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巻第二百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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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2:12
资治通鉴巻第二百八十一
臣司马 光奉 勑编集。
后晋纪二
髙祖圣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上之下
天福二年春正月乙卯,日有食之。 诏以前北面招收指挥使安重荣为成德节度使,以秘琼为齐州防御使。遣引进使王景崇谕琼以利害。重荣与契丹将赵思温偕如镇州,琼不敢拒命。丙辰,重荣奏巳视事。景崇,邢州人也。 契丹以幽州为南京, 李崧、吕琦逃匿于伊阙民间,帝以始镇河东,崧有力焉,德之,亦不责琦。乙丑,以琦为秘书监。丙寅,以崧为兵部侍郎、判戸部。 初,天雄节度使兼中书令范延光微时,有术士张生语之云:必为将相。延光既贵,信重之。延光尝梦蛇自脐入腹,以问张生,张生曰:蛇者,龙也,帝王之兆。延光由是有非望之志。唐潞王素与延光善,及赵德钧败,延光自辽州引兵还魏州,虽奉表请降,内不自安,以书潜结秘琼,欲与之为乱,琼受其书不报,延光恨之。琼将之齐,过魏境,延光欲灭口,且利其货,遣兵邀之于夏津,杀之。丁卯,延光奏称夏津捕盗兵误杀琼,帝不问。 戊寅,以李崧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充枢密使,桑维翰兼枢密使。时晋新得天下,藩镇多未服从,或虽服从,反仄不安。兵火之余,府库殚竭,民间困穷,而契丹徴求无厌。维翰劝帝推诚弃怨以抚藩镇,卑辞厚礼以奉契丹,训卒缮兵以修武备,务农桑以实仓廪,通啇贾以丰货财,数年之间,中国稍安。 吴太子琏纳齐王知诰女为妃,知诰始建太庙、社稷,改金陵为江宁府,牙城曰宫城,㕔堂曰殿。以左右司马宋齐丘、徐玠为左、右丞相,马歩判官周宗、内枢判官黟人周廷玉为内枢使,自余百官皆如吴朝之制。置骑兵八军、歩兵九军。 二月,吴主以卢文进为宣武节度使兼侍中。 戊子,吴主使冝阳王璪如西都,册命齐王,王受册,赦境内,册王妃曰王后。 吴越王元瓘之弟顺化节度使、同平章事元珦获罪于元瓘,废为庶人。 契丹主自上党归,过云州,大同节度使沙彦珣出迎,契丹主留之,不使还镇。节度判官吴峦在城中,谓其众曰:吾属礼义之俗,安可臣于夷狄乎!众推峦领州事,闭城不受契丹之命。契丹攻之,不克。应州马军都指挥使金城郭崇威亦耻臣契丹,挺身南归。契丹主过新州,命威塞节度使翟璋敛犒军钱十万缗。初,契丹主阿保机强盛,室韦、奚、霫皆役属焉。奚王去诸苦契丹贪虐,帅其众西徙妫州,依刘仁恭父子,号西奚。