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祖圣神恭肃文武孝皇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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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2:13
太祖圣神恭肃文武孝皇帝中
广顺二年九月甲寅朔,呉越丞相裴坚卒,以台州刺史呉延福同参相府事。 庚午,敇北边吏民毋得入契丹境俘掠。 契丹将髙谟翰以苇栰度胡卢河入宼,至兾州,成徳节度使何福进遣龙㨗都指挥使刘诚诲等屯贝州以拒之。契丹闻之,遽引兵北度,所掠兾州丁壮数百人,望见官军,争鼔噪,欲攻契丹,官军不敢应,契丹尽杀之。 蜀山南西道节度使李廷珪奏周人聚兵闗中,请益兵为备。蜀主遣奉銮肃卫都虞候赵进将兵趣利州,既而闻周人聚兵以备壮汉,乃引还。 唐武安节度使边镐,昏懦无㫁,在湖南政出多门,不合众心。吉水人欧阳广上书,言镐非将帅才,必丧湖南,宜别择良帅,益兵以救其败。不报。唐主使镐经略朗州,有自朗州来者,多言刘言忠顺,镐由是不为备。唐主召刘言入朝,言不行,谓王逵曰:唐必伐我,柰何?逵曰:武陵负江湖之险,带甲数万,安能拱手受制于人!边镐抚驭无方,士民不附,可一战擒也。言犹豫未决,周行逢曰:机事贵速,缓则彼为之备,不可图也。言乃以逵、行逢及牙将何敬真、张倣、蒲公益、朱全琇、宇文琼、彭万和、潘叔嗣、张文表十人皆为指挥使,部分发兵。叔嗣、文表皆朗州人也,行逢能谋,文表善战,叔嗣果敢,三人多相须成功,情?甚昵。诸将欲召溆州酋长苻彦通为援,行逢曰:蛮贪而无义,前年从马希萼入潭州,焚掠无遗。吾兵以义举,往无不克,乌用此物,使暴殄百姓哉!乃止。然亦畏彦通为后患,以蛮酋土团都指挥使刘瑫为群蛮所惮,补西境镇遏使,以备之。冬,十月,逵等将兵分道趣长沙,以孙朗、曹进为先锋使,边镐遣指挥使郭再诚等将兵屯益阳以拒之。戊子,逵等克沅江,执都监刘承遇,禆将李师徳帅众五百降之。壬辰,逵等命军士举小舟自蔽,直造益阳,四面斧寨而入,遂克之,杀戍兵二千人。边镐告急于唐,甲午,逵等克桥口及湘隂。乙未,至潭州。边镐婴城自守,救兵未至,城中兵少,丙申夜,镐弃城走,吏民俱溃,醴陵门桥折,死者万余人,道州刺史廖偃为乱兵所杀。丁酉旦,王逵入城,自称武平节度副使、权知军府事,以何敬真为行军司马。遣敬真等追镐,不及,斩首五百级。蒲公益攻岳州,唐岳州刺史宋徳权走,刘言以公益权知岳州。唐将守湖南诸州者闻长沙陷,相继遁去。刘言尽复马氏岭北故地,惟郴、连入于南汉。 契丹瀛、莫、幽州大水,流民入塞,散居河北者数十万口,契丹州县亦不之禁。诏所在赈给存处之。中国民先为所掠,得归者什五六。 丁未,榖以病臂乆未愈,三表辞位。帝遣中使谕指曰:卿所掌至重,朕难其人,茍事功克集,何必朝礼!朕今于便殿待卿,可暂入相见。榖入见千金祥殿,面陈悃?,帝不许。榖不得已复视事。榖未能执笔,诏以三司务繁,令刻名印用之。 辛亥,敇民有诉讼,必先历县州及观察使处决,不直,乃听诣台省。或自不能书牒,倩人书者,必书所倩姓名、居处;若无可倩,听执素纸。所诉必须已事,毋得挟私客诉。 庆州刺史郭彦钦性贪,野鸡族多羊马,彦钦故扰之以求赂,野鸡族遂反,剽掠纲商。帝命寕、环二州合兵讨之。 