至,众心乃安。质请自攻东城,咨议参军颜乐之说义宣曰:质若复克东城,则大功尽归之矣。宜遣麾下自行。义宣乃遣刘谌之与质俱进。甲寅,义宣至梁山,顿兵西岸。质与刘谌之进攻东城,玄谟督诸军大战。薛安都帅突骑先冲其陈之东南,䧟之,斩谌之首。刘季之、宗越又䧟其西北,质等兵大败。垣护之烧江中舟舰,烟熖覆水,延及西岸,营垒殆尽。诸军乗势攻之,义宣兵亦溃。义宣单舸迸走,闭户而泣。荆州人随之者犹百余舸。质欲见义宣计事,而义宣已去,质不知所为,亦走,其众皆降散。己未,解严。 癸亥,以吴兴太守刘延孙为尚书右仆射。六月,丙寅,魏主如隂山。 臧质至咸阳,焚烧府舍,载妓妾西走,使嬖人何文敬领余兵居前,至西阳,西阳太守鲁方平绐文敬曰:诏书唯捕元恶,余无所问,不如逃之。文敬弃众亡去。质先以妹夫羊冲为武昌郡,质往投之,冲已为郡丞胡庇之所杀。质无所归,乃逃于南湖,掇莲实噉之。追兵至,以荷覆头,自沈于水,出其鼻。戊辰,军主郑俱儿望见,射之,中心,兵刃乱至,肠胃萦水草,斩首送建康,子孙皆弃市。并诛其党䂊章太守乐安任荟之、临川内史刘懐之、鄱阳太守杜仲儒。仲儒,骥之兄子也。功臣柳元景等封赏各有差。丞相义宣走至江夏,闻巴陵有军,回向江陵,众散且尽,与左右十许人徒歩,脚痛不能前。僦民露车自载,縁道求食。至江陵郭外,遣人报竺超民,超民具羽仪兵众迎之。时荆州带甲尚万余人,左右翟灵寳诫义宣使抚慰将佐,以臧质违指授之宜,用致失利,今治兵缮甲,更为后图。昔汉髙百败,终成大业,而义宣忘灵寳之言,误云项羽千败,众咸掩口。鲁秀、笁超民等犹欲收余兵,更图一决,而义宣惽沮,无复神守,入内不复出,左右腹心稍稍离叛。鲁秀北走,义宣不能自立,欲随秀去,乃?息慆及所爱妾五人,著男子服相随。城内扰乱,白刃交横,义宣惧,坠马,遂歩进,笁。超民送至城外,更以马与之,归而城守。义宣求秀不得,左右尽弃之,夜复还南郡空廨。旦日,超民收送刺奸,义宣止狱戸坐地叹曰:臧质老奴,误我五妾。寻被遣出。义宣号泣,语狱吏曰:常日非苦,今日分别始是苦。鲁秀众散,不能去,还向江陵,城上人射之,秀赴水死,就取其首。诏右仆射刘延孙使荆、江二州,旌别枉直,就行诛赏。且分割二州之地,议更置新州。初,晋氏南迁,以扬州为京畿,榖帛所资皆出焉。以荆、江为重镇,甲兵所聚尽在焉。常使大将居之,三州戸口居江南之半。上恶其彊大,故欲分之。癸未,分杨州浙东五郡置东杨州,治㑹稽;分荆、湘、江、豫州之八郡置郢州,治江夏。罢南蛮校尉,迁其营于建康。大傅义恭议使郢州治巴陵。尚书令何尚之曰:夏口在荆、江之中,正对沔口,通接雍、梁,寔为津要。由来旧镇,根基不易。既有见城,浦大容舫,于事为便。上从之。既而荆、杨因此虚耗,尚之请复合二州,上不许。 戊子,省录尚书事。上恶宗室彊盛,不欲权在臣下,太傅义恭知其指,故请省之。上使王公八座与荆州刺史朱修之书,令丞相义宣自为计。书未逹,庚寅,修之入江陵,杀义宣,并诛其子十六人,及同党笁超民、从事中郎蔡超、咨议参军颜乐之等。超民兄弟应从诛,何尚之上言:贼既遁走,一夫可擒。若超民反复昧利,即当取之,非唯免愆,亦可要不义之赏。而超民曽无此意,微足观过知仁。且为官保全城府,谨守库藏,端坐待缚。今戮及兄弟,则与其余逆党无异,于事为重。上乃原之。
