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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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7 07:02
占城
居南海中,自琼州航海,顺风一昼夜可至。自福州西南行十昼夜可至,即周越裳地。秦为林邑,汉为象林县。后汉末,区连据其地,始称林邑王。自晋至隋仍之。唐时或称占不劳,或称占婆,其王所居曰“占城。”至德后,改国号曰“环。”迄周、宋,遂以“占城”为号,朝贡不替。元世祖恶其阻命,大举兵击破之,亦不能定。
洪武二年,太祖遣官
以即位诏谕其国。其王阿荅阿者,先已遣使奉表来朝,贡象虎方物。帝喜,即遣官赍玺书、大统历、文绮纱罗,偕其使者往赐。其王复遣使来贡。自后或比岁贡,或间岁,或一岁再贡。未几,命中书省管勾甘桓、会同馆副使路景贤赍诏封阿荅阿者为占城国王,赐彩币四十、大统历三千。三年,遣使往祀其山川,寻颁科举诏于其国。初,安南与占城搆兵,天子遣使谕解,而安南复相侵。四年,其王奉金叶表来朝,长尺余,广五寸,刻本国字。馆人译之,其意曰:“大明皇帝登大宝位,抚有四海,如天地覆载,日日照临。阿荅阿者,譬一草木尔。钦蒙遣使,以金印封为国王,感戴忻悦,倍万恒情。惟是安南用兵,侵扰疆域,杀掠吏民。伏愿皇帝垂慈,赐以兵器及乐器、乐人,俾安南知我占城乃声教所被,输贡之地,庶不敢欺陵。”帝命礼部谕之曰:“占城、安南并事朝廷,同奉正朔,乃擅自搆兵,毒害生灵,既失事君之礼,又乖交邻之道。已咨安南国王,令即日罢兵。本国亦宜讲信修睦,各保疆土。所请兵器,于王何吝。但两国互搆而赐占城,是助尔相攻,甚非抚安之义。”乐器、乐人,语音殊异,难以遣发。尔国有晓华言者,其选择以来,当令肄习。因命福建省臣勿征其税,示懐柔之意。
六年,贡使言:“海宼张汝厚、林福等自称元帅,剽劫海上,国主击破之,贼魁溺死,获其舟二十艘,苏木七万斤,谨奉献。”帝嘉之,命给赐加等。冬,遣使献安南之捷。帝谓省臣曰:“去冬安南言占城犯境,今年占城谓安南扰边,未审曲直。可遣人往谕,各罢兵息民,母相侵扰。”
十年,与安南王陈煓大战,煓败死。十二年,贡使至都,中书不以时奏,帝切责丞相胡惟庸、汪广洋,二人遂获罪。遣官赐王大统历及衣币,令与安南修好罢兵。十三年,遣使贺万寿节。帝闻其与安南水战不利,赐敕谕曰:“曩者安南兵出,败于占城,占城乘胜入安南,安南之辱已甚。王能保境息民,则福可长享。如必驱兵苦战,胜负不可知,而鹬蚌相持,渔人得利,他日悔之,不亦晚乎!”
十六年贡象牙二百枝及方物,遣官赐以勘合文册及织金文绮三十二、磁器万九千。十九年遣子宝部领诗那日忽来朝贺万寿节,献象五十四,皇太子亦有献。帝嘉其诚,赐赉优渥,命中官送还。明年复贡象五十一及伽南、犀角诸物。帝加宴赉。还至广东,复命中官宴饯,给道里费。
真腊贡象,占城王夺其四之一,其他失德事甚多。帝闻之怒。二十一年夏,命行人董绍敕责之。绍未至而其贡使抵京。寻复遣使谢罪,乃命宴赐如制。时阿荅阿者失道,大臣阁胜懐不轨谋,二十三年弑王自立。明年遣太师奉表来贡。帝恶其悖逆,却之。三十年后复连入贡。成祖即位,诏谕其国。永乐元年,其王占巴的赖奉金叶表朝贡,且告安南侵掠,请降敕戒谕。帝可之,遣行人蒋宾兴、王枢使其国,赐以绒锦、织金文绮、纱罗。明年以安南王胡查奏,诏戢兵,遣官谕占城王。而王遣使奏:“安南不遵诏㫖,以舟师来侵,朝贡人回,赐物悉遭夺掠。又畀臣冠服、印章,俾为臣属。且已据臣沙离牙诸地,更侵掠未已,臣恐不能自存,乞隶版图,遣官往治。”帝怒,敕责胡查,而赐占城王钞币。
