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乐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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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2:57
礼乐论
气之所禀命者,心也。视之能必见,听之能必闻,行之能必至,思之能必得,是诚之所至也。不听而聦,不视而明,不思而得,不行而至,是性之所固有,而神之所自生也,尽心尽诚者之所至也。故诚之所以能不测者,性也。贤者尽诚以立性者也,圣人尽性以至诚者也。神生于性,性生于诚,诚生于心,心生于气,气生于形,形者有生之本。故养生在于保形,充形在于育气,养气在于宁心,宁心在于致诚,养诚在于尽性。不尽性不足以养生。能尽性者,至诚者也。能至诚者,宁心者也。能宁心者,养气者也。能养气者,保形者也。能保形者,养生者也。不养生,不足以尽性也。生与性之相因循,志之与气相为表里也。生浑则蔽性,性浑则蔽生,犹志一则动气,气一则动志也。先王知其然,是故体天下之性而为之礼,和天下之性而为之乐。礼者,天下之中经;乐者,天下之中和。礼乐者,先王所以养人之神,正人气而归正性也。是故大礼之极,简而无文;大乐之极,易而希声。简易者,先王建礼乐之本意也。丗之所重,圣人之所轻;丗之所乐,圣人之所悲。非圣人之情,与丗人相反。圣人内求,丗人外求。内求者乐得其性,外求者乐得其欲。欲易发而性难知,此情性之所以正反也。衣食所以养人之形气,礼乐所以养人之性也。礼反其所自始,乐反其所自生。吾于礼乐,见圣人所贵其生者至矣。丗俗之言曰:养生非君子之事,是未知先王建礼乐之意也。养生以为仁,保气以为义,去情却欲以尽天下之性,修神致明,以趋圣人之域。圣人之言,莫大颜渊之问。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则仁之道亦不逺也。耳非取人而后聦,目非取人而后视,口非取诸人而后言也,身非取诸人而后动也。其守至约,其取至近,有心有形者皆有之也,然而颜子且犹病之,何也?盖人之道莫大于此。非礼勿听,非谓掩耳而避之,天下之物不足以干吾之聦也。非礼勿视,非谓掩目而避之,天下之物不足以乱吾之明也。非礼勿言,非谓止口而无言也,天下之物不足以易吾之辞也。非礼勿动,非谓止其躬而不动,天下之物不足以干吾之气也。天下之物,岂特形骸自为哉?其所由来盖微矣。不听之时,有先聦焉,不视之时,有先明焉;不言之时,有先言焉,不动之时,有先动焉。圣人之门,惟颜子可以当斯语矣。是故非耳以为聦,而不知所以聦者,不足以尽天下之听;非目以为明,而不知所以明者,不足以尽天下之视。聦明者,耳目之所能为,而所以聦明者,非耳目之所能为也。是故待钟鼔而后乐者,非深于乐者也;待玉帛而后㳟者,非深于礼者也。蒉捊土鼔,而乐之道备矣。燔黍捭豚,汚尊杯饮,礼既备矣。然大裘无文,大辂无饰,圣人独以其事之所贵者,何也?所以明礼乐之本也。故曰:礼之近人情,非其至者也。曾子谓孟敬子:君子之所贵乎道者三:动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颜色,斯近信矣;出辞气,斯逺鄙倍矣。笾豆之事,则有司存。观此言也,曾子而不知道也则可。使曾子而为知道,则道不违乎言貌辞气之间,何待于外哉。是故古之人目击而道巳存,不言而意巳传,不赏而人自劝,不罚而人自畏,莫不由此也。是故先王之道,可以传诸言,効诸行者,皆其法度刑政,而非神明之用也。易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黙而成之,不言而信,存乎德行。