秋,七月,丙申朔,日有食之。 庚子,魏皇子弘生。辛丑,大赦,改元兴光。 丙辰,大赦。 八月,甲戌,魏赵王深卒。 乙亥,魏主还平城。冬,十一月,戊戌,魏主如中山,遂如信都;十二月,丙子,
还,幸灵丘,至温泉宫。庚辰,还平城。二年春正月,魏车骑大将军乐平王拔有罪赐死。 镇北大将军、南兖州刺史沈庆之请老,二月,丙寅,以
为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庆之固让,表䟽数十上,又面自陈,乃至稽颡泣涕。上不能夺,听以始兴公就第,厚加给奉。顷之,上复欲用庆之,使何尚之往起之。尚之累陈上意,庆之笑曰:沈公不效何公,往而复返。尚之慙而止。辛巳,以尚书右仆射刘延孙为南兖州刺史。 夏,五月,戊戌,以湘州刺史刘遵考为尚书右仆射。 六月,壬戌,魏改元太安。 甲子,大赦。 甲申,魏主还平城。 秋,七月,癸巳,立皇弟休祐为山阳王,休茂为海陵王,
休业为鄱阳王。 丙辰,魏主如河西。 雍州刺史武昌王浑与左右作檄文,自号楚王,改元永光,僃置百官以为戏笑,长史王翼之封呈其手迹。八月,庚申,废浑为庶人,徙始安郡。上遣贠外散骑侍郎东海戴明宝诘责浑,因逼令自杀,时年十七。 丁亥,魏主还平城。 诏祀郊庙,初设备乐,从前殿中曹郎荀万秋之议也。 上欲削弱王侯,冬,十月,己未,江夏王义恭、竟陵王诞奏裁损王侯车服、器用、乐舞制度,凡九事。上因讽有司奏増广为二十四条,听事不得南向坐,施帐劔不得为鹿卢形;内史相及封内官长止称下官,不得称臣,罢官则不复追敬。诏可。 庚午,魏以辽西王常英为太宰。 壬午,以太傅义恭领杨州剌史,竟陵王诞为司空,领南徐州刺史,建平王宏为尚书令。 是岁,以故氐王杨保宗子元和为征虏将军,杨头为辅国将军。头,文德之从祖兄也。元和虽杨氏正统,朝廷以其年幼才弱,未正位号,部落无定主。头先戍葭芦,母妻子弟并为魏所执,而头为宋坚守无贰心。雍州刺史王玄谟上言,请以头为假节、西秦州刺史,用安辑其众。俟数年之后,元和稍长,使嗣故业。若元和才用不称,便应归头。头能藩扞汉川,使无虏患。彼四千户荒州,殆不足惜;若葭芦不守,汉川亦无立理。上不从。
三年春正月庚寅,立皇弟休范为顺阳王,休若为巴陵王。戊戌,立皇子子尚为西阳王。 壬子,纳右衞将军何瑀女为太子妃。瑀,澄之曽孙也。甲寅,大赦。 乙卯,魏立贵人马氏为皇后。后,辽西郡公朗之女也。朗为秦、雍二州刺史,坐事诛,后由是没入宫。 二月,丁巳,魏主立子弘为皇太子,先使其母李贵人条记所付托兄弟,然后依故事赐死。 甲子,以广州刺史宗悫为豫州刺史。故事,府州部内论事,皆籖前直叙所论之事,置典籖以主之。宋丗诸皇子为方镇者多幼,时主皆以亲近左右领典籖,典籖之权稍重。至是,虽长王临藩,素族出镇,典籖皆出纳教命,执其枢要,刺史不得专其职任。及悫为豫州,临安吴喜为典籖,悫刑政所施,喜毎多违执,悫大怒曰:宗悫年将六十,为国竭命,正得一州如斗大,不能复与典籖共临之!喜稽颡流血,乃止。 丁零数千家匿井陉山中为盗,魏选部尚书陆真与州郡合兵讨灭之。闰月,戊午,以尚书左仆射刘遵考为丹阳尹。 癸酉,鄱阳哀王休业卒。 