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西域记卷第三

大?西域记卷第三

三藏法师玄奘奉诏译

大总持寺沙门辩机?

八国

?仗?国

钵露罗国

呾又始罗国

僧诃补罗国

?剌尸国

迦湿弥罗国

半笯蹉国

曷罗阇补罗国

?仗?国，?五千余里，山谷相属，川泽连原。榖稼虽播，地利不滋。多蒲萄，少甘蔗，土产金、?，宜郁金香，林树蓊郁，花果茂盛。寒暑和畅，风雨顺序。人性怯懦，俗情谲诡。好学而不切，禁呪为?业。多衣白㲲，少有余服。语言虽异，大同印度。文字礼仪，颇相参预。崇重佛法，敬信大椉。来苏媻伐窣堵河，旧有一千四百伽藍，多已荒芜。昔僧徒一万八千，?渐减少。竝学大椉，?定为业，喜诵其文，未究㴱义，戒行淸洁，特闲禁呪。律仪传训，有五部焉：一法密部，二化地部，三飮光部，四说一切有部，五大众部。天祠十有余所，异道杂居。坚城四五，其王多治瞢揭厘城。城?十六七里，居人殷盛。

瞢揭厘城东四五里大窣堵波，极多?瑞，是佛?昔作?辱僊，于此为羯利王割?肢体。

阙瞢揭厘城东北行二百五六十里，入大山，至阿波逻罗龙泉，?苏媻伐窣堵河之源也。派流西南，春夏含冻，晨夕飞雪，雪霏五彩，光流四照。此龙者，迦叶波佛时生?人趣，名曰?祇，㴱闲呪术，禁御恶龙，不令㬥雨，国人赖之，以蓄余粮。居人众?感恩怀德，家税斗榖以馈遗焉。既积岁时，或有逋课。?祇含怒，愿为毒龙，㬥行风雨，损伤苗稼。命终之后，为此地龙。泉流白水，损伤地利。释迦如来大悲御世，愍此国人独遭斯难，降神至此，欲化㬥龙。执金刚神杵击山崖，龙王震惧，乃出归依，闻佛说法，心净信悟，如来遂制勿损农稼。龙曰：“凡有所食，赖?人田，?蒙圣教，恐难济给，愿十二岁一?粮储。”如来含覆，愍而许焉。故?十二?一遭白水之灾。

阿波逻罗龙泉西南三十余里，水北岸大磐石上，有如来足所履迹，随人?力，?有短长，是如来伏此龙已，畱迹而去。后人于上积石为室，遐迩相趋，花香供养。顺流而下三十余里，至如来濯衣石，袈裟之文宛焉如镂。

瞢揭厘城南四百余里，至醯罗山，谷水西?，逆流东上，杂蕐?果，被涧缘崖，峰岩危险，谿谷盘纡，或闻諠语之声，或闻音乐之響。方石如榻，宛若工成，连延相属，接布崖谷。是如来?昔为闻半颂之法，于此舍身命焉。

瞢揭厘城南二百余里，大山侧，至摩诃伐?伽藍。是如来昔修菩萨行，号萨缚逹逹王，避敌弃国，濳行至此，遇贫媻罗门，方来乞匈。既失国位，无以为施，遂令羁缚，擒徃敌王，冀以赏财，回为惠施。

摩诃伐?伽蓝西北，下山三四十里，至摩愉伽蓝。有窣堵波，高百余尺。其侧大方石上，有如来足蹈之迹，是佛昔蹈此石，放拘胝光明，照摩诃伐?伽蓝，为诸人、天说本生事。其窣堵波基下有石，色带黄白，常有津腻。是如来?昔修菩萨行，为闻正法，于此析骨书写经典。

