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仲文

殷仲文

南蛮校尉觊之弟也。少有才藻，美容貌。从兄仲堪荐之于会稽王道子，即引为骠骑参军，甚相赏待。俄转咨议参军，后为元显征虏长史。会桓玄与朝廷有隙，玄之姊，仲文之妻，疑而间之，左迁新安太守。仲文于玄虽为姻亲，而素不交密，及闻玄平京师，便弃郡投焉。玄甚悦之，以为咨议参军。时王谧见礼而不亲，卞范之被亲而少礼，而宠遇隆重，兼于王、卞矣。玄将为乱，使緫领诏命，以为侍中，领左卫将军。玄九锡，仲文之辞也。

初，玄簒位入宫，其床忽䧟，群下失色。仲文曰：“将由圣徳深厚，地不能载。”玄大悦。以佐命亲贵，厚自封崇，舆马器服，穷极绮丽，后房妓妾数十，丝竹不绝音。性贪吝，多纳货贿，家累千金，常若不足。玄为刘裕所败，随玄西走，其珍宝玩好悉藏地中，皆变为土。至巴陵，因奉二后投义军，而为镇军长史，转尚书。

帝初反正，抗表自解曰：“臣闻洪波振壑，川无恬鳞；惊飚拂野，林无静柯。何者？势弱则受制于巨力，质微则无以自保，于理虽可得而言，于臣实非所敢譬。昔桓玄之代，诚复驱逼者众，至如微臣，罪实深矣。进不能见危授命，亡身殉国，退不能辞粟首阳，拂衣高谢。遂乃宴安昏宠，叨昧伪封，锡文篡事，曾无独固，名义以之俱沦，情节自兹兼挠，冝置极法，以判忠邪。会镇军将军刘裕匡复社稷，大弘善贷，伫一戮于微命，申三驱于大信，既惠之以首领，又申之以絷维。于时皇舆否隔，天人未泰，用忘进退，是以僶俛从事，自同令人。今宸极反正，唯新告始，宪章既明，品物思旧，臣亦胡颜之厚，可以显居荣次。乞解所軄，待罪私门。违离阙庭，乃心慕恋。”诏不许。仲文因月朔与众至大司马府，府中有老槐树，顾之良久而叹曰：“此树婆娑，无复生意。”仲文素有名望，自谓必当朝政，又谢混之徒畴昔所轻者，并皆比肩，常怏怏不得志。忽迁为东阳太守，意弥不平。刘毅爱才好士，深相礼接，临当之郡，游宴弥日。行至冨阳，慨然叹曰：“看此山川形势，当复出一伯苻。”何无忌甚慕之。东阳，无忌所统，仲文许当便道修谒，无忌故益钦迟之，令府中命文人殷阐、孔寗子之徒撰义搆文，以俟其至。仲文失志恍惚，遂不过府。无忌疑其薄己，大怒，思中伤之。时属慕容超南侵，无忌言于刘裕曰：“桓胤、殷仲文乃腹心之疾，北虏不足为忧。”义熙三年，又以仲文与骆球等谋反，及其弟南蛮校尉叔文并伏诛。仲文时照镜不见其面，数日而遇祸。仲文善属文，为世所重。谢灵运尝云：“若殷仲文读书半袁豹，则文才不减班固。”言其文多而见书少也。

史臣曰：桓玄篡凶父之余基，挟奸回之本性，含怒于失軄，苞藏其豕心，抗表以称寃，登高以发愤，观衅而动，窃图非望。始则假宠于仲堪，俄而戮殷以逞欲，遂得据全楚之地，驱劲勇之兵，因晋政之陵迟，乘会稽之酗蒏，纵其狙诈之计，扇其陵暴之心，敢率犬羊，称兵内侮。天长丧乱，?力寔繁，逾年之间，奄倾晋祚。自谓法尧禅舜，改物君临，鼎业方隆，卜年惟永。俄而义旗电发，忠勇雷奔，半辰而都邑廓清，逾月而?渠即戮，更延坠历，复振颓纲。是知神器不可以暗干，天禄不可以妄处者也。夫帝王者，功高宇内，道济含灵，龙宫凤历表其祥，彤云玄石呈其瑞。然后光临大宝，克享鸿名，允徯后之心，副乐推之望。若桓玄之幺麽，岂足数哉！适所以干纪乱常，倾宗绝嗣，肇金行之祸难，成宋氏之驱除者乎！

賛曰：灵寳隐贼，世载?德。信顺未孚，奸回是则。肆逆迁鼎，凭威纵慝。违天虐人，复宗殄国。

列传第六十九 晋书九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