去情却欲,而神明生矣。修神致明,而物自成矣。是故君子之道鲜矣。齐明其心,清明其德,则天地之间所有之物皆自至矣。君子之守至约,而其至也广,其取至近,而其应也逺。易曰:拟之而后言,议之而后动。拟议以成其变化。变化之应,天人之极致也。是以书言天人之道,莫大于洪范。洪范之言天人之道,莫大于貌言视听思。大哉圣人独见之理,传心之言乎!储精晦息而通神明。君子之所不至者三: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不失足于人。不失色者,容貌精也;不失口者,语黙精也;不失足者,行止精也。君子之道也,语其大则天地不足容也,语其小则不见秋毫之末,语其强则天下莫能敌也,语其约则不能致传记。圣人之遗言曰:大礼与天地同节,大乐与天地同和。盖言性也。大礼性之中,大乐性之和,中和之情,通乎神明。故圣人储精九重,仪凤凰,修五事而?隂阳。是天地位而三光明,四时行而万物和。诗曰:鹤鸣于九臯,声闻于天。故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充塞乎天地之间。杨子曰:貌言视听,思性所有,潜天而天,潜地而地也。呜呼!礼乐之意,不传久矣。天下之言养生修性者,归于浮屠老子而已。浮屠老子之说行,而天下为礼乐者,独以顺流俗而已。夫使天下之人驱礼乐之文,以顺流俗为事,欲成治其国家者,此梁晋之君所以取败之祸也。然而世非知之也者,何耶?特礼乐之意大而难知,老子之言近而易轻。圣人之道得诸巳,从容人事之间,而不离其?焉。浮屠直空虚穷苦,绝山林之间,然后足以善其身而已。由是观之,圣人之与释老,其逺近难易可知也。是故赏与古人同而劝不同,罚与古人同而威不同,仁与古人同而爱不同,智与古人同而识不同,言与古人同而信不同。同者道也,不同者心也。易曰:苟非其人,道不虚行。昔宓子贱为单父宰,而单父之人化焉。今王公大人有尧、舜、伊尹之势,而无子贱一邑之功者,得非学术素浅而道未明欤?夫天下之人,非不勇为圣人之道,为圣人之道者,时务?售诸人以为进取之阶。今夫进取之道,譬诸钩索物耳,幸而多得其数,则行为王公大人;若不幸而少得其数,则裂逢掖之衣为啇贾矣。由是观之,王公大人同啇贾之得志者也,此之谓学术浅而道不明。由此观之,得志而居人之上,复治圣人之道而不舍焉,几人矣。内而好爱之容蛊其欲,外有便嬖之䛕骄其志,向之所能者日已忘矣,今之所好者日已至矣。孔子曰: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又曰:吾见其进,未见其止也。夫颜子之所学者,非世人之所学。不迁怒者,求诸已;不贰过者,见不善之端而止之也。世之人所谓退,颜子之所谓进也;人之所谓益,颜子之所谓损也。易曰:损先难而后获。颜子之谓也。耳损于声,目损于色,口损于言,身损于动,非先难欤?及其至也,耳无不闻,目无不见,言无不信,动无不服,非后得欤?是故君子之学,始如愚人焉,如童䝉焉。及其至也,天地不足大,人物不足多,鬼神不足为隐,诸子之支离不足惑也。是故天之高也,日月星辰隂阳之气,可端策而数也;地至大也,山川丘陵,万物之形,人之常产,可指籍而定也。是故星历之数,天地之法,人物之所,皆前世致精好学圣人者之所建也。后世之人守其成法,而安能知其始焉?传曰:百工之事,皆圣人作。此之谓也。故古之人言道者,莫先于天地;言天地者,莫先乎身,言身者莫先乎性,言性者莫先乎精。精者,天之所以高,地之所以厚,圣人所以配之。故御人莫不尽能,而造父独得之,非车马不同,造父精之也。射人莫不尽能,而羿独得之,非弓矢之不同,羿精之也。今之人与古之人一也,然而用之则二也。造父用之以为御,羿用之以为射,盗蹠用之以为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