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灵皇帝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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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2:00

孝灵皇帝上之上

建宁元年春正月壬午,以城门校尉窦武为大将军,前太尉陈蕃为太傅,与武及司徒胡广参录尚书事。时新遭大丧,国嗣未立,诸尚书畏惧,多托病不朝。陈蕃移书责之曰:古人立节,事亡如存。今帝祚未立,政事日蹙,诸君奈何委荼蓼之苦,息偃在床,于义安乎?诸尚书惶怖,皆起视事。 己亥,解渎亭侯至夏门亭,使窦武持节,以王青盖车迎入殿中。庚子,即皇帝位,改元。 二月辛酉,葬孝桓皇帝于宣陵,庙曰威宗。 辛未,赦天下。 初,护羗校尉段颎既定西羗,而东羗、先零等种犹未服,度辽将军皇甫规、中郎将张奂招之连年,既降又叛。桓帝诏问颎曰:先零、东羗造恶反逆,而皇甫规、张奂各拥强众,不时辑定,欲令颎移兵东讨,未识其宜,可参思术畧。颎上言曰:臣伏见先零、东羗虽数叛逆,而降于皇甫规者已二万许落,善恶既分,余寇无几。今张奂踌躇久不进者,当虑外离内合,兵往必惊。且自冬践春,屯结不散,人畜疲羸,有自亡之埶,欲更招降,坐制强敌耳。臣以为狼子野心,难以恩纳,埶穷虽服,兵去复动,唯当长矛挟胁,白刃加颈耳。计东种所余三万余落,近居塞内,路无险所,非有燕、齐、秦、赵从横之埶,而久乱并、凉,累侵三辅,西河、上郡已各内徙,安定、北地复至单危。自云中、五原西至汉阳二千余里,匈奴诸羌并擅其地,是为痈疽伏疾,留滞脇下。如不加诛,转就滋大。若以骑五千,步万人,车三千两,三冬二夏,足以破定,无虑用费为钱五十四亿。如此,则可令群羌破尽,匈奴长服,内徙郡县,得反本土。伏计永初中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亿。永和之末,复经七年,用八十余亿。费耗若此,犹不诛尽,余孽复起,于兹作害。今不暂疲民,则永宁无期,臣庶竭驽劣,伏待节度。帝许之,悉听如所上。颎于是将兵万余人,赍十五日粮,从彭阳直指髙平,与先零诸种战于逢义山。虏兵盛,颎众皆恐。颎乃令军中长镞利刅,长矛三重,挟以强弩,列轻骑为左右翼,谓将士曰:今去家数千里,进则事成,走必尽死,努力共功名。因大呼,众皆应声腾赴,驰骑于傍,突而击之,虏众大溃,斩首八千余级。太后赐诏书褒美曰:须东羗尽定,当并录功勤。今且赐颎钱二十万,以家一人为郎中,敇中藏府调金钱彩物,增助军费。拜颎破羗将军。 闰月甲午,追尊皇祖为孝元皇,

夫人夏氏为孝元后,考为孝仁皇,尊帝母董氏为慎园贵人。 夏四月戊辰,太尉周景薨。司空宣酆免,以长乐衞尉王畅为司空。 五月丁未朔,日有食之。 以太中太夫刘矩为太尉。 六月,京师大水。 癸巳,录定策功,封窦武为闻喜侯,武子机为渭阳侯,兄子绍为鄠侯,靖为西乡侯,中常侍曹节为长安乡侯。侯者凡十一人。涿郡卢植上书说武曰:足下之于汉朝,犹旦、奭之在周室,建立圣主,四海有系。论者以为吾子之功,于斯为重。今同宗相后,披图案牒,以次建之,何勲之有!岂可横叨天功!以为已力乎!宜辞大赏,以全身名。武不能用。