丗宗睿武孝武皇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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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2:13
丗宗睿武孝武皇帝中
显徳三年三月甲午朔,上行视水寨,至淝桥,自取一石,马上持之至寨以供礮,从官过桥者,人赍一石。太祖皇帝乗皮船入夀春壕中,城上发连弩射之,矢大如屋椽,牙将馆陶张琼遽以身蔽之,矢中琼髀,死而复苏,镞着骨不可出。琼饮酒一大巵,令人破骨出之,流血数升,神色自若。 唐主复以右仆射孙晟为司空,遣与礼部尚书王崇质奉表入见,称:自天祐以来,海内分崩,或跨据一方,或迁革异代。臣绍袭先业,奄有江表,顾以瞻乌未定,附凤何从!今天命有归,声教逺被,愿比两浙、湖南,仰奉正朔,谨守土疆。乞收薄伐之威,赦其后服之罪,首于下国,俾作外臣,则柔逺之徳,云谁不服。又献金千两,银十万两,罗绮二千匹。晟谓冯延己曰:此行当在左相,晟若辞之,则负先帝。既行,知不免,中夜叹息,谓崇质曰:君家百口,宜自为谋,吾思之熟矣,终不负永陵一抔土,余无所知。 南汉甘泉宫使林延遇隂险多计数,南汉主?信之,诛灭诸弟,皆延遇之谋也。乙未,卒,国人相贺。延遇病甚,荐内给事龚澄枢自代,南汉主即日擢澄枢知承宣院及内侍省。澄枢,番禺人也。 光、舒、黄招安廵检使、行光州刺史何超以安、随、申、蔡四州兵数万攻光州。丙申,超奏唐光州刺史张绍弃城走,都监张承翰以城降。丁酉,行舒州刺史郭令图拔舒州。 唐蕲州将李福杀其知州王承㑺,举州来降。遣六宅使齐藏珍攻黄州。彰武留后李彦頵性贪虐,部民与羌、胡作乱,攻之,上召彦頵还朝。 秦、凤之平也,上赦所俘蜀兵,以?军籍。从征淮南,复亡降于唐。癸卯,唐主表献百五十人,上悉命斩之。 舒州人逐郭令图,鐡骑都指挥使洛阳王审?选轻骑夜袭舒州,复取之,令图乃得归。 马希崇及王延政之子继沂皆在扬州,招抚存之。
丙午,孙晟等至上所。庚戌,上遣中使以孙晟诣夀春城下示刘仁赡,且招谕之。仁赡见晟,戎服拜于城上,晟谓仁赡曰:君受国厚恩,不可开门纳宼。上闻之,甚怒。晟曰:臣为唐宰相,岂可教节度使外叛邪!上乃释之。 唐主使李德明、孙晟言于上,请去帝号,割夀、濠、泗、楚、光、海六州之地,仍歳输金帛百万,以求罢兵。上以淮南之地已半为周有,诸将捷奏日至,欲尽得江北之地,不许。德明见周兵日进,奏称:唐主不知陛下兵力如此之盛,愿寛臣五日之诛,得归白唐主,尽献江北之地。上乃许之。晟因奏遣王崇质与德明俱归,上遣供奉官安?道送德明等归金陵,赐唐主诏书,其略曰:但存帝号,何爽歳寒。傥坚事大之心,终不廹人于险。又曰:俟诸郡之悉来,即大军之立罢。言尽于此,更不烦云。茍曰:未然,请从兹绝。又赐其将相书,使熟议而来。唐主复上表谢李徳明,盛称上威徳及甲兵之彊,劝唐主割江北之地,唐主不悦。宋齐丘以割地为无益,德明轻佻,言多过实,国人亦不之信。枢密使陈觉、副使李徴古素恶德明及孙晟,使王崇质异其言,因谮德明于唐主曰:德明卖国求利。唐主大怒,斩德明于市。 呉程攻常州,破其外郭,执唐常州团练使赵仁泽,送于钱塘。