逰嵩阳记周叙

逰嵩阳记周叙

宣徳丙午三月十五日，予在巩祀宋陵毕，瞻望嵩少诸山，慨然想其胜，与广文宜春呉公逊志约逰焉。行李仆御巳戒。至期闻有逹官至，呉君不果行。越二日，予遂携邑庠生王庸、刘淸、李暄同徃行二十五里，至黑石渡，沿洛阳南至河水淸驶，水濵山石荦硧下歩行二里余，午食将军赵仁家。又行半舎许，地曰漫流冈，上有郭汾阳庙。环庙古栢数百株，苍翠蔚然可爱。有碑二通，一金元光二年，天党赵?譔云：汾阳尝领兵淸河上，至是索刍粟不获，里人告以是邦西南岗尝出毒雾为灾，故田榖不秋无以供饷。汾阳乃旋军登其上以压之，毒因以息。里人遂立庙祀之。相传祠下有洞，时有声??然，盖毒雾所出处。予惟古人称扫淸氛䘲，汾阳之谓矣。一则缑山东老人所题，老人逸其名，必宋元显者。夜宿原良村王庸家，自巩至是十七里余。翌旦遵赵城，陟轘辕道，石径崎岖，盘廻以上，中有关名㠋岭，老卒数人守之。时天旱，邑人祈祷甚久，忽微雨从西北来，予顾谓二生曰：今日之逰固乐，天复雨又乐之尢也。转西仅五里，入少林寺，木蔽翳，仰不见日，花草余香，郁郁袭人。寺在五乳峰麓，少室山当其南，隠若屏列寺。寺僧闻客至，迎迓甚恭。佛殿后为讲堂，堂后有立雪亭，则佛徒恵可受法于逹磨处。惠可尝侍逹磨，雪深至腰不去，竟得其法。予因叹曰：昔㳺定夫、杨中立立雪于程门，卒传其道，惠可学佛法亦然。使世之为弟子皆若此，其学讵有不成者邪？因观历代?建碑刻，其文最旧，则有梁武帝御制逹磨太师賛，前刻欧阳圭斋序，余皆唐宋以下文字。又向西北循山崖深入三里许，攀援而上，山势岈然环抱，视寺之台殿，山之林壑，若在席下，是为逹磨面壁。庵庵有石影，云逹磨面壁九年之遗迹也。时雨止云收，烟雾澄济，幽鸟玄蝉，鸣声上下，倐然有尘外之想。僧云：西南八里巓有惠可庵，有卓锡泉，以榛莾蒙翳，不果上寺。主僧二人曰圆宗，林之廷者，甚能言，相与论辨亹亹。亦自可敬。饭毕启行，逾十里，则嵩山少室，东西对屹，山色掩映，苍翠如滳。路循深洞，滩石礧磈，按辔徐行，毛髪森竖。俄经一小土神祠南，忽有赤衣童子疾趋道在，令导途者索之，弥乆不见。?自念曰：连月旱暵而赤色者，南方朱火之象也，是岂旱魃之流欤？因相与名其地曰赤童子山。又行十里，憇邮亭中。亭后一里有寺名㑹善，刻元雪庵所书茶榜，字径三寸许，遒伟可观。观毕即出。晚至登封，假馆学宫。自原良至是，又六十里，明日同广文刘仲武、司训吴永庸谒中岳神祠，且黙祷乆旱，祈赐雨泽。礼毕，而县丞李政继至。祠在县东八里嵩山之阳。中原壤地平旷，有山亦培塿不奇崛，唯嵩山蜿蜒磅礴，骑奔云矗，绵长数十里，屹然在天地之中。诸山环列，势若星栱，盖乾坤秀粹所钟，宜神?之宅也。祠规制极宏壮峻极。殿南为降神殿，三面皆围生申甫像，丹青颇剥落，而笔意苍古。督李丞命?公模之。宋、金以来，石刻以百数，惟王曽奉敕譔者，碑最穹壮，字体虽甚劲丽，又漫㓕不可读。幷命诸生用?　模榻，以考其旧。既出，李具酒殽十道士方丈相与宴饮甚欢。丈室后有竹数百竿，微风度之，铿然有声，如撃金石，此又洛中之仅见也。又明日，与仲武永康循北门逰嵩阳观。观乆废，惟古栢三株存。大者围几三丈，高两倍之。相传汉武帝封为大将军，有石刻识其下次者亦几二丈围，云皆封次将军。望之如张帏幄，如拥车盖，风动又闻，如丝竹之音，相对倚乆之不能去。惟朝廷方取材川蜀，以资梁栋。此木近在河洛，似独遗弃，岂造物者固有以庇之，抑以孤处僻远，不见知于世邪。前有天寳三载纪圣德感应碑，高大异常制，书法极妙。又从东度涸涧，寻崇福宫，即太乙观。林深，从者迷失道，徃返数四。始逹。宫亦屡废，惟三淸殿存，亦至元间重修者。旁屋近毁于野火，道官依殿以居。旧有奕棋、樗蒲、泛觞三亭，今惟九里池存，有泉名大乙歳乆亦湮，则泛觞亭之故址也。二宫观俱汉唐宋以来天子廵幸曁王公卿士宴游之所。方其盛时，珠宫琳馆，金碧交映，銮舆所至，草木生辉。及其废也，荒烟㫁础，鞠为丘墟，樵人牧竖得而辱焉。噫方外之流。恒自视其道与天地长乆永存。今既若此。岂非物之兴废固自有时哉。升高以望远。则箕颕诸山隐然如?。追想巢由之高风。西则少室三十六峰。绮绾绣错。高挿霄汉。深悲李山人之陈迹。目与景接。心契神会。超然若御灏气。游鸿蒙，而不知其所止也。稍东有启毋石，云涂山氏所化。其说怪诞不经。极西有法王寺，亦名刹。殿宇颓圯，惟浮屠巍然。南下则有周公测影。观星二台废址。北顾嵩高二十四峰。舒奇献秀，历历可指。竝山顶而东，则又有所谓卢鸿岩、投龙洞，皆嵩阳胜处，拟次日再约徃逰。是夕，予冐风寒颇不怿，且疲于登陟，遂不果。而顾予先后之所以赏者，其所得亦可谓富矣。因累书其事于简，以识予是逰之勤幷。各书一通，一以遗巩邑广文吴公，俾想见兹逰之胜；一以留登封学官，以备他日好逰者之故实云。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