植身长八尺二寸,音声如钟,性刚毅,有大节,少事马融,融性豪侈,多列女倡歌舞于前。植侍讲积年,未尝转眄,融以是敬之。太后以陈蕃旧德,特封髙阳乡侯。蕃上疏让曰:臣闻割地之封,功德是为。臣虽无素洁之行,窃慕君子不以其道得之,不居也。若受爵不让,掩面就之,使皇天振怒,灾流下民,于臣之身,亦何所寄!太后不许。蕃固让,章前后十上,竟不受封。 段颎将轻兵追羌,出桥门,晨夜兼行,与战于奢延泽落川令鲜水上,连破之;又战于灵武谷,羌遂大败。秋,七月,颎至泾阳,余冦四千落悉散入汉阳山谷间。䕶、匈奴中郎将张奂上言:东羌虽破,余种难尽。段颎性轻果,虑负败难常,宜且以恩降,可无后悔。诏书下颎,颎复上言:臣本知东羌虽众,而輭弱易制,所以比陈愚虑,思为永宁之筭。而中郎将张奂说虏强难破,宜用招降。圣朝明监,信纳瞽言,故臣谋得行。奂计不用事。埶相反,遂怀猜恨,信叛羌之诉,饰润辞意,云臣兵累见折。衂又言羌一气所生,不可诛尽,山谷广大,不可空静,血流污野,伤和致灾。臣伏念周秦之际,戎狄为害,中兴以来,羌冦最盛,诛之不尽,虽降复叛。今先零杂种,累以反复,攻没县邑,剽略人物,发冢露尸,祸及生死。上天震怒,假手行诛。昔邢为无道,卫国伐之,师兴而雨。臣动兵涉夏,连获甘澍,岁时丰稔,人无疵疫。上占天心,不为灾伤;下察人事,众和师克。自桥门以西,落川以东,故宫县邑,更相通属,非为深险绝域之地,车骑安行,无应折衂。案奂为汉吏,身当武职,驻军二年,不能平冦,虚欲修文戢戈,招降犷敌,诞辞空说,僭而无征。何以言之?昔先零作冦,赵充国徙令居内,煎当乱边,马援迁之三辅,始服终叛,至今为鲠,故逺识之士,以为深忧。今傍郡户口单少,数为羌所创毒,而欲令降徒与之杂居,是犹种枳棘于良田,养虺蛇于室内也。故臣奉大汉之威,建长久之策,欲绝其本根,不使能殖。本规三岁之费,用五十四亿,今适朞年,所秏未半,而余寇残烬,将向殄灭。臣每奉诏书,军不内御,愿卒斯言,一以任臣,临时量宜,不失权便。 八月,司空王畅免,宗正刘宠为司空。 初,窦太后之立也,陈蕃有力焉。及临朝,政无大小,皆委于蕃。蕃与窦武同心戮力,以奖王室,征天下名贤李膺、杜密、尹勲、刘瑜等,皆列于朝廷,与共参政事。于是天下之士,莫不延颈想望太平。而帝乳母赵娆及诸女尚书旦夕在太后侧。中常侍曹节、王甫等共相朋结,谄事太后。太后信之,数出诏命,有所封拜。蕃、武疾之,尝共㑹朝堂。蕃私谓武曰:曹节、王甫等自先帝时操弄国权,浊乱海内,今不诛之,后必难图。武深然之。蕃大喜,以手推席而起。武于是引同志尚书令尹勲等共定计策。㑹有日食之变,蕃谓武曰:昔萧望之困一石显,况今石显数十辈乎!蕃以八十之年,欲为将军除害,今可因日食,斥罢宦官,以塞天变。武乃白太后曰:故事,黄门常侍但当给事省内门户,主近署财物耳。今乃使与政事,任重权,子弟布列,专为贪暴,天下匈匈,正以此故。宜悉诛废,以清朝廷。太后曰:汉元以来故事,世有宦官,但当诛其有罪者,岂可尽废邪!时中常侍管霸颇有才畧,专制省内。武先白收霸及中常侍苏康等,皆坐死。武复数白诛曹节等,太后冘豫未忍,故事久不发。蕃上疏曰:今京师嚻嚻,道路諠哗,言侯览、曹节、公乘昕、王甫、郑飒等与赵夫人诸尚书并乱天下,附从者升进,忤逆者中伤。一朝群臣,如河中木耳,泛泛东西,耽禄畏害陛下。今不急诛此曹,必生变乱,倾危社稷,其祸难量。愿出臣章,宣示左右,并令天下诸奸知臣疾之。太后不纳。是月,太白犯房之上,将入太微。