仁泽见呉越王?,俶不拜,责以负约。?俶怒,抉其口至耳。元德昭怜其忠,为傅良药,得不死。唐主以呉越兵在常州,恐其侵逼润州,以宣润大都督燕王弘兾年少,恐其不习兵,徴还金陵。部将赵铎言于弘兾曰:大王元帅,众心所恃,逆自退归,所部必乱。弘兾然之,辞不就徴,部分诸将为战守之备。龙武都虞?柴克宏,再用之子也,沈黙好施,不事家产,虽典宿衞,日与賔客博奕饮酒,未甞言兵,时人以为非将帅才。至是有言克宏乆不迁官者,唐主以为抚州刺史。克宏请效死行陈,其母亦表称克宏有父风,可为将,茍不胜任,分甘孥戮。唐主乃以克宏为右武卫将军,使将兵㑹?州刺史陆孟俊救常州。时唐精兵悉在江北,克宏所将数千人皆羸老,枢密使李徴古复以铠仗之朽蠧者给之,克宏诉于徴古,徴古慢骂之,众皆愤恚,克宏怡然。至润州,徴古遣使召还,以神卫统军朱匡业代之。燕王?兾谓克宏:君但前战,吾当论奏。乃表克宏才略可以成功,常州危在旦莫,不宜中易主将。克宏引兵径?常州,徴古复遣使召之,克宏曰:吾计日破贼,汝来召吾,必姧人也。命斩之。使者曰:受李枢密命而来。克宏曰:李枢密来,吾亦斩之。初,鲍修让、罗晟在福州,与呉程有隙,至是程抑挫之,二人皆怨。先是唐主遣中书舎人乔匡舜使于呉越,壬子,柴克宏至常州,蒙其船以幕,匿甲士于其中,声言迎匡舜。呉越逻者以告,程曰:兵交,使在其间,不可妄以为疑。唐兵登岸,径薄呉越营,罗晟不力战,纵之使?,程怅,程仅以身免。克宏大破呉越兵,斩首万级。朱匡业至行营,克宏事之甚谨。呉程至钱塘,呉越王弘俶悉夺其官。 甲寅,蜀主以捧圣、控鹤都指挥使李廷珪为左右卫圣诸军马歩都指挥使,仍分卫圣、匡圣歩骑为左右十军,以武定节度使吕彦?等为使,廷珪緫之如赵廷隐之任。 初,柴克宏为宣州廵检使,始至,城堑不修,器械皆阙,吏云:自田頵、王茂章、李遇相继叛,后人无敢治之者。克宏曰:时移事异,安有此理!悉缮完之。由是路彦铢攻之不克,闻呉程败,乙卯,引归。唐主以克宏为奉化节度使,克宏复请将兵救夀州,未至而卒。 河阳节度使白重賛以天子南征,虑北汉乗虚入宼,缮完守备,且请兵于西京,西京留守王晏初不之与,又虑事出非常,乃自将兵赴之。重賛以晏不奉诏而来,拒不纳,遣人谓之曰:令公昔在陜服,巳立大功,河阳小城,不烦枉驾。晏慙怍而还。孟、洛之民,数日惊扰。 唐主命诸道兵马元帅齐王景达将兵拒周,以陈觉为监军使,前武安节度使边镐为应援都军使。中书舎人韩熙载上书曰:信莫信于亲王,重莫重于元帅,安用监军使为!唐主不从,遣鸿胪卿潘承祐诣泉、建召募骁勇,承祐荐前永安节度使许文稹、静江指挥使陈德诚、建州人郑彦华、林仁肇。唐主以文稹为西面行营应援使,彦华、仁肈皆为将。仁肈,仁翰之弟也。 夏,四月,甲子,以侍卫亲军都指挥使、归徳节度使李重进为庐、夀等州招讨使,以武寜节度使武行德为濠州城下都部署。 唐右卫将军陆孟俊自常州将兵万余人?泰州,
