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议卷第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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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0:19
奏议卷第十四
欧阳文忠公集一百十
翰苑。
论水灾䟽
七月六日,翰林学士、朝散大夫、尚书吏部郎中、知制诰、充史馆修撰、判太常寺、兼礼仪事、轻车都尉、赐紫金鱼袋臣欧阳某,谨昧死再拜上䟽于体天法道钦文聦武圣神孝徳皇帝陛下。臣伏覩近降诏书,以雨水为灾,许中外臣寮上封言事,有以见陛下畏天爱人、恐惧修省之意也。窃以雨水为患,自古有之,然未有水入国门,大臣犇走,渰浸社稷,破坏都城者,此盖天地之变也。至于王城京邑,浩如陂湖,冲溺犇逃,号呼昼夜,人畜死者,不知其数。其幸而免者,屋宇摧塌,无以容身,䌸栰露居,上雨下水,累累老㓜,狼籍于天街之中。又闻城外坟冡,亦被浸注,棺椁浮出,骸骨漂流。此皆闻之可伤,见之可悯。生者既不安其室,死者又不得其藏,此亦近世水灾未有若斯之甚者。此外四方奏报,无日不来,或云闭塞城门,或云冲破市邑,或云河口决千百歩阔,或云水头髙三四丈余,道路隔绝,田苗荡尽,是则大川小水,皆出为灾,逺方近畿,无不被害。此陛下所以警惧莫大之变,?恻至仁之心,广为咨询,冀以消复。窃以天人之际,影响不差,未有不召而自至之灾,亦未有巳出而无应之变,其变既大,则其忧亦深。臣愚谓非小小有为可以塞此大异也,必当思宗庙社稷之重,察安危祸福之机,追已徃之阙失,防未萌之患害。如此等事,不过一二而已。自古人君必有储副,所以承宗社之重而不可阙者也。陛下临御三十余年,而储嗣未立,此乆阙之典也。近闻臣寮多以此事为言,大臣亦甞进议。陛下圣意乆而未决,而庸臣愚士知小忠而不知大体者,因以为异事,遂生嫌疑之论,此不思之甚也。且自古帝王有子至三二十人者甚多,材髙年长,罗列于朝者亦众。然为其君父者,莫不皆享无穷之安,岂有所嫌而斥其子耶。若陛下鄂王、豫王皆在,至今,则储宫之建乆矣。世之庸人,偶见陛下乆无皇子,忽闻此议,遂以云云尔。且礼曰:一有元良,万国以正。盖谓定天下之根本,上承宗庙之重,亦所以绝臣下之邪谋。自古储嗣,所以安人主也。若果如庸人嫌疑之论,则是常无储嗣,则人主安,有储嗣则人主危,此臣所谓不思之甚也。臣又见自古帝王建立储嗣,既以承宗庙之重,又以为国家羙庆之事,故毎立太子则不敢专享其羙,必大赦天下,凡为人父后者皆被恩泽,所以与天下同其庆喜,然则非恶事也。汉文帝?即位之明年,群臣再三请立太子,文帝再三谦让而后从之。当时群臣不自疑而敢请,汉文帝亦不疑其臣。有二心者,臣主之情通故也。五代之主,或出武人,或出夷狄。如后唐明宗 恶人言太子事,群臣莫敢正言,有何泽者。甞上书乞立太子,明宗大怒,谓其子从荣曰:群臣欲以汝为太子,我将归老于河东。由是臣下更不敢言。然而文帝立太子之后,享国长乆,为汉太宗,是则何害其为明主也。后唐明宗储嗣不早定,而秦王从荣后以举兵窥觊,䧟于大祸,后唐遂乱,此前世之事也。况闻臣寮所请,但欲择宗室为皇子尔,未即以为储贰也。伏惟陛下仁圣聦明,洞鉴今古,必谓此事国家大计,当重慎而不可轻发,所以迟之耳,非恶人言而不欲为也。然朝廷大议,中外已闻,不冝乆而不决。昨自春首以来,陛下服药于内,大臣早夜不敢归家,饮食医药,侍于左右,如人子之侍父,自古君臣未有若此之亲者也。下至群臣士庻,妇女婴孩,昼夜祷祈,填咽道路,发于至诚,不可禁止。以此见臣民尽忠,䝉陛下之徳厚,爱陛下之意深,故为陛下之虑逺也。今之所请,天下臣民所以为爱君计也,陛下何疑而不从乎?中外之臣既喜陛下圣躬康复,又欲见皇子出入宫中,朝夕问安,侍膳于左右,然后文武群臣奉表章为陛下贺。辞人墨客,称述本支之盛,为陛下歌之颂之,岂不羙哉!伏愿陛下出于圣断,择宗室之贤者,依古礼文,且以为子,未用立为储副也。既可以徐察其贤否。亦可以俟皇子之生。臣又见枢宻使狄青出自行伍。遂掌枢宻。始?议者巳为不可。今三四年间。外虽未见过失。而不幸有得军情之名。且武臣掌国机宻而得军情。岂是国家之利。臣前有封奏。其说甚详。具述青未是竒材,但于今世将率中稍可称耳。虽其心不为恶,不幸为军士所喜,深恐因此䧟青以祸,而为国家生事。欲乞且罢青枢务,任以一州既,以保全青,亦为国家消未萌之患。盖縁军中士卒及闾巷人民,以至士大夫间,未有不以此事为言者,惟陛下未知之尔。臣之前奏乞留中,而出自圣断。若陛下犹以臣言为疑,乞出臣前奏,使执政大臣公议。此二者,当今之急务也。凡所谓五行灾异之学,臣虽不深知,然其大意可推而见也。五行传曰:简宗庙则水为灾。陛下严奉?祀,可谓至矣,惟未立储贰。易曰:主器莫若长子。殆此之警戒乎!至于水者隂也,兵亦隂也,武臣亦隂也,此推?而易见者。天之谴告苟不虚发,惟陛下深思而早决庻㡬可以消弭灾患而转为福应也。臣伏覩诏书曰:悉心以陈,无有所讳。故臣敢及之。若其他时政之失,必有群臣应诏为陛下言者。臣言狂计愚,惟陛下裁择。臣昧死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