去诸卒,子扫剌立。唐庄宗灭刘守光,赐扫刺姓李,名绍威。绍威娶契丹逐不鲁之姊,逐不鲁获罪于契丹,奔绍威。绍威纳之。契丹怒,攻之,不克。绍威卒,子拽刺立。及契丹主德光自上党北还,拽刺迎降。时逐不鲁亦卒,契丹主曰:汝诚无罪,扫刺、逐不鲁负我。皆命发其骨硙而飏之。诸奚畏契丹之虐,多逃叛。契丹主劳翟璋曰:当为汝除代,令汝南归。己亥,璋表乞徴诣阙既,而契丹遣璋将兵讨叛奚,攻云州有功,留不遣,璋郁郁而卒。张砺自契丹逃归,为追骑所获,契丹主责之曰:何故舍我去?对曰:臣华人,饮食衣服皆不与此同,生不如死,愿早就戮。契丹主顾通事髙彦英曰:吾常戒汝善遇此人,何故使之失所而亡去?若失之,安可复得邪!笞彦英而谢砺。砺事契丹主甚忠直,遇事辄言,无所隠避,契丹主甚重之。 初,吴越王镠少子元㺷数有军功,镠赐之兵仗。及吴越王元瓘立,元㺷为土客马歩军都指挥使、静江节度使兼中书令,恃恩骄横,増置兵仗,至数千,国人多附之。元瓘忌之,使人讽元㺷请输兵仗,出判温州,元㺷不从。铜官庙吏告元㺷遣亲信祷神,求主吴越江山,又为蜡丸从水窦出入,与兄元珦谋议。三月戊午,元瓘遣使者召元㺷宴宫中。既至,左右称元㺷有刃坠于怀,䄂即格杀之,并杀元珦。元瓘欲按诸将吏与元珦、元㺷交通者,其子仁俊諌曰:昔光武克王郎,曹公破袁绍,皆焚其书疏以安反侧,今冝効之。元瓘从之。 或得唐潞王膂及髀骨献之。庚申,诏以王礼?于徽陵南。 帝遣使诣蜀告即位,且叙姻好,蜀主复书用敌国礼。 范延光聚卒缮兵,悉召巡内刺史集魏州,将作乱。㑹帝谋徙都大梁。桑维翰曰:大梁北控燕、赵,南通江、淮,水陆都㑹,资用冨饶。今延光反形巳露,大梁距魏不过十驿,彼若有变,大军寻至,所谓疾雷不及掩耳也。丙寅,下诏,托以洛阳漕运有阙,东巡汴州。 吴徐知诰立子景通为王太子,固辞不受。追尊考忠武王温曰太祖武王,妣明德大妃李氏曰王太后。壬申,更名诰。 庚辰,帝发洛阳,留前朔方节度使张从宾为东都巡检使。 汉主以疾愈,大赦。 交州将皎公羡杀安南节度使杨廷艺而代之。 夏,四月,丙戌,帝至汴州。丁亥,大赦。 吴越王元瓘复建国,如同光故事。丙申,赦境内。立其子弘僔为世子,以曹仲达、沈崧、皮光业为丞相,镇海节度判官林鼎掌教令。 丁酉,加宣武节度使杨光逺兼侍中。 闽主作紫微宫,饰以水晶,土木之盛,倍于寳皇宫。又遣使散诣诸州,伺人隠慝。 五月,吴徐诰用宋齐丘䇿,欲结契丹以取中国,遣使以美女、珍玩泛海修好,契丹主亦遣使报之。 丙辰,敕权署汴州牙城曰大宁宫。 壬申,进范延光爵临清郡王,以安其意。 追尊四代考妣为帝后。己卯,诏太社所藏唐室罪人首听亲旧収?。初,右武卫上将军娄继英尝事梁均王,为内诸司使,至是请其首而?之。 六月,吴诸道副都统徐景迁卒。 范延光素以军府之政委元随左都押牙孙锐,锐恃恩専横,符奏有不如意者,对延光手裂之。㑹延光病经旬,锐密召澶州刺史冯晖与之合谋,逼延光反,延光亦思张生之言,遂从之。