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北晁先生鸡肋集卷第五十

轻识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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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5:39

济北晁先生鸡肋集卷第五十

五代杂论

李克用追黄巢于宛、胊,不及而还。过汴,休军封禅寺。朱全忠飨克用于上源驿,醉卧,伏兵发,郭景铢灭烛以水醒面而告以难,随电光缒尉氏门出,还军中。天复元年,全忠大举击晋,晋人大惧,㑹天大雨霖,梁兵多疾,解去。二年,梁军遂围太原,克用大惧,谋出奔云州,又欲奔匈奴,而梁军大疫,解去。

右新史唐纪第四卷,全忠所忌惟克用,几危者数矣,而卒免。而李氏果代朱氏,岂非天耶?

乾宁元年冬,李克用攻幽州,李匡俦弃城走,追至景城见杀,以刘仁恭为畱。后四年,仁恭叛晋,克用以兵五万击仁恭,战于安塞,克用大败。天复六年,梁攻燕沧州,燕王仁恭来乞师,克用恨仁恭反复,欲不许,其子存朂谏曰:此吾复振之时也。今天下之势,㱕梁者十七八,彊如赵、魏、中山,无不听命,是自河以北无为梁患者,其所惮惟我与仁恭耳。若燕晋合势,非梁之福也。夫为天下者不顾小怨,且彼常困我而我急其难,可因以徳而怀之,是谓一举而两得,此不可失之机也。克用以为然,乃为燕出兵,梁围乃解去。

右新史唐纪第四卷。庄宗之得天下,此其机也。人情快目前之忿,而暗耳后之利,其察不察,间不容发,惜其雄勇有逺畧如此,至其得天下而为之,殆今日不为明日计,而蔽于所好,权在近习,国将颠而不知,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夫性习之相逺,不至于是,将夷狄之情,困则忍而思深,乐则不图后,理固然哉!

李嗣源劝庄宗入汴,嗣源以千骑先攻封丘门,王瓒开门降。庄宗后至,见嗣源大喜,手揽其衣,以头触之曰:天下与尔共之。拜中书令。

右新史唐纪第六卷。自李克用力战伐,与梁为敌国,庄宗能继其业,遂得天下,斯亦难矣。方庄宗之入汴梁,固未灭也。㑹其得意,遽思与人共之,唐社稷未立,天下之定于我未可知,而所以许嗣源者已极矣。夷狄尚气,喜于意外,一旦之获而不图,后日无以复加之弊,其兦非不幸也。明宗家夷狄,太宗养以为子,赐名嗣源。庄宗遣嗣源讨赵在礼于魏,军变,遂入汴。

废帝本姓王氏,明宗掠得之,养以为子,名曰从珂。愍帝以为北京畱守,遂据城反,以兵入京师。

右新史唐纪第六、第七卷。庄宗之入汴也,嗣源先攻封丘门,克之,即拜中书令。明宗之南也,得从珂兵在后,而军声大振,即封潞王。夫养非族类,以为巳姓,而用其功以取天下,功髙位迫,而不知图之,祸可胜言哉!然庄宗始与梁战河上,明宗功为多,晚节溺于倡乐,明宗取之,其理固宜。至明宗春秋已髙,从珂之势既迫,大臣屡言忍而不断,以贻后患,为可惜也。夫!虽然,明宗与从珂所以簒人而有之,其迹畧同,而明宗于五代享国差久,而从珂不旋踵而败,则亦各其才之分也。

明宗与梁人战徳胜桥,晋髙祖马甲断梁兵㡬,及刘知逺以所椉马授之,复取髙祖马殿而还。髙祖徳之。愍帝出奔,髙祖遇帝于卫州,知逺尽杀帝左右,畱帝传舍而去。耶律徳光送髙祖至潞州,临决,指知逺曰:此都军甚操刺,无大故,勿弃之。后徙知逺领㱕徳,耻与杜重威同制,杜门不出。髙祖怒,欲罢其兵职,赵莹以为不可,遣和凝就梁宣喻,乃受命。

