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中之中
共 10909字,需浏览 22分钟
·
2024-02-05 12:11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中之中
光化三年春正月,宣州将康儒攻睦州,钱镠使其从弟銶拒之。 二月庚申,以西川节度使王建兼中书令。壬申,加威武节度使王审知同平章事。 壬午,以吏部尚书崔㣧同平章事,充清海节度使。 李克用大发军民治晋阳城堑,押牙刘延业諌曰:大王声振华夷,宜扬兵以严四境,不当近治城堑,损威望而启寇心。克用谢之。赏以金帛。 夏四月,加定难节度使李承庆同平章事。 朱全忠遣葛从周帅兖、郓、滑、魏四镇兵十万击刘仁恭,五月庚寅,拔徳州,斩刺史传公和。己亥,围刘守文于沧州。仁恭复遣使卑辞厚礼求救于河东。李克用遣周徳威将五千骑出黄泽,攻邢、洺。以救之。 邕州军乱,逐节度使李鐬,鐬借兵邻道讨平之。 六月,癸亥,加东川节度使王宗涤同平章事。 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王抟明达有度量,时称良相。上素疾宦官,枢密使宋道弼、景务修专横,崔㣧日与上谋去宦官,宦官知之,由是南北司益相憎疾,各结藩镇为援,以相倾夺。抟恐其致乱,从容言于上曰:人君当务明大体,无所偏私。宦官擅权之弊,谁不知之。顾其势未可猝除,宜俟多难渐平,以道消息。愿陛下言勿轻泄,以速奸变。㣧闻之,譛抟于上曰:王抟奸邪,巳为道弼辈外应。上疑之。及㣧罢相,意抟排巳,愈恨之。及出镇广州,遗朱全忠书,具道抟语,令全忠表论之。全忠上言:㣧不可离辅弼之地。抟与㩽使相表里,同危社稷。表连上不巳。上虽察其情,迫于全忠,不得已,㣧至湖南,复召还。丁卯,以㣧为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抟罢为工部侍郎。以道弼监荆南军务,修监青州军。戊辰,贬抟溪州刺史,己巳,又贬崖州司户,道弼长流 驩州,务修长流爱州。是日,皆赐自尽。抟死于蓝田驿,道弼、务修死于霸桥驿。于是㣧专制朝政,势震中外,宦官皆侧目,不胜其愤。 刘仁恭将幽州兵五万救沧州,营于乾宁军。葛从周留张存敬、氏叔琮守沧州寨,自将精兵逆战于老鵶隄,大破仁恭,斩首三万级,仁恭走保瓦桥。秋,七月,李克用复遣都指挥使李嗣昭将兵五万攻邢、洺以救仁恭,败汴军于内丘。王镕遣使和解幽、汴,㑹、乆雨,朱全忠召从周还。 庚戌,以昭义留后孟迁为节度使。 甲寅,以西川节度使王建兼东川、信武军两道都指挥制置等使。 八月,李嗣昭又败汴军于沙门河,攻洺州。乙丑,朱全忠引兵救之,未至,嗣昭拔洺州,擒刺史朱绍宗。全忠命葛从周将兵击嗣昭, 宣州将康儒食尽,自清溪遁归。 九月,葛从周自邺县度漳水,营于黄龙镇。朱全忠自将中军三万涉洺水置营。李嗣昭弃城走,从周设伏于青山口邀击,大破之。