甲午,六宅使张言奉使魏州还,言延光反状。义成节度使符彦饶奏延光遣兵度河,焚草市,诏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昭信节度使白奉进将千五百骑屯白马津以备之。奉进,云州人也。丁酉,以东都巡检使张从宾为魏府西南面都部署。戊戌,遣侍衞都军使杨光逺将步骑一万屯滑州。己亥,遣护圣都指挥使杜重威将兵屯卫州。重威,朔州人也,尚帝妹乐平长公主。范延光以冯晖为都部署,孙锐为兵马都监,将歩骑二万循河西抵黎阳口。辛丑,杨光逺奏引兵逾胡梁渡。 以翰林学士、礼部侍郎和凝为端明殿学士。凝署其门不通賔客。前耀州团练推官襄邑张谊致书于凝,以为切近之职,为天子耳目,冝知四方利病,奈何拒绝宾客!虽安身为便,如负国何!凝奇之,荐于桑维翰。未几,除左拾遗。谊上言:北狄有援立之功,宜外敦信好,内谨边备,不可自逸,以启戎心。帝深然之。 契丹攻云州,半岁不能下。吴峦遣使间道奉表求救,帝为之致书契丹主请之,契丹主乃命翟璋解围去。帝召峦归,以为武宁节度副使。 丁未,以侍卫使杨光逺为魏府四面都部署,张从宾为副部署兼诸军都虞候,昭义节度使髙行周将本军屯相州,为魏府西面都部署。军士郭威旧?刘知逺当从杨光逺北征,白知逺乞留。人问其故,威曰:杨公有奸诈之才,无英雄之气,得我何用!能用我者,其刘公乎! 诏张从宾发河南兵数千人击范延光。延光使人诱从宾,从宾遂与之同反,杀皇子河阳节度使重信,使上将军张继祚知河阳留后。继祚,全义之子也。从宾又引兵入洛阳,杀皇子权东都留守重。又以东都副留守、都巡检使张延播知河南府事。从賔取内库钱帛以赏部兵,留守判官李遐不与,兵众杀之。从宾引兵东扼汜水闗,将逼汴州。诏奉国都指挥使矦益帅禁兵五千㑹杜重威讨张从宾,又诏宣徽使刘处让自黎阳分兵讨之。时羽檄纵横,从官在大梁者,无不恟惧,独桑维翰从容指画军事,神色自若,接对宾客,不改常度,众心差安。 方士言于闽主云:有白龙夜见螺峰,闽主作白龙寺。时百役繁兴,用度不足,闽主谓吏部侍郎、判三司候官蔡守蒙曰:闻有司除官皆受赂,有诸?对曰:浮言无足信也。闽主曰:朕知之久矣,今以委卿,择贤而受不肖及罔冒者勿拒,第令纳赂,籍而献之。守蒙素亷,以为不可,闽主怒,守蒙惧而从之。自是除官但以货多寡为差。闽主又以空名堂牒,使医工陈究卖官于外,専务聚敛,无有盈厌。又诏民有隠年者杖背,隠口者死,逃亡者族,果菜鸡豚皆重征之。 秋七月,张从宾攻汜水,杀巡检使宋廷浩。帝戎服,严轻骑,将奔晋阳以避之。桑维翰叩头苦諌曰:贼锋虽盛,势不能久,请少待之,不可轻动。帝乃止。 范延光遣使以蜡丸招诱失职者,右武卫上将军娄继英、右衞大将军尹晖在大梁,温韬之子延濬、延沼、延衮居许州,皆应之。延光令延濬兄弟取许州,聚徒巳及千人,继英、晖事泄,皆出走。壬子,敕以延光奸谋诬污忠良,自今获延光谍人,赏获者,杀谍人,禁蜡书,勿以闻。