刘言遣使奉表来告,称:湖南丗事朝廷,不幸为邻宼所陷,臣虽不奉诏,輙紏合义兵削平旧国。唐主削边镐官爵,流饶州。初,镐以都虞候从查文徽克建州,凡所俘获皆全之,建人谓之边佛子。及克潭州,市不易肆,潭人谓之边菩萨。既而为节度使,政无纲纪,惟日设斋供,盛修佛事,潭人失望,谓之边和尚矣。左仆射同平章事冯延己,右仆射同平章事孙晟上表请罪,皆释之。晟陈请不已,乃与延己皆罢守本官。唐主以比年出师无功,乃议休兵息民。或曰:愿陛下数十年不用兵,可小康矣。唐主曰:将终身不用,何数十年之有!唐主思欧阳广之言,拜本县令。 十一月,辛未,徙保义节度使折从阮为静难节度使,
讨野鸡族。 癸酉,敇约:每岁民间所输牛皮,三分减二,计田十顷,税取一皮,余听民自用及卖买,惟禁卖于敌国。先是兵兴以来,禁民私卖买牛皮,悉令输宫受直。唐明宗之丗,有司止偿以盐;晋天福中,并盐不给。汉法,犯私牛皮一寸抵死。然民闲日用,实不可无。帝素知其?,至是,李榖建议均于田畒,公私便之。 十二月丙戌,河决郑、滑,遣使行视修塞。 甲午,前静难节度使侯章献买宴绢千匹、银五百两,帝不受,曰:诸侯入觐天子,宜有宴犒,岂待买邪!自今如此比者,皆勿受。 王逵将兵及洞蛮五万攻郴州,南汉将潘崇彻救之,遇于蚝石。崇彻登髙望湖南兵,曰:疲而不整,可破也。纵击,大破之,伏尸八十里。 翰林学士徐台符请诛诬告李崧者,遇及李澄、冯道以为屡更赦,不许。王峻嘉台符之义,白于帝,癸卯,収延遇、澄,诛之。 刘言表称潭州残破,乞移使府治朗州,且请贡献卖茶,悉如马氏故事,许之。 唐江西观察使楚王马希萼入朝,唐主留之。后数年,卒于金陵,谥曰恭孝。 初,麟州土豪杨信自为刺史,受命于周。信卒,子重训嗣,以州降北汉。至是为群羌所围,复归款,求救于夏、府二州。
三年春正月丙辰,以武平留后刘言为武平节度使,制置武安静江等军事、同平章事;以王逵为武安节度使,何敬真为静江节度使,周行逢为武安行军司马。 诏折从阮:野鸡族能改过者,拜官赐金帛,不则进兵讨之。壬戍,从阮奏:酋长李万全等受诏立誓外,自余犹不服。方讨之。 前丗屯田皆在边地,使戍兵佃之。唐末,中原宿兵,所在皆置营田以耕旷土。其后又募髙赀户,使输课佃之。户部别置官司,緫领不?,州县或丁多无役,或容庇姧盗,州县不能诘。梁太祖击淮南,掠得牛以千万计,给东南诸州农民,使岁输租,自是历数十年,牛死而租不除,民甚苦之。帝素知其?㑹,合门使、知青州张凝上便宜,请罢营田务,李榖亦以为言。乙丑,敕悉罢户部营田务,以其民?州县,其田庐、牛、农器并赐见佃者为永业,悉除租牛课。是岁,户部増三万余户。民既得为永业,始敢葺屋植木,获地利数倍。或言营田其肥饶者,不若鬻之,可得钱数十万缗以资国。帝曰:利在于民,犹在国也,朕用此钱何为!莱州剌史叶仁鲁,帝之故吏也,坐赃绢万五千匹,钱千缗,庚午,赐死。帝遣中使赐以酒食,曰:汝自抵国法,吾无如之何,当存恤汝母。仁鲁感泣。帝以河决为忧,王峻请自往行视,许之。镇寕节度使荣屡求入朝,峻忌其英烈,每沮止之。闰月,荣复求入朝,㑹峻在河上,帝乃许之。 契丹宼定州,围义丰军,定和都指挥使杨?裕夜击其营,大获,契丹遁去。又宼镇州本道兵击走之。 丙申,镇寕节度使荣入朝。故李守贞骑士马全乂从荣入朝,帝召见,补殿前指挥使,谓左右曰:全乂忠于所事,昔在河中,屡挫吾军,汝軰宜効之。王峻闻荣入朝,遽自河上归,戊戍,至大梁。 雄武节度使髙允权卒,其子牙内指挥使绍基谋袭父位,诈称允权疾病,表已知军府事。