四年贡白象、方物,复告安南之难。帝大发兵往讨,敕占城严兵境上,遏其越逸,获者即送京师。
五年攻取安南所侵地,获贼党胡烈、潘麻休等,献俘阙下,贡方物谢恩。帝嘉其助兵讨逆,遣中官王贵通赍敕及银币赐之。
六年,郑和使其国。王遣其孙舍杨该贡象及方物谢恩。十年,其贡使乞冠带,予之,复命郑和使其国。
十三年,王师方征陈季扩,命占城助兵。尚书陈洽言其王阴懐二心,愆期不进,反以金帛、战象资季扩。季扩以黎苍女遗之,复约季扩舅陈翁挺侵升华府所辖四州十一县地。厥罪维均,宜遣兵致讨。帝以交阯初平,不欲劳师,但赐敕切责,俾还侵地,王即遣使谢罪。十六年遣其孙舍那挫来朝。命中官林贵、行人倪俊送归,有赐。
宣德元年,行人黄原昌往颁正朔,绳其王不恪,却所酬金币以归。擢户部员外郎。
正统元年,琼州知府程莹言:“占城比年一贡,劳费实多。乞如暹罗诸国例,三年一贡。”帝是之,敕其使如莹言,赐王及妃彩币。然番人利中国市易,虽有此令,迄不遵。
六年,王占巴的赖卒,其孙摩诃贲该以遗命遣王孙述提昆来朝贡,且乞嗣位。乃遣给事中管睡、行人吴惠赍诏封为王,新王及妃并有赐。
七年春,述提昆卒于途。帝悯之,遣官赐祭。八年遣从子且扬乐催贡舞牌旗、黑象。
十一年敕谕摩诃贲该曰:“迩者安南王黎濬遣使奏王欺其孤幼,曩已侵升、华、思、义四州,今又屡攻化州,掠其人畜财物。二国俱受朝命,各有分疆,岂可兴兵搆怨,乖睦隣保境之义。王宜祗循礼分,严饬边臣,母恣肆侵轶,贻祸生灵。”并谕安南严行备御,母挟私报复。先是,定三年一贡之例,其国不遵,及诘其使者,则云先王已逝,前敕无存,故不知此令。是岁,贡使复至。再敕王遵制,赐王及妃彩币。冬,复遣使来贡。
十二年,王与安南战,大败被执。故王占巴的頼姪摩诃贵来,遣使奏:“先王抱疾,曾以臣为世子,欲令嗣位。臣时年幼,逊位于舅氏摩诃贲该。后屡兴兵伐安南,致敌兵入旧州、古垒等处,杀掠人畜殆尽,王亦被禽。国人以臣先王之姪,且有遗命,请臣代位,辞之再三,不得已,始于府前治事。臣不敢自专,伏候朝命。”乃遣给事中陈谊、行人薛干封为王,谕以保国交邻,并谕国中臣民共相辅翼。
十三年敕安南送摩诃贲该还国,不奉命。景泰三年,遣使来贡,且告王讣。命给事中潘本愚、行人边永封其弟摩诃贵由为王。
天顺元年入贡。赐其正副使钑花金带。二年,王摩诃槃罗悦新立,遣使奉表朝贡。四年复贡。自正使以下赐纱帽及金银角带有差。使者诉安南见侵,因敕谕安南王。九月使来告王䘮。命给事中黄汝霖、行人刘恕封王弟槃罗茶全为王。
八年入贡。宪宗嗣位,应颁赐蕃国锦币。礼官请付使臣赍回。从之。使者复诉安南见侵,求索白象。乞如永乐时遣官安抚,建立界牌石,以杜侵陵。兵部以两国方争,不便遣使,乞令使臣归谕国王,务循礼法,固封疆,捍外侮,母轻搆祸。从之。成化五年入贡。时安南索占城犀象宝货,令以事天朝之礼事之。占城不从,大举往伐。七年破其国,执王槃罗茶全及家属五十余人,劫印符,大肆焚掠,遂据其地。王弟槃罗茶悦逃山中,遣使告难。兵部言:“安南吞并与国,若不为处分,非惟失占城归附之心,抑恐启安南跋扈之志。宜遣官赍敕宣谕,还其国王及眷属。”帝虑安南逆命,令俟贡使至日,赐敕责之。
八年以槃罗茶悦请封,命给事中陈峻、行人李珊持节往。峻等至新州港,守者拒之,知其国已为安南所据,改为交南州,乃不敢入。十年冬还朝。