晖将奔吴,为人所杀,继英奔许州,依温氏。忠武节度使苌从简盛为之备,延濬等不得发,欲杀继英以自明,延沼止之,遂同奔张从宾。继英知其谋,劝从宾执三温,皆斩之。 白奉进在滑州,军士有夜掠者,捕之,获五人,其三?奉进,其二?符彦饶。奉进皆斩之。彦饶以其不先白巳,甚怒。明日,奉进从数骑诣彦饶谢,彦饶曰:军中各有部分,奈何取滑州军士并斩之,殊无客主之义乎?奉进曰:军士犯法,何有彼我?仆巳引咎谢公,而公怒不解,岂非欲与延光同反邪!拂衣而起。彦饶不留。帐下甲士大噪,擒奉进杀之。从骑走出,大呼于外,诸军争擐甲操兵,諠噪不可禁止。奉国左厢都指挥使马万,惶惑不知所为,帅歩兵欲从乱,遇右厢都指挥使卢顺密帅部兵出营,厉声谓万曰:符公擅杀白公,必与魏城通谋。此去行宫才二百里,吾辈及军士家属皆在大梁,奈何不思报国,乃欲助乱,自求族灭乎!今日当共擒符公,送天子立大功。军士从命者赏,违命者诛,勿复疑也。万部兵尚有呼跃者,顺密杀数人,众莫敢动。万不得已从之,与奉国都虞候方太等共攻牙城,执彦饶,令太部送大梁。甲寅,敕斩彦饶于班荆馆,其兄弟皆不问。杨光逺自白臯引兵趣滑州,士卒闻滑州乱,欲推光逺为主,光逺曰:天子岂汝辈贩弄之物!晋阳之降,出于穷迫,今若改图,真反贼也。其下乃不敢言。时魏、孟、滑三镇继叛,人情大震。帝问计于刘知逺,对曰:帝者之兴,自有天命。陛下昔在晋阳,粮不攴五日,俄成大业。今天下巳定,内有劲兵,北结彊虏,䑕辈何能为乎!愿陛下抚将相以恩,臣请戢士卒以威,恩威兼著,京邑自安,本根深固,则枝叶不伤矣。知逺乃严设科禁,宿卫诸军无敢犯者。有军士盗纸钱一幞,主者擒之,左右请释之,知逺曰:吾诛其情,不计其直。竟杀之,由是众皆畏服。乙卯,以杨光逺为魏府行营都招讨使兼知行府事,以昭义节度使髙行周为河南尹、东京留守,以杜重威为昭义节度使,充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以矦益为河阳节度使。帝以滑州奏事皆马万为首,擢万为义成节度使。丙辰,以卢顺密为果州团练使,方太为赵州刺史,既而知皆顺密之功也。更以顺密为昭义留后。冯晖、孙锐引兵至六明镇,光逺引之度河,半度而击之,晖、锐众大败,多溺死,斩首三千级,晖、锐走还魏。杜重威、矦益引兵至汜水,遇张从宾众万余人,与战,俘斩殆尽,遂克汜水。从宾走,乘马度河,溺死,获其党张延播、继祚、娄继英,送大梁,斩之,灭其族。史馆修撰李涛上言:张全义有再造洛邑之功,乞免其族。乃止诛继祚妻子。涛,回之族,曽孙也。 诏东都留守司百官悉赴行在。 杨光逺奏:知博州张晖举城降。 安州威和指挥使王晖闻范延光作乱,杀安逺节度使周瓌,自领军府,欲俟延光胜则附之,败则度江奔吴。帝遣右领军上将军李金全将千骑如安州巡检,许赦王晖,以为唐州刺史。 范延光知事不济,归罪于孙锐而族之,遣使奉表待罪。戊寅,杨光逺以闻,帝不许。 吴同平章事王令谋如金陵,劝徐诰受禅,诰让不受。