摩愉伽蓝西六七十里，有窣堵波，无忧王之所建也。是如来昔修菩萨行，号尸毘迦王为求佛果，于此割身，从鹰代鸽。

代鸽西北二百余里，入珊尼罗阇川，至萨褏杀地僧伽蓝。有窣堵波，高八十余尺。是如来昔为帝释，时遭饥岁，疾疫流行，医疗无功道，殣相属。帝释悲愍，思所救济，乃变其形为大蟒身，僵尸川谷，空中徧吿；闻者感庆，相率奔赴，随割随生，疗饥疗疾。其侧不远，有苏摩大窣堵波。是如来昔为帝释，时世疾疫，愍诸含识，自变其身为苏摩蛇，凡有啖食，莫不康豫。

珊尼罗阇川北石崖?，有窣堵波。病者至求，多?除瘥。如来?昔为孔雀王，与其群而至此，热渴所逼，求水不获，孔雀王以㭰啄崖，涌泉流注。?遂为池，飮沐愈疾。石上犹有孔雀趾迹。

瞢揭厘城西南行六七十里，大河东有窣堵波，高六十余尺，上军王之所建也。昔如来之将?灭，吿诸大众：“我涅槃后，?仗?国上军王宜与舍利之分。”及诸王将欲均?，上军王后来，遂有轻鄙之议。是时天人大众重宣如来顾命之言，乃预同分，持归本国，式遵崇建。窣堵波侧大河滨，有大石，状如象。昔上军王以大白象负舍利归，至于此地，象忽顚仆，因而自毙，遂变为石，?于其侧起窣堵波。

瞢揭厘城西五十余里，渡大河，至卢醯呾迦窣堵波，高五十余尺，无忧王之所建也。昔如来修菩萨行，为大国王，号曰?力，于此刺身血以饲五药又。

瞢揭厘城东北三十余里，至遏部多石窣堵波，高四十余尺。?昔如来为诸人、天说法开导，如来去后，从地踊出，黎?崇敬，香蕐不替。

石窣堵波西渡大河三四十里，至一精舍，中有阿嚩卢枳低湿伐罗菩萨像。威?潜被，神迹昭明，法侣相趋，供养无替。

观自?菩萨像西北百四五十里，至蓝勃卢山。山岭有龙池，周三十余里，渌波?汗，淸流皎镜。

昔毘卢释迦王前伐诸释，四人拒军者，宗亲摈逐，各自分飞。其一释种，既出国都，跋渉疲?，中路而止。时有一鴈，飞趣其前，既以驯狎，因?椉焉。其鴈飞翔，下此池侧。释种虗游，远适异国，迷不知路，假?树隂。池龙少女，游览水滨，忽见释种，恐不得当也，变为人形，?而摩拊。释种惊寤，因?谢曰：“羇旅羸人，何见亲附？”遂歀殷?，陵逼野合。女曰：“父母有训，祗奉无违。虽蒙惠顾，未?高命。”释种曰：“山谷杳冥，尒家何?？”曰：“我此池之龙女也。敬闻圣族流离逃难，幸因游览，?慰劳?。命有燕私，未闻来旨。况乎积祸，受此龙身，人畜殊途，非所闻也。”释种曰：“一言见允，宿心斯?。”龙女曰：“敬闻命矣，惟所去就。”释种乃誓心曰：“凡我所有?德之力，令此龙女举体成人。”?力所感，龙遂攺形，既得人身，㴱自庆悦。乃谢释种曰：“我积殃运，流转恶趣。幸蒙垂顾，?力所加，旷劫?身，一旦攺变。欲?此德，糜躯未谢。心愿陪游，事拘物议。愿白父母，然后备礼。”龙女还池，白父母曰：“?者游览，忽逢释种，?力所感，变我为人，情存好合，?陈事实。”龙王心欣人趣，情重圣族，遂从女请。乃出池而谢释种曰：“不遗非?，降?就?，愿临我室，?供洒埽。”释种受龙王之请，遂?其居。于是龙宫之中，亲迎备礼，燕尒乐会，肆极欢娱。释种覩龙之形，心常畏恶，乃欲辤出。龙王止曰：“幸无远舍，邻此宅居，当令据疆土，称大号，总有臣?，祚延长世。”释种谢曰：“此言非冀。”龙王以宝劒置箧中，妙好白㲲，而覆其上。谓释种曰：“幸持此㲲以献国王，王必亲受远人之贡，可于此时害其王也。因据其国，不亦善乎？”释种受龙指诲，便徃行献；?仗?王躬举其㲲，释种执其袂而剌之。侍臣、卫兵諠乱阶陛，释种麾劒吿曰：“我所仗劒，神龙见授，以诛后伏，以斩不臣。”咸惧神武，推?大位。于是沿?立政，表贤恤患。巳而动大众，备法驾，?龙宫而?命，迎龙女以还都。龙女宿业未尽，余?犹?、每至燕私，首出九龙之头。释种畏恶，莫知图计，伺其寐也，利??之。龙女惊寤曰：“斯非后嗣之利，非徒我命有少损伤，而汝子孙当苦头痛。”故此国族常有斯患，虽不连绵，时一发动。释种既?，其子嗣位，是为嗢呾罗??王。

