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汉孝宣皇帝纪三卷第十九

轻识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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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4 15:05

前汉孝宣皇帝纪三卷第十九

荀悦

神雀元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秦畤。

三月,行幸河东,祠后土。赐天下勤事吏及民爵,鳏、寡、孤、独、高年帛。所赈贷贫民勿收,行所过无出田租。诏曰:夫江海,百川之大者,今阙无祀,其令祠官以时祠江海及洛水。胶东王相张敞为京兆尹。敞字子高,河东人。先是,敞为山阳太守,郡内清治,上书自请曰:山阳户九万三千,计盗贼未得者十七人,他课皆如此。臣久居闲处而忘国事,非忠臣也。请治剧郡。

时胶东盗贼并起,长吏不能治,乃拜敞为胶东王相。至郡,明设购赏,开贼盗,令相捕斩除罪。吏追捕有功,上名尚书,调补县令者数人,国中淸平。王太后数游猎,敞上书谏曰:臣闻秦王好淫声,华阳后为之不听郑衞之曲。楚庄王好畋猎,樊姫为之不食鸟兽之肉。口非恶甘㫖,耳非恶丝竹也。所以抑心意,绝嗜欲者,将欲率二君全宗祀也。礼,君母出门则乗骈辎,下堂则从傅母,进退则鸣佩玉,内饰则结纫绸缪。此则至尊至贵所以自歛制,不自恣纵之义也。今后姿质淑美,慈爱寛仁,诸侯莫不闻之,而少以畋猎纵恣为名,于是以此上闻,亦未宜也。唯观览于徃古,合行于来今,令后姫有法,则臣下有所称颂。

及为京兆尹,长安多盗贼,自赵广汉后,守尹皆不称职。敞到,则求问长安父老,偷长得数人,皆温厚,出从僮骑,闾里以为长者。敞皆召见责问,赦其罪,令致诸偷。偷长曰:今君一旦召诣府,恐诸偷惊散,请一切受署。敞皆捕为吏,遣归。休置酒,诸小偷悉贺,饮酒醉,偷长隂,以赭土汗其衣,吏坐里门阅出衣赭汗者,悉收,一旦乃得数百人。由此桴鼔希鸣,市无偷盗。敞治京兆,修广汉之迹,其方畧耳目不及广汉,然颇以经术儒雅以辅其政,不纯用刑,故能免于戮。西?反,

夏四月,后将军赵充国讨西羗。充国,字翁孙,陇西人也,时年七十六。初出兵,上问谁可将者?充国曰:无逾老臣。愿陛下以兵属老臣,勿以为忧。上?曰:诺。充国既行,常以逺斥候为务,行必有战备,止必坚营壁。尤能持重爱士卒,先计而后战。遂至西部都尉府,日飨军士。虏数挑战,充国坚守。于是酒泉太守辛武贤奏言:郡兵皆屯备南山,北边空虚,势不能久。或曰:至秋冬乃进兵,此虏在境外之䇿也。今虏朝夕为冦,胡地苦寒,汉马不能冬,屯兵在武威、张掖、酒泉,万骑巳上,可以悉发。以七月上旬赍三十日粮,分兵并出张掖、酒泉,合击罕、开在鲜水之上者。虏以畜产为命,今皆离散,兵出虽不尽诛,且夺其畜产,虏其妻子。复引军还,冬复击之,大兵仍出,虏必振坏。上下其书于充国,

充国以为武贤,欲轻引万骑为两道,出张掖、酒泉、囘逺千里,以一马自䭾负,三十日食,为米二斗四升,麦八斛。又有衣装兵器,难以追逐。勤劳而至,虏必商军进退,稍稍引去,逐水草,入山林,随而深入。虏必据前险,守后阨,以绝粮道,必有伤危之忧。而武贤以为可夺畜产,虏妻子,此殆空言,非至计也。又武威、张掖皆当北塞,有通谷水草,臣恐匈奴与?有谋,且欲大入其郡兵尤不可悉发。先零首为叛逆,他种刼略,故臣欲捐罕、开暗昧之过,隐而勿彰,先行先零之诛以振动之。宜悔过反善,因舍其罪,选良吏抚循和辑,此全师保胜安边之长䇿也。上下其书,公卿议者咸以为先零兵盛而负罕、开之助,不先破罕、开,则先零亦未可图也。