周兵遁去,孟俊复取之,遣陈德诚戍泰州。孟俊进攻掦州,屯于蜀冈,韩令坤弃掦州走。帝遣张永德将兵救之,令坤复入掦州。帝又遣太祖皇帝将兵屯六合,太祖皇帝令曰:掦州兵有过六合者,折其足。令坤始有固守之志。帝自至夀春以来,命诸军昼夜攻城乆,不克,㑹大雨,营中水深数尺,攻具及士卒失亡颇多,粮运不继。李德明失期不至,乃议旋师。或劝帝东幸濠州,声言夀州已破,从之。己巳,帝自夀春循淮而东。乙亥,至濠州。韩令坤败唐兵于城东,擒陆孟俊。初,孟俊之废马希蕚、立希崇也,灭故舒州刺史杨昭恽之族而取其财。杨氏有女美,献于希崇。令坤入掦州,希崇以杨氏遗令坤,令坤嬖之。既获孟俊,将械送帝所,杨氏在帘下,忽抚膺恸哭,令坤惊问之,对曰:孟俊昔在潭州杀妾家二百口,今见之,请复其?。令坤乃杀之。 唐齐王景达将兵二万,自?歩济江,距六合二十余里,设栅不进。诸将欲击之,太祖皇帝曰:彼设栅自固,惧我也。今吾众不满二千,若往击之,则彼见吾众寡矣。不如俟其来而击之,破之必矣。居数日,唐出兵?六合,太祖皇帝奋击,大破之,杀获近五千人。余众尚万余走度江,争舟溺死者甚众,于是唐之精卒尽矣。是战也,士卒有不致力者,太祖皇帝阳为督战,以劔斫其皮笠,明日,徧阅其笠,有劒迹者数十人,皆斩之,由是部兵莫敢不尽死。先是,唐主闻掦州失守,命四旁发兵取之。己卯,韩令坤奏败楚州兵万余人于湾头堰,获涟州刺史秦进崇。张永德奏,败泗州兵万余人于曲溪堰。 丙戍,以宣徽南院使向训为淮南节度使兼沿江招讨使。涡口奏新作浮梁成。丁亥,帝自濠州如涡口。帝锐于进取,欲自至掦州,范质等以兵疲食少,泣谏而止。帝甞怒翰林学士窦仪,欲杀之,范质入救之,帝望见,知其意,即起避之。质趋前伏地叩头谏曰:仪罪不至死,臣为宰相,致陛下枉杀近臣,罪皆在臣。继之以泣。帝意解,乃释之。 北汉葬神武帝于交城北山,庙号丗祖。 五月壬辰朔,以涡口为镇淮军。丙申,唐永安节度使陈诲败福州兵于南台江,俘斩千余级。唐主更命永安曰忠义军。诲,德诚之父也。 戊戍,帝留侍卫亲军都指挥使李重进等围夀州,自涡口北归。乙卯,至大梁。 六月,壬申,赦淮南诸州系囚,除李氏非理赋役,事有不便于民者,委长吏以闻。 侍卫歩军都指挥使、彰信节度使李继勲营于夀州城南,唐刘仁赡伺继勲无备,出兵击之,杀士卒数百人,焚其攻具。唐驾部员外郎朱元因奏事论用兵方略,唐主以为能,命将兵复江北诸州。 秋,七月,辛卯朔,以周行逢为武平节度使,制置武安、静江等军事。行逢既兼緫湖、湘,乃矫前人之弊,留心民事,悉除马氏横赋,贪吏猾民为民害者皆去之,择亷平吏为刺史、县令。朗州民、夷杂居,刘言、王逵旧将卒多骄横,行逢壹以法治之,无所寛假,众怨怼且惧。有大将与其党十余人谋作乱,行逢知之,大㑹诸将,于座中擒之,数曰:吾恶衣粝食,充实府库,正为汝曹何负而反?今日之㑹,与汝诀也!立挝杀之,座上股栗。行逢曰:诸君无罪,皆宜自安。乐饮而罢。行逢多计数,善发隐伏,将卒有谋乱及叛亡者,行逢必先觉,擒杀之,所部凛然。然性猜忍,常散遣人密诇诸州事,其之邵州者,无事可复命,但言刺史刘光委多宴饮。行逢曰:光委数聚饮,欲谋我邪?即召还杀之。亲卫指挥使、衡州刺史张文表恐获罪,求归治所,行逢许之。文表歳时馈献甚厚,及谨事左右,由是得免。行逢妻郧国夫人邓氏,陋而刚决,善治生甞諌行逢用法太严,人无亲附者,行逢怒曰:汝妇人何知?邓氏不悦,因请之村墅视田园,遂不复归府舎。行逢屡遣人迎之,不至。一旦,自帅僮仆来输税,行逢就见之曰:吾为节度使,夫人何自苦如此?邓氏曰:税,官物也。公为节度使,不先输税,何以率下?且独不记为里正,代人输税,以免楚挞时邪?行逢欲与之归,不可,曰:公诛杀太过,常恐一旦有变,村墅易为逃匿耳。行逢慙,怒其僚属曰:夫人言直,公宜纳之。