上军王嗣位之后，其母丧明。如来伏阿波逻罗龙还也，从空下其宫中。上军王适从游?，如来因为其母略说法要。遇圣闻法，遂得?明。如来问曰：“汝子，我之族也，?何所在？”母曰：“旦出畋游，?将返驾。”如来与诸大众寻欲发引。王母曰：“我惟福遇，生育圣族，如来悲愍，又亲降临，我子方还，愿少畱待。”世尊曰：“斯人者，我之族也。可闻教而信悟，非亲诲以发心。我其行矣。还，语之曰：‘如来从此徃拘尸城娑罗树间当入涅槃，宜取舍利，自为供养。’”如来与诸大众陵虗而去。上军王方游?，远见宫中光明赫奕，疑有火灾，罢?而返。乃见其母?明，庆而问曰：“我去几何，有斯祥感，能令?母?明如昔？”母曰：“汝出之后，如来至此，闻佛说法，遂得?明。如来从此至拘尸城娑罗树间，当入涅槃，召汝速来分取舍利。”时王闻巳，悲号顿躃，久而醒悟，命驾驰赴。至双树间，佛巳涅槃。时诸国王轻其?鄙，宝重舍利，不欲分与。是时天、人大众重宣佛意，诸王闻巳，遂先均授。

瞢揭厘城东北逾山越谷，逆上信度河，途路危险，山谷杳冥，或履絙索，或牵铁锁，栈道虗临，飞鿄危构，椓栈蹑隥，行千余里，至达丽罗川，??仗?国旧都也。多出黄金及郁金香。达丽罗川中大伽蓝侧，有刻木?氏菩萨像，金色晃昱，?鉴潜通，高百余尺，末田底迦阿罗汉之所造也。罗汉以神通力，携引匠人升覩史多天亲观妙相，三返之后，功乃毕焉。自有此像，法流东派。从此东行，逾岭越谷，逆上信度河，飞鿄栈道，履危渉险，经五百余里，至钵露罗国。

钵露罗国，周四千余里，在大雪山间，东西长，南北狭。多麦、豆，出金、银，资金之利，国用富饶。时惟寒烈，人性犷㬥，薄于仁义，无闻礼節。形貌麤?，衣服毛褐。文字大同印度。言语异于诸国，伽蓝?百所，僧徒?千人，学无专?，戒行多滥。

从此?还?铎迦汉茶城，南渡信度河，河广三四里，西南流，澄淸皎镜，汨㴔漂流。毒龙、恶兽窟穴其中，若持贵宝、竒花果种及佛舍利渡者，船多飘没。渡河至呾叉始罗国。

呾叉始罗国，周二千余里。国大都城周十余里。酋豪力竞，王族绝嗣，往者役属迦毕试国，近又附庸迦湿弥罗国。地称沃壤，稼穑殷盛，泉流多，花果茂。气序和畅，风俗轻?，崇敬三宝。伽蓝虽多，荒芜巳甚，僧徒寡少，竝学大椉。