崔㣧以太保、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徐彦若位在巳上,恶之,彦若亦自求引去。时藩镇皆为彊臣所据,惟嗣薛王知柔在广州,乃求代之。乙巳,以彦若同平章事,充清海节度使。?,荆南节度成汭以澧、朗本其巡属,为雷满所据,屡求割?荆南,朝廷不许,汭颇怨望。及彦若过荆南,汭置酒从容以为言,彦若曰:令公位尊方面,自比桓、文、雷满小盗不能取,乃怨朝廷乎!汭甚慙。 丙午,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崔逺罢守本官,以刑部尚书裴贽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贽,坦之弟子也。 升桂管为静江军,以经略使刘士政为节度使。 朱全忠以王镕与李克用交通,移兵伐之,下临城、逾滹沱,攻镇州南门,焚其关城。全忠自至元氏,镕惧,遣判官周式诣全忠请和。全忠盛怒,谓式曰:仆屡以书谕王公,竟不之聴。今兵巳至此,期于无舍。式曰:镇州密迩太原,困于侵暴,四邻各自保,莫相救恤,王公与之连和,乃为百姓故也。今明公果能为人除害,则天下谁不聴命,岂惟镇州?明公为唐桓、文,当崇礼义,以成霸业。若但穷威武,则镇州虽小,城坚食足,明公虽有十万之众,未易攻也。况王氏秉旄五代,时推忠孝,人人欲为之死,庸可兾乎?全忠笑揽式袂,延之帐中,曰:与公戯耳!乃遣客将开封刘捍入见镕。镕以其子节度副使昭祚及大将子弟为质,以文缯二十万犒军。全忠引还,以女妻昭祚。成徳判官张泽言于王镕曰:河东,勍敌也,今虽有朱氏之援,譬如火发于家,安能俟逺水乎?彼幽、沧、易、定犹附河东,不若说朱公乗胜兼服之,使河北诸镇合而为一,则可以制河东矣。镕复遣周式往说全忠,全忠喜,遣张存敬㑹魏博兵击刘仁恭。甲寅,拔瀛州。冬,十月,丙辰,拔景州,执刺史刘仁霸。辛酉,拔莫州。 静江节度使刘士政闻马殷悉平岭北,大惧,遣副使陈可璠屯全义岭以备之。殷遣使修好于士政,可璠拒之。殷遣其将秦彦晖、李琼等将兵七千击士政。湖南军至全义,士政又遣指挥使王建武屯秦城。可璠掠县民耕牛以犒军,县民怨之,请为湖南郷导,曰:此西南有小径,距秦城才五十里,仅通单骑。彦晖遣李琼将骑六十、步兵三百袭秦城,中宵,逾垣而入,擒王建武。比明复还,?之以练,造可璠壁下示之,可璠犹未之信,斩其首投壁中,桂人震恐,琼因勒兵击之,擒可璠,降其将士二千,皆杀之。引兵?桂州,自秦城以南二十余壁,皆望风奔溃,遂围桂州。数日,士政出降。桂、宜、岩、栁、象五州皆降于湖南。马殷以李琼为桂州刺史,未几,表为静江节度使。 张存敬攻刘仁恭,下二十城,将自瓦桥?幽州,道泞不能进,乃引兵西攻易定,辛巳,拔祁州,杀刺史杨约。 癸未,以保义留后朱友谦为节度使。 张存敬攻定州,义武节度使王郜遣后院都知兵马使王处直将兵数万拒之。处直请依城为栅,俟其师老而击之。孔目官梁汶曰:昔幽、镇合兵三十万攻我,于时我军不满五千,一战败之。今存敬兵不过三万,我军十倍于昔,柰何示怯,欲依城自固乎!郜乃遣处直逆战于沙河。易定兵大败,死者过半,余众拥处直奔还。甲申,王郜弃城奔晋阳,军中推处直为留后。存敬进围定州。丙申,朱全忠至城下,处直登城呼曰:本道事朝廷尽忠,于公未甞相犯,何为见攻?全忠曰:何故附河东?对曰:吾兄与晋王同时立勲,封疆密迩,且昬姻也,修好往来,乃常理耳。请从兹攺图。全忠许之,乃归罪于梁汶而族之,以谢全忠,以缯帛十万犒师,全忠乃还,仍为处直表求节?。处直,处存之母弟也。刘仁恭遣其子守光将兵救定州,军于易水之上,全忠遣张存敬袭之,杀六万余人,由是河北诸镇皆服于全忠。先是,王郜告急于河东,李克用遣李嗣昭将步骑三万下太行,攻懐州,拔之,进攻河阳。河阳留后矦言不意其至,狼狈失据。嗣昭壊其羊马城。㑹佑国军将阎寳引兵救之,力战于壕外,河东兵乃退。寳,郓州人也。 ?