上乃拜侍中许延寿为强弩将军,即拜酒泉太守武贤为破?将军,赐玺书,嘉纳其奏。因以书勑切让充国曰:将军不早及秋共水草之利,争其畜食,欲至冬虏皆畜食,多藏匿山林中,依险阻,将军士卒寒,手足皲□,宁有利乎?将军不念中国之费,而欲以岁数而胜,微将军谁不乐此者!今诏破?将军武贤等击罕开,将军其自引兵便道西并进,虽不相及,使虏闻东方、北方兵并来,分散其心意,离其党与,虽不能殄灭,当有瓦解者,勿复有疑。

夏六月,有星孛于东方。

秋七月,大旱。充国上书曰:臣前奉诏告谕罕开,宣天子至德,以解其谋,罕开之属,皆知明诏。今先零巳为冦日久,而罕开未有所犯。今先击罕开,释先零,赦有罪,诛无辜,去一难,就两害,诚非陛下本计也。先零欲为背叛,故与罕开、解□结约,其心恐汉兵至而罕、开背之。先击罕开,而先零必救之,以坚其交。迫胁诸小国,种附者稍集,虏兵浸多,用力数倍,恐国家忧累四十年数不一二岁而巳。臣之愚计,先诛先零,则罕、开之属不烦兵而服之矣。以今进兵,诚未见其利。上乃玺书报,从充国计击先零。

充国引兵至先零。虏久屯,娶解弛,望见大军,乗车重,欲渡湟水,水道阨狭,充国曰:此穷冦,不可迫也。缓之则走不顾,急之则还致死。乃徐行驱之,虏赴水溺死数百人,乃降,斩首五百余级,虏遂败走,获牛马羊十万余头,车四十余两。兵至罕开地,令军无燔烧聚落刍牧田中。罕开羌闻之,喜曰:汉兵果不击我豪。靡忘使人来言,愿得故地。充国以闻,未报。靡忘自来归充国,充国以闻,赐饮食,遣还谕种人。罕开竟不烦兵而降。上赐充国书,令破?将军为充国副,进兵击先零。

时先零降者万余人,充国度其必坏,欲罢骑兵,留屯田。或谏曰:将军数不奉诏,一旦绣衣来责将军,身且不能保,何国家之能安!今此利病之间,又何足争!充国曰:是何言之不忠也!今汉兵久不决,四夷卒有动揺,相因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事也。诸君徒欲自营,不为国计也。吾固以死争之。明主可以忠言。遂上屯田罢兵状。奏曰:虏易以计破,难以用兵,臣愚以为击之不便。今吏士马牛、谷粮、刍藁之费甚众,转输不能给,愿罢骑兵,留屯田。兵士屯要害处,益畜积,省大费。谨上屯田处器用簿。上报曰:如将军计,虏何时伏诛,兵当何时得决其熟计?复奏。充国上状曰:帝王之兵,以全取胜。今虏亡其美地茂草,寄托远遁,骨肉离心,人有叛志,散师屯田,以待其变,此坐支解羌虏之具也。臣谨条屯田便宜十二事,分歩兵九校,吏士各万人,留屯田以为武备。因田致谷,威德并行,一也。排抑羌虏,使不得肥饶之地,分破其众,成相叛之渐,二也。居民得并田作,不失农业,二也。军马一月之食,度支田土一岁,罢骑兵,以省大费,四也。至春省甲士卒,漕运谷至临羌,以示胡虏,扬威武折冲之具,五也。以闲暇时伐材木,缮治邮亭,充入金城,六也。兵出不乗危,徼幸不出,使虏因窜于风寒之地,罹于疾疫霜露之患,坐得必胜之道,七也。亡经险阻,远追死伤之患,八也。内无损威武之重,外不令虏得乗间之势,九也。日无惊动,河南大小罕开,使生他变之忧,十也。治湟陿中道桥,令可至鲜水,以制西域,申威西极,使师从枕席上过,十一也。既省大费,徭役豫息,以戒不虞,十二也。

诏复报曰:将军独不计虏兵将攻挠屯田者及杀略人民,将何以止之?大小罕开前言:我告汉军,先零所在,兵久不徃,得无不分别人而并击我耶?其意常恐今兵不出,得无变生于先零?为一熟计,复奏。充国奏曰:虏失地逺客,分散饥寒,皆闻天子明诏,令相捕斩之赏。臣愚以为其势自坏。今留屯田,地势平易,多高山远望之便,部曲相保,堑垒木樵,便兵饰弩,烽火相连,势足并力,以逸待劳,兵之大利。骑兵虽罢,虏见屯田为必擒之具,必有土崩以归之意,宜不久矣。今虏马羸瘦,必不敢捐其妻子于他种中,逺来为冦;又见屯田兵精,必不敢将其累重还归故地。□为小冦,势不足患。臣闻战不必胜,不苟接刃;攻不必取,不苟劳众。释坐胜之道,乗从危之势,兵不见其利,而内自疲弊,贬重自损,非所以示蛮夷也。又大兵一出,还不可复留,湟中亦不可空,如是,徭役自复发也。且匈奴不可不备,乌桓不可不忧。今见转运烦费,倾国家不虞之用,以赡一隅,臣愚以为不便。且校尉临众,宣明威德,奉厚币抚循,罕开羌众,喻以明诏,必无异心,不足以疑,故出兵。臣今奉诏出塞,引军远攻,罢天子之精兵,散车甲于山野,虽无尺寸之功,偷得避嫌之便,而无后咎,此人臣不忠之利,非明主社稷之福也。臣不敢避斧钺之诛,谨昩死以闻。

