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边务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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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6 15:30

陈言边务疏

迩者窃见 皇上以彗星之变,警戒修省,又以虏宼猖獗,命将出师, 宵旰忧勤,不遑宁处,此诚 圣主遇灾能警,临事而惧之盛心也。当玆多故,主忧臣辱,孰敢爱其?,况有一二之见,而忍不以上闻耶?

臣愚以为今之大患,在于为大臣者,外托愼重老成之名,而内为固禄希宠之计;为左右者内挟交结蔽壅之资,而外肆招权纳贿之恶。习以成俗,互相为奸。忧世者谓之迂狂,进言者目以浮躁,沮抑正大刚直之气,而养成怯懦因循之风,故其衰耗颓塌,将至于不可支持而不自觉。今幸上天仁爱,适有边陲之患,是忧虑警省,易辕改辙之机也。此在 陛下必宜自有所以痛革弊源,惩艾而振作之者矣。新进小臣,何敢僭闻其事,以于出位之诛。至于军情之利害,事机之得失,苟有所见,是固蒭荛之所可进,卒伍之所得言者也。臣亦何为而不可之有。虽其所陈未必尽合时论。然私心窃以为必宜如此。则又不可以苟避乖刺而遂巳于言也。谨陈便宜八事。以备采择。一曰蓄材以备急。二曰舍短以用长。三曰简师以省费。四曰屯田以足食。五曰行法以振威。六曰敷恩以激怒。七曰捐小以全大。八曰严守以乗弊。

何谓蓄材以备急。臣惟将者三军之所恃以动。得其人则克以胜。非其人则败以亾。其可以不豫畜哉。今者边方小宼。曾未足以辱偏禆。而 朝廷会议推举。固巳仓皇失措。不得巳而思其次一二人之外。曾无可以继之者矣。如是而求其克敌致胜。其将何恃而能乎。夫以南宋之偏安。犹且宗泽岳飞韩世忠刘锜之徒以为之将。李纲之徒以为之相。尚不能止金人之冲突。今以一綂之大。求其任事如?子者。曾未见有一人。万一虏宼长驱而入。不知 陛下之臣孰可使以御之,若之何其犹不寒心而早图之也。臣愚以为今之武举,仅可以得骑射搏击之士,而不足以收韬略綂驭之才。今公矦之家,虽有教读之设,不过虚应故事,而实无所禆益。诚使公矦之子皆聚之一所,择文武兼济之才。如今之提学之职者一人以教育之,习之以书史骑射,授之以韬略谋猷,又于武学生之内岁升其超异者于此,使之相与磨礲砥砺,日稽月考,别其才否,比年而挍试,三年而?举。至于兵部,自尚书以下,其两侍郞使之毎岁更迭廵边、于科道部属之内。择其通变特达者二三人以从。因使之得以周知道里之远近。边关之要害。虏情之虚实。事势之缓急。无不?谙熟察于平日。则一旦有急。所以遥度而往莅之者。不虑无其人矣。孟轲有云、苟为不畜。终身不得。臣愿自今畜之也。

何谓舍短以用长?臣惟人之才能,自非圣贤有所长必有所短,有所明,必有所蔽。而人之常情,亦必有所惩于前,而后有所警于后。吴起杀妻,忍人也,而称名将;陈平受金,贪夫也,而为谋臣;管仲被囚而建霸,孟明三北而成功,顾上之所以驾驭而鼓动之者何如耳。故曰,用人之仁去其贪,用人之智去其诈,用人之勇去其怒。夫求才于仓卒艰难之际,而必欲拘于规矩绳 之中,吾知其必不克矣。臣尝闻诸道路之言,曩者边关将士以骁勇强悍称者,多以过失罪名摈弃于闲散之地。夫有过失罪名,其在平居无事,诚不可使处于人上。至于今日之多事,则彼之骁勇强悍,亦诚有足用也。且彼摈弃之久,必且悔艾前非,以思奋励。今诚委以?千之众,使得立功自赎,彼又素熟于边事,加之以积愤之余,其与不习地利、志图保守者,功宜相远矣。古人有言:使功不如使过。是所谓使过也。

何谓简师以省费?臣闻之兵法曰: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夫古之善用兵者,取用于国,因粮于敌,犹且日费千金。今以中国而御夷虏,非漕挽则无粟,非征输则无财,是固不可以言因粮于敌矣。然则今日之师、可以轻出乎。臣以公差在外、甫归旬日。遥闻出师。窃以为不必然者。何则。北地多寒。今炎暑渐炽。虏性不耐。我得其时。一也。虏恃弓矢。今大雨时行。筋胶解弛。二也。虏逐水草以为居。射生畜以为食。今巳蜂屯两月。边草殆尽。野无所猎。三也。以臣料之。官军甫至。虏迹遁矣。夫兵固有先声而后实者。今师旅既行。言巳无及。惟有简师一事。犹可以省虚费而得实用。夫兵贵精不贵多。今速 诏诸将。密于万人之内。取精健足用者三分之一。而余皆归之京师。万人之声既扬矣。今密归京师。边关固不知也,是万人之威犹在也,而其实又可以省无穷之费,岂不为两便哉?况今官军之出,战则退后,功则争先,亦非边将之所喜。彼之请兵,徒以事之不济,则责有所分焉耳。今诚于边塞之卒,以其所以养京军者而养之。以其所以赏京军者而赏之。旬日之间,?万之众可立募于帐下,奚必自京而出哉。