崔㣧与上密谋尽诛宦官。及宋道弼、景务修死,宦官益惧。上自华州还,忽忽不乐,多纵酒,喜怒不常,左右尤自危。于是左军中尉刘季述、右军中尉王仲先、枢密使王彦范、薛齐偓等,隂相与谋曰:主上轻佻多变诈,难奉事,专听任南司,吾辈终罹其祸。不若奉太子立之,尊主上为太上皇,引歧、华兵为援,控制诸藩,谁能害我哉!十一月,上猎苑中,因置酒,夜醉归,手杀黄门侍女数人。明旦,日加辰巳,宫门不开。季述诣中书白崔㣧曰:宫中必有变,我,内臣也,得以便宜从事,请入视之。乃帅禁兵千人,破门而入,访问,具得其状,出谓㣧曰:主上所为如是,岂可理天下!废昬立明,自古有之,为社稷大计,非不顺也。㣧畏死,不敢违。庚寅,季述召百官陈兵殿庭,作㣧等连名状,请太子监国以示之,使署名,㣧及百官不得巳,皆署之。上在乞巧楼,季述、仲先伏将士千人于门外,与宣武进奏官程岩等十余人入请对。季述、仲先甫登殿,将士大呼,突入宣化门,至思政殿前,逢宫人,辄杀之。上见兵入,惊墯,床下起将走,季述、仲先掖之令坐。宫人走白皇后,后趋至,拜请曰:军容勿惊,宅家,有事取军容商量。季述等乃出百官状白上曰:陛下厌倦大寳,中外群情,愿太子监国,请陛下保頥东宫。上曰:昨与卿曹乐饮,不觉太过,何至于是?对曰:此非臣等所为,皆南司众情不可遏也。愿陛下且之东宫,待事小定,复迎归大内耳。后曰:宅家?依军容语。即取传国寳以授季述。宦官扶上,与后同辇,嫔御侍从者才十余人。适少阳院,季述以银檛画地数上曰:某时某事,汝不从我言,其罪一也。如此数十不止。乃手锁其门,镕铁锢之,遣左军副使李师䖍将兵围之。上动静辄白季述,穴墙以通饮食,凡兵器针刀皆不得入。上求钱帛俱不得,求纸笔亦不与。时大寒,嫔御、公主无衣衾,号哭闻于外。季述等矫诏令太子监国,迎太子入宫。辛卯,矫诏令太子嗣位,更名缜,以上为太上皇,皇后为太上皇后。甲午,太子即皇帝位,更名少阳,院曰问安宫。季述加百官爵秩,与将士皆受优赏,欲以求媚于众,杀睦王?,凡宫人、左右、方士、僧道为上所宠信者,皆榜杀之。每夜杀人,昼以十车载尸出,一车或止一两尸,欲以立威。将杀司天监胡秀林,秀林曰:军容幽囚君父,更欲多杀无辜乎!季述惮其言正而止。季述等欲杀崔㣧而惮朱全忠,但解其度支盐铁转运使而巳。崔㣧密致书全忠,使兴兵圗返正。左仆射致仕张濬在长水见张全义于洛阳,劝之匡复,又与诸藩镇书劝之。进士无棣李愚客游华州,上韩建书,略曰:仆每读书,见君臣父子之际有伤教害义者,恨不得肆之市朝。明公居近関重镇,君父幽辱月余,坐视凶逆而忘勤王之举,仆所未谕也。仆窃计中朝辅弼,虽有志而无权,外镇诸矦,虽有权而无志。惟明公忠义,社禝是依。往年车辂播迁,号泣奉迎,累岁供馈,再复庙朝、义感人心、至今謌咏。此时事势、尤异前日。明公地处要冲、位兼将相、自宫闱变故、巳涉旬时、若不号令率先、以图反正、迟疑未决。一朝山东矦伯、唱义连衡、鼔行而西、明公求欲自安、其可得乎。此必然之势也。不如驰檄四方、谕以逆顺、军声一振,则元凶破胆,旬浃之间,二竖之首,传于天下,计无便于此者。建虽不能用,厚待之。愚坚辞而去。朱全忠在定州行营,闻乱,丁未,南还。十二月,戊辰,至大梁。季述遣其养子希度诣全忠,许以唐社稷输之。又遣供奉官李奉本以太上皇诰示全忠,全忠犹豫未决,㑹僚佐议之。或曰:朝廷大事,非藩镇所宜预知。天平节度副使李振独曰:王室有难,此霸者之资也。今公为唐桓、文,安危所属,季述一䆠竖耳,乃敢囚废天子,公不能讨,何以复令诸矦!