充国?奏事,议臣非难。充国十七人中,十五人最在后十三人。有诏诘前言不便者,皆顿首服。于是诏报听之。京兆尹张敞上书言:充国兵在外,巳经夏发,陇西以北,安定以西,吏民给输田事废,业无余积,虽羌虏必破,来春民必困乏。愿令诸有罪,非盗贼、受财、杀人、犯不道者,皆得以差入谷此八郡赎罪。务益致谷,以备预百姓之急。事下有司,左冯翊萧望之曰:民含隂阳之气,有仁义利欲之心。在上之教化,虽尧、舜在上,不能去民利欲之心,而能令其利欲不胜仁义也。虽桀纣在上,不能去民好义之心,而能令其好义不胜利欲也。故尧、舜桀、纣之分,在于义利而巳矣。故道民不可不愼也。令民以粟赎罪,则富室得生,贫者独死,是贫富异刑,而法不一也。人情父兄内絷闻以财得生,为人子弟者,将不顾死伤之患,败乱之行,以赴财利,求亲戚,一人得生,十人巳死。如此则伯夷之行坏,公绰之名灭,政教一倾,不可卒复。古者藏财于人,不足则取之,有余则与之。故诗云:爰及矜人,哀此鳏寡。上惠下也。又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下惠上也。今西边之役,民失作业,虽户赋口歛以赡其用,古之通道也。百姓莫以为非,以死救生恐未可。陛下布德施教,教化既成,尧、舜无以加也。今议开利路,以伤既成之化,臣窃痛之。上复下其议。

敞曰:令罪人出钱减死,便于烦扰良民,横兴赋歛。又诸盗贼及杀人犯不盗者,皆不得赎首匿见知纵犯所不当得为人之属,议者或颇言其法不可蠲除。今因此令赎甚明,何伤教化?所乱甫刑之罚。小过赦,薄罪赎,有金选之品,其所从来久矣,何贼之所生?今凉州方秋饶之时,民尚饥乏,况至来春,必将大困,不早虑赈䘏必全之策,而引常经以难常人,常人可与守经,未可与从权也。望之复对曰:先帝圣明,贤良在位,立宪垂法,为无穷之基。故今布令曰:边郡数被兵难,饥寒,夭绝天年,父母相失,天下共给其费,故为军旅卒暴之事。臣闻天汉四年,常使罪人赎罪,出钱五十万,减死一等。豪强吏民请夺假借,至为盗贼以赎罪,奸邪并起。臣以为使死罪赎之,败也,故曰不便。

时丞相、御史大夫以为羌虏且破,转输畧足相给,遂不施行。敞议赐大司农朱邑子黄金百斤,以奉祭祀。邑字仲卿,庐江人,身为列卿,居处节约,俸禄以供九族鄕党,家无余财,敦厚公正,不可交以私。上甚重之。将死,属其子曰:我故桐鄕啬夫,其民爱我,必葬我桐鄕,后世子孙奉祀,不如桐鄕。桐鄕民为起立祠,岁时常祭之。

是岁,韩增为大司马车骑将军,封龙额侯。

二年春正月乙丑。甘露降。凤凰集于京师。群鸟从之有万数。

夏五月,西羌平。斩其首恶大豪杨玉首以降。置金城属国。以处降羌。赦天下。后将军充国还。所善浩星赐迎说充国曰。众人皆以破羌强弩将军出击。斩首获降。虏以破坏。然有识者以为虏势穷困,兵虽不出,必自服矣。虽然,将军即见上,宜归功于二将军。充国曰:吾年老矣,爵位巳极,岂嫌伐一时之功哉!兵势,国之大事,当为后法。老臣不以余命,一为陛下言兵之利害,卒死,谁当复言之者?卒以其意对。上然其计。武贤由是怨充国,上书告充国子中郞将卭前从军在西羌时,言车骑将军张安世常不快上意,上数欲诛之。卬家将军为上言:安世事孝武皇帝数十年,称忠谨,宜见全恕。由是得免。卬又坐禁止而入,至充国幕府司马。中乱屯兵,卬下吏自杀。充国乞骸骨,赐金安车驷马,免罢就第。