山南东道节度使安从进恐王晖奔吴,遣行军司马张朏将兵㑹、复州兵于要路邀之。晖大掠安州,将奔吴,部将胡进杀之。八月,癸巳,以状闻。李金全至安州,将士之预于乱者数百人,金全说谕,悉遣诣阙。既而闻指挥使武彦和等数十人挟贿甚多,伏兵于野,执而斩之。彦和且死,呼曰:王晖首恶,天子犹赦之,我辈胁从,何罪乎!帝虽知金全之情,掩而不问。 吴歴阳公蒙知吴将亡,甲午,杀守卫军使王宏。宏子勒兵攻蒙,蒙射杀之。以德胜节度使周本,吴之勲旧,引二骑诣庐州,欲依之。本闻蒙至,将见之,其子弘祚固諌,本怒曰:我家郎君来,何为不使我见!弘祚合扉不听本出,使人执蒙于外,送江都。徐诰遣使称诏,杀蒙于采石,追废为悖逆庶人,绝属籍。侍卫军使郭悰杀蒙妻子于和州,诰归罪于悰,贬池州。 乙巳,赦张从宾、符彦饶、王晖之党未伏诛者皆不问。梁、唐以来士民奉使及俘掠在契丹者,悉遣使赎还其家。 吴司徒、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内枢使、忠武节度使王令谋老病无齿,或劝之致仕,令谋曰:齐王大事未毕,吾何敢自安。疾亟,力劝徐诰受禅。是月,吴主下诏,禅位于齐。李德诚等复诣金陵,帅百官劝进,宋齐丘不署表。九月癸丑,令谋卒。 甲寅,以李金全为安逺节度使。 娄继英未及?梁均王而诛死。诏梁故臣右卫上将军安崇阮与王故妃郭氏?之。 丙寅,吴主命江夏王璘奉玺绶于齐。冬,十月,甲申,齐王诰即皇帝位于金陵,大赦,改元升元,国号唐,追尊太祖武王曰武皇帝。乙酉,遣右丞相玠奉册诣吴主,称受禅老臣诰谨拜稽首,上皇帝尊号曰髙尚思玄弘古让皇,宫室、乗舆、服御皆如故,宗庙正朔、徽章、服色,悉从吴制。丁亥,立徐知证为江王,徐知谔为饶王。以吴太子琏领平卢节度使兼中书令,封弘农公。唐主宴群臣于天泉阁,李德诚曰:陛下应天顺人,惟宋齐丘不乐。因出齐丘止德诚劝进书。唐主执书不视,曰:子嵩三十年旧交,必不相负。齐丘顿首谢。己丑,唐主表让皇改东都宫殿名,皆取于仙经。让皇常服羽衣,习辟糓术。辛卯,吴宗室建安王珙等十二人皆降爵为公而加官増邑。丙申,以吴同平章事张延翰及门下侍郎张居咏、中书侍郎李建勲并同平章事。让皇以唐主上表,致书辞之,唐主表谢而不改。丁酉,加宋齐丘大司徒。齐丘虽为左丞相,不预政事,心愠怼,闻制词云布衣之交,抗声曰:臣为布衣时,陛下为刺史,今日为天子,可不用老臣矣!还家请罪,唐主手诏谢之,亦不改命。久之,齐丘不知所出,乃更上书,请迁让皇于它州,及斥逺吴太子琏,绝其昬。唐主不从。乙巳,立王后宋氏为皇后。戊申,以诸道都统、判元帅府事景通为诸道副元帅、判六军诸卫事、太尉、尚书令、吴王。 闽主命其弟威武节度使继恭上表,告嗣位于晋,且请置邸于都下。 十一月,乙卯,唐吴王景通更名璟。唐主赐杨琏妃号永兴公主,妃闻人呼公主,则流涕而辞。戊午,唐主立其子景遂为吉王,景达为夀阳公;以景遂为侍中、东都留守、江都尹,帅留司百官赴东都。 