且㓜主位定,则天下之权尽归宦官矣,是以太阿之柄授人也。全忠大悟,即囚希度,奉本追振如京师诇事。既还,又遣亲吏蒋玄晖如京师,与崔㣧谋之。又召程岩赴大梁。 清海节度使薛王知柔薨。 是岁,加杨行密兼侍中。 睦州刺史陈晟卒,弟询自称刺史。 太子即位累旬,藩镇牋表多不至。王仲先性苛察,素知左右军多积弊,及为中尉,钩校军中钱榖,得隐没为奸者,痛捶之,急徴所负,将士颇不安。有盐州雄毅军使孙徳昭为左神䇿指挥使,自刘季述等废立,常愤惋不平。崔㣧闻之,遣判官石戬与之游,徳昭每酒酣必泣,戬知其诚,乃密以㣧意说之曰:自上皇幽闭,中外大臣至于行间士卒,孰不切齿,今反者独季述、仲先耳。公诚能诛此二人,迎上皇复位,则冨贵穷一时,忠义流千古,苟狐疑不决,则功落它人之手矣。徳昭谢曰:徳昭小校,国家大事,安敢专之?苟相公有命,不敢爱死。戬以白㣧㣧割衣带手书以授之徳昭复结右军清逺都将董彦弼周承诲谋以除夜伏兵安福门外以俟之
天复元年春正月乙酉朔王仲先入朝至安福门孙徳昭擒斩之驰诣少阳院叩门呼曰:逆贼巳诛请陛下出劳将士何后不信曰:果尔,以其首来。徳昭献其首,上乃与后毁扉而出。崔㣧迎上御长乐门楼,帅百官称贺。周承诲擒刘季述,王彦范继至,方诘责,巳为乱梃所毙。薛齐偓赴井死,出而斩之,灭四人之族,并诛其党二十余人。䆠官奉太子匿于左军,献传国寳,上曰:?㓜弱,为凶竖所立,非其罪也。命还东宫,黜为徳王,复名?。丙戌,以孙徳昭同平章事,充静海节度使,赐姓名李继昭。丁亥,崔㣧进位司徒,㣧固辞,上宠待㣧益厚。己丑,朱全忠闻刘季述等诛,折程岩足,械送京师,并刘希度、李奉本等皆斩于都市,由是益重李振。庚寅,以周承诲
为岭南西道节度使,赐姓名李继诲;董彦弼为宁逺节度使,赐姓李,并同平章事,与李继昭俱留宿衞,十日乃出还家,赏赐倾府库,时人谓之三使相。癸巳,进朱全忠爵东平王。丙午,㩽。近年宰臣延英奏事,枢密使侍侧,争论纷然;既出,又称上㫖未允,复有攺易,桡权乱政。自今并依大中旧制,俟宰臣奏事毕,方得升殿承受公事。赐两军副使李师䖍、徐彦孙自尽,皆刘季述之党也。 鳯翔、彰义节度使李茂贞来朝,加茂贞守尚书令、兼侍中,进爵岐王。刘季述、王仲先既死,崔㣧、陆扆上言:祸乱之兴,皆由中官典兵。乞令㣧主左军,扆主右军,则诸矦不敢侵陵,王室尊矣。上犹豫两日未决。李茂贞闻之,怒曰:崔㣧夺军权,未得巳,欲翦灭诸矦。上召李继昭、李继诲、李彦弼谋之,皆曰:臣等累丗在军中,未闻书生为军主。若属南司,必多所变更,不若归之北司为便。上乃谓㣧、扆曰:将士意不欲属文臣,卿曹勿坚求。于是以枢密使韩全诲、鳯翔监军使张彦弘为左、右中尉。全诲亦前鳯翔监军也。又徴前枢密使致仕严遵美为两军中尉、观军容处置使,遵美曰:一军犹不可为,况两军乎!固辞不起。以袁易简、周敬容为枢密使。李茂贞辞还镇。崔㣧以宦官典兵,终为肘腋之患,欲以外兵制之,讽茂贞留兵三千于京师充宿卫,以茂贞假子继筠将之。左諌议大夫万年韩偓以为不可,㣧曰:兵自不肯去,非留之也。偓曰:始者何为召之邪?㣧无以应。偓曰:留此兵则家国两危,不留则家国两安。㣧不从。 朱全忠既服河北,欲先取河中以制河东。己亥,召诸将谓曰:王珂驽材,恃太原自骄汰。吾今断长蛇之腰,诸君为我以一绳缚之。庚子,遣张存敬将兵三万自汜水度河,出舍山路以袭之,全忠以中军继其后。戊申,存敬至绛州,晋、绛不意其至,皆无守备。庚戌,绛州刺史陶建钊降之。壬子,晋州刺史张汉瑜降之。全忠遣其将矦言守晋州,何絪守绛州,屯兵二万,以扼河东援兵之路。