充国初以司马从二师将军击匈奴,大为虏所困。汉军乏食数日,死伤者多。充国与壮士百余人溃围䧟阵,一师引军随之,遂得解,身被二十余疮。武帝叹之,擢为车骑将军长史。太始之际,与霍光定策要宗庙,封营平侯。

秋,匈奴大乱,日逐王先贤单于来降。时衞司马㑹稽人郑吉使护鄯善西南道,以攻破车师。日逐王请降于吉。吉发诸国兵五万人迎日逐王,口万二千人,小王将十二人。及河曲,颇有亡者,吉追斩之,遂将诣京师。封日逐王为归德侯,吉为安逺侯,使吉并护车师,以西北道,故号都护。都护之号,自吉始也。于是吉始中西域而立幕府,治坞垒城镇,抚诸国。汉之号令颁于西域,始自张骞,而成于郑吉。

九月,司隶校尉盖寛饶下狱,自杀。寛饶,魏人,为儒学者所宗,刚直公淸,数千犯上意,在位久不迁,越先之者多。寛,饶自伐其行能,意终不满。时上方用刑法,任中书官,寛饶奏封事曰:方今圣道浸微,儒术不行,以刑狱为周召,以法律为诗书。又引易传言:五帝官天下,三王家天下,家以传子孙,官以传圣贤,若四时之运,成功者去,不得其人,不居其位。书奏,上以寛饶为怨谤,下其书。

时执金吾议,以为寛饶旨意欲求禅,大逆不道,遂下狱。谏议大夫郑昌上书曰:司?校尉食不求饱,居不求安,进有忧国之心,退有死身之义。上无许、史之属,下无金、张之托,职在司察,直道而行,多□少与。上书谏国,事下有司,劾以大辟。臣幸得与大夫之后官以谏为名,不敢不言。上不听,遂下廷尉。寛饶引佩劒自杀。

寛饶为司隶,京师肃淸。居贫,子弟常歩行,自戍北边。然性颇深刻,刺举无所廽避,贵戚大臣人人相与为怨。平恩侯许伯入第,丞相、御史大夫、中二千石皆贺,寛饶不贺。许伯请之,乃徃从西阶上东向特坐。许伯自酌,寛饶曰:无多酌我,我有酒狂。丞相笑曰:次公醒而如狂,何必酒也。坐皆属目卑下之。酒酣作乐,长信少府檀长卿起舞,为沐猴与狗?,坐皆大笑。寛饶不悦,仰视屋而叹曰:富贵无常,忽辄易人。如此传舍,所阅多矣。唯谨愼者得久矣。君侯可不戒之。因起趋出,劾奏长信少府以列卿而猴舞,失礼不敬。上欲罪少府,许伯为请,乃止。

寛饶初为衞尉司马。先是司马在部,见衞尉拜谒,尝为衞尉徭役,使市买。寛饶按旧令,遂揖衞尉,衞尉私使寛饶,寛饶以令□府门。谒辞尚书,尚书责问,衞尉由是不敢私使,而司马不拜。寛饶为司马,断其单衣令短,躬按行士卒,抚循之,甚有恩信。及岁尽交代,上临飨罢衞,士卒数千人皆扣头请留一年,以报寛饶厚德。匈奴单于遣名王奉献,贺正始和亲。三年春,起乐游苑。

二月丙辰,丞相魏相薨。

四月戊辰,御史大夫邴吉为丞相。吉起刑法小吏,及为丞相,以礼让临下,掾吏甞有罪,辄与长休假,无按验。吉曰:丞相府有按吏之名,窃陋焉。公府不按吏,自吉始也。御史嗜酒,醉呕吐,吉车茵。西曹白命斥之,吉曰:以醉之失去士,此人将安所容乎?西曹忍之,此不过污丞相车茵耳。后边虏入塞,发奔命卒至此。驭吏习边事,见驿骑持赤白囊,知虏入塞,遽白吉,因曰:恐虏复入,长吏皆老,不任兵马,宜可预视。吉即按省。未毕,有召问至,吉具对。御史大夫不能详知所以得谴让,而吉见谓忧边思职。吉叹曰:士无不可容,向不闻驭史之言,何见劳勉之有。