戊辰,诏加吴越王元瓘天下兵马副元帅,进封吴越国王。 安逺节度使李金全以亲吏胡汉筠为中门使,军府事一以委之。汉筠贪猾残忍,聚歛无厌。帝闻之,以亷吏贾仁沼代之,且召汉筠,欲授以它职,庶保全功臣。汉筠大惧,始劝金全以异谋。乙亥,金全表汉筠病,未任行。金全故人庞令图屡諌曰:仁沼忠义之士,以代汉筠,所益多矣。汉筠夜遣壮士逾垣灭令图之族,又毒仁沼,舌烂而卒。汉筠与推官张纬相结,以谄惑金全,金全爱之弥笃。 十二月,戊申,蜀大赦,改明年元曰明德。 诏加马希范江南诸道都统制,置武平、静江等军事。 是岁,契丹改元㑹同,国号大辽。公卿庶官皆倣中国,参用中国人。以赵延寿为枢密使,寻兼政事令。三年春正月己酉,日有食之。 唐德胜节度使兼中书令西平恭烈王周本以不能存吴,愧恨而卒。 丙寅,唐以侍中吉王景遂参判尚书都省。 蜀主以武信节度使、同平章事张业为左仆射兼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枢密使,武泰节度使王处回兼武信节度使、同平章事。二月,庚辰,左散骑常侍张允上駮赦论,以为:帝王遇天灾多肆赦,谓之修德。借有二人坐狱遇赦,则曲者幸免,直者衔寃,寃气升闻,乃所以致灾,非所以弭灾也。诏襃之。帝乐闻谠言,诏百官各上封事,命吏部尚书梁文矩等十人置详定院以考之,无取者留中,可者行之。数月,应诏者无十人。乙未,复降御札趣之。 三月丁丑,敕禁民作铜器。初,唐世天下铸钱有三十六冶,䘮乱以来皆废绝,钱日益耗,民多销钱为铜器,故禁之。 中书舍人李详上疏,以为:十年以来,赦令屡降,诸道职掌,皆许推恩,而藩方荐论,动逾数百,乃至藏典、书吏、优伶、奴仆,初命则至银青阶,被服皆紫袍象笏,名器僣滥,贵贱不分。请自今诸道主兵将校之外,节度州听奏朱记大将以上十人,它州止听奏都押牙、都虞候、孔目官,自余但委本道量迁职名而巳。从之。 夏,四月,甲申,唐宋齐丘自陈丞相不应不豫政事,唐主荅以省署未备, 吴让皇固辞旧宫,屡请徙居,李德诚等亦亟以为言。五月,戊午,唐主改润州牙城为丹杨宫,以李建勲为迎奉让皇使。杨光逺自恃拥重兵,颇干预朝政,屡有抗奏,帝常曲意从之。庚申,以其子承祚为左威卫将军,尚帝女长安公主;次子承信亦拜美官,宠冠当时。 壬戌,唐主以左宣威副统军王舆为镇海留后,客省使公孙圭为监军使,亲吏马思让为丹杨宫使,徙让皇居丹杨宫。宋齐丘复自陈为左右所间,唐主大怒。齐丘归第,白衣待罪。或曰:齐丘旧臣,不宜以小过弃之。唐主曰:齐丘有才,不识大体。乃命吴王璟持手诏召之。六月,壬午,或献毒酒方于唐主,唐主曰:犯吾法者自有常刑,安用此为!群臣争请改府寺州县名有吴及阳者,留守判官杨嗣请更姓羊,徐玠曰:陛下自应天顺人,事非逆取,而谄邪之人専事改更,咸非急务,不可从也。唐主然之。 河南留守髙行周奏修洛阳宫。丙戌,左谏议大夫薛融諌曰:今宫室虽经焚毁,犹侈于帝尭之茅茨,所费虽寡,犹多于汉文之露台。