观察判官李彬切諌,绍基怒,斩之。辛丑,以彬谋反闻。 王峻固求领藩镇,帝不得已,壬寅,以峻兼平卢节度使。 髙绍基屡奏杂虏犯边,冀得承袭,帝遣六宅使张仁谦诣延州巡检,绍基不能匿,始发父丧。 戊申,折从阮奏,降野鸡二十一族。 唐草泽邵棠上言:近游淮上,闻周主恭俭,増修徳政。吾兵新破于潭、朗,恐其有南征之志,宜为之备。 初,王逵既克潭州,以指挥使何敬真为静江节度副使,朱全琇为武安节度副使,张文表为武平节度副使,周行逢为武安行军司马。敬真、全琇各置牙兵,与逵分㕔视事,吏民莫知所从。每宴集诸将使酒,纷拏如市,无复上下之分。惟行逢、文表事逵尽礼,逵亲爱之。敬真与逵不恊,辞归朗州,又不能事刘言,与全琇谋作乱。言素忌逵之彊,疑逵使敬真伺已,将讨之。逵闻之,甚惧,行逢曰:刘言素不与吾軰同心,何敬真、朱全琇耻在公下,公宜早图之。逵喜曰:与公共除凶党,同治潭、朗,夫复何忧!㑹南汉宼全道永州,行逢请身至朗州,说言遣敬真、全琇南讨,俟至长沙,以计取之,如掌中物耳。逵从之。行逢至朗州,言以敬真为南面行营招讨使,全琇为先锋使,将牙兵百余人㑹潭州兵以御南汉。二人至长沙,逵出郊迎,相见甚欢,宴饮连日,多以美妓饵之,敬真因淹留不进。朗州指挥使李仲迁部兵三千人乆戍潭州,敬真使之先发,趣岭北,都头符㑹等因士卒思归,劫仲迁擅还朗州。逵乗敬真醉,使人诈为言,使者责敬真以南宼深侵,不亟捍御,而専务荒宴。太师命械公归西府,因收系狱。全琇逃去,遣兵追捕之。二月辛亥朔,斩敬真以徇。未几,获全琇及其党十余人,皆斩之。 癸丑,镇寜节度使荣归澶州。 初,契丹主徳光北还,以晋传国宝自随,至是更以玉作二宝。 王逵遣使以斩何敬真告刘言,言不得己,庚申,斩符㑹等数人。 枢密使、平卢节度使、同平章事王峻,晚节益狂躁,奏请以端明殿学士颜衎、枢密直学士陈观代范质、李榖为相,帝曰:进退宰辅,不可仓猝,俟朕更思之。峻力论列,语浸不逊。日向中,帝尚未食,峻争之不已,帝曰:今方寒食,俟假开,如卿所奏。峻乃退。癸亥,帝亟召宰相、枢密使入,幽峻于别所。帝见冯道等,泣曰:王峻陵朕太甚,欲尽逐大臣,翦朕羽翼。朕惟一子,专务间阻,暂令诣阙。已怀怨望,岂有身典枢机,复兼宰相,又求重镇!观其志趣,殊未盈厌。无君如此,谁则堪之!甲子,贬峻商州司马,制辞略曰:□视群后,孩抚朕躬。帝虑邺都留守王殷不自安,命殷子尚食使承诲诣殷,谕以峻得罪之状。峻至商州,得腹疾,帝犹愍之,命其妻往视之,未几而卒。帝命折从阮分兵屯延州,髙、绍基始惧,屡有贡献。又命供奉官张怀贞将禁兵两指挥屯鄜、延,绍基乃悉以军府事授副使张匡图。甲戍,以客省使向训权知延州。三月,甲申,以镇寕节度使荣为开封尹、?王。丙戍,以枢密副使郑仁诲为镇寜节度使。 初,杀牛族与野鸡族有隙,闻官军讨野鸡,馈饷迎奉,官军利其财畜而掠之,杀牛族反与野鸡合,败寜州刺史张建武于包山。帝以郭彦钦扰群胡,致其作乱,黜废于家。初,解州刺史浚仪郭元昭与?盐使李温玉有隙,温玉壻魏仁浦为枢密主事,元昭疑仁浦庇之。㑹李守贞反,温玉有子在河中,元昭收系温玉,奏言其叛,事连仁浦。帝时为枢密使,知其诬,释不问。至是仁浦为枢密承旨,元昭代归,甚惧,过洛阳,以告仁浦弟仁涤,仁涤曰:吾兄平生不与人为怨,况肯以私害公乎!既至,丁亥,仁浦白帝,以元昭为庆州刺史。 己丑,以棣州团练使太原王仁镐为宣徽北院使兼枢密副使。 唐主复以左仆射冯延己同平章事。 