吉甞逢见郡?死伤横道边,不问。前行见人逐牛,牛吐血喘息。吉使骑问逐牛行几里,巳喘。掾吏独谓丞相前后失问,以讥吉。吉曰:人?相杀,长安令,京兆尹之职,岁尽,丞相课其殿最,奏行赏罚而巳。丞相不亲小事,非所以道路问也。方春少阳用事,未可以暑,恐牛近行,用暑喘,此时气失节,恐有所伤害。三公典调隂阳,职当所忧,是以问之。吉子显为议曹掾,从礼高祖庙,至夕牲,曰,乃使出取齐衣!吉怒曰:宗庙至重而显不敬,亡吾爵者必显也。

秋,七月,甲子,大鸿胪萧望之为御史大夫。

八月,诏曰:吏不廉平则治道衰。今小吏皆勤事而俸禄薄,欲无侵渔,难矣。其益吏百石巳下俸五十斛。

是岁,光禄大夫梁丘贺为少府。贺字长翁,琅邪人。初以能心计为武骑,后为郞。上祠孝昭庙,先驱,旄头大劒挺坠于地,首䧟泥中,刃向上,乗舆马惊。于是上召贺筮之曰:有兵不吉。上还,乃使有司代祠。

是时霍氏外孙任宣为代郡太守,坐谋反诛。宣子章为公车丞,夜亡,乃玄祛服入庙,执㦸郞间欲为逆,发觉伏诛。其后明而入庙,自此始也。贺以筮有应,由是近幸,为大夫,至少府。为人小心周密,上信重之。贺明易,贺子临亦精于易,为黄门侍郞,讲论于石渠。

四年春二月,诏曰:迺者凤凰甘露降集京师,嘉瑞并见,修兴五帝、太一、后土之祠,鸾凤翺翔,降集于旁。齐戒之暮,神光显著,及荐鬯之夕,神光交错,或登于天,或降于池,从四方来集于坛。上帝嘉飨,海内承福。其赦天下,赐民爵、鳏、寡、高年帛。

夏五月,颍川太守黄霸以治行尤异,秩二千石,赐爵关内侯,加赐黄金百斤。颍川吏民有行义者爵人二级,力田一级,其真㓗顺女赐帛。霸为政尚先教化而后刑罚,务农桑,节用殖财,去食谷马聦明,尽知下情。尝使吏人有所按察,吏还,霸劳曰:甚苦!食于道旁,乃为鸟所盗肉。吏大惊,以为神。以霸且知其委曲,毫?不敢有隐,民有鳏寡孤独死者,霸告吏曰:某处大木可为棺,某亭猪子可为祭。吏徃,皆如其言。吏民不知所出,皆称神明。奸人去入他境,郡丞老病耳聋,督邮自欲逐之,霸不听。或问其故,曰:数易长吏,送故迎新之费,乃为奸吏因縁,公私费耗甚多,皆出于民。新长吏又未必贤,凡治道去其太甚耳。霸外寛内明,得吏民心,户口岁增,治为天下第一。

五月,诏郡国举贤良。匈奴遣弟呼留□胜之来朝。

冬十月,有凤十一集杜陵。

十有一月,河南太守严延年有罪,弃市。延年为治严酷。冬月,传属县囚会府下,流血数里。河南号曰屠伯。府,丞年老颇悖,素畏延年,恐见中伤。延年实亲厚之,而丞愈自恐,自筮得死卦,乃求告至京师,上书言延年罪名十事。拜奏,因饮药自杀,以明不欺。事下按验,有此数事,延年坐诽谤政理不道。先是,延年母从东海来,适见报囚,母怒延年曰:天道神明,人不可独杀。行矣,去汝东归,除扫墓地待汝耳。母还归,复为宗族昆弟言之,后岁余而诛矣。

延年虽酷,然敏于政事,令行禁止,郡国肃淸。先是为涿郡太守,豪强放纵,盗贼横行,吏民皆曰:宁负二千石,无负豪强大家。延年至,则按诛大姓高氏等,所杀十人,郡中畏栗,道不拾遗。

初,上即位,延年为御史,劾奏霍光擅废立主上,无人臣礼,大不道。奏虽寝,朝廷肃然敬惮之。延年兄弟五人,皆有吏才,至二千石,大官东海,贤于严母,号曰万石严妪。延年次弟彭祖,有才艺,学春秋,明传经注记即名严氏春秋也。官至左冯翊太子太傅不求当世为儒者宗,或谓彭祖曰:天时不胜人事君不修小礼曲意无贵人左右之助经义虽高不至宰相矣。愿少自勉彭祖曰:大凡通经术故当修先王之道何可委曲从俗苟求富贵乎!卒以太傅官终。

十有二月,凤凰集上林。

前汉孝宣皇帝三卷第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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