大城西北七十余里有医罗钵呾逻龙王池，周百余歩。其水澄淸，杂色莲蕐同荣异彩。此龙者，?昔迦叶波佛时坏医罗钵呾逻树苾刍也。故?彼土请雨祈晴，必与沙门?至池所，弹指慰问随愿必果。

龙池东南行三十余里，入两山间，有窣堵波，无忧王之所建也，高百余尺。是释迦如来悬记，当来?氏世?出兴之时，自然有四大宝藏，?斯胜地，当其一所。闻诸先志曰：或时地震，诸山皆动，周?百歩，无所倾摇。诸有愚夫，妄加发掘，地为震动，人皆顚仆。傍有伽蓝，圯损巳甚，久绝僧徒。

城北十二三里有窣堵波，无忧王建也。或至斋日，时放光明，神花天乐，颇有见闻。闻诸先志曰：近有妇人，身婴恶癞，窃至窣堵波，责躬礼忏，见其庭宇有诸粪秽，掬除洒埽，涂香散蕐，更采靑莲。重布其地。恶疾除愈，形貌增妍，身出名香，靑莲同馥。斯胜地也，是如来?昔修菩萨行，为大国王，号战达罗钵剌媻，志求菩提，?头惠施。若此之舍，凡历千生。

舍头窣堵波侧有僧伽蓝，庭宇荒凉，僧徒减少。昔经部拘摩罗逻多论师于此制述诸论。

城外东南，南山之隂有窣堵波，高百余尺，是无忧王太子拘浪拏为继母所诬抉目之处，无忧王所建也。盲人祈请，多有?明。

此太子正后生也，仪貌妍雅，慈仁夙著。正后终?，继室憍婬，纵其昏愚，私逼太子。太子沥泣引责，退身谢罪。继母见违，弥增忿怒，?王间?，从容言曰：“夫呾叉始罗，国之要領，非亲子弟，其可?乎？?者，太子仁孝著闻，亲贤之故，物议斯?。”王惑闻说，雅悦奸谋，?命太子，而诫之曰：“吾?余绪，垂綂继业，惟恐失坠，忝负先王。呾叉始罗国之襟带，吾?命尒作镇彼国。国事殷重，人情诡杂，无妄去就，有亏基绪。凡有召命，验吾齿印。印?吾口，其有谬乎？”于是太子衔命来镇。岁月虽淹，继室弥怒，诈发制书，紫泥封记，?王眠睡，窃齿为印，驰使而徃，赐以责书。辅臣跪读，相顾失图。太子问曰：“何所悲乎？”曰：“大王有命，书责太子，抉去两目，逐弃山谷，任其夫妻，随时生死。虽有此命，尚未可依。?宜重请，面缚待罪。”太子曰：“父而赐死，其?辤乎？齿印为封，诚无谬矣。”命旃荼罗抉去其?。?既失明，乞匄自济，流离展转，至父都城。其妻吿曰：“此是王城。嗟乎，饥寒良苦！昔为王子，?作乞人！愿得闻知，重伸先责。”于是谋计，入王内廏，于夜后分，泣对淸风，长啸悲吟，箜篌鼓和。王在高楼，闻其雅唱，辤甚怨悲，怪而问曰：“箜?歌声，似是吾子，?以何故而来此乎？”?问内廏：“谁为歌啸？”遂将盲人，而来对旨。王见太子，衔悲问曰：“谁害汝身，遭此祸舋？?子丧明，犹不觉，知凡百黎元，如何究詧？天乎，天乎，何德之衰！”太子悲泣，谢而对曰：“诚以不孝，负责于天，某秊月，日忽奉?旨，无由致辤，不?逃责。”其王心知继室为不轨也，无所究詧，便加刑辟。时菩提树伽蓝有瞿沙大阿罗汉者，四辩无碍，三明具足。王将盲子，陈告其事，惟愿?悲，令得?明。时彼罗汉受王请巳，?于是日宣令国人：“吾于后日，欲说妙理，人持一?，来此听法，以承泣泪也。”于是远近相趋，士女云集。是时阿罗汉说十二因缘，凡厥闻法，莫不悲哽，以所持?，承其沥泪。说法既巳，总?众泪，置之金盘，而自誓曰：“凡吾所说，诸佛至理。理若不真，说有纰缪，斯则巳矣；如其不尒，愿以众泪，洒彼盲?，?得?明，明視如昔。”发是语讫，持泪洒?，?遂?明。王乃责彼辅臣，诘诸僚佐，或黜或放，或迁或死。诸豪世俗移居雪山东北沙碛之中。