况魏城未下,公私困窘,诚非陛下修宫馆之日。请俟海内平宁,营之未晚。上纳其言,仍赐诏襃之。 己丑,金部郎中张铸奏:窃见乡村浮戸,非不勤稼穑,非不乐安居,但以种木未盈十年,垦田未及三顷,似成生业,巳为县司収供徭役。责之重赋,威以严刑,故不免捐功舍业,更思他适。乞自今民垦田及五顷以上,三年外乃听县司徭役。从之。 秋七月,中书奏:朝代虽殊,条制无异,请委官取明宗及清泰时敕,详定可久行者编次之。己酉,诏左諌议大夫薛融等详定。 辛酉,敕作受命寳,以受天明命,惟德允昌为文。 八月,帝上尊号于契丹主及太后。戊寅,以冯道为太后册礼使,左仆射刘煦为契丹主册礼使,备卤簿仪仗、车辂,诣契丹行礼,契丹主大悦。帝事契丹甚谨,奉表称臣,谓契丹主为父皇帝。毎契丹使至,帝于别殿拜受诏敕,歳输金帛三十万之外,吉凶庆吊,歳时赠遗,玩好珍异,相继于道。乃至应天太后元帅、太子伟王、南北二王、韩延徽、赵延寿等诸大臣,皆有赂遗,小不如意,辄来责让,帝常卑辞谢之。晋使者至契丹,契丹骄倨,多不逊语,使者还以闻,朝野咸以为耻,而帝事之曾无倦意。以是终帝之世,与契丹无隙。然所输金帛,不过数县租赋,往往托以民困,不能满数。其后契丹主屡止帝上表称臣,但令为书称儿皇帝,如家人礼。初,契丹主既得幽州,命曰南京,以唐降将赵思温为留守。思温子延照在晋,帝以为祁州刺史。思温密令延照言虏情终变,请以幽州内附,帝不许。 契丹遣使诣唐,宋齐丘劝唐主厚贿之,俟至淮北,濳遣人杀之,欲以间晋。 壬午,杨光逺奏前澶州刺史冯晖自广晋城中出战,因来降,言范延光食尽穷困。己丑,以晖为义成节度使。杨光逺攻广晋,岁余不下。帝以师老民疲,遣内内职朱宪入城谕范延光,许移大藩,曰:若降而杀汝,白日在上,吾无以享国。延光谓节度副使李式曰:主上重信,云不死则不死矣。乃撤守备,然犹迁延未决。宣徽南院使刘处让复入谕之,延光意乃决。九月,乙巳朔,杨光逺送延光二子守图、守英诣大梁。己酉,延光遣牙将奉表待罪。壬子,诏书至广晋,延光帅其众素服于牙门,使者宣诏释之。朱宪,汴州人也。契丹遣使如洛阳,取赵延寿妻唐燕国长公主以归。 壬戌,唐太府卿赵可封请唐主复姓李,立唐宗庙。 庚午,杨光逺表乞入朝,命刘处让权知天雄军府事。己巳,制以范延光为天平节度使,仍赐铁劵,应广晋城中将吏军民,今日以前罪皆释不问。其张从宾、符彦饶余党及自官军逃叛入城者,亦释之。延光腹心将佐李式、孙汉威、薛霸,皆除防御、团练使、刺史、牙兵皆升为侍卫亲军。初,河阳行军司马李彦珣,邢州人也,父母在乡里,未尝供馈,后与张从宾同反,从賔败,奔广晋。范延光以为歩军都监,使登城拒守。杨光逺访获其母,置城下以招之。彦珣引弓射杀其母,延光既降。帝以彦珣为坊州刺史。近臣言彦珣杀母,杀母恶逆,不可赦。帝曰:赦令巳行,不可改也。乃遣之。官
臣光曰:治国者固不可无信。然彦珣之恶,三灵所不容,晋髙祖赦其叛君之愆,治其杀母之罪,何损于信哉!