行逢壻唐德求?吏,行逢曰:汝才不堪为吏,吾今私汝则可矣。汝居官无状,吾不敢以法贷汝,则亲戚之恩绝矣。与之耕牛、农具而遣之。行逢少时,常坐事黥?辰州铜阬,或说行逢公靣有文,恐为朝廷使者所嗤,请以药灭之。行逢曰:吾闻汉有黥布,不害为英雄,吾何耻焉!自刘言、王逵以来,屡举兵,将吏积功,及所羁縻蛮夷检校官至三公者以千数。前天策府学士徐仲雅,自马希广之废,杜门不仕,行逢慕之,署节度判官。仲雅曰:行逢昔趋事我,柰何为之幕吏?辞疾不至。行逢迫胁固召之,面授文牒,终辞不取。行逢怒,放之邵州,既而召还。㑹行逢生日,诸道各遣使致贺,行逢有矜色,谓仲雅曰:自吾兼镇,三府四邻亦畏我乎?仲雅曰:侍中境内弥天,太保徧地,司空四隣,那得不畏!行逢复放之邵州,竟不能屈。有僧仁及,为行逢所信任,军府事皆预之,亦加检校司空。娶数妻,出入导从如王公。 辛亥,宣懿皇后符氏殂。 唐将朱元取舒州,刺史郭令图弃城走。李平取蕲州,唐主以元为舒州团练使,平为蕲州刺史。元又取和州。初,唐人以茶盐强民,而徴其粟帛,谓之博徴。又兴营田于淮南,民甚苦之。及周师至,争奉牛酒迎劳,而将帅不之恤,専事俘掠,视民如土芥,民皆失望,相聚山泽,立堡壁自固,操农器为兵,积纸为甲,时人谓之白甲军。周兵讨之,屡为所败。先所得唐诸州,多复为唐有。唐之援兵营于紫金山,与夀州城中烽火相应。淮南节度使向训奏请以广陵之兵并力攻夀春,俟克城,更图进取。诏许之。训封府库以授扬州主者,命扬州牙将分部按行城中,秋毫不犯,扬州民感悦。军还,或负糗糒以送之,滁州守将亦弃城去,皆引兵趣夀春。唐诸将请据险以邀周师,宋齐丘曰:如此则怨益深,不如緃之以德于敌,则兵易解也。乃命诸将各自守,毋得擅出击周兵,由是夀春之围益急。齐王景逹军于濠州,遥为夀州声援,军政皆出于陈觉,景逹署纸尾而已。拥兵五万,无决战意,将吏畏觉,无敢言者。 八月戊辰,端明殿学士王朴、司天少监王处讷撰显德钦天历上之,诏自来歳行之。 殿前都指挥使、义成节度使张永德屯下蔡,唐将林仁肇等以水陆军援夀春。永德与之战,仁肈以船实薪刍,因风纵火,欲焚下蔡浮梁,俄而风回,唐兵败退。永德为鐡绠千余尺,距浮梁十余歩,横绝淮流,系以巨木,由是唐兵不能近。 九月,丙午,以端明殿学士、左散骑常侍、权知开封府事王朴为户部侍郎,充枢密副使。 冬十月癸酉,李重进奏唐人宼盛,唐鐡骑都指挥使王彦升等击破之,斩首三千余级。彦升,蜀人也。 丙子,上谓侍臣:近朝徴歛榖帛,多不俟收获纺绩之毕。乃诏三司,自今夏税以六月,秋税以十月起徴,民闲便之。 山南东道节度使、守太尉兼中书令安审?镇襄州十余年,至是入朝,除守太师遣还。镇既行,上问宰相:卿曹送之乎?对曰:送至城南。审?深感圣恩。上曰:近朝多不以诚信待诸矦,诸矦虽有欲効忠节者,其道无由。王者但能母失其信,何患诸矦不归心哉。壬午,张永德奏败唐兵于下蔡。是时,唐复以水军攻永德,永德夜令善游者没其船下,縻以铁鎻,纵兵击之,船不得进退,溺死者甚众。永德解金带以赏善游者。甲申,以太祖皇帝为定国节度使兼殿前都指挥使。太祖皇帝表渭州军事判官赵普为节度推官。 张永德与李重进不相悦,永德密表重进有二心,帝不之信。时二将各拥重兵,众心忧恐。重进一日单骑诣永德营,从容宴饮,谓永德曰:吾与公幸以肺腑俱为将帅,奚相疑若此之深邪?