从此东南越诸山谷，行七百余里，至僧诃补罗国。

僧诃补罗国，周三千五六百里，西临信度河。国大都城周十四五里，依山据岭，坚峻险固。农务少功，地利多获。气序寒，人性猛，俗尚骁勇，又多谲诈。国无君长主位，役属迦湿弥罗国。

城南不远有窣堵波，无忧王之所建也。庄饰有亏，??相继。傍有伽蓝，空无僧侣。城东南四五十里至石窣堵波，无忧王建也，高二百余尺。池沼十?，映带左右，雕石为岸，殊形??。激水淸流，汨㴔漂注，龙鱼氷族，窟穴潜流，四色莲蕐，弥漫淸潭。百果具繁，同荣异色，林沼交映，诚可游玩。傍有伽蓝，久绝僧侣。

窣堵波侧不远，有白衣外道本师悟所求理初说法处，?有封记，傍建天祠。其徒苦行，昼夜精?，不遑?息。本师所说之法，多窃佛经之义，随?设法，拟则轨仪。大者为苾刍，小者称沙弥。威仪律行，颇同僧法。惟畱少发，加之露形，或有所服，白色为异，据斯流别，稍用区分。其天师像，窃?如来，衣服为差，相好无异。

从此?还呾叉始罗国北界，渡信度河，东南行二百余里，度大石门，昔摩诃萨埵王子，于此投身饲饿??。其南百四五十歩有石窣堵波，摩诃萨埵愍饿兽之无力也，行至此地，乾竹自刺，以血啖之，于是乎兽乃啖焉。其中地土，洎诸艸木，微带绛色，犹血染也。人履其地，若负芒刺，无云疑信，莫不悲怆。

舍身北有石窣堵波，高二百余尺，无忧王之所建也。雕刻竒制，时烛神光。小窣堵波及诸石龛动以百?，?此茔域，其有疾病，旋绕多愈。

而窣堵波东有伽蓝，僧徒百余人，竝学大椉教。从此东行五十余里，至孤山，中有伽蓝，僧徒二百余人，竝学大椉法教。蕐果繁茂，泉池澄镜。傍有窣堵波，高三百余尺，是如来在昔于此化恶药叉，令不食肉。从此东南山行五百余里，至?剌尸国。

?剌尸国，?二千余里，山阜连接，田畴隘狭。国大都城周七八里，无大君长，役属迦湿弥罗国。宜稼穑，少蕐果。气序温和，微有霜雪。俗无礼义，人性刚猛，多行诡诈，不信佛法。大城西南四五里有窣堵波，高二百余尺，无忧王所建也。傍有伽蓝，僧徒寡少，竝皆?学大椉法教。从此东南，登山履险，度铁桥，行千余里，至迦湿弥罗国。