辛未,以杨光逺为天雄节度使。 冬十月戊寅,契丹遣使奉宝册,加帝尊号曰英武明义皇帝。 帝以大梁舟车所㑹,便于漕运,丙辰,建东京于汴州,复以汴州为开封府,以东都为西京,以西都为晋昌军节度。 帝遣兵部尚书王权使契丹谢尊号,权自以累世将相,耻之,谓人曰:吾老矣,安能向穹庐屈膝!乃辞以老疾。帝怒,戊子,权坐停官。 初,郭崇韬既死,宰相罕有兼枢密使者。帝即位,桑维翰、李崧兼之,宣徽使刘处让及宦官皆不悦。杨光逺围广晋,处让数以军事衔命往来,光逺奏请多逾分,帝常依违,维翰独以法裁折之。光逺对处让有不平语,处让曰:是皆执政之意。光逺由是怨执政。范延光降光逺密表论执政过失,帝知其故,而不得巳加维翰兵部尚书,崧工部尚书,皆罢其枢密使,以处让为枢密使。太常奏:今建东京而宗庙社稷皆在西京,请迁置大梁。敕㫖且仍旧。 戊戌,大赦。 杨延艺故将吴权自爱州举兵攻皎公羡于交,羡遣使以赂求救于汉,汉主欲乘其乱而取之,以其子万王弘操为静海节度使,徙封交王,将兵救公羡。汉主自将屯于海门,为之声援。汉主问策於崇文使萧益,益曰:今霖雨积旬,海道险逺,吴权桀黠,未可轻也。大军当持重,多用乡导,然后可进。不听命弘操帅战舰自白藤江趣交州。权巳杀公羡,据交州,引兵逆战,先于海口多植大杙,锐其首,冒之以铁,遣轻舟乗潮挑战而伪遁。弘操逐之,须臾潮落,汉舰皆碍铁杙不得返,汉兵大败,士卒覆溺者大半。弘操死,汉主恸哭,収余众而还。先是著作佐郎矦融劝汉主弭兵息民,至是以兵不振,追咎融,剖棺暴其尸。益,倣之孙也,楚顺贤夫人彭氏卒。彭夫人貌陋而治家有法,
楚王希范惮之。既卒,希范始纵声色,为长夜之饮,内外无别。有啇人妻美,希范杀其夫而夺之,妻誓不辱,自经死。 河决郓州。 十一月,范延光自郓州入朝。 丙午,以闽王昶为闽国王,
以左散骑常侍卢损为册礼使,赐昶赭袍。戊申,以威武节度使王继恭为临海郡王。闽主闻之,遣进奏官林恩白执政,以既袭帝号,辞册命及使者。闽諌议大夫黄讽以闽主淫暴,与妻子辞诀入諌,闽主欲杖之,讽曰:臣若迷国不忠,死亦无怨。直諌被杖,臣不受也。闽主怒,黜为民。 帝患天雄节度使杨光逺跋扈难制,桑维翰请分天雄之众,加光逺太尉、西京留守兼河阳节度使,光逺由是怨望。宻以赂自诉于契丹,养部曲千余人,常蓄异志。辛亥,建邺都于广晋府,置彰德军于相州,以澶衞?之;置永清军于具州,以博兾、?之。澶州旧治顿丘,帝虑契丹为后世之患,遣前淄州刺史汲人刘继勲徙澶州城,跨德胜津,并顿丘徙焉。以河南尹髙行周为广晋尹、邺都留守,贝州防御使王廷?为彰德节度使,右神武统军王周为永清节度使。廷?,处存之孙;周,邺都人也。 范延光屡请致仕,甲寅,诏以太子太师致仕,居于大梁,每预宴㑹,与群臣无异。延光之反也,相州刺史掖人王景拒境不从,戊午,以景为耀州团练使。癸亥,敇听公私自铸铜钱,无得杂以鈆铁,每十钱重一两,以天福元宝为文,仍令盐铁颁下,模范,惟禁私作铜器。 立右金吾卫上将军重贵为郑王,充开封尹。庚辰,敕先许公私铸钱,虑铜难得,听轻重从便,但勿令缺漏。 辛丑,吴让皇卒。唐主废朝二十七日,追谥曰睿皇帝。 是岁,唐主徙吴王璟为齐王。 鳯翔节度使李从曮厚文士而薄武人,爱农民而严
士卒,由是将士怨之。㑹发兵戍西邉,既出郊作乱,突门入城,剽掠于市。从曮发帐下兵撃之,乱兵败,东走,欲自诉于朝廷,至华州,镇国节度使太原张彦泽邀击,尽诛之。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八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