朝廷恐全忠西入,?急赐诏和解之,全忠不从。珂遣闲使告急于李克用,道路相继。克用以汴人先据晋、绛,兵不得进。珂妻遗克用书曰:儿旦暮为俘虏,大人何忍不救?克用报曰:今贼兵塞晋、绛,众寡不敌,进则与汝两亡,不若与王郎举族归朝。珂又遗李茂贞书,言天子新返正,诏藩镇无得相攻,同㢡王室。今诸公不顾诏命,首兴兵相加,其心可见。河中若亡,则同、华、邠?俱不自保,天子神器,拱手授人,其势必然矣。公宜亟帅?中诸镇兵固守潼?,赴救河中。仆自知不武,愿于公西偏授一小镇,此地请公有之,?中安危,国祚修短,系公此举,愿审思之。茂贞素无逺图,不报。 二月,甲寅朔,河东将李嗣昭攻泽州,拔之。乙卯,张存敬引兵发晋州,己未,至河中,遂围之。王珂势穷,将奔京师,而人心离贰,㑹浮梁壊,流澌塞河,舟行甚难。珂挈其族数百人,欲夜登舟,亲谕守城者,皆不应。牙将刘训曰:今人情扰扰,若夜出涉河,必争舟纷乱,一夫作难,事不可知。不若且送款存敬,徐图向背。珂从之。壬戌,珂植白幡于城隅,遣使以牌印请降于存敬。存敬请开城,珂曰:吾于朱公有家丗事分,请公退舍,俟朱公至,吾自以城授之。存敬从之,且使走白全忠。乙丑,全忠至洛阳,闻之喜,驰往赴之。戊辰,至虞郷,先哭于重荣之墓,尽哀,河中人皆恱。珂欲面缚牵羊出迎,全忠遽使止之,曰:大师,舅之恩何可忘!若郎君如此,使仆异日何以见舅于九泉!乃以常礼出迎,握手歔欷,聮辔入城。全忠表张存敬为护国军留后,王珂举族迁于大梁。其后全忠遣珂入朝,遣人杀之于华州。全忠闻张夫人疾亟,遽自河中东归。李克用遣使以重币请修好于全忠,全忠虽遣使报之,而忿其书辞蹇傲,决欲攻之, 以翰林学士、户部侍郎王溥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以吏部侍郎裴枢为户部侍郎、同平章事。溥,正雅之从孙也,常在崔㣧幕府,故㣧引之。 赠谥故睦王?曰恭哀太子。 加幽州节度使刘仁恭、魏愽节度使罗绍威并兼侍中。 三月,癸未朔,朱全忠至大梁。癸卯,遣氏叔琮等将兵五万攻李克用,入自太行,魏、愽都将张文恭入自磁州新口,葛从周以兖、郓兵、㑹、成徳兵入自土门,洺州刺史张归厚入自马岭,义武节度使王处直入自飞狐,权知晋州矦言以慈、隰、晋、绛兵入自隂地,叔琮入天井?,进军昻车。辛亥,沁州刺史蔡训以城降。河东都将葢玮诣矦言降,即令权知沁州。壬子,叔琮拔泽州,剌史李存璋弃城走。叔琮进攻潞州,昭义节度使孟迁降之。河东屯将李审建、王周将步军一万、骑二千诣叔琮降。叔琮进趣晋阳。夏,四月,乙卯,叔琮出石㑹?,营于洞涡驿,张归厚引兵至辽州。丁巳,辽州刺史张鄂降。别将白奉国、㑹成徳兵自井陉入。己未,拔承天军,与叔琮烽火相应。 甲戌,上谒太庙。丁丑,赦天下。攺元雪。王涯等十七家?。杨复恭为中尉,借度支卖曲之利一年,以赡两军,自是不肯复归。至是,崔㣧草赦,欲抑䆠官,聴酤者自造曲,但月输?酤钱。两军先所造曲?,令减价卖之,过七月,无得复卖。东川节度使王宗涤以疾求代,王建表马步使王宗?为留后。 氏叔琮等引兵抵晋阳城下,数挑战,城中大恐。李克用登城备御,不遑饮食。时大雨积旬,城多颓壊,随加完?。河东将李嗣昭、李嗣源凿暗门夜出攻汴垒,屡有杀获。李存进败汴军于洞涡。时汴军既众,刍粮不给,乆雨,士卒疟利,全忠乃召兵还。五月,叔琮等自石㑹?归,诸道军亦退。河东将周徳威、李嗣昭以精骑五千蹑之,杀获甚众。先是,汾州刺史李瑭举州附于汴军,克用遣其将李存审攻之,三日而拔,执瑭斩之。氏叔琮过上党,孟迁挈族随之南徙。朱全忠遣丁㑹代守潞州, 朱全忠奏乞除河中节度使,而讽吏民请巳为帅。癸卯,以全忠为宣武、宣义、天平、护国四镇节度使。己酉,加镇海、镇东节度使钱镠守侍中。 崔㣧之罢两军卖曲也,并近镇亦禁之。李茂贞惜其
