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韩文公庙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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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7 14:41
潮州韩文公庙碑文
潮州韩文公庙有二:其一在城南,宋元祐中知军州王涤始建,苏文忠铭之,今城南书院是也。其一湻熙中知军州丁允元迁城南庙于城西,即忠祐庙也。自前明至本朝,春秋祀事皆行于城西。嘉庆二年,知海阳县韩君异葺治之。阳湖恽敬为碑文,邮之潮州,与潮之贤士大夫商公之故,且告后世焉。公以谏迎佛骨,贬潮州,去菩提达摩入中国二百八十余年矣。其时关东西则有丹霞然、圭峰密,河北则有赵州谂、临济元,江表则有百丈海、沩山祐、药山俨,岭外则有灵山巓。其师友几徧天下,皆以超世之才智,绝人之功力,津梁后起,以合于菩提达摩之传。而公之生也。与之同时。公之仕也。与之同地。呜呼。于此而言不惑。不其难欤。且其时上无孔子之师。下无七十子之友。老庄之所流别。管墨之所出入。马郑之所未攻。孔贾之所未辩。呜呼。于此而言不惑。不其难欤。是故公之辟佛。辟于极盛之时。宋人之辟佛,辟于既衰之后。宋人之辟佛,以千万人攻佛之一人。公之辟佛,以一人攻为佛之千万人,故不易也。虽然,公之辟佛至矣,而佛之教至今存焉,何也?盖圣贤之于天下,去其甚而已。禹抑洪水,而水之泛滥,仍世有之。周公兼夷狄,驱猛兽,而夷狄猛兽之侵暴亦仍世有之。孔子成春秋,乱臣贼子惧矣,然不避于当时,不绝于后世。孟子距杨、墨,杨、墨息矣,然人或窃其行,家或传其书,若是者皆然矣。然而孔子、孟子之功,终天地,尽日月不可没者,以人人知其为乱臣,为贼子,人人知其为杨、墨也。今天下三尺童子抱书入塾,即有公辟佛之说据于胸中,甲胄之士,耒耜之夫,行商坐贾,皆习其说。其宦成名立,才行出人,而沈溺教乘者,朋友子孙、门弟子皆能别择于其后。愚夫愚妇,膜手梵呗,随众经行,其心皆知有孔子之教,是故公之德,揆之孔子、孟子,有大小纯襍之殊;公之功揆之孔子、孟子,有平颇公私之异。而得坠绪于前世,收明效于后来,未尝不如一也。且夫天地之道,一而已矣,而人事自二三以及千万焉,行之于行,见之于言,施之于教,皆人事也。惟圣人与道同,其余皆有出入多寡。申不害、韩非,一术也,则传李悝。商鞅,一术也,则传孙武。吴起,一术也,则传;王诩,一术也,则传张鲁,鬼道也,而亦传宼谦之、杜光庭,鬼道之下也,而亦传。佛者如中国百家之一耳。其徒推演师说,下者可以囿凡愚,高者可以超形气,故其传较百家愈远而愈大,屡灭而屡复,盖将与天地终焉。是故世有孔子之教,则佛之教亦必行,此天道之所以为大也。世有佛之教,则公辟佛之功亦益见,此人事之所以为久也。自公斥为子焉,而不父,其父而为佛者,知养其亲。自公斥为臣焉,而不君其君,而为佛者知拜其君;供赋税,应力役,未尝不事其事。世之儒者,知中国之变而为佛,不知佛之变而为中国;知士大夫之遁于佛,而不知为佛者自托于士大夫。人理所同,岂能外哉?自公之后,儒者好为微言?论,或由孔子之书失其恉,而反堕于偏,或由佛之书得其会,而忽反于正,是又在乎善学者焉。失者不得妄附圣人之遗经,得者亦不必讳言佛乘也。嘉庆二十年十月,恽敬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