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韩愈论史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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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4 22:53
与韩愈论史官书
正月二十一日,某顿首十八丈退之侍者:前获书言史事,云具与刘秀才书,及今乃见书,藁私心甚不喜。与退之往年言史事甚大谬。
若书中言,退之不冝一日在馆下,安有探宰相意,以为苟以史荣一韩退之耶?若果尔,退之岂冝虚受宰相荣巳而冐居馆下,近宻地,食奉养役使,掌固利纸笔为私书,取以供子弟费。古之志于道者不若是。
且退之以为纪录者有刑祸。避不肯就。尤非也。史以名为褒贬。犹且恐惧不敢为。设使退之为御史中丞大夫。其褒贬成败。人愈益显。其冝恐惧尤大也。则又将扬扬入台府。美食安坐。行呼唱于朝廷而巳耶。在御史犹尔。设使退之为宰相。生杀岀入。升黜天下士。其敌益众。则又将扬扬入政事堂。美食安坐。行呼唱于内庭外衢而巳耶。何以异不为史而荣其号利其禄者也。
又言不有人祸。则有天刑。若以罪夫前古之为史者。然亦甚惑。凡居其位。思直其道。道苟直。虽死不可回也。如回之,莫若亟去其位。孔子之困于鲁、卫、陈、宋、蔡、齐、楚者,其时暗,诸侯不能以也。其不遇而死,不以作春秋故也。当其时,虽不作春秋,孔子犹不遇而死也。若周公、史佚,虽纪言书亊,犹遇且显也,又不得以春秋为孔子累。范晔悖乱,虽不为史,其族亦赤。司马迁触天子喜怒,班固不检下,崔浩沽其直以闘暴虏,皆非中道。左丘明以疾肓,出于不幸,子夏不为史,亦盲,不可以是为戒,其余皆不出此。是退之冝守中道,不忘其直,无以他亊自恐。退之之恐,唯在不直,不得中道,刑祸非所恐也。凡言二百年文武亊多有诫如此者。今退之曰我一人也。何能明。则同职者又所云若是。后来継今者又所云若是。人人皆曰我一人。则卒谁能纪传之耶。如退之但以所闻知孜孜不敢怠。同职者后来継今者亦各以所闻知孜不敢怠。则庻几不坠,使卒有明也。不然,徒信人口语,每每异辞,日以滋乆,则所云磊磊轩天地者,决必不沉没,且乱杂无可考,非有志者所忍恣也。果有志,岂当待人督责迫蹙,然后为官守耶。
又凡鬼神事眇茫荒惑无可准,明者所不道,退之之智而犹惧于此。今学如退之。辞如退之。好言论如退之。慷慨自为正直行。行焉如退之。犹所云若是则唐之史述其卒无可托乎。明天子贤宰相得史才如此。而又不果。甚可痛哉。退之冝更思可为速为。果卒以为恐惧不敢。则一日可引去。又何以云行且谋也。今当为而不为,人诱馆中他人及后生者,此大惑已。不勉已而欲勉人,难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