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纪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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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2:02
晋纪十
孝怀皇帝下
永嘉六年春正月,汉呼延后卒,谥曰武元。 汉镇北将军靳冲、平北将军卜珝冦并州。辛未,围晋阳。 甲戍,汉主聪以司空王育、尚书令任顗女为左右昭仪,中军大将军王彰、中书监范隆、左仆射马景女皆为夫人,右仆射朱纪女为贵妃,皆金印紫绶。聪将纳太保刘殷女,太弟义固谏。聪以问太宰延年、太傅景,皆曰:太保自云刘康公之后,与陛下殊源,纳之何害!聪恱,拜殷二女英、娥为左右贵嫔,位在昭仪上;又纳殷女孙四人皆为贵人,位次贵妃。于是六刘之宠倾后宫,聦希复出外,事皆中黄门奏决。 故新野王歆牙门将胡亢聚众于竟陵,自号楚公,冦掠荆土。以歆南蛮司马新野杜曽为竟陵太守。曽勇冠三军,能被甲游于水中。 二月,壬子朔,日有食之。 石勒筑垒于葛陂,课农造舟,将攻建业。琅邪王睿大集江南之众于寿春,以镇东长史纪瞻为扬威将军,都督诸军以讨之。㑹大雨,三月不止,勒军中饥疫,死者太半。闻晋军将至,集将佐议之。右长史刁膺请先送欵于睿,求扫平河朔以自赎,俟其军退,徐更图之。勒愀然长啸。中坚将军䕫安请就高避水,勒曰:将军何怯邪!孔苌等三十余将请各将兵分道夜攻寿春,斩吴将头,据其城,食其粟,要以今年破丹杨,定江南。勒笑曰:是勇将之计也。各赐铠马一疋。顾谓张宾曰:于君意何如?宾曰:将军攻陷京师,囚执天子,杀害王公,妻略妃主,擢将军之髪,不足以数将军之罪,柰何复相臣奉乎!去年既杀王弥,不当来此。今天降霖雨于数百里中,示将军不应留此也。邺有三台之固,西接平阳,山河四塞,宐北徙据之,以经营河北。河北既定,天下无处将军之右者矣。晋之保寿春,畏将军往攻之耳。彼闻吾去,喜于自全,何暇追袭吾后,为吾不利邪?将军宐使辎重从北道先发,将军引大兵向寿春。辎重既逺,大兵徐还,何忧进退无地乎?勒攘袂鼓髯曰:张君计是也。责刁膺曰:君既相辅佐,当共成大功,奈何遽劝孤降?此䇿应斩,然素知君怯,特相宥耳。于是黜膺为将军,擢宾为右长史,号曰右矦。勒引兵发葛陂,遣石虎帅骑二千向寿春,遇晋运船,虎将士争取之,为纪瞻所败。瞻追奔百里,前及勒军,勒结陈待之,瞻不敢击,退还寿春。 汉主聪封帝为㑹稽郡公,加仪同三司。聪从容谓帝曰:卿昔为豫章王,朕与王武子造卿,武子称朕于卿,卿言闻其名久矣。赠朕柘弓、银研,卿颇记否?帝曰:臣安敢忘之,但恨尔日不早识龙颜。聪曰:卿家骨肉,何相残如此?帝曰:大汉将应天受命,故为陛下自相驱除。此殆天意,非人事也。且臣家若能奉武皇帝之业,九族敦睦,陛下何由得之?聪喜,以小刘贵人妻帝,曰:此名公之孙也,卿善遇之。 代公猗卢遣兵救晋阳。三月乙未,汉兵败走,卜珝之卒先奔,靳冲擅収珝,斩之。聪大怒,遣使持节斩冲。 聪纳其舅子辅汉将军张寔二女徽光、丽光为贵人,太后张氏之意也。凉州主簿马鲂说张轨,宐命将出师,翼戴帝室。轨从之,驰檄关中,共尊辅秦王,且言:今遣前锋督䕶宋配帅步骑二万径趋长安,西中郎将寔帅中军三万,武威太守张琠帅胡骑二万,络驿继发。 夏,四月,丙寅,征南将军山?卒。 汉主聪封其子敷为渤海王,骥为济南王,鸾为燕王,鸿为楚王,劢为齐王,权为秦王,操为魏王,持为赵王。 聦以鱼蟹不供,斩左都水使者襄陵王。摅