永德意乃解,众心亦安。唐主闻之,以蜡书遗重进,诱以厚利,其书皆谤毁及反间之语,重进奏之。初,唐使者孙晟、钟谟从帝至大梁,帝待之甚厚,每朝,㑹班于中书省官之后,时召见,饮以醇酒,问以唐事,晟但言唐主畏陛下神武,事陛下无二心。及得唐蜡书,帝大怒,召晟,责以所对不实,晟正色抗辞,请死而已。问以唐虚实,黙不对。 十一月,乙巳,帝命都承旨曹翰送晟于右军廵院,更以帝意问之。翰与之饮酒数行,从容问之,晟终不言。翰乃谓曰:有敇赐相公死。晟神色怡然,索靴笏,整衣冠,南向拜曰:臣谨以死报国。乃就刑,并从者百余人皆杀之。贬钟谟耀州司马。既而帝怜晟忠节,悔杀之,召谟,拜卫尉少卿。 帝召华山隐士真源陈抟,问以飞升黄白之术,对曰:陛下为天子,当以治天下为务,安用此为!戊申,遣还山,诏州县长吏常存问之。 十二月壬申,以张永德为殿前都㸃检, 分命中使发陈、蔡、宋、亳、颍、兖、曹、单等州丁夫数万城下蔡。 是岁,唐主诏淮南营田害民尤甚者罢之。遣兵部郎中陈处尧持重币浮海如契丹乞兵,契丹不能为之出兵,而留处尧不遣。处尧刚直有口辩,乆之忿怼,数面责契丹主,契丹主亦不之罪也。 蜀陵荣州獠叛,
弓箭库使赵季文讨平之。 呉越王?俶括境内民兵,劳扰颇多,判明州钱?亿手䟽切。諌罢之。四年春正月己丑朔,北汉大赦,攺元天㑹。以翰林学士卫融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内客省使叚恒为枢密使。宰相屡请立皇子为王,上曰:诸子皆幼,且功臣之子皆未加恩,而独先朕子,能自安乎? 周兵围夀春,连年未下,城中食尽。齐王景逹自濠州遣应援使永安节度使许文稹、都军使边镐、北面招讨使朱元将兵数万溯淮救之,军于紫金山,列十余寨如连珠,与城中烽火晨夕相应。又筑甬道抵夀春,欲运粮以馈之,绵亘数十里。将及夀春,李重进邀击,大破之,死者五千人,夺其二寨。丁未,重进以闻。戊申,诏以来月幸淮上。刘仁赡请以边镐守城,自帅众决战,齐王景逹不许。仁赡愤邑成疾。其幼子崇諌夜泛舟度淮北,为小校所执,仁赡命?斩之,左右莫敢救。监军使周廷构哭于中门以救之,仁赡不许。廷构复使求救于夫人,夫人曰:妾于崇諌,非不爱也,然军法不可私,名节不可亏,若贷之,则刘氏为不忠之门,妾与公何面目见将士乎!?命斩之,然后成丧,将士皆感泣。议者以唐援兵尚彊,多请罢兵,帝疑之。李榖寝疾在第 二月。丙寅,帝使范质、王溥就与之谋。榖上䟽,以为夀春危困,破在旦夕,若銮驾亲征,则将士争奋,援兵震恐,城中知亡,必可下矣。上悦。庚午,诏有司更造祭器、祭玉等,命国子博士聂崇义讨论制度,为之图。 甲戍,以王朴权东京留守兼判开封府事,以三司使张美为大内都廵检,以侍卫都虞?韩通为京城内外都廵检。乙亥,帝发大梁。先是,周与唐战,唐水军锐敏,周人无以敌之,帝每以为恨,返自夀春,于大梁城西汴水侧造战舰数百艘,命唐降卒教北人水战,数月之后,纵横出没,殆胜唐兵。至是,命右骁卫大将军王环将水军数千,自闵河沿颍入淮,唐人见之大惊。乙酉,帝至下蔡。三月己丑夜,帝度淮,抵夀春城下。庚寅旦,躬擐甲胄,军于紫金山南,命太祖皇帝击唐先锋寨及山北一寨,皆破之,斩获三千余级,断其甬道,由是唐兵首尾不能相救。至暮,帝分兵守诸寨,还下蔡。 