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山集卷之六

叠山集卷之六

序

送史县尹朝京序

建阳号难治，秋苗不满九千石，站戸不征输者过半，飬新军余五百人，邮卒不与焉。邑当广南、江浙诸道之要㑹，省官、御史、宣慰、按察多行部，邻郡守贰多假途，驿使将宸命来往，烦?庖者无虚日。令尹迎必数十里外。遇霖霪积潦，瞻马首倐至，跪拜泥淖马粪中，移时不敢兴，马上人命之退，则退。客就馆用大牲，小则刲羊刺豕，折爼充庭，号曰献茶饭。令拱手立堂下，三跪，进酒上食。客露顶趺坐，必醉饱，喜动颜色，无不满。上马去，送必数里外而归。令尹对妻子举酒相贺曰：吾知兔矣。子事父，臣事君，不如是其严，甚于皂?之奉主人翁也。为令尹者，劳矣哉！中原将家子史尹，宰邑三年，以寛平和易为政，不求赫赫名，民安之，但见其可狎，不见其可畏。余?者耳，不闻理乱?不知史君何如人也。癸未十月，政和民不靖，流毒千里，平民无辜而死者几万人。史君得龚遂对汉宣帝遗意，人以为贼盗，吾以为赤子。人方治乱丝而棼之，吾乃治乱绳而解之，不杀一人而定㑹。大赦闽浙，更生者何止百万，赦未至而?死者亦多矣。史称活千人者，子孙有封，史君之后其昌乎。既受代僦庐，托妻子于此邑，亦以士民依依不忍相舍也。如京师谒吏部求禄，以飬毋朋友载酒崇肉而饯之者五十人，前期各赋诗。余闻而岀山谒之，一见如旧识。因道前朝四十年遗事，宰相之仁鄙，将帅之知愚，军民之苦乐，兵财之多寡，士大夫人品之高下，史君无问不知，如响斯荅，如飬叔之射叶，矢必中的；庖丁之解牛，刀必中窽；伛偻丈夫之承蜩累丸，愈多而愈不失其锱铢。听之者心快神畅，可喜可敬，可愤可泣。始知东南科举士误天下苍生者百年，曽不如中原将家子不习时文者。可与谈天下事。今人以作邑为劳，宜乎史君但见其逸也。余老且病矣，只欠一死。囘思少年遇知巳。如忠斋刘公。敬斋谢公。梅石赵公。则堂家公。实堂吴公。泉石靑阳公。皆待以国士。期以远业。入仕二十一年。居官仅八月。宰相荐拔者十一人。皆议论不合。绝意浮世事。退而尚友安期生梅子真。遂为穹壤间无用之物。予之负知已多矣。不知诸老先生存者几人。子游中原，过齐鲁燕赵，当歴歴为予问之。朱希真云：早年京洛识前軰，晚景江湖无故人。难与儿童谈旧事，夜攀庭树数星辰。予毎诵此诗，未始不临风洒泪也。安得明敏卓荦之才如史君者，日罄欬吾侧㢤。朋友谓予旧有能诗声，当以诗为赠。余方读礼言，且不成文，岂能写衢童壤老之真情乎？有扬觯者曰：不载酒崇肉，又不赋诗者罚。余乃自罚。为建阳士大夫饯令尹史君诗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