作温明、徽光二殿未成,斩将作大匠望都公靳陵。观渔于汾水,昬夜不归。中军大将军王彰諌曰:比观陛下所为,臣实痛心疾首。今愚民归汉之志未专,思晋之心犹盛,刘琨咫尺,刺客纵横,帝王轻出,一夫敌耳。愿陛下改往修来,则亿兆幸甚。聦大怒,命斩之。王夫人叩头乞哀,乃囚之。太后张氏以聦刑罚过差,三日不食。太弟义单于粲舆榇切谏,聦怒曰:吾岂桀纣,而汝軰生来哭人!太宰延年、太保殷等公卿列矦百余人,皆免冠涕泣曰:陛下功高徳厚,旷世少比,往也唐虞,今则陛下。而顷来以小小不供,亟斩王公,直言迕㫖,遽囚大将,此臣等窃所未解,故相与忧之,忘寝与食。聪慨然曰:朕昨大醉,非其本心,微公等言之,朕不闻过。各赐帛百匹,使侍中持节赦彰曰:先帝頼君如左右手,君著勲再世,朕敢忘之。此段之过,希君荡然。君能尽怀忧国,朕所望也。今进君骠骑将军、定襄郡公,后有不逮,幸数匡之。 王弥既死,汉安北将军赵固、平北将军王桑恐为石勒所并,欲引兵归平阳。军中乏粮,士卒相食,乃自䂭硗津西渡,攻掠河北郡县。刘琨以其兄子演为魏郡太守,镇邺。固、桑恐演邀之,遣长史临深为质于琨。琨以固为雍州刺史,桑为豫州刺史。 贾疋等围长安数月,汉中山王曜连战皆败,驱掠士女八万余口,奔于平阳。秦王业自雍入于长安。五月,汉主聪贬曜为龙骧大将军,行大司马。聪使河内王粲攻傅祗于三渚,右将军刘参攻郭黙于懐㑹。祗病薨,城陷。粲迁祇子孙并其士民二万余户于平阳。 六月,汉主聪欲立责嫔刘英为皇后,张太后欲立贵人张徽光,聪不得已许之。英寻卒。 汉大昌文献公刘殷卒。殷为相,不犯颜忤㫖,然因事进规,?益甚多。汉主聪每与群臣议政事,殷无所是非。群臣出,殷独留为聪敷畅条理,啇榷事宐,聪未尝不从之。殷常戒子孙曰:事君当务㡬谏,凡人尚不可面斥其过,况万乘乎!夫㡬谏之功,无异犯颜,但不彰君之过,所以为优耳。官至侍中、太保、录尚书,赐劒履上殿,入朝不趋,乘舆入殿。然殷在公卿间,常恂恂有卑让之色,故能处骄暴之国,保其富贵,不失令名,以寿考自终。 汉主聪以河间王易为车骑将车,彭城王翼为卫将军,并典兵宿卫。高平王悝为征南将军,镇离石、济南王骥为征西将军,筑西平城以居之;魏王操为征东将军,镇蒲子。 赵固、王桑自懐求迎于汉,汉主聪遣镇逺将军梁伏疵将兵迎之。未至,长史临深、将军牟穆帅众一万叛归刘演,固随疵而西,桑引其众东奔青州,固遣兵追杀之于曲梁。桑将张凤帅其余众归演。聪以固为荆州刺史,领河南太守,镇洛阳。 石勒自葛陂北行,所过皆坚壁清野,虏掠无所获,军中饥甚,士卒相食。至东燕,闻汲郡向氷聚众数千壁枋头。勒将济河,恐冰邀之,张宾曰:闻冰船尽在渎中,未上,宐遣轻兵间道袭取,以济大军。大军既济,冰必可擒也。秋,七月,勒使支雄、孔苌自文石津䌸筏潜渡,取其船。勒引兵自棘津济河击冰,大破之,尽得其资储,军势复振,遂长驱至邺。刘演保三台以自固,临深牟穆等复帅其众降于勒。诸将欲攻三台,张賔曰:演虽弱,众犹数千,三台险固,攻之未易猝拔,舍而去之,彼将自溃。方今王彭祖、刘越石,公之大敌也,宐先取之,演不足顾也。且天下饥乱,明公虽拥大兵,游行羇旅,人无定志,非所以保万全、制四方也。不若择便地而据之,广聚粮储,西禀平阳,以图幽、并,此霸王之业也。