安南既破占城,复遣兵执槃罗茶悦,立前王孙斋亚麻弗庵为王,以国南边地予之。十四年遣使朝贡请封。命给事中冯义、行人张瑾往封之。义等多携私物,既至广东,闻斋亚麻弗庵已死,其弟古来遣使乞封。义等虑空还失利,亟至占城。占城人言王孙请封之后,即为古来所杀。安南以伪敕立其国人提婆苔为王。义等不俟奏报,辄以印币授提婆苔封之,得所赂黄金百余两。又往满剌加国,尽货其私物以归。义至海洋病死。瑾具其事,并上伪敕于朝。
十七年,古来遣使朝贡,言:“安南破臣国时,故王弟槃罗茶悦逃居佛灵山,比天使赍封诰至,已为贼人执去,臣与兄斋亚麻弗庵潜窜山谷。后贼人畏惧天威,遣人访觅臣兄还以故地。然自邦都郎至占腊止五处,臣兄权国未几,遽尔陨殁。臣当嗣立,不敢自专。仰望天恩,赐之册印。臣国所有土地本二十七处,四府、一州,二十二县,东至海,南至占腊,西至黎人山,北至阿本喇补,凡三千五百余里。乞特谕交人尽还本国。”章下廷议,英国公张懋等请特遣近臣有威望者二人往使。时安南贡使方归,即赐敕诘责黎灏,令速还地,母抗朝命。礼官乃劾瑾擅封,执下诏狱,具得其情,论死。时古来所遣使臣在馆,召问之,云:“古来实王弟,其王病死,非弑,提婆苔不知何人。”乃命使臣暂归广东,俟提婆苔使至,审诚伪处之。使臣候命经年,提婆苔使者不至,乃令还国。
二十年敕古来抚谕提婆苔,使纳原降国王印,宥其受伪封之罪,仍为头目。提婆苔不受命,乃遣给事中李孟旸、行人叶应册封古来为国王。孟旸等言:“占城险远,安南搆兵未已,提婆苔又窃据其地,稍或不愼,反损国威。宜令来使传谕古来诣广东受封,井敕安南悔祸。”从之。古来乃自老挝挈家赴崖州,孟旸竣封事而返。古来又欲躬诣阙廷奏安南之罪。
二十三年,总督宋旻以闻。廷议遣大臣一人往劳,檄安南存亡继绝,迎古来返占城。帝报可,命南京右都御史屠己往。至广东,即传檄安南,宣示祸福。募健卒二千人,驾海舟二千艘,护古来还国。安南以佣大臣奉特遣,不敢抗,古来乃得入。
明年,弘治改元,遣使入贡。二年遣弟卜古良赴广东,言安南仍肆侵陵,乞如永乐时遣将督兵守护。总督秦纮等以闻。兵部言:“安南、占城皆祖训所载不征之国。”永乐间命将出师,乃正黎贼弑逆之罪,非以隣境交恶之故。今黎灏修贡惟谨,古来肤受之愬,容有过情,不可信其单词劳师不征之国。宜令守臣回咨,言:近交人杀害王子古苏麻,王即率众败之,仇耻已雪。王宜自强修政,抚恤国人,保固疆圉,仍与安南敦睦修好。其余嫌细故,悉宜捐除。倘不能自强,专籍朝廷发兵渡海代王守国,古无是理。帝如其言。
三年遣使谢恩。其国自残破后,民物萧条,贡使渐稀。十二年遣使奏:“本国新州港之地仍为安南侵夺,患方未息。臣年已老,请及臣未死,命长子沙古卜洛袭封,庶他日可保国土。”廷议:“安南为占城患已非一日。朝廷尝因占城之愬,累降玺书,曲垂诲谕。安南前后奏报,皆言祗承朝命,土地人民悉已退还。然安南辨释之语方至,而占城控诉之词又闻,恐真有不获已之情。宜仍令守臣切谕安南,母贪人土地,自贻祸殃,否则议遣偏师往问其罪。至占城王长子无父在袭封之理,请令先立为世子摄国事,俟他日当袭位时,如例请封。”帝报允。寻遣王孙沙不登古鲁来贡。