迦湿弥罗国，周七千余里。四境负山，山极峭峻，虽有门径，而?隘狭，自古邻敌无能攻伐。国大都城西临大河，南北十二三里，东西四五里。宜稼穑，多花果，出龙种马及郁金香、火珠、药艸。气序寒劲，多雪少风。服毛褐，衣白㲲。土俗轻僄，人性怯懦。国为龙护，遂雄邻境。容貌妍美，情性诡诈。好学多闻，衺正兼信。伽藍百余所，僧徒五千余人。有四窣堵波，竝无忧王建也，各有如来舍利升余。

国志曰：国地本龙池也。昔佛世?自乌仗?国夅恶神已，欲还中国，椉空当此国上，吿阿难曰：“我涅槃之后，有末田厎迦阿罗汉，当于此地建国安人，弘扬佛法。”如来?灭之后第五十秊，阿难弟子末田厎迦罗汉者，得六神通，具八解脱，闻佛悬记，心自庆悦，便来至此，于大山岭，宴坐林中，现大神变。龙见㴱信，请资所欲。阿罗汉曰：“愿于池内，惠以容膝。”龙王于是缩水奉施。罗汉神通广身，龙王纵力缩水，池空水尽，龙飜请地。阿罗汉于此西北为畱一池，?百余里；自余枝属，别居小池。龙王曰：“池地总施，愿恒受供。”末田厎迦曰：“我?不久无余涅槃，虽欲受请，其可得乎？”龙王重请：“五百罗汉常受我供，乃至法尽，法尽之后，还取此国以为居池。”末田厎迦从其所请。时阿罗汉既得其地，运大神通力，立五百伽蓝。于诸异国买鬻贱人，以充役使，以供僧众。末田厎迦入?灭后，彼诸贱人自立君长，邻境诸国鄙其贱种，莫与交亲，谓之讫利多。?时泉水已多流滥。

摩揭陀国无忧王以如来涅槃之后第一百?，命世君临，威被殊俗。㴱信三宝，?育四生。时有五百罗汉僧、五百凡夫僧，王所敬仰，供养无差。有凡夫僧摩诃提媻，阔达多智，幽求名实，?思作论，理违圣教，凡有闻知，群从异议。无忧王不识凡、圣，因情所好，党援所亲，召集僧徒赴?伽河，欲沈㴱流，总从诛戮。时诸罗汉既逼命难，咸运神通，陵虗?空，来至此国，山栖谷隐。时无忧王闻而悔惧，躬来谢过，请还本国。彼诸罗汉确不从命。无忧王为罗汉建五百僧伽蓝，总以此国持施众僧。