周行逢恶武平节度副使张倣,言于王逵曰:何敬真,倣之亲戚,临刑以后事属倣,公宜备之。夏,四月,庚申,逵召倣饮,醉而杀之。 丙寅,归徳节度使兼侍中常思入朝,戊辰,徙平卢节度使。将行,奏曰:臣在宋州,举丝四万余两在民间,谨以上进,请徴之。帝颔之。五月,丁亥,敕牓宋州,凡常思所举丝悉蠲之,巳输者复归之,思亦无怍色。 自唐末以来,所在学校废绝。蜀母昭裔出私财百万营学馆,且请刻板印九经,蜀主从之。由是蜀中文学复盛。 六月,壬子,沧州奏,契丹知卢台军事范阳张藏英来降。 初,唐明宗之丗,宰相冯道、李愚请令判国子监田敏校正九经,刻板印卖,朝廷从之。丁巳,板成,献之。由是虽乱丗,九经传布甚广。 王逵以周行逢知潭州,自将兵袭朗州,克之,杀指挥使郑珓,执武安节度使、同平章事刘言,幽于别馆。 秋,七月,王殷三表请入朝,帝疑其不诚,遣使止之。 唐大旱,井泉涸,淮水可涉,饥民度淮而北者相继,濠、夀发兵御之,民与兵鬬而北来。帝闻之曰:彼我之民一也。听籴米过淮。唐人遂筑仓,多籴以供军。八月,己未,诏,唐民以人畜负米者听之,以舟车运载者勿予。 王逵遣使上表,诬刘言谋以朗州降唐,又欲攻潭州,其众不从,废而囚之。臣已至朗州抚安军府讫,且请复移使府洽潭州。甲戌,遣通事舎人翟光裔诣湖南宣抚,从其所请。逵还长沙,以周行逢知朗州事,又遣潘叔嗣杀刘言于朗州。 九月己亥,武成节度使白重赞奏塞决河。 契丹宼乐夀、齐州戍兵、右保寜都头刘彦章杀都监杜延熙,谋应契丹,不克,并其党伏诛。南汉主立其子继兴为卫王,璇兴为桂王,庆兴为荆王,保兴为祯王,崇兴为梅王。 东自青、徐,南至安、复,西至丹、慈,北至贝、镇,皆大水。 帝自入秋得风痺疾,害于食饮及步趋,术者言宜散财以禳之。帝欲祀南郊,又以自梁以来,郊祀常在洛阳,疑之。执政曰:天子所都,则可以祀百神,何必洛阳!于是始筑圆丘、社稷坛,作太庙于大梁。癸亥,遣冯道迎太庙、社稷神主于洛阳 南汉,大赦。 冬,十一月,己丑,太常请凖洛阳,筑四郊诸坛,从之。十二月,丁未朔,神主至大梁,帝迎于西郊,祔享于太庙。邺都留守、天雄节度使兼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同平章事王殷,恃功専横,凡河北镇戍兵应用敇处分者,殷即以帖行之,又多掊敛民财,帝闻之,不悦,使人谓曰:卿与国同体,邺都帑庾甚丰,卿欲用则取之,何患无财!成徳节度使何福进素恶殷,甲子,福进入朝,密以殷隂事白帝,帝由是疑之。乙丑,殷入朝,诏留殷充京城内外巡检。 戊辰,府州防御使折徳扆奏:北汉将乔赟入宼,
击走之。 王殷每出入,从者常数百人,殷请量给铠仗以备巡逻,帝难之。时帝体不平,将行郊祀,而殷挟震主之势在左右,众心忌之。壬申,帝力疾御滋徳殿,殷入起居,遂执之。下制诬殷谋以郊祀日作乱,流登州,出城杀之。命镇宁节度使郑仁诲诣邺都安抚。仁诲利殷家财,擅杀殷子,迁其家属于登州。 唐祠部郎中、知制诰徐铉言贡举初设,不宜遽罢,乃复行之。先是楚州刺史田敬洙请修白水塘,溉田以实边,冯延己以为便,李徳明因请大辟旷土为屯田,修复所在渠塘堙废者。吏因縁侵扰,大兴力役,夺民田甚众,民愁怨无诉。徐铉以白唐主,唐主命铉按视之,铉籍民田,悉归其主,或譛铉擅作威福,唐主怒,流铉舒州,然白水塘竟不成。唐主又命少府监冯延鲁廵抚诸州,右拾遗徐锴表延鲁无才多罪,举措轻浅,不宜奉使。唐主怒,贬锴校书郎,分司东都。锴,铉之弟也。 道州盘容洞蛮酋盘崇聚众自称盘容州都统,屡宼郴、道州。 乙亥,帝朝享太庙,被衮冕,左右掖以登堦,才及一室,酌献,俛首不能拜而退,命晋王荣终礼。是夕,宿南郊,疾尤剧,几不救,夜分小愈。