邯郸、襄国,形胜之地,请择一而都之。勒曰:右矦之计是也。遂进据襄国。宾复言于勒曰:今吾居此,彭祖、越石所深忌也。恐城堑未固,资储未广,二冦交至,宐亟収野榖,且遣使至平阳,具陈镇此之意。勒从之,分命诸将攻冀州,郡县,壁垒多降,运其榖以输襄国,且表于汉主聪。聪以勒为都督冀、幽、并、营四州诸军事、冀州牧,进封上党公。 刘琨移檄州郡,期以十月㑹平阳击汉。琨素奢豪,喜声色,河南徐润以音律得幸于琨,琨以为晋阳令。润骄恣,干预政事,䕶军令狐盛数以为言,且劝琨杀之,琨不从。润谮盛于琨,琨収盛杀之。琨母曰:汝不能驾御豪杰,以恢逺略,而专除胜已,祸必及我。盛子泥奔汉,具言虚实。汉主聪大喜,遣河内王粲、中山王曜将兵冦并州,以令狐泥为乡导。琨闻之,东出,收兵于常山及中山,使其将郝诜、张乔将兵拒粲,且遣使求救于代公猗卢。诜、乔俱败死。粲、曜乗虚袭晋阳,太原太守高乔、并州别驾郝聿以晋阳降汉。八月,庚戍,琨还救晋阳,不及,帅左右数十骑奔常山。辛亥,粲、曜入晋阳。壬子,令狐泥杀琨父母,粲、曜送尚书卢志、侍中许遐、太子右卫率崔玮于平阳。聪复以曜为车骑大将军,以前将军刘豊为并州刺史,镇晋阳。九月,聪以卢志为太弟太师,崔玮为太傅,谢遐为太保,高乔、令狐泥皆为武卫将军。己卯,汉卫尉梁芬奔长安。 辛巳,贾疋等奉秦王业为皇太子,
建行台于长安,登坛告类。建宗庙社稷,大赦。以阎鼎为太子詹事,揔摄百揆。加贾疋征西大将军,以秦州刺史南阳王保为大司马。命司空荀藩督摄逺近,光禄大夫荀组领司?校尉、行豫州刺史,与藩共保开封。 秦州刺史裴苞据险以拒凉州兵,张寔、宋配等击破之,苞奔柔凶坞。 冬,十月,汉主聦封其子?为代王,逞为呉王,朗为颍川王,臯为零陵王,旭为丹杨王,京为蜀王,坦为九江王,晃为临川王。以王育为太保,王彰为太尉,任顗为司徒,马景为司空,朱纪为尚书令,范隆为左仆射,呼延晏为右仆射。 代公猗卢遣其子六修及兄子普根、将军卫雄、范班、箕澹帅众数万为前锋,以攻晋阳,猗卢自帅众二十万继之,刘琨収散卒数千为之乡导。六修与汉中山王曜战于汾东,曜兵败,坠马,中匕创。讨虏将军傅虎以马授曜,曜不受,曰:卿当乘以自免,吾创已重,自分死此。虎泣曰:虎䝉大王,识拔至此,常思効命,今其时矣。且汉室?基,天下可无虎,不可无大王也。乃扶曜上马,驱令渡汾,自还战死。曜入晋阳,夜与大将军粲、镇北大将军丰掠晋阳之民,逾䝉山而归。十一月,猗卢追之,战于蓝谷,汉兵大败,擒刘丰,斩邢延等三千余级,㐲尸数百里。猗卢因大猎寿阳山,陈阅皮肉,山为之赤。刘琨自营门步入拜谢,固请进军。猗卢曰:吾不早来,致卿父母见害,诚以相愧。今卿已复州境,吾逺来,士马疲?,且待后举,刘聪未可灭也。遗琨马牛羊各千余疋,车百乗而还。留其将箕澹、段繁等戍晋阳。琨徙居阳曲,招集亡散。卢谌为刘粲参军,亡归琨。汉人杀其父志及弟谧、诜赠傅虎幽州刺史。 十二月,汉主聪立皇后张氏,以其父寔为左光禄大夫。 彭仲荡之子天䕶帅群胡攻贾疋,天䕶阳不胜而走,疋追之,夜,坠涧中,天䕶执而杀之。汉以天䕶为凉州刺史。众推始平太守曲允领雍州刺史。阎鼎与京兆太守梁综争权,鼎遂杀综。曲允与抚夷䕶军索綝、冯翊太守梁肃合兵攻鼎,鼎出奔雍,为氐窦首所杀。 广平㳺纶、张豺拥众数万,据苑乡,受王浚假署。石勒遣䕫安、支雄等七将攻之,破其外垒。浚遣督䕶王昌帅诸军及辽西公段疾陆眷、疾陆眷弟匹䃅、文鸯、从弟末柸部众五万,攻勒于襄国,疾陆眷屯于渚阳。