十八年,古来卒,子沙古卜洛遣使来贡,不告父䘮,但乞命大臣往其国,仍以新州港诸地封之。别有占夺方舆之奏,微及父卒事。给事中任良弼等言:“占城前因国土削弱,假贡乞封,仰仗天威,詟伏隣国。其实国王之立不立,不系朝廷之封不封也。今称古来已殁,虚实难知。万一我使至彼,古来尚存,将遂封其子乎,抑义不可而已乎?迫胁之间,事极难处。如往时科臣林霄之使满剌加,不肯北面屈膝,幽饿而死,迄不能问其罪。君命国威,不可不愼。大都海外诸蕃,无事则废朝贡而自立,有事则假朝贡而请封。今者贡使之来,岂急于求封,不过欲复安南之侵地,还粤东之逃人耳。夫安南侵地,玺书屡谕归还,占据如故,今若再谕,彼将玩视之,天威䙝矣。倘我使往封占城,覊留不遣,求为处分,朝廷将何以应?又或拘我使者,令索逃人,是以天朝之贵臣,质于海外之蛮邦。宜如往年古来就封广东事,令其领敕归国,于计为便。”礼部亦以古来存亡未明,请令广东守臣移文占城勘报。从之。既而封事久不行。
五年,沙古卜洛遣叔父沙系把麻入贡,因请封。命给事中李贯、行人刘廷瑞往。贯抵广东,惮行,请如往年古来故事,令其使臣领封。廷议:“遣官已二年,今若中止,非兴灭继绝义。”倘其使不愿领封,或领归而受非其人,重起事端,益伤国体,宜令贯等亟往。贯终惮行,以乏通事火长为词。廷议令广东守臣采访其人,如终不得,则如旧例行。贯复设词言:“臣奉命五载,似惮风波之险。殊不知占城自古来被逐后,窜居赤坎邦都郎国非旧疆,势不可往。况古来乃前王斋亚麻弗庵之头目,杀王而夺其位。王有三子,其一尚存,义又不可。律以春秋之法,虽不兴问罪之师,亦必绝朝贡之使。柰何又为采访之议,徒延岁月,于事无益。”广东巡按丁楷亦附会具奏。廷议从之。十年令其使臣赍敕往,自是遂为故事。其国贡使亦不常至。
嘉靖二十二年遣王叔沙不登古鲁来贡,诉数为安南侵扰,道阻难归,乞遣官护送还国。报可。其国无霜雪,四时皆似夏,草木常青。民以渔为业,无二麦,力穑者少,故收获薄。国人皆食槟榔,终日不离口。不解朔望,但以月生为初,月晦为尽,不置闰。分昼夜为十更,非日中不起,非夜分不卧。见月则饮酒歌舞为乐。无纸笔,用羊皮槌薄熏黑,削细竹蘸白灰为字,状若蚯蚓。有城郭甲兵,人性狠而狡,贸易多不平。户皆北向,民居悉覆茅檐,高不得过三尺。部领分差等,门高卑亦有限。饮食秽污,鱼非腐烂不食,酿不生蛆不为美。人体黑,男蓬头,女椎结,俱跣足。
王琐里人,崇释教,岁时采生人胆入酒中,与家人同饮,且以浴身,曰“通身是胆。”其国人采以献王,又以洗象目。每伺人于道,出不意急杀之,取胆以去。若其人惊觉,则胆已先裂,不足用矣。置众胆于器,华人胆辄居上,故尤贵之。五六月间,商人出必戒备。
王在位三十年,则避位入深山,以兄弟子姪代而己持斋受戒,告于天曰:“我为君无道,愿狼虎食我,或病死。”居一年无恙,则复位如初。国中呼为昔日马哈剌,乃至尊至圣之称也。国不甚富,惟犀象最多。乌木降香,樵以为薪。棋枏香独产其地一山,酋长遣人守之,民不得采,犯者至断手。有鳄鱼潭,狱疑不决者,令两造骑牛过其旁,曲者鱼辄跃而食之,直者即数往返不食也。有尸头蛮者,一名尸致鱼,本媍人,惟无瞳神为异。夜中与人同寝,忽飞头食人秽物,来即复活。若人知而封其颈,或移之他所,其媍即死。国设厉禁,有而不告者,罪及一家。宾童龙国与占城接壤,或言如来入舍卫国乞食,即其地。气候、草木、人物、风土大类占城,惟遭䘮能持服葬以僻地,设斋礼佛,婚姻偶合。酋出入乘象或马,从者百余人,前后赞唱。民编茅覆屋,货用金银花布。有昆仑山,节然大海中,与占城及东西竺鼎峙相望。其山方广而高,其海即曰昆仑洋。诸往西洋者,必待顺风七昼夜始得过。故舟人为之谚曰:“上怕七州,下怕昆仑。针迷舵失,人船莫存。”此山无异产,人皆穴居巢处,食果实鱼虾,无室庐井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