显徳元年春正月丙子朔,帝祀圆丘,仅能瞻仰致敬而已,进爵奠币,皆有司代之。大赦攺元,听蜀境通商。 戊寅,罢邺都,但为天雄军。 庚辰,加晋王荣兼侍中,判内外兵马事。时群臣希得见帝,中外恐惧,闻晋王典兵,人心稍安。 军士有流言郊赏薄于唐明宗时者,帝闻之,壬午,召诸将至寝殿,让之曰:朕自即位以来,恶衣菲食,专以赡军为念。府库蓄积,四方贡献,赡军之外,鲜有嬴余,汝軰岂不知之!今乃纵凶徒腾口,不顾人主之勤俭,察国之贫乏,又不思已有何功而受赏,惟知怨望,于汝軰安乎!皆惶恐谢罪,退,索不逞者戮之,流言乃息。 初,帝在邺都,竒爱小吏曹翰之才,使之事晋王荣,荣镇澶州,以为牙将。荣入为开封尹,未别,召翰,翰自至,荣怪之。翰请间言曰:大王,国之储嗣,今主上寝疾,大王当入侍医药,柰何犹决事于外邪!荣感悟,即日入止禁中。丙戍,帝疾笃,停诸司细务皆勿奏,有大事则晋王荣禀进止宣行之。 以镇宁节度使郑仁诲为枢密使、同平章事。戊子,以义武留后孙行友、保义留后韩通、朔方留后冯继业皆为节度使。通,太原人也。 帝屡戒晋王曰:昔吾西征,见唐十八
陵无不发掘者,此无它,惟多藏金玉故也。我死,当衣以纸衣,歛以瓦棺,速营葬,勿乆留宫中。圹中无用石,以甓代之。工人役徒皆和雇,勿以烦民。葬毕,募近陵民三十户,蠲其杂徭,使之守视。勿修下宫,勿置守陵宫人,勿作石羊虎人马,惟刻石置陵前,云周天子平生好俭约,遗令用?衣瓦棺,嗣天子不敢违也。汝或吾违,吾不福汝。又曰:李洪义当与节?魏仁浦,勿使离枢密院。 庚寅,诏前登州刺史周训等塞决河。先是,河决灵河、鱼池、酸枣、阳武、常乐驿,河隂六名,镇原武,凡八口,至是分遣使者塞之。 帝命趣草制,以端明殿学士、户部侍郎王溥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壬辰,宣制毕,左右以闻,帝曰:吾无恨矣!以枢密副使王仁镐为永兴节度使,以殿前都指挥使李重进领武信节度使,马军都指挥使樊爱能领武定节度使,歩军都指挥使何徽领昭武节度使。重进年长于晋王荣,帝召入禁中,属以后事,仍命拜荣,以定君臣之分。是日,帝殂于滋徳殿。袐不发丧。乙未,宣遗制。丙申,晋王即皇帝位。 初,静海节度使吴权卒,子昌岌立。昌岌卒,弟昌文立。是月,始请命于南汉,南汉以昌文为静海节度使兼安南都䕶。 北汉主闻太祖晏驾,甚喜,谋大举入宼,遣使请兵于契丹。二月,契丹遣其武定节度使、政事令杨衮将万余骑如晋阳。北汉主自将兵三万,以义成节度使白从晖为行军都部署,武宁节度使张元徽为前锋都指挥使,与契丹自团、栢南趣潞州。 蜀左匡圣马步都指挥使、保宁节度使安思谦谮杀张业,废赵廷隠,蜀人皆恶之。蜀主使将兵救王景崇,思谦逗挠无功,内慙惧不自安。自张业之诛,宫门守卫加严,思谦以为疑已,言多不逊。思谦典宿卫,多杀士卒以立威。蜀主阅卫士有年尚壮而为思谦所斥者,复留?籍,思谦杀之,蜀主不能平。思谦三子,扆嗣裔。?父势暴横,为国人患。翰林使王藻屡言思谦怨望,将反。丁巳,思谦入朝,蜀主命壮士击杀之,及其三子。藻亦坐擅启边奏,并诛之。 北汉兵屯梁侯驿,昭义节度使李筠遣其将穆令均将歩骑二千逆战,筠自将大军壁于太平驿。张元徽与令均战,阳不胜而北,令均逐之,伏发,杀令均,俘斩士卒千余人。筠遁归上党,婴城自守。筠即李荣也,