太傅义恭以南兖州刺史西阳王子尚有宠,将避之,乃辞扬州。秋,七月,解义恭杨州。丙子,以子尚为杨州刺史。时荧惑守南斗,上废西州旧馆,使子尚移治东城以厌之。扬州别驾从事沈懐文曰:天道示变,宜应之以德。今虽空西州,恐无益也。不从。懐文,懐逺之兄也。 八月,魏平西将军渔阳公尉眷击伊吾,克其城,大获而还。 九月,壬戌,以丹阳尹刘遵考为尚书右仆射。 冬,十月,甲申,魏主还平城。 丙午,太傅义恭进位太宰,领司徒。 十一月,魏以尚书西平王源贺为冀州刺史,更赐爵陇西王。贺上言:今北虏游魂,南冦负险,疆埸之间,犹须防戍。臣愚以为自非大逆、赤手杀人,其坐?盗及过误应入死者,皆可原宥。讁使守邉,则是已断之体受更生之恩,徭役之家蒙休息之恵。魏髙宗从之,久之,谓群臣曰:吾用贺言,一歳所活不少,増戍兵亦多。卿等人人如贺,朕何忧哉!㑹武邑人石华告贺谋反,有司以闻。帝曰:贺竭诚事国,朕为卿等保之,无此明矣。命精加讯验,华果引诬,帝诛之,因谓左右曰:以贺忠诚,犹不免诬谤,不及贺者,可无慎哉! 十二月,濮阳太守姜龙驹、新平太守杨自伦帅吏民弃郡奔魏。 上欲移青、冀二州并镇歴城,议者多不同。青、冀二州刺史垣护之曰:青州北有河、济,又多陂泽,非虏所向,毎来宼掠,必由歴城,二州并镇,此经逺之略也。北又近河,归顺者易,近息民患,逺申王威安,邉之上计也,由是遂定。 元嘉中,官铸四铢钱,轮郭形制与五铢同,用费无利,故民不盗铸。及上即位,又铸孝建四铢,形式薄小,轮郭不成。于是盗铸者众,杂以铅锡,翦凿古钱,钱转薄小,守宰不能禁,坐死免者相继,盗铸益甚,物价踊贵,朝廷患之。去歳春,诏钱薄小无轮郭者,悉不得行,民闲喧扰。是岁,始兴郡公沈庆之建议,以为宜听民铸钱,郡县置钱署,乐铸之家皆居署内,平其凖式,去其杂伪。去春所禁新品,一时施用,今铸悉依此格。万税三千,严检盗铸。丹杨尹颜竣駮之。以为五铢轻重,定于汉丗,魏晋以降,莫之能改,诚以物货既均,改之伪生故也。今云去春所禁,一时施用,若巨细揔行,而不从公铸,利已既深,情伪无极,私铸翦凿,尽不可禁。财货未赡,大钱已竭,数歳之间,悉为尘土矣。今新禁?行,品式未一,须㬰自止,不足以垂圣虑。唯府藏空匮,实为重忧。今纵行细钱,官无益赋之理,百姓虽赡,无解官乏。唯简费去华,专在节俭,求赡之道,莫此为贵耳。议者又以铜转难得,欲铸二铢钱。竣曰:议者以为官藏空虚,宜更改铸。天下铜少,宜减钱式,以救交弊,赈国舒民。愚以为不然。今铸二铢,恣行新细,于官无解于乏,而民间奸巧大兴,天下之货将糜碎至尽。空严立禁,而利深难绝,不一二年,其弊不可复救。民惩大钱之改,兼畏近日新禁,市井之闲,必生纷扰,逺利未闻,切患猥及。富商得志,贫民困窘,此皆甚不可者也。乃止。魏定州刺史髙阳许宗之求取不节,深泽民马超谤毁宗之,宗之敺杀超,恐其家人告状,上超诋讪朝政。魏髙宗曰:此必妄也。朕为天下主,何恶于超而有此言!必宗之惧罪诬超。案验果然,斩宗之于都南。 金紫光禄大夫颜延之卒。延之子竣贵重,凡所资供,延之一无所受。布衣茅屋,萧然如故。常乗羸牛笨车,逢竣卤簿,即屏住道侧。常语竣曰:吾平生不憙见要人,今不幸见汝。竣起宅,延之谓曰:善为之,无令后人笑汝拙也。延之甞早诣竣,见宾客盈门,竣尚未起。延之怒曰:汝出粪土之中,升云霞之上,遽骄傲如此,其能久乎!竣丁父忧,裁逾月,起为右将军,丹杨尹如故。竣固辞,表十上,不许,遣中书舍人戴明宝抱竣登车,载之郡舍,赐以布衣一袭,絮以彩纶,遣主衣就衣诸体。