利,表乞入朝论奏,韩全诲请许之。茂贞至京师,全诲深与相结,崔㣧始惧。隂厚朱全忠益甚,与茂贞为仇敌矣。 以佑国节度使张全义兼中书令。 六月,癸亥,朱全忠如河中。
上之返正也,中书舍人令狐涣、给事中韩偓皆预其谋,故擢为翰林学士,数召对,访以机密。涣,绹之子也。时上悉以军国事委崔㣧,每奏事,上与之从容,或至然烛,宦官畏之侧目,事无大小,皆咨㣧而后行。㣧志欲尽除之,韩偓屡諌曰:事禁太甚,此辈亦不可全无,恐其党迫切,更生他变。㣧不从。丁卯,上独召偓问曰:敕使中为恶者如林,何以处之?对曰:东内之难,敕使谁非同恶,处之当在正旦,今巳失其时矣。上曰:当是时,卿何不为崔㣧言之?对曰:臣见陛下诏书云:自刘季述等四家之外,其余一无所问。夫人主所重,莫大于信。既下此诏,则守之宜坚。若复戮一人,则人人惧死矣。然后来所去者,巳为不少,此其所以忷忷不安也。陛下不若择其尤无良者数人,明示其罪,寘之于法,然后抚谕其余曰:吾恐尔曹谓吾心有所贮,自今可无疑矣。乃择其忠厚者,使为之长。其徒有善则奖之,有罪则惩之,咸自安矣。今此曹在公私者以万数,岂可尽诛邪?夫帝王之道,当以重厚镇之,公正御之。至于琐细机巧,此机生则彼机应矣,终不能成大功,所谓理丝而棼之者也。况今朝廷之权散在四方,苟能先收此权,则事无不可为者矣。上深以为然,曰:此事终以属卿。 李克用遣其将李嗣昭、周徳威将兵出隂地,?攻隰州,刺史唐礼降之;进攻慈州,刺史张瓌降之。 闰月,以河阳节度使丁㑹为昭义节度使,孟迁为河阳节度使,从朱全忠之请也。 道士杜从法以妖妄诱昌、普、合三州民作乱,王建遣行营兵马使王宗黯将兵三万㑹东川、武信兵讨之。宗黯,即吉諌也。 崔㣧请上尽诛宦官,但以宫人掌内诸司事,宦官属耳,颇闻之。韩全诲等涕泣求哀于上,上乃令㣧有事封䟽以闻,勿口奏。宦官求羙女知书者数人,内之宫中。隂令诇察其事,尽得㣧密谋,上不之觉也。全诲等大惧,每宴聚,流涕相诀别,日夜谋所以去㣧之术。㣧时领三司使,全诲等教禁军,对上諠噪,诉㣧减损冬衣,上不得已,解㣧盐铁使。时朱全忠、李茂贞各有挟天子令诸矦之意,全忠欲上幸东都,茂贞欲上幸鳯翔。㣧知谋泄,事急,遗朱全忠书,称被密诏,令全忠以兵迎车驾,且言:昨者返正,皆令公良图,而鳯翔先入朝,抄取其功,今不速来,必成罪人。岂惟功为它人所有,且见征讨矣。全忠得书,秋七月甲寅,遽归大梁,发兵 西川。龙台镇使王宗侃等讨杜从法,平之。 八月甲申,上问韩偓曰:闻陆扆不乐,吾返正,正旦易服乘小马出启夏门,有诸?对曰:返正之谋,独臣与崔㣧辈数人知之,扆不知也。一旦忽闻宫中有变,人情能不惊骇。易服逃避,何妨有之。陛下责其为宰相,无死难之志则可也,至于不乐返正,恐出于䜛人之口,愿陛下察之。上乃止。韩全诲等惧诛,谋以兵制上,乃与李继昭、李继诲、李彦弼、李继筠深相结,继昭独不肯从。它日,上问韩偓:外间何所闻?对曰:惟闻㩽使忧惧,与功臣及继筠交结,将致不安,亦未知其果然不耳。上曰:是不虚矣。比日继诲、彦弼辈语渐倔强,令人难耐。令狐涣欲令朕召崔㣧及全诲等于内殿,置酒和解之,何如?对曰:如此,则彼凶悖益甚。上曰:为之奈何?