避上名攺焉。丗宗闻北汉主入宼,欲自将兵御之,群臣皆曰:刘崇自平阳遁走以来,势蹙气沮,必不敢自来。陛下新即位,山陵有日,人心易摇,不宜轻动,宜命将御之。帝曰:崇幸我大丧,轻朕年少新立,有吞天下之心,此必自来,朕不可不往。冯道固争之,帝曰:昔唐太宗定天下,未尝不自行,朕何敢偷安!道曰:未审陛下能为唐太宗否?帝曰:以吾兵力之彊,破刘崇,如山压卵耳。道曰:未审陛下能为山否?帝不悦,惟王溥劝行,帝从之。 三月,乙亥朔,蜀主加捧圣控鹤都指挥使兼中书令孙汉韶武信节度使,赐爵乐安郡王,罢军职。蜀主惩安思谦之跋扈,命山南西道节度使李廷珪等十人分典禁兵。 北汉乗胜进逼潞州。丁丑,诏天雄节度使符彦卿引兵自磁州固镇出北汉军后,以镇宁节度使郭崇副之;又诏河中节度使王彦超引兵自晋州东出,邀北汉军,以保义节度使韩通副之;又命马军都指挥使、宁江节度使樊爱能、歩军都指挥使清淮节度使何徽、义成节度使白重賛、郑州防御使史彦超、前耀州团练使符彦能将兵先趣泽州,宣徽使向训监之。重賛,宪州人也。 辛巳,大赦。 癸未,帝命冯道奉梓宫赴山陵,以郑仁诲为东京留守。乙酉,帝发大梁;庚寅,至懐州。帝欲兼行速进,控鹤都指挥使真定赵晁私谓通事舎人郑好谦曰:贼势方盛,冝持重以挫之?好谦言于帝,帝怒曰:汝安得此言!必为人所使,言其人则生,不然必死。好谦以实对,帝命并晁械于州狱。壬辰,帝过泽州,宿于州东北。北汉主不知帝至,过潞州不攻,引兵而南。是夕,军于高平之南。癸巳,前锋与北汉兵遇,击之,北汉兵却。帝虑其遁去,趣诸军亟进。北汉主以中军陈于巴公原,张元徽军其东,杨衮军其西,众颇严整。时河阳节度使刘词将后军未至,众心危惧,而帝志气益锐,命白重賛与侍卫马歩都虞候李重进将左军居西,樊爱能、何徽将右军居东,向训、史彦超将精骑居中央,殿前都指挥使张永德将禁兵卫帝,帝介马自临陈督战。北汉主见周军少,悔召契丹,谓诸将曰:吾自用汉军,可破也,何必契丹!今日不惟克周,亦可使契丹心服。诸将皆以为然。杨衮策马前望周军,退谓北汉主曰:勍,敌也,未可轻进。北汉主奋?曰:时不可失,请公勿言,试观我战。衮黙然不悦。时东北风方盛,俄而忽转南风,北汉副枢密使王延嗣使司天监李义白北汉主云:时可战矣。北汉主从之。枢密直学士王得中扣马諌曰:义可斩也。风势如此,岂助我者邪?北汉主曰:吾计已决,老书生勿妄言,且斩汝。麾东军先进。张元徽将千骑击周右军,合战未几,樊爱能、何徽引骑兵先遁,右军溃,歩兵千余人解甲呼万歳,降于北汉。帝见军势危,自引亲兵犯矢石督战。太祖皇帝时为宿卫将,谓同列曰:主危如此,吾属何得不致死。又谓张永徳曰:贼气骄力战可破也。公麾下多能左射者。请引兵乗高西出为左翼、我引兵为右翼以击之。国家安危、在此一举。永徳从之。各将二千人进战。太祖皇帝身先士卒、驰犯其锋。士卒死战、无不一当百。北汉兵披靡。内殿直夏津马仁瑀谓众曰:使乗舆受敌,安用我軰!跃马引弓大呼,连毙数十人,士气益振。殿前右番行首马全乂言于帝曰:贼势极矣,将为我擒,愿陛下按辔勿动,徐观诸将破之。即引数百骑进陷陈北。汉主知帝自临陈褒赏张元徽,趣使乗胜进兵。元徽前略陈,马倒,为周兵所杀。元徽,北汉之骁将也,北军由是夺气。时南风益盛,周兵争奋,北汉兵大败。北汉主自举赤帜以收兵,不能止。杨衮畏周兵之彊,不敢救,且恨北汉主之语,全军而退。樊爱能、何徽引数千骑南走,控弦露刃,剽掠辎重,役徒惊走,失亡甚多。