唐朱元恃功,颇违元帅节度,陈觉与元有隙,屡表元反复,不可将兵,唐主以武昌节度使杨守忠代之。守忠至濠州,觉以齐王景达之命召元诣濠州计事,将夺其兵。元闻之,愤怒,欲自杀,门下客宋垍说元曰:大丈夫何往不富贵,何必为妻子死乎!辛卯夜,元与先锋壕寨使朱仁裕等举寨万余人降,禆将时厚卿不从,元杀之。帝虑其余众㳂流东溃,遽命虎捷左厢都指挥使赵晁将水军数千㳂淮而下。壬辰旦,帝军于赵歩,诸将击唐紫金山寨,大破之,杀获万余人,擒许文稹、边镐、杨守忠,余众果㳂淮东走。帝自赵歩将骑数百循北岸追之,诸将以步骑循南岸追之,水军自中流而下,唐兵战溺死及降者殆四万人,获船舰粮仗以十万数。晡时,帝驰至荆山洪,距赵歩二百余里。是夜,宿镇淮军。癸酉,从官始至,刘仁赡闻援兵败,扼吭叹息。甲午,发近县丁夫数千城镇淮军为二城,夹淮水,徙下蔡浮梁于其间,扼濠夀应援之路。㑹淮水涨,唐濠州都监彭城郭廷谓以水军溯淮,欲掩不备,焚浮梁。右龙武统军赵匡賛觇知之,伏兵邀击,破之。 唐齐王景逹及陈觉皆自濠州奔归金陵,惟静江指挥使陈徳诚全军而还。戊戍,以淮南节度使向训为武寕节度使、淮南道行营都监,将兵戍镇淮军。己亥,上自镇淮军复如下蔡。庚子,赐刘仁赡诏,使自择祸福。唐主议自督诸将拒周,中书舎人乔匡舜上䟽切諌唐主以为沮众,流抚州。唐主问神卫统军朱匡业、刘存忠以守御方略,匡业诵罗隐诗曰: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存忠以匡业言为然。唐主怒,贬匡业抚州副使,流存忠于饶州,既而竟不敢自岀。甲辰,帝耀兵于夀春城北。唐清淮节度使兼侍中刘仁赡病甚,不知人。丙午,监军使周廷构、营田副使孙羽等作仁赡表,遣使奉之来降。丁未,帝赐仁赡诏,遣合门使万年张保续入城宣谕,仁赡子崇让复出谢罪。戊申,帝大陈甲兵,受降于夀春城北。廷构等舁仁赡出城,仁赡卧不能起,帝慰劳,赐赉,复令入城养疾。庚戍,徙夀州,治下蔡,赦州境死罪以下。州民受唐文书聚山林者,并召令复业,勿问罪,有甞为其杀伤者,毋得雠讼。向日政令有不便于民者,令本州条奏。辛亥,刘仁赡为天平节度使兼中书令,制辞略曰:尽忠所事,抗节无亏,前代名臣,几人堪比!朕之伐叛,得尔为多。是日卒,追赐爵彭城郡王。唐主闻之,亦赠太师。帝复以清淮军为忠正军,以旌仁赡之节,以右羽林统军杨信为忠正节度使、同平章事。 前许州司马韩伦,侍卫马军都指挥使令坤之父也。令坤领镇安节度使。伦居于陈州,干预政事,贪汚不法,为公私患,为人所讼,令坤屡为之泣请。癸丑,诏免伦死,流沙门岛。伦后得赦,还居洛阳,与光禄卿致仕柴守礼及当时将相王漙、王晏、王彦超之父游处,恃势恣横,洛阳人畏之,谓之十阿父。帝既为太祖嗣,人无敢言守礼子者,但以元舅处之,优其俸给。未甞,至大梁,甞以小忿杀人,有司不敢诘,帝知而不问。 诏开夀州仓振饥民。丙辰,帝北还。夏,四月,己巳,至大梁, 诏修永福殿,命宦官孙延希董其役。丁丑,帝至其所,