对曰:独有显罪数人,速加□逐,余者许其自新,庻几可息。若一无所问,彼必知陛下心有所贮,益不自安,事终未了耳。上曰:善。既而宦官自恃党援巳成,稍不遵㩽㫖,上或出之使监军,或黜守诸陵,皆不行。上无如之何。 或告杨行密云:钱镠为盗所杀。行密遣步军都指挥使李神福等将兵取杭州,两浙将顾全武等列八寨以拒之。 九月,癸丑,上急召韩偓谓曰:闻全忠欲来除君侧之恶,大是尽忠,然须令与茂贞共其功。若两帅交争,则事危矣。卿为我语崔㣧,速飞书两镇,使相与合谋,则善矣。壬戌,上又谓偓曰:继诲、彦弼辈骄横益甚,累日前与继筠同入,辄于殿东令小儿歌以侑酒,令人惊骇。对曰:臣必知其然,兹事失之于?。当正旦立功之时,但应以官爵、田宅、金帛酬之,不应聴其恣出入禁中。此辈素无知识,数求入对,或妄论朝政,或僭易荐人,稍有不从,则生怨望。况惟知嗜利,为㩽使以厚利雇之,令其如此耳。崔㣧本留衞兵,欲以制㩽使也。今㩽使、衞兵相与为一,将若之何?汴兵若来,必与歧兵?于阙下,臣窃寒心。上但愀然忧沮而巳。冬十月戊戌,朱全忠大举兵发大梁, 李神福与顾全武相拒,乆之。神福获杭俘,使出入卧
内。神福谓诸将曰:杭兵尚彊,我师且当夜还。杭俘走告全武,神福命勿追,暮,遣羸兵先行,神福为殿,使行营都尉吕师造伏兵青山下。全武素轻神福,出兵追之。神福、师造夹击,大破之,斩首五千级,生擒全武。钱镠闻之,惊泣曰:丧我良将。神福进攻临安,两浙将秦昶帅众三千降之。 韩全诲闻朱全忠将至,丁酉,令李继诲、李彦弼等勒兵劫上,请幸鳯翔,宫禁诸门皆増兵防守,人及文书出入,搜阅甚严。上遣人宻赐崔㣧御札,言皆凄怆,末云:我为宗社大计,势须西行,卿等但东行也。惆怅,惆怅!戊戌,上遣赵国夫人出语韩偓:朝来彦弼辈无礼极甚,欲召卿对,其势未可。且言上与皇后但涕泣相向。自是学士不复得对矣。癸卯,全诲等令上入合,召百官追寝正月丙午㩽书,悉如咸通以来近例。是日,开延英,全诲等即侍侧,同议政事。丁未,神䇿都指挥使李继筠遣部兵掠内库寳货、帷帐、法物。韩全诲遣人密送诸王、宫人,先之鳯翔。戊申,朱全忠至河中,表请车驾幸东都,京城大骇,士民亡□山谷。是日,百官皆不入朝,阙前寂无人。十一月己酉朔,李继筠等勒兵阙下,禁人出入,诸军大掠,士民衣纸及布襦者,满街极目。韩建以幕僚司马邺知匡国留后。朱全忠引四镇兵七万?同州,邺迎降。 韩全诲等以李继昭不与之同,遏绝不令见上。时崔㣧居第在开化坊,继昭帅所部六十余人及?东诸道兵在京师者共守衞之,百官及士民避乱者皆往依之。庚戌,上遣供奉官张绍孙召百官,崔㣧等皆表辞,不至。壬子,韩全诲等陈兵殿前,言于上曰:全忠以大兵逼京师,欲劫天子幸洛阳,求传禅,臣等请奉陛下幸鳯翔,收兵拒之。上不许,杖劒,登乞巧楼。全诲等逼上下楼。上行才及寿春殿,李彦弼巳于御院纵火。是日冬至,上独坐思政殿,翘一足,一足蹋䦨干,庭无群臣,旁无侍者。顷之,不得巳,与皇后、妃嫔、诸王百余人皆上马恸哭,声不绝,出门回顾禁中,火巳赫然。是夕,宿鄠县,