大明元年春正月辛亥朔,改元,大赦。 壬戌,魏主畋于崞山。戊辰,还平城。 魏以渔阳王尉眷为太尉、录尚书事。 二月,魏人寇兖州,向无盐,败东平太守南阳刘胡。诏遣太子左衞率薛安都将骑兵,东阳太守沈灋系将水军,向彭城以御之,并受徐州刺史申坦节度。比至,魏兵已去。先是,群盗聚任城荆榛中,累丗为患,谓之任榛。申坦请回军讨之,上许之。任榛闻之,皆逃散。时天旱,人马渴乏,无功而还。安都、灋系坐白衣领职,坦当诛,群臣为请,莫能得。沈庆之抱坦哭于市曰:汝无罪而死,我哭汝于市,行当就汝矣。有司以闻,上乃免之。 三月,庚申,魏王畋于松山;己巳,还平城。 魏主立其弟新成为阳平王。 上自即吉之后,奢淫自恣,多所兴造。丹杨尹颜竣以蕃朝旧臣,数恳切諌争,无所回避,上浸不恱。竣自谓才足干时,恩旧莫比,当居中永执朝政,而所陈多不纳,疑上欲踈之,乃求外出以占上意。夏,六月,丁亥,诏以竣为东扬州刺史,竣始大惧。 癸卯,魏主如隂山。 雍州所统,多侨郡县,刺史王玄谟上言:侨郡县无有境土,新旧错乱,租课不时,请皆土断。秋,七月,辛未,诏并雍州三郡十六县为一郡。郡县流民不愿属籍,讹言玄谟欲反。时柳元景、宗彊群从多为雍部二千石乗声,皆欲讨玄谟。玄谟令内外晏然,以解众惑,驰使启上,具陈本末。上知其虚,遣主书吴喜抚慰之,且报曰:七十老公,反欲何求?君臣之际,足以相保,聊复为?伸郷眉头耳。玄谟性严,未尝妄笑,故上以此戯之。 八月,己亥,魏主还平城。 甲辰,徙司空、南徐州刺史竟陵王诞为南兖州刺史,以太子詹事刘延孙为南徐州刺史。初,髙祖遗诏,以京口要地,去建康密迩,自非宗室近亲,不得居之。延孙之先虽与髙祖同源,而髙祖属彭城,延孙属莒县,从来不序昭穆。上既命延孙镇京口,仍诏与延孙合族,使诸王皆序长㓜。上闺门无礼,不择亲踈尊卑,流闻民闲,无所不至。诞寛而有礼,又诛太子劭、丞相义宣,皆有大功,人心窃向之。诞多聚才力之士,蓄精甲利兵,上由是畏而忌之,不欲诞居中,使出镇京口,犹嫌其逼,更徙之广陵。以延孙腹心之臣,故使镇京口以防之。 魏主将东廵,冬十月,诏太宰常英起行宫于辽西黄山。 十二月丁亥,更以顺阳王休范为桂阳王。
二年春正月丙午朔,魏设酒禁,酿酤饮者皆斩之,吉凶之㑹,听开禁有程日。魏主以士民多因酒致鬪及议国政,故禁之。増置内外候官,伺察诸曹及州镇。或微服杂乱于府寺闲,以求百官过失;有司穷治,讯掠取服,百官?满二丈皆斩。又増律七十九章。 乙卯,魏主如广?温泉宫,遂廵平州。庚午,至黄山宫;二月,丙子,登碣石山。观沧海;戊寅,南如信都,畋于广川。 乙酉,以金紫光禄大夫禇湛之为尚书左仆射。 丙戌,建平宣简王宏以疾解尚书令,三月,丁未,卒。 丙辰,魏髙宗还平城,起太华殿。是时,给事中郭善明性倾巧,说帝大起宫室。中书侍郎髙允諌曰:太祖始建都邑,其所营立,必因农隙。况建国已久,永安前殿足以朝㑹,西堂、温室足以宴息,紫楼足以临望,纵有修广,亦宜驯致,不可仓猝。