见役徒有削柹为匕,瓦中噉饭者,大怒,斩延希于市。 帝之克秦、凤也,以蜀兵数千人为怀恩军,乙亥,遣怀恩指挥使萧知逺等将士八百余人西还。 壬午,李榖扶疾入见,帝命不拜,坐于御坐之侧。榖恳辞禄位,不许。 甲申,分江南降卒为六军、三十指挥,号怀德军。 乙酉,诏䟽汴水北入五丈河。自是齐、鲁舟楫皆逹于大梁。 五月丁酉,以太祖皇帝领义成节度使。 诏以律令文古难知,格敇烦杂不壹,命侍御史知杂事张湜等训释删定为刑统。唐郭廷谓将水军㫁涡口浮梁,又袭败武寕节度使武行德于定逺,行德仅以身免。唐主以廷谓为滁州团练使,充上淮水陆应援使。 蜀人多言左右卫圣马歩都指挥使、保寕节度使、同平章事李廷珪为将败覆,不应复典兵,廷珪亦自请罢去。六月,乙丑,蜀主加廷珪检校太尉,罢军职。李太后以典兵者多非其人,谓蜀主曰:吾昔见庄宗跨河与梁战,及先帝在太原平二蜀,诸将非有大功,无得典兵,故士卒畏服。今王昭逺出于厮养,伊审徴、韩保贞、赵崇韬皆膏粱乳臭子,素不习兵,徒以旧恩寘于人上,平时谁敢言者!一旦疆场有事,安能御大敌乎!以吾观之,惟髙彦俦太原旧人,终不负汝,自余无足任者。蜀主不能从。 丁丑,以前华州刺史王祚为颍州团练使。祚,溥之父也。溥为宰相,祚有賔客,溥常朝服侍立,客坐不安席,祚曰:㹠犬不足为起。 秋,七月,丁亥,上治定逺军及夀春城南之败,以武寕节度使兼中书令武行德为左卫上将军,河阳节度使李继勲为右卫大将军。 北汉主初立七庙, 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李榖卧疾二年,凡九表辞位。八月,乙亥,罢守本官,令每月肩舆一诣便殿议政事。 以枢密副使、户部侍郎王朴检校太保,充枢密使。 怀恩军至成都,蜀主遣梓州别驾胡立等八十人东还,且致书为谢,请通好。癸未,立等至大梁,帝以蜀主抗礼,不之荅。蜀主闻之,怒曰:朕为天子,郊祀天地时,尔犹作贼,何敢如是! 九月,中书舎人窦俨上䟽,请令有司讨论古今礼仪,作大周通礼,考正钟律,作大周正乐。又以为政之本,莫大择人,择人之重,莫先宰相。自有唐之末,轻用名器,始为辅弼,即兼三公、仆射之官,故其未得之也,则以趋竞为心;既得之也,则以容黙为事。但思解密勿之务,守崇重之官,逍遥林亭,保安宗族。乞令即日宰相于南宫三品、两省给舎以上,各举所知。若陛下素知其贤,自可登庸;若其未也,且令以本官权知政事。朞歳之间,察其职业,若果能堪,称,其官已髙,则除平章事,未髙则稍更迁官,权知如故。若有不称,则罢其政事,责其举者。又班行之中,有员无职者太半,乞量其才器,授以外任,试之于事,还则以旧官登叙,考其治状,能者进之,否者黜之。又请令盗贼自相纠告,以其所告赀产之半赏之。或亲戚为之首。则论其徒侣而赦其所首者。如此则盗不能聚矣。又新郑乡村团为义营。各立将佐。一户为盗。累其一村。一户被盗。罪其一将。每有盗发。则鸣鼓举火。丁壮云集。盗少民多。无能脱者。由是邻县充斥。而一境独清。请令它县皆効之,亦止盗之一术也。又累朝已来,屡下诏书,听民多种广耕,止输旧税,及其既种,则有司履?而増之,故民皆疑惧,而田不加辟。夫为政之先,莫如敦信,信茍著矣,则田无不广,田广则榖多,榖多则藏之民,犹藏之官也。又言:陛下南征江、淮,一举而得八州,再驾而平夀春,威灵所加,前无彊敌。今以众击寡,以治伐乱,势无不克。但行之贵速,则彼民免俘馘之灾,此民息转输之困矣。帝览而善之。俨,仪之弟也。 冬十月,戊午,设贤良方正直言极諌、经学优深可为师法、详闲吏理逹于教化等科。 癸亥,北汉麟州刺史杨重训举城降,以为麟州防御使。 己巳,以王朴东京留守,听以便宜从事。以三司使张美充大内都㸃检。