朱全忠遣司马邺入华州,谓韩建曰:公不早知过自归,又烦此军少留城下矣。是日,全忠自故市引兵南度渭,韩建遣节度副使李巨川请降,献银三万两助军。全忠乃西南?赤水。癸丑,李茂贞迎车驾于田家硙,上下马慰接之。甲寅,车驾至盩厔。乙卯,留一日。朱全忠至零口西,闻车驾西幸,与僚佐议,复引兵还赤水。左仆射致仕张濬说全忠曰:韩建,茂贞之党,不先取之,必为后患。全忠闻建有表劝天子幸鳯翔,乃引兵逼其城。建单骑迎谒,全忠责之,对曰:建目不知书,凡表章书檄,皆李巨川所为。全忠以巨川常为建画策,斩之军门,谓建曰:公许人,可即往衣锦。丁巳,以建为忠武节度使,理陈州,以兵援送之。以前商州刺史李存权知华州,徙忠武节度使赵珝为匡国节度使。车驾之在华州也,商贾辐凑,韩建重征之,二年,得钱九百万缗。至是全忠尽取之。是时京师无天子,行在无宰相,崔㣧使太子太师卢偓等二百余人列状请朱全忠西迎车驾,又使王溥至赤水见全忠计事。全忠复书曰:进则惧胁君之谤,退则懐负国之慙,然不敢不勉。戊午,全忠发赤水。 辛酉,以兵部侍郎卢光启权句当中书事。车驾留岐山三日,壬戌,至鳯翔。 朱全忠至长安,宰相帅百官班迎于长乐坡;明日行,复班辞于临臯驿。全忠赏李继昭之功,?令权知匡国留后,复留为两街制置使,赐与甚厚。继昭尽献其兵八千人。全忠使判官李择、裴铸入奏事,称:奉密诏及得崔㣧书,令臣将兵入朝。韩全诲等矫诏,荅以朕避灾至此,非宦官所劫,密诏皆崔㣧诈为之,卿宜歛兵,归保土宇。茂贞遣其将符道昭屯武功以拒全忠。癸亥,全忠将康懐贞击破之。 丁卯,以卢光启为右諌议大夫,参知机务。 戊辰,朱全忠至鳯翔,军于城东。
李茂贞登城谓曰:天子避灾,非臣下无礼,谗人误公至此。全忠报曰:韩全诲劫迁天子,今来问罪,迎扈还宫。岐王苟不预谋,何烦陈谕!上屡诏全忠还镇,全忠乃拜表奉辞。辛未,移兵北?邠州。甲戌,制守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崔㣧责授工部尚书,户部侍郎、同平章事裴枢罢守本官。乙亥,朱全忠攻邠州。丁丑,静难节度使李继徽请降,复姓名杨崇本。全忠质其妻于河中,令崇本仍镇邠州。全忠之西入?也,韩全诲、李茂贞以诏命徴兵河东,茂贞仍以书求援于李克用,克用遣李嗣昭将五千骑自沁州?晋州,与汴兵战于平阳北,破之。乙亥,全忠发邠州。戊寅,次三原。十二月,癸未,崔㣧至三原,见全忠,?之迎驾。己丑,全忠遣朱友宁攻盩、厔,不下。戊戌,全忠自往督战,盩、厔降,屠之。全忠令崔㣧帅百官及京城居民悉迁于华州。诏以裴贽充大明宫留守。 清海节度使徐彦若薨,遗表荐行军司马刘隐、权留
后。 李神福知钱镠定不死,而临安城坚,乆攻不拔,欲归,恐为镠所邀,乃遣人守衞,镠祖考丘垄,禁樵采。文使顾全武通家信,镠遣使谢之。神福于要路多张旗帜为虚寨,镠以为淮南兵大至,遂请和,神福受其犒赂而还。 朱全忠之入?也,戎昭节度使冯行袭遣副使鲁崇矩听命于全忠。韩全诲遣中使二十余人分道徴江、淮兵屯金州以胁全忠,行袭尽杀中使,收其诏㩽送全忠,又遣中使徴兵于王建,朱全忠亦遣使乞师于建。建外修好于全忠,罪状李茂贞,而隂劝茂贞坚守,许之救援。以武信节度使王宗佶、前东川节度使王宗涤等为扈驾指挥使,将兵五万,声言迎车驾,其实袭茂贞山南诸州。 江西节度使钟传将兵围抚州,刺史危全讽,天火烧其城,士民讙惊,诸将请急攻之,传曰:乗人之危,非仁也。乃祝曰:全讽之罪,无为害民。火寻止。全讽闻之,谢罪聴命,以女妻传子匡时。传少时甞猎,醉遇虎与?,虎搏其肩,而传亦持虎腰不置,旁人共杀虎,乃得免。既贵,悔之,常戒诸子曰:士处丗,贵智谋,勿效吾暴虎也。 武贞节度使雷满薨,子彦威自称留后。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六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