侍中刘瑜素善天官,恶之,上书皇太后曰:案占书,宫门当闭,将相不利,奸人在主傍,愿急防之。又与武蕃书,以星辰错缪,不利大臣,宜速断大计。于是武、蕃以朱㝢为司?校尉,刘祐为河南尹,虞祁为雒阳令。武奏免黄门令魏彪,以所亲小黄门山氷代之,使氷奏收长乐尚书郑飒,送北寺狱。蕃谓武曰:此曹子便当收杀,何复考为?武不从,令氷与尹勲、侍御史祝瑨杂考飒,辞连及曹节、王甫。勲、氷即奏收节等,使刘瑜内奏。九月,辛亥,武出宿归府。典中书者先以告长乐五官史朱瑀,瑀盗发,武奏,骂曰:中官放纵者,自可诛耳!我曹何罪,而当尽见族灭!因大呼曰:陈蕃、窦武奏白太后,废帝为大逆。乃夜召素所亲壮健者长乐从官史共普、张亮等十七人,喢血共盟,谋诛武等。曹节白帝曰:外间切切,请出御德阳前殿。令帝拔劔踊跃,使乳母赵娆等拥卫左右,取棨信,闭诸禁门,召尚书官属,胁以白刄,使作诏板。拜王甫为黄门令,持节至北寺狱收尹勲、山氷。氷疑不受诏,甫格杀之,并杀勲。出郑飒,还兵劫太后,夺玺绶。令中谒者守南官,闭门绝复道。使郑飒等持节及侍御史、谒者捕收武等。武不受诏,驰入步兵营,与其兄子步兵校尉绍共射杀使者。召㑹北军五校士数千人屯都亭下,令军士曰:黄门常侍反尽力者,封侯重赏。陈蕃闻难,将官属诸生八十余人,并拔刄突入承明门,到尚书门,攘臂呼曰:大将军忠以卫国,黄门反逆,何云窦氏不道邪!王甫时出,与蕃相遇,适闻其言,而让蕃曰:先帝新弃天下,山陵未成,武有何功?兄弟父子并封三矦。又设乐饮䜩,多取掖庭宫人,旬日之闲,赀财巨万。大臣若此,为是道邪?公为宰辅,茍相阿党,复何求?贼使劔士收蕃,蕃拔劔叱甫,辞色逾厉,遂执蕃送北寺狱。黄门从官驺蹋踧蕃曰:死老魅,复能损我曹员数,夺我曹禀假不?即日杀之。时护匈奴中郎将张奂征还京师,曹节等以奂新至,不知本谋,矫制以少府周靖行车骑将军,加节,与奂率五营士讨武。夜漏尽,王甫将虎贲、羽林等合千余人,出屯朱雀掖门,与奂等合。已而悉军阙下,与武对陈。甫兵渐盛,使其士大呼武军曰:窦武反,汝皆禁兵,当宿卫宫省,何故随反者乎!先降有赏!营府素畏服中官,于是武军稍稍归。甫自旦至食时,兵降畧尽。武、绍走,诸军追围之,皆自杀,枭首雒阳都亭。收捕宗亲賔客姻属,悉诛之。及侍中刘瑜、屯骑校尉冯述,皆夷其族。宦官又谮虎贲中郎将河间刘淑、故尚书㑹稽魏朗,云与武等通谋,皆自杀。迁皇太后于南宫,徙武家属于日南。自公卿以下尝为蕃、武所举者,及门生、故吏,皆免官禁锢。议郎勃海巴肃始与武等同谋,曹节等不知,但坐禁锢,后乃知而收之。肃自载诣县,县令见肃,入合解印绶,欲与俱去。肃曰:为人臣者,有谋不敢隐。有罪不逃刑。既不隐其谋矣,又敢逃其刑乎!遂被诛。曹节迁长乐卫尉,封育阳侯。王甫迁中常侍,黄门令如故。朱瑀、共普、张亮等六人皆为列侯,十一人为闗内侯。于是群小得志,士大夫皆丧气。蕃友人陈留朱震收葬蕃尸,匿其子逸,事觉,系狱,合门桎捁,震受考掠,誓死不言,逸由是得免。武府掾桂阳胡腾,殡歛武尸行丧,坐以禁锢。武孙辅年二岁,腾诈以为已子,与令史南阳张敞共匿之于零陵界中,亦得免。张奂迁大司农,以功封侯。奂深病,为曹节等所卖,固辞不受。 以司徒胡广为太傅,录尚书事,司空刘宠为司徒,大鸿胪许栩为司空。 冬十月甲辰晦,日有食之。 十一月,太尉刘矩免,以

太仆沛国闻人袭为太尉。 十二月,鲜卑及濊貊、冦、幽、并二州。 是岁,疏勒王季父和得杀其王自立。乌桓大人上谷难楼有众九千余落,辽西丘力居有众五千余落,自称王。辽东苏仆延有众千余落,自称峭王。右北平乌延有众八百余落,自称汗。鲁王,