健䭾逻国迦腻色迦王，以如来涅槃之后第四百秊，?期抚运，王风远被，殊俗内附。机务余暇，每?佛经，日请一僧入宫说法，而诸异议部执不同。王?㴱疑，无以去惑。时脇?者曰：“如来去世，岁月逾邈，弟子部执，师资异论，各据闻见，?为矛盾。”时王闻巳，甚?感伤，悲叹良久，谓?者曰：“猥以余?，聿遵前绪，去圣虽远，犹为有幸，?忘庸鄙，绍隆法教，随其部执，具释三藏。”脇?者曰：“大王宿殖善本，多资?祐，畱情佛法，是所愿也。”王乃宣令远近，召集圣哲。于是四方辐凑，万里星驰，英贤毕萃，?圣咸集。七日之中，四事供养。既欲法议，恐其諠杂。王乃具怀白诸僧曰：“证圣果者住，具结缚者还。”如是尚众。又重宣令：“无学人住，有学人还。”犹?繁多。又更下令：“具三明、备六通者住，自余各还。”然尚繁多。又更下令：“其有内竆三藏、外达五明者住，自余各还。”于是得四百九十九人。王欲于本国，苦其暑湿，又欲就王舍城大迦叶波结集石室。脇?者等议曰：“不可。彼多外道，异论紏纷，酬对不暇，何功作论？众会之心，属意此国。此国四?山固，药叉守卫，土地膏?，物产丰盛，贤圣之所集住，?僊之所游止。”众议斯?，令曰：“允谐。”其王是时与诸罗汉自彼而至，建立伽蓝，结集三?，欲作毘媻沙论。是时?者世友，户外纳衣。诸阿罗汉谓世友曰：“结使未除，诤议乖谬，尒宜远迹，勿居此也。”世友曰：“诸贤于法无?，代佛施化，方集大义，欲制正论。我虽不敏，粗达微言，三藏玄文、五明至理，颇亦沈研，得其趣矣。”诸罗汉曰：“言不可以若是。汝宜屏居，疾证无学，巳而会此，时未晩也。”世友曰：“我顾无学，其犹洟唾，志求佛果，不趋小径。掷此縷丸，未坠于地，必当证得无学圣果。”时诸罗汉重诃之曰：“增上慢人，斯之谓也。无学果者，诸佛所讃，宜可速证，以决众疑。”于是世友?掷縷丸，空中诸天接縷丸而请曰：“方证佛果，次补?氏，三界特?，四生攸赖，如何于此欲证小果？”时诸罗汉见是事巳，谢咎推德，请为上座，凡有疑议，咸取决焉。是五百贤圣，先造十万颂邬波第铄论。释素呾缆藏。次造十万颂毘柰耶毘媻沙论，释毘奈耶藏，后造十万颂阿毘达磨毘媻沙论，释阿毘达磨藏。凡三十万颂，六百六十万言，备释三藏，悬诸千古，莫不竆其枝叶，究其浅㴱，大义重明，微言?显，广宣流布，后进赖焉。迦腻色迦王遂以赤铜为鍱，镂冩论文，石圅缄封，建窣堵波，藏于其中。命药叉神周卫其国，不令异学持此论出，欲求?学，就中受业。于是功既成?，还军本都。出此国西门之外，东西面而跪，?以此国总施僧徒。

迦腻色迦王既死之后，讫利多种?自称王，斥逐僧徒，毁坏佛法。覩货逻国呬摩呾罗王，其先释种也。以如来涅槃之后第六百秊，先有疆土，嗣膺王业，树心佛地，流情法?。闻讫利多毁灭佛法，招集国中?勇之士，得三千人，诈为商旅，多賷宝货，挟隐军?，来入此国。此国之君，特加宾礼。?旅之中，又更?募，得五百人，猛烈多谋，各抽利?，俱持重宝，躬赍所奉，持以献上。时雪山下王去其㡌，?其座，讫利多王惊慑无措，遂斩其首，令群下曰：“我是覩货逻国雪山下王也。怒此贱种公行?政，故于?者诛其有罪。凡百众?，非尒之辜。”然典国辅宰臣，迁于异域。既平此国，召集僧徒，式建伽蓝，安堵如故。?于此国西门之外，东面而跪，持施众僧。其讫利多种屡以僧徒复宗灭祀，世积其怨，疾恶佛法。岁月既远，?自称王。故?此国不甚崇信，外道天祠，特畱意焉。

新城东南十余里，故城北，大山阳，有僧伽蓝，僧徒三百余人。其窣堵波中有佛牙，长可寸半，其色黄白，或至斋日时放光明。昔讫利多种之灭佛法也，僧徒解散，各随利居。有一沙门，游诸印度，观礼圣迹，伸其至诚。后闻本国平定，?事归途，遇诸群象，横行艸泽，奔驰震吼。沙门见已，升树以避。是时群象相趋奔赴，竞吸池水，浸渍树根，互?排掘，树遂顚仆。既得沙门，负载而行，至大林中，有病象疮痛而卧，引此僧手，至所苦处，乃枯竹所剌也。沙门于是抜竹傅药，裂其裳，裹其足。别有大象，持金圅授与病象，象既得已，转授沙门，沙门开圅，乃佛牙也。诸象围绕，僧出无由。明日斋时，各持异果，以为中?。食巳，载僧去林，?百里外，方乃下之，各跪拜而去。沙门至国西界，渡一驶河，济乎中流，船将覆没。同舟之人互相谓曰：“?此船覆，祸是沙门；沙门必有如来舍利，诸龙利之。”船主检验，果得佛牙。时沙门举佛牙俯谓龙曰：“吾??汝，不久来取。”遂不渡河，回船而去，顾河叹曰：“吾无禁术，龙畜所欺！”重往印度，学禁龙法。三岁之后，?还本国，至河之滨，方设坛塲，其龙于是捧佛牙圅以授沙门。沙门持归，于此伽蓝，而修供养。