帝遣近臣及亲军校追谕止之,莫肯奉诏。使者或为军士所杀,扬言:契丹大至,官军败绩,余众已降虏矣。刘词遇爱能等于涂,爱能等止之,词不从,引兵而北。时北汉主尚有余众万余人,阻涧而陈。薄暮,词至,复与诸军击之,北汉兵又败,杀王延嗣,追至高平,僵尸满山谷,委弃御物及辎重、器械、杂畜不可胜纪。是夕,帝宿于野次,得步兵之降敌者,皆杀之。樊爱能等闻周兵大㨗,与士卒稍稍复还,有逹曙不至者。甲午,休兵于高平,选北汉降卒数千人为効顺指挥,命前武胜行军司马唐景思将之,使戍淮上,余二千余人,赐赀装纵遣之。李谷为乱兵所迫,潜窜山谷,数日乃出。丁酉,帝至潞州,北汉主自高平被褐戴笠,乗契丹所赠黄骝,帅百余骑由雕窠岭遁归。宵迷,俘村民为导,误之晋州,行百余里乃觉之,杀导者,昼夜北走,所至得食,未举筯,或传周兵至,辄苍黄而去。北汉主衰老力惫,伏于马上,昼夜驰骤,殆不能支,仅得入晋阳。帝欲诛樊爱能等以肃军政,犹豫未决。己亥,昼卧行宫帐中,张永德侍侧,帝以其事访之,对曰:爱能等素无大功,忝冒节?,望敌先逃,死未塞责。且陛下方欲削平四海,茍军法不立,虽有熊罴之士,百万之众,安得而用之!帝掷枕于地,大呼称善,即收爱能、徽及所部军使以上七十余人,责之曰:汝軰皆累朝宿将,非不能战,今望风奔遁者无它,正欲以朕为竒货,卖与刘崇耳。悉斩之。帝以何徽先守晋州有功,欲免之,既而以法不可废,遂并诛之,而给槥车归葬。自是骄将惰卒,始知所惧,不行姑息之政矣。庚子,赏高平之功,以李重进兼忠武节度使,向训兼义成节度使,张永徳兼武信节度使,史彦超为镇国节度使。张永徳盛称太祖皇帝之智勇,帝擢太祖皇帝为殿前都虞?,领严州刺史,
以马仁瑀为控鹤弓箭直指挥使,马全乂为散贠指挥使,自余将校迁拜者凡数十人。士卒有自行间擢主军厢者。释赵晁之囚。北汉主收散卒,缮甲兵,完城堑以备周。杨衮将其众北屯代州,北汉主遣王得中送衮,因求救于契丹。契丹主遣得中还报,许发兵救晋阳。壬寅,以符彦卿为河东行营都部署兼知太原行府事,以郭崇副之,向训为都监,李重进为马步都虞?,史彦超为先锋都指挥使,将歩骑二万发潞州。仍诏王彦超、韩通自隂地闗入,与彦卿合军而进。又以刘词为随驾部署,保大节度使白重賛副之。 汉昭圣皇太后李氏殂于西宫。 夏四月,北汉盂县降。符彦卿军晋阳城下。王彦超攻汾州,北汉防御使董希颜降。帝遣莱州防御使康延沼攻辽州,密州防御使田琼攻沁州,皆不下。供备库副使太原李谦溥单骑说辽州刺史张汉超,汉超即降。 乙卯,葬圣神恭肃文武孝皇帝于嵩陵,庙号太祖。 南汉主以高王?邈为雄武节度使,镇邕州。?邈以齐、镇二王相继死于邕州,固辞,求宿卫,不许。至镇,委政僚佐,日饮酒祷鬼神。或上书诬?、邈谋作乱。戊午,南汉主遣甘泉宫使林延遇赐酖,杀之。 初,帝遣符彦卿等北征,但欲耀兵于晋阳城下,未议攻取。既入北汉境,其民争以食物迎周师,泣诉刘氏赋役之重,愿供军须,助攻晋阳,北汉州县继有降者。帝闻之,始有兼并之意,遣使往与诸将议之。诸将皆言刍粮不足,请且班师,以俟再举,帝不听。既而诸军数十万聚于太原城下,军士不免剽掠,北汉民失望,稍稍保山谷自固。帝闻之,驰诏禁止剽掠,安抚农民,止征今岁租税,及募民入粟拜官有差,仍发泽、潞、晋、绛、慈、隰及山东近便诸州民运粮以馈军。己未,遣李谷诣太原计度刍粮。 庚申,太师、中书令、瀛文懿王冯道卒。道少以孝谨知名,唐庄宗丗始贵显,自是累朝不离将相、三公、三师之位。为人清俭寛?,人莫测其喜愠。滑稽多智,浮沈取容,尝著长乐老叙,自述累朝荣遇之状,时人往往以德量推之。