今计所当役凡二万人,老弱供饷,又当倍之,期半年可毕。一夫不耕,或受之饥,况四万人之劳费,可胜道乎!此陛下所宜留心也。帝纳之。允好切諌,朝廷事有不便,允輙求见,帝常屏左右以待之,或自朝至暮,或连日不出,群臣莫知其所言,语或痛切,帝所不忍闻,命左右扶出,然终善遇之。时有上事为激讦者,帝省之,谓群臣曰:君父一也,父有过,子何不作书于众中諌之。而于私室屏处諌者,岂非不欲其父之恶彰于外邪?至于事君,何独不然?君有得失,不能面陈,而上表显諌,欲以彰君之短,明己之直,此岂忠臣所为乎?如髙允者,乃真忠臣也。朕有过,未尝不面言,至有朕所不堪闻者,允皆无所避。朕闻其过,而天下不知,可不谓忠乎!允所与同徴者游雅等,皆至大官,封侯,部下吏至刺史二千石者亦数十百人,而允为郎二十七年不徙官。帝谓群臣曰:汝等虽执弓刀在朕左右,徒立耳,未尝有一言规正。唯伺朕喜恱之际,祈官乞爵。今皆无功而至王公,允执笔佐我国家数十年,为益不小,不过为郎,汝等不自愧乎!乃拜允中书令。时魏百官无禄,允常使诸子樵采以自给。司徒陆丽言于帝曰:髙允虽蒙宠待,而家贫,妻子不立。帝曰:公何不先言,今见朕用之,乃言其贫乎!即日至允第,惟草屋数间,布被缊袍,厨中盐菜而巳。帝叹息,赐帛五百匹,粟千斛。拜长子恱为长乐太守,允固辞,不许。帝重允,常呼为令公而不名。游雅常曰:前史称卓子康、刘文饶之为人?心者,或不之信。余与髙子游处四十年,未尝见其喜愠之色,乃知古人为不诬耳。髙子内文明而外柔顺,其言呐呐不能出口。昔崔司徒尝谓余云:髙生丰才愽学,一代佳士,所乏者矫矫风节耳。余亦以为然。及司徒得罪,起于纎微,诏指临责,司徒声嘶股栗,殆不能言。宗钦巳下,伏地流汗,皆无人色。髙子独敷陈事理,申释是非,辞义清辩,音韵髙亮,人主为之动容,听者无不神耸。此非所谓矫矫者乎?宗爱方用事,威振四海,尝召百官于都坐,王公已下,皆趍庭望拜,髙子独升阶长揖。由此观之,汲长孺可以卧见衞青,何抗礼之有?此非所谓风节者乎?夫人固未易知,吾既失之于心,崔又漏之于外,此乃管仲所以致恸于鲍叔也。 乙丑,魏东平成王陆俟卒。夏四月甲申,立皇子子绥为安陆王。 帝不欲权在臣下,六月戊寅,分吏部尚书置二人,
以都官尚书谢庄、度支尚书吴郡顾觊之为之。又省五兵尚书?晋丗散骑常侍,选望甚重,与侍中不异。其后职任闲散,用人渐轻,上欲重其选,乃用当时名士临海太守孔觊、司徒长史王彧为之。侍中蔡兴宗谓人曰:选曹要重,常侍闲淡,改之以名而不以实,虽主意欲为轻重,人心岂可变邪!既而常侍之选复卑,选部之贵不异。觊,琳之之孙;彧,谧之兄孙;兴宗,廓之子也。
裴子野论曰:官人之难,先王言之尚矣。周礼始于学校,论之州里,告诸六事,而后贡于王庭。其在汉家,州郡积其功能,五府举为椽属,三公参其得失,尚书奏之天子。一人之身,所阅者众,故能官得其才,鲜有败事。魏,晋易是,所失弘多。夫厚皃深衷,险如谿壑,择言观行,犹惧弗周。况今万品千群,俄折乎一面;庶僚百位,专断于一司。于是嚣风遂行,不可抑止,干进务得,兼加谄黩,无复㢘耻之风,谨厚之操。官邪国败,不可纪纲。假使龙作纳言,舜居南面,而治致平章,不可必也,况后之官人者哉!孝武虽分曹为两,不能反之于周、汉,朝三暮四,其庸愈乎!