伽蓝南十四五里，有小伽蓝，中有观自在菩萨立像。其有?食誓死为期愿见菩萨者，?从像中出妙色身。

小伽蓝东南三十余里，至大山，有故伽蓝，形制宏?，芜漫良甚，?惟一隅起小重阁。僧徒三十余人，竝学大椉法教。昔僧伽跋陀罗论师于此制顺正理论。伽蓝左右诸窣堵波，大阿罗汉舍利竝在。野兽、山猨采蕐供养，岁时无替，如承指命。然此山中多诸?迹，或石壁横分，峰畱马迹。凡厥此?，其状谲诡，皆是罗汉、沙弥，群从游戏，手指摩画，椉马往来。遗迹若斯，难以详述。

佛牙伽蓝东十余里，北山崖间，有小伽蓝，是昔索建地罗大论师于此作众事分毘媻沙论。

小伽蓝中有石窣堵波，高五十余尺，是阿罗汉遗身舍利也。先有罗汉，形量伟大，凡所飮食，与象同等。时人讥曰：“徒知饱食，安识是非？”罗汉将入?灭也，告诸人曰：“吾?不久当取无余，欲说自身所证妙法。”众人闻之，更相讥笑，咸来集会，?观得失。时阿罗汉告诸人曰：“吾?为汝说本因缘。此身之前，?受象身，在东印度，居王内廏。是时此国有一沙门，远游印度，寻访圣教诸经典论。时王持我，施与沙门，载负佛经，而至于此。是后不久，寻?命终。椉其载经福力所致，遂得为人，?终余庆，早服染衣，?求出离，不遑?居，得六神通，?三界欲。然其所食，余?尚然，毎自節身，三分食一。”虽有此说，人犹未信。?升虗空，入火光定，身出烟焰，而入?灭，余骸坠下，起窣堵波。

王城西北行二百余里，至?林伽蓝，布剌拏论师于此作释毘媻沙论。

城西行百四五十里，大河北，接山南，至大众部伽蓝，僧徒百余人。昔佛地罗论师于此作大众部集真论。

从此西南，逾山渉险，行七百余里，至半笯蹉国。

半笯蹉国，周一千余里。山川多，畴垅狭，榖稼时播，花果繁茂，多甘蔗，无蒲萄，庵?罗果、?谈跋罗、茂遮等果，家植成林，珍其味也。气序温暑，风俗?烈。裳服所制，多衣㲲布。人性质?，淳信三宝。伽蓝五所，竝多荒圯。无大君长，役属迦湿弥罗国。城北伽蓝少有?徒。伽藍北有石窣堵波，寔多?异。

从此东南行四百余里，至曷逻阇补罗国。

曷逻阇补罗国，?四千余里。国大都城?十余里。极险固，多山阜，川原隘狭，地利不丰。土宜气序，同半笯蹉国。风俗猛烈，人性骁勇。国无君长，役属迦湿弥罗国。伽蓝十所，僧徒寡少。天祠一所，外道甚多。自滥波国至于此土，形貌麤?，情性犷㬥，语言庸鄙，礼义轻薄，非印度之正境，乃?裔之曲俗。

从此东南，下山，渡水，行七百余里，至磔迦国。

大?西域记卷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