壬申,帝发大梁。十一月丙戌,至镇淮军。是夜,五鼔济淮。丁亥,至濠州城西。濠州东北十八里有滩,唐人栅于其上,环水自固,谓周兵必不能涉。戊子,帝自攻之,命内殿直康保裔帅甲士数百,乗槖驼渉水,太祖皇帝帅骑兵继之,遂抜之。李重进破濠州南关城。癸巳,帝自攻濠州,王审?抜其水寨。唐人屯战船数百于城北,植巨木于淮水以限周兵,帝命水军攻之,抜其木,焚战船七十余艘,斩首二千余级。又攻抜其羊马城,城中震恐。丙申夜,唐濠州团练使郭廷谓上表言:臣家在江南,今若遽降,恐为唐所种族,请先遣使诣金陵禀命,然后出降。帝许之。辛丑,帝闻唐有战船数百艘在泗水东,欲救濠州,自将兵夜发水陆击之。癸卯,大破唐兵于洞口,斩首五千余级,降卒二千余人,因鼔行而东,所至皆下。乙巳,至泗州城下。太祖皇帝先攻其南,因焚城门,破水寨及月城。帝居于月城楼,督将士攻城 北。汉主自即位以来,方安集境内,未遑外略。是月,契丹遣其大同节度使、侍中崔勲将兵来㑹北汉,欲同入宼。北汉主遣其忠武节度使、同平章事李存瓌将兵㑹之,南侵潞州,至其城下而还。北汉主知契丹不足恃,而不敢遽与之绝,赠送勲甚厚。 十二月,乙卯,唐泗州守将范再遇举城降,以再遇为宿州团练使。上自至泗州城下,禁军中刍荛者毋得犯民田,民皆感悦,争献刍粟。既克泗州,无一卒敢擅入城者。帝闻唐战船数百艘泊洞口,遣骑诇之,唐兵退保清口。戊午旦,上自将亲军自淮北进,命太祖皇帝将歩骑自淮南进,诸将以水军自中流进,共追唐兵。时淮濵乆无行人,葭苇如织,多泥淖沟堑,士卒乗胜气,茇渉争进,皆忘其劳。庚申,追及唐兵,且战且行,金鼔声闻数十里。辛酉,至楚州西北,大破之。唐兵有㳂淮东下者,帝自追之,太祖皇帝为前锋,行六十里,擒其保义节度使,濠、泗、楚、海都应援使陈承昭以归。所获战船,烧沈之余,得三百余艘,士卒杀溺之余,得七千余人。唐之战船在淮上者,于是尽矣。 郭廷谓使者自金陵还,知唐不能救,命录事参军鄱阳李延邹草降表。延邹责以忠义,廷谓以兵临之,延邹掷笔曰:大丈夫终不负国,为叛臣作降表。廷谓斩之,举濠州降,得兵万人,粮数万斛。唐主赏李延邹之子以官。壬戌,帝济淮至楚州,营于城西北。乙丑,唐雄武军使、知涟水县事崔万迪降。丙寅,以郭廷谓为亳州防御使。戊辰,帝攻楚州,克其月城。庚午,郭廷谓见于行宫。帝曰:朕南征以来,江南诸将败亡相继,独卿能断涡口浮梁,破定逺寨,所以报国足矣。濠州小城,使李璟自守,能守之乎?使将濠州兵攻天长。帝遣鐡骑左厢都指挥使武守?将骑数百?扬州,至髙邮,唐人悉焚扬州官府民居,驱其人南渡江。后数日,周兵至,城中余癃病十余人而已。癸酉,守?以闻。帝闻泰州无备,遣兵袭之,丁丑,抜泰州。 南汉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卢膺卒。南汉主闻唐屡败,忧形于色,遣使入贡于周,为湖南所闭,乃治战舰,修武备,既而纵酒酣饮,曰:吾身得免幸矣,何暇虑后丗哉! 唐使者陈处尧在契丹,白契丹主请游太原,北汉主厚礼之,留数日北还,竟卒于契丹。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九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