何谓屯田以给食。臣惟兵以食为主。无食是无兵也。边关转输。水陆千里,踣顿捐弃。十而致一。故兵法曰。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近师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此之谓也。今之军官既不堪战阵,又使无事坐食以益边困,是与敌为谋也。三边之戌,方以战守,不暇耕农。诚使京军分屯其地,给种授器,待其秋成,使之各食其力,宼至则授甲归屯,遥为声势,以相掎角。宼去仍复其业,因以其暇缮完虏所折毁边墙亭堡,以遏冲突。如此,虽未能尽给塞下之食,亦可以少急输餽矣。此诚持乆俟时之道,王师出于万全之长策也。

何谓行法以振威。臣闻李光弼之代子仪也,张用济斩于辕门;狄靑之至广南也,陈曙戮於戏下。是以皆能振疲散之卒,而摧方强之虏。今边臣之失机者,往往以计幸脱,朝䘮师于东陲,暮调守于西鄙,罚无所加,兵因纵弛。如此,则是 陛下不惟不寘之罪,而复为曲全之地也。彼亦何惮而致其?力哉。夫法之不行,自上犯之也。今总兵官之头目,动以一二百计,彼其诚以武勇而收录之也,则亦何不可之有?然而此辈非势家之子弟,即豪门之夤缘,皆以权力而强委之也。彼且需求刻剥,骚扰道路,仗势以夺功,无劳而冒赏,懈战士之心,兴边戎之怨。为总兵者,且复资其权力以相后先。其委之也,敢以不受乎?其受之也,其肻以不庇乎。苟戾于法。又敢斩之以殉乎。是将军之威。固巳因此辈而索然矣。其又何以临师服众哉。臣愿 陛下手勑提督等官、?令之日。即以先所丧师者斩于辕门。以正军法。而所谓头日之属。悉皆禁令?囘。毋使渎扰侵冒。以挠将权。则士卒奋励。军威振肃。克敌制胜。皆原于此。不然。虽有百万之众。徒以虚国劳民。而亦无所用之也。

何谓敷恩以激怒。臣闻杀敌者怒也。今师方失利。士气消沮。三边之戍。其?亾者。非其父母子弟。则其宗族亲戚也。今诚抚其疮痍。问其疾苦。恤其孤寡。振其空乏。其?者皆无怨尤,则生者自宜感动。然后简其强壮,宣以 国恩,喻以虏雠,明以天伦,激以大义,悬赏以鼓其勇,暴恶以?其怒,痛心疾首,日夜淬砺,务与之俱杀父兄之雠,以报 朝廷之德,则我之兵势日张,士气日奋,而区区丑虏有不足破者矣。

何谓捐小以全大。臣闻之兵法曰、将欲取之。必固与之。又曰、佯北勿从。饵兵勿食。皆捐小全大之谓也。今虏势方张。我若按兵不动。彼必出锐以挑战。挑战不巳。则必设诈以致师。或捐弃牛马而伪逃。或揜匿精捍以示弱。或诈溃而埋伏。或濳军而请和。是皆诱之以利也。信而从之,则堕其计矣。然今边关守帅,人各有心,虏情虚实,事难卒办。当其挑诱之时,畜而不应,未免小有剽掠之虞。一以为当救,一以为可邀,从之则必䧟于危亾之地,不从则又惧干坐视之诛。此王师之所以奔逐疲劳,损失威重。而丑虏之所以得志也。今若恣其操纵。许以便宜。其纵之也。不以为坐视。其捐之也。不以为失机。养威畜愤。惟欲责以大成。而小小挫失。皆置不问。则我师常逸。而兵威无损。此诚胜败存亾之机也。

何谓严守以乗弊。臣闻古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葢中国工于自守。而胡虏长于野战。今边卒新破。虏势方剧。若复与之交战。是投其所长而以胜予敌也。为今之计。惟宜婴城固守。远斥堠以防奸。勤间谍以谋虏。熟训练以用长。严号令以肃惰。而又频加犒享。使皆畜力养锐。譬之积水。俟其盈满充溢。而后乗怒急决之。则其势并力骤。至于崩山漂石而未巳。昔李牧备边。日以牛酒享士。士皆乐为一战。而牧屡抑止之。至其不可禁遏。而始奋威并出。若不得已而后从之。是以一战而破强胡。今我食既足。我威既盛。我怒既?。我师既逸。我守既坚。我气既锐。则是周悉万全。而所谓不可胜者。既在于我矣。繇是我足则虏日以匮。我盛则虏日以衰。我怒则虏日以曲。我逸则虏日以劳。我坚则虏日以虚。我锐则虏日以钝。索情较计。必将疲罢奔逃。然后用奇设伏,悉师振旅。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迎邀夹攻,首尾横击。是乃以足当匮。以盛敌衰。以怒加曲。以逸击劳。以坚破虚。以锐攻钝。所谓胜于万全。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者也。

右臣所陈。非有奇特。出人之见。固皆兵家之常谈。今之为将者之所共见也。但今边关将帅。虽或知之而不能行。?皆视为常谈。漫不加省。势有所轶。则委于无可奈何。事惮烦难。则为因循苟且。是以翫习弛废。一至于此。 陛下不忽其微。乞 勑兵部将臣所奏。熟议可否。转行提督等官。即为斟酌施行。毋使视为虚文。务欲责以实効。庻于军机必有少补。臣不胜为 国惓惓之至。先生功业俱在西南。未尝北犁虏庭无所表著。然读此疏、筹边巳无余策。使边臣实实能以先生所言者见之行事、便是乆安长治之规。读先生八策、胜孙子十三篇也。神而明之。存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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