勒遣诸将出战,皆为疾陆眷所败。疾陆眷大造攻具,将攻城,勒众甚惧。勒召将佐谋之曰:今城堑未固,粮储不多,彼众我寡,外无救援,吾欲悉众与之决战,何如?诸将皆曰:不如坚守以疲敌,待其退而击之。张宾、孔苌曰:鲜卑之种,段氏最为勇悍,而末柸尤甚,其锐卒皆在末柸所。今闻疾陆眷刻日攻北城,其大众逺来战鬬连日,谓我孤弱,不敢出战,意必懈惰。宐且勿出,示之以怯。凿北城为突门二十余道,俟其来至,列守未定,出其不意,直冲末柸帐,彼必震骇,不暇为计,破之必矣。末柸败,则其余不攻而溃矣。勒从之。宻为突门。既而疾陆眷攻北城,勒登城望之,见其将士或释仗而寝,乃命孔苌督锐卒自突门出击之,城上鼓噪以助其势。苌攻末柸帐,不能克而退。末柸逐之,入其垒门,为勒众所获。疾陆眷等军皆退走。苌乘胜追击,枕尸三十余里,获铠马五千匹。疾陆眷収其余众,还屯渚阳。勒质末柸,遣使求和于疾陆眷,疾陆眷许之。文鸯谏曰:今以末柸一人之故,而纵垂亡之虏,得无为王彭祖所怨,招后患乎!疾陆眷不从,复以铠马金银赂勒,且以末柸三弟为质,而请末柸。诸将皆劝勒杀末柸,勒曰:辽西,鲜卑,徤国也,与我素无仇雠,为王浚所使耳。今杀一人而结一国之怨,非计也。归之,必深德我,不复为浚用矣。乃厚以金帛报之。遣石虎与疾陆眷盟于渚阳,结为兄弟。疾陆眷引归,王昌等不能独留,亦引兵还蓟。勒召末柸,与之燕饮,誓为父子,遣还辽西。末柸在涂,日南向而拜者三。由是段氏专心附勒。王浚之势遂衰。游纶、张豺请降于勒,勒攻信都,杀冀州刺史王象。浚复以邵举行冀州刺史,保信都。是岁大疫。 王澄少与兄衍名冠海内,刘琨谓澄曰:卿形虽散朗,而内实动侠,以此处世,难得其死。及在荆州,悦成都内史王机,谓为已亚,使之内综心膂,外为爪牙。澄屡为杜弢所败,望实俱损,犹傲然自得,无忧惧之意,但与机日夜纵酒博弈,由是上下离心。南平太守应詹屡谏,不听。澄自出军击杜弢军于作塘,故山简参军王冲拥众迎应詹为刺史,詹以冲无頼,弃之还南平,冲乃自称刺史。澄惧,使其将杜㽔守江陵,徙治孱陵,寻又奔沓中。别驾郭舒谏曰:使君临州,虽无异政,然一州人心所系,今西収华容之兵,足以擒此小丑,柰何自弃,遽为奔亡乎!澄不从,欲将舒东下。舒曰:舒为万里纪纲,不能匡正,令使君奔亡,诚不忍渡江。乃留屯沌口。琅邪王睿闻之,召澄为军咨祭酒,以军咨祭酒周顗代之,澄乃赴召。顗始至州,建平流民傅宻等叛迎杜弢,弢别将王真袭沔阳,顗狼狈失据。征讨都督王敦遣武昌太守陶侃、寻阳太守周访、厯阳内史甘卓共击弢郭,进屯豫章,为诸军继援。王澄过诣敦,自以名声素出敦右,犹以旧意侮敦。敦怒,诬其与杜弢通信,遣壮士搤杀之。王机闻澄死,惧祸,以其父毅、兄矩皆尝为广州刺史,就敦求广州,敦不许。㑹广州将温邵等叛刺史郭讷迎机为刺史,机遂将奴客、门生千余人入广州,讷遣兵拒之。将士皆机父兄时部曲,不战迎降,讷乃避位,以州授之。 王如军中饥乏,官军讨之,其党多降。如计穷,遂降于王敦。 镇东军司顾荣、前太子洗马卫玠皆卒。玠,瓘之孙也,美风神,善清谈,常以为人有不及,可以情恕,非意相干,可以理遣,故终身不见喜愠之色。江阳太守张启杀行益州刺史王异而代之。启,翼之孙也。寻病卒。三府文武共表涪陵太守向沈行西夷校尉,南保涪陵。 南安赤亭?姚弋仲东徙榆眉,
戎夏襁负随之者数万,自称䕶?校尉、雍州刺史、扶风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