丙申,魏主畋于松山。秋,七月,庚午,如河西 南。彭城民髙阇、沙门昙标以妖妄相扇,与殿中将军苗允等谋作乱,立阇为帝。事觉,甲辰,皆伏诛,死者数十人。于是下诏沙汰诸沙门,设诸条禁,严其诛坐,自非戒行精苦,并使还俗。而诸尼多出入宫掖,此制竟不能行。中书令王僧逹幼聦警能文,而跌荡不拘。帝?践阼,擢为仆射,居颜、刘之右,自负才地,谓当时莫及,一二年间,即望宰相。既而迁护军,怏怏不得志,累启求出,上不悦,由是稍稍下迁,五岁七徙,再被弹削。僧逹既耻且怨,所上表奏,辞㫖抑扬,又好非议朝政,上已积愤怒。路太后兄子尝诣僧达,趋升其榻,僧达令舁弃之。太后大怒,固邀上令必杀僧逹。㑹髙阇反,上因诬僧达与阇通谋,八月,丙戌,收付廷尉,赐死。
沈约论曰:夫君子小人,类物之通称,蹈道则为君子,违之则为小人。是以太公起屠钓为周师,傅说去板筑为殷相。明敭幽仄,唯才是与。逮于二汉,兹道未革。胡广累丗农夫,致位公相;黄宪牛医之子,名重京师。非若晩代分为二途也。魏武始立九品,盖以论人才优劣,非谓丗族髙卑。而都正俗士,随时俯仰,慿藉丗资,用相陵驾,因此相㳂,遂为成法。周汉之道,以智役愚;魏晋以来,以贵役贱。士庶之科,较然有辨矣。 裴子野论曰:古者德义可尊,无择负贩,茍非其人,何取丗族。名公子孙,还齐布衣之伍。士庶虽分,本无华素之隔。有晋以来。其流稍改,草泽竒士,犹显清途。降及季年。专限阀阅。自是三公之子。傲九棘之家。黄散之孙。蔑令长之室。转相骄矜。互争铢两。唯论门戸。不问贤能。以谢灵运、王僧逹之才华轻躁,使生自寒宗,犹将覆折。重以怙其庇荫,召祸宜哉!
九月,乙巳,魏主还平城。 丙寅,魏大赦。 冬,十月,甲戌,魏主北巡,欲伐柔然。至隂山,㑹雨雪,魏主欲还,太尉尉眷曰:今动大众以威北敌,去都不逺,而车驾遽还,虏必疑我有内难,将士虽寒,不可不进。魏主从之,辛卯,军于车崘山。 积射将军殷孝祖筑两城于清水之东,魏镇西将军封敕文攻之,清口戍主振威将军傅乾爱拒破之。孝祖,羡之曽孙也。上遣虎贲主庞孟蚪将兵救清口,青、冀二州刺史颜师伯遣中兵参军茍思逹助之,败魏兵于沙沟。师伯,竣之族兄也。上遣司空参军卜天生将兵㑹傅乾爱及中兵参军江方兴共击魏兵,屡破之,斩魏将窟瓌公等数人。十一月,魏征西将军皮豹子等将三万骑助封敕文寇青州,颜师伯御之,辅国参军焦度刺豹子坠马,获其铠矟具装,手杀数十人。度本南安氐也。魏主自将骑十万,车十五万两击柔然,度大漠,旌旗千里,柔然处罗可汗逺遁,其别部乌朱驾颓等帅数千落降于魏,魏主刻石纪功而还。 初,上在江州,山隂,戴灋兴、戴明宝、蔡闲为典籖,及即位,皆以为南台侍御史兼中书通事舍人。是岁三典籖,并以初举兵预密谋,赐爵县男;闲已卒,追赐之。时上亲览朝政,不任大臣,而腹心耳目不得无所委寄。灋兴颇知古今,素见亲待。鲁郡巢尚之,人士之末,渉猎文史,为上所知,亦以为中书通事舍人。凡选授迁徙。诛赏大处分,上皆与灋兴、尚之参懐。内外杂事,多委明宝,三人权重当时。而灋兴、明宝大纳货贿,凡所荐逹,言无不行,天下辐凑,门外成市,家产并累千金。吏部尚书顾觊之独不降意于灋兴等。蔡兴宗与觊之善,嫌其风节太峻,觊之曰:辛毗有言,孙、刘不过使吾不为三公耳。觊之常以为人禀命有定分,非智力所移。唯应恭已守道,而阇者不逹,妄意侥幸,徒亏雅道,无闗得丧。乃以其意命弟子原著定命论以释之。
资治通鉴卷第一百二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