右新史第十卷。五代惟梁唐竝立,夹河百战而唐得之,梁又内乱,其失国固无可疑者。晋取于唐,汉取于晋,周取于汉,皆勲臣阻兵,以危疑促祸,惟其草昧君臣之分未定,而藉人之力以取大寳,一人得之,一人従后而伺之,至其已迫,反为所取,曾不旋踵。悲夫,徳不足以相君臣,又牵于旧恩,以不早辩其失也,尚谁咎哉?故必有圣人出而后天下大定,非数也,理也。

王檀字众美,京兆人,事梁为天平军节度使。尝招纳兦盗,居帐下,帐下兵乱,入杀檀。右新史第二十三卷。古奸雄拥地阻兵,招纳逋逃,茍须其力以济者多矣。檀事梁无贰,且纳盗以为爪牙,欤则恩不足怀,威不足制,而养虎自遗患,可为世之奸豪戒也。

王䖍裕,琅邪人,邢州孟迁降梁,为晋所围。太祖遣䖍裕以精兵百人疾驰晋围入邢州。遟明立梁旗帜于城上,晋人以为救兵至,乃退。已而晋兵复来,䖍裕不能支,迁执䖍裕以降于晋,见杀。

右新史第二十三卷。韩信用市人战,所以能变化若神者,其技惟不竆于披旗立帜之间故也。䖍裕以百人入晋围,晋遽为解去,亦竒矣。得其一说而不知所以善其后,至其复来,安坐而受缚,真儿戯哉!

昭宗以宰相徐彦若镇鳯翔,李茂贞不奉诏,昭宗以茂贞不逊不能忍,以问宰相杜让能,让能以谓茂贞地大兵彊,而唐力未可以致讨,鳯翔又近京师,昜以自危,而难于后悔。昭宗怒曰:吾不能孱孱坐受凌弱。乃责让能治兵,而以覃王嗣昭为京西招讨使。令下京师,市人皆知其不可。茂贞遂犯京师。昭宗为杀两枢宻,赐让能死。让能曰:臣固先言之矣,唯杀臣可以纾国难。昭宗泣下霑襟。

右新史第四十卷。唐之衰也,以六军之士不能当一镇,其所由来渐矣。其患如大疽之著要害,终溃而死。而让能曰:姑忍之,以待其自溃而已。夫岂无一朝之䇿,徼幸于复全乎?史称昭宗为人明俊,初亦有志于兴复,而外患已成,内无贤佐,颇亦慨然思得非常之才,而用匪其人,徒以益乱。夫国之将兦,虽有天命,然拱手而待灭,亦良可惜夫!

茂贞与韩建、王行瑜犯京师,谋废昭宗,立吉王保,未果,而李克用亦举兵,茂贞惧,乃杀宰相韦昭度等而去。晋兵已破,王行瑜请击茂贞,昭宗诏罢晋军。克用叹曰:唐不诛茂贞,忧未已也。

右新史第四十卷。唐所以未即兦,正以彊藩自相持也。使克用遂灭茂贞,唐之兦更速云。

梁末帝以魏兵素骄难制,乃分相、澶、卫三州,建昭徳军,魏、博、贝仍为天雄军,以贺徳伦为节度使,分牙兵之半入昭徳。効节军将张彦执徳伦,縦兵大掠。末帝谕以诏书,彦裂诏书抵于地,乃迫徳伦降晋。徳伦惶恐曰:惟将军命。乃奉书庄宗。庄宗入魏,徳伦以彦逼已,隂诉于庄宗,庄宗斩彦于临清而后入,徙徳伦为大同军节度使。

右新史第四十四卷。庄宗所以得入魏,由彦叛梁而降晋也。其迫徳伦以降晋,于梁则负矣,而宜无以得罪于晋也。然而徳伦诉之庄宗,庄宗终以逼其长为不顺而斩彦,彦死而魏人之心滋益服。呜呼,庄宗可谓有君天下之度矣。