欧阳修论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礼义治人之大法,廉耻立人之大节。况为大臣而无廉耻,天下其有不乱,国家其有不亡者乎?予读冯道长乐老叙,见其自述以为荣,其可谓无廉耻者矣,则天下国家可从而知也。予于五代,得全节之士三,死事之臣十有五,皆武夫战卒,岂于儒者果无其人哉?得非高节之士,恶时之乱,薄其丗而不肯出欤?抑君天下者不足顾而莫能致之欤?予尝闻五代时有王凝者,家青齐之间,为虢州司户参军,以疾卒于官。凝家素贫,一子尚㓜,妻李氏携其子负其遗骸以归,东过开封,止于旅舍,主人不纳。李氏顾天已暮,不肯去,主人牵其臂而出之。李氏仰天恸曰:我为妇人,不能守节,而此手为人所执邪。即引斧自断其臂。见者为之嗟泣。开封尹闻之,白其事于朝,厚䘏李氏而笞其主人。呜呼!士不自爱其身,而忍耻以偷生者,闻李氏之风,冝少知愧哉!
臣光曰:天地设位,圣人则之,以制礼立法。内有夫妇,外有君臣。妇之从夫,终身不攺;臣之事君,有死无贰。此人道之大伦也。茍或废之,乱莫大焉。范质称冯道厚徳稽古,宏才伟量,虽朝代迁贸,人无间言,屹若巨山,不可转也。臣愚以为正女不从二夫,忠臣不事二君。为女不正,虽复华色之美,织絍之巧,不足贤矣。为臣不忠,虽复材智之多,治行之优,不足贵矣。何则?大节已亏故也。道之为相,历五朝八姓,若逆旅之视过客,朝为仇敌,暮为君臣,易靣变辞,曽无愧怍?大节如此,虽有小善,庸足称乎?或以为自唐室之亡,群雄力争,帝王兴废,逺者十余年,近者四三年,虽有忠智,将若之何?当是之时,失臣节者非道一人,岂得独罪道哉?臣愚以为忠臣忧公如家,见危致命。君有过则强諌力争,国败亡则竭节致死。智士邦有道则见,邦无道则隠,或灭迹山林,或优游下僚。今道尊宠则冠三师,权任则首诸相,国存则依违拱嘿,窃位素餐,国亡则图全茍免迎谒,劝进。君则兴亡接踵,道则富贵自如。兹乃姧臣之尤,安得与它人为比哉?或谓道能全身逺害于乱丗,斯亦贤已。臣谓君子有杀身成仁,无求生害仁,岂专以全身逺害为贤哉?然则盗跖病终而子路醢,果谁贤乎?抑此非特道之愆也,时君亦有责焉。何则?不正之女,中士羞以为家;不忠之人,中君羞以为臣。彼相前朝,语其忠则反君事雠,语其智则社稷为墟。后来之君不诛不弃,乃复用以为相,彼又安肯忠于我而能获其用乎!故曰,非特道之愆,亦时君之责也。
辛酉,符彦卿奏北汉宪州刺史太原韩光愿、岚州刺史郭言皆举城降。 初,符彦卿有女适李守贞之子崇训,相者言其贵当为天下母,守贞喜曰:吾妇犹母天下,况我乎!反意遂决。及败,崇训先自刃其弟妹,次及符氏,符氏匿帏下,崇训仓猝求之不获,遂自刭。乱兵既入,符氏安坐堂上,叱乱兵曰:吾父与郭公为昆弟,汝曹勿无礼!太祖遣使归之于彦卿。及帝镇澶州,太祖为帝娶之。壬戍,立为皇后。后性和惠而明决,帝甚重之。 王彦超、韩通攻石州,克之,执刺史安彦进。癸亥,沁州刺史李廷诲降。庚午,帝发潞州,趣晋阳。癸酉,北汉忻州监军李勍杀刺史赵臯及契丹通事杨耨姑,举城降,以勍为忻州刺史。 王逵表请复徙使府治朗州。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九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