张全义,临濮人,兦入黄巢贼中,后仕梁为魏主。庄宗入汴,自洛来朝,泥首请罪,改封齐王。初,庄宗欲掘梁太祖墓,斲棺戮尸,全义以谓仇敌,今已屠灭其家,剖棺之戮,非王者以大度示天下也。庄宗以为然。

右新史第四十五卷。全义草贼耳,其諌庄宗意虽徳梁而为此说,亦庶乎长者之言也。

王守恩为静难军节度使,西京畱守,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周太祖以枢宻使将白文珂等军西平三叛,还过雒阳,守恩以使相自处,肩舆出迎,太祖怒,即日以头子命文珂代守恩畱守,守恩方诣馆谒,坐于客次以竢见,而吏驰报新畱守视事于府矣。守恩大惊,不知所为,遂罢去,奉朝请于京师。

右新史第四十六卷。周太祖虽时已贵,方将兵有功,而守恩亦位髙,悍倨难制,至以尺纸自外昜畱,守顷刻而代,而守恩束手从命,上下怗息,不敢有一言,其取天位,非一日之势也。

唐制,枢宻使常以宦者为之,自梁用敬翔、李振,至庄宗始用武臣,而权重将相。髙祖时,以宰相桑维翰、李崧兼枢宻使,刘处让与宦者心不平之。杨光逺之讨范延光也,以晋重兵在巳掌握,举动多骄恣,其所求请,髙祖颇裁抑之。处让言:此非上意,皆维翰、崧等嫉公耳。兵罢,光逺诉之,髙祖不得已,罢维翰等,以处让为枢宻使,凡所陈述,多不称旨。处让丁母忧,遂以其印付中书,而废其职。

右新史第四十七卷刘处让传:枢宻使自唐以宦者为之,内持权,胁制人主,其患非一日之故也。庄宗改用武臣,而安重诲之徒实制朝廷,髙祖夺以付宰相,名实称矣。虽其初宦者武臣不悦,至为罢维翰等,然卒废枢宻使,不畀近习,握兵之人自此始,可谓有逺虑者也。荆南髙季兴,初为汴州富人李让家僮,梁祖竒其才,开平中,为荆南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唐庄宗时,其下劝季兴入朝,京师既㱕,庄宗心悔,遣之。季兴曰:吾行有二失:来朝一失,放还一失。且主上百战以取河南,对功臣夸手抄春秋。又曰:我于手指上得天下。其自矜伐如此,吾可无虑矣。

右新史第六十九卷。庄宗能嗣其先志,复仇攘敌,遂灭梁而有天下。当此之时,威震诸侯,季兴惶惧,首以身朝,如庄宗之言,未大失也。而季兴遽知其无能为,自此遂安枕无勤王意。而庄宗不终其业,亦卒如其所料。观季兴虽始以奴隶椉时乱离,至拥旄钺,然智识如此。其跨有十州,传子若孙,岂偶然哉!

契丹初,常推一大人,建旗鼔以统八部。某部大人遥辇立时,刘仁恭据有幽州,数出兵攻之。每岁秋霜落,则出兵烧其野草。契丹马多饥死,即以良马赂仁恭,求市牧地,请聴盟约惟谨。

右新史第七十二卷。论者谓战国时,如燕、赵小国,内御彊敌,外攘戎虏,孤立而无患,不闻其以币赂事人而偷安也。其说信然。观仁恭非有英杰之才,内困太原之讨,且殚其力以求附梁,虑兦不暇,而犹能外病契丹,至反以马赂仁恭,求不侵扰,惟恐不得。然后知昔燕、赵之所以守其国者,亦必有说。而后世猥曰虏益彊大,非古者比。至以中国全力不能一日㤀北顾忧。夫使邉臣虑国如燕、赵,仁恭之图已事,而朝廷不预,此唐之盛时,所以用三节度捍邉而无忧也。济北晁先生鸡肋集卷第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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