二年春正月丁丑,赦天下。 帝迎董贵人于河闲。三月乙巳,尊为孝仁皇后,居永乐宫。拜其兄宠为执金吾,兄子重为五官中郎将。 夏四月壬辰,有青蛇见于御坐上。癸巳,大风,雨雹,霹雳,拔大木百余。诏公卿以下各上封事。大司农张奂上䟽曰:昔周公葬不如礼,天乃动威。今窦武、陈蕃忠贞,未被明宥,妖眚之来,皆为此也。宜急为攺葬,徙还家属,其从坐禁锢,一切蠲除。又皇太后虽居南宫,而恩礼不接,朝臣莫言,逺近失望。宜思大义顾复之报。上深嘉奂言,以问诸常侍,左右皆恶之,帝不得自从。奂又与尚书刘猛等共荐王畅、李膺可参三公之选。曹节等弥疾其言,遂下诏切责之。奂等皆自囚廷尉,数日乃得出,并以三月俸赎罪。郎中东郡谢弼上封事曰:臣闻惟虺惟蛇,女子之祥。伏惟皇太后定策宫闼,援立圣明。书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窦氏之诛,岂宜咎延?太后幽隔空宫,愁感天心,如有雾露之疾,陛下当何面目以见天下?孝和皇帝不绝窦氏之恩,前世以为美谈。礼,为人后者为之子,今以桓帝为父,岂得不以太后为母哉!愿陛下仰慕有虞蒸蒸之化,俯思凯风慰母之念。臣又闻开国承家,小人勿用。今功臣久外,未䝉爵秩,阿母宠私,乃享大封,大风雨雹,亦由于兹。又故太傅陈蕃,勤身王室,而见陷群邪,一旦诛灭,其为酷滥,骇动天下,而门生故吏,并离徙锢。蕃身已往,人百何赎?宜还其家属,解除禁网。夫台宰重器,国命所系,今之四公,唯司空刘宠断断守善,余皆素餐致冦之人,必有折足覆餗之凶。可因灾异,并加罢黜。征故司空王畅、长乐少府李膺并居政事,庶灾变可消,国祚惟永。左右恶其言,出为广陵府丞,去官归家。曹节从子绍为东郡太守,以它罪收弼,掠死于狱。帝以蛇妖问光禄勲杨赐,赐上封事曰:夫善不妄来,灾不空发。王者心有所想,虽未形颜色,而五星以之推移,隂阳为其变度。夫皇极不建,则有龙蛇之孽。诗云:惟虺惟蛇,女子之祥。惟陛下思乾刚之道,别内外之宜,抑皇甫之权,割艶妻之爱,则蛇变可消,祯祥立应。赐,秉之子也。 五月,太尉闻人袭、司空许栩免。六月,以司徒刘宠为太尉,太常汝南许训为司徒,太仆长沙刘嚣为司空。嚣素附诸常侍,故致位公辅。 诏遣谒者冯禅说降汉阳散羌段颎,以春农,百姓布野,羌虽暂降,而县官无廪,必当复为盗贼,不如乘虚放兵,埶必殄灭。颎于是自进营,去羌所屯凡亭山四五十里,遣骑司马田晏、假司马夏育将五千人先进,击破之,羌众溃。东犇复聚射虎谷,分兵守谷上下门,颎规一举灭之,不欲复令散走。秋,七月,颎遣千人于西县结木为栅,广二十步,长四十里遮之。分遣晏、育等将七千人衔枚夜上西山,结营穿堑,去虏一里许。又遣司马张恺等将三千人上东山,虏乃觉之。颎因与恺等夹东西山,纵兵奋击,破之。追至谷上下门,穷山深谷之中,处处破之,斩其渠帅以下万九千级。冯禅等所招降四千人,分置安定、汉阳、陇西三郡,于是东羌悉平。颎凡百八十战,斩三万八千余级,获杂畜四十二万七千余头。费用四十四亿,军士死者四百余人。更封新丰县侯,邑万户。  臣光曰:书称天地万物父母,惟人万物之灵。亶聪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夫蛮夷戎狄,气类虽殊,其就利避害,乐生恶死,亦与人同耳。御之得其道则附顺服从,失其道则离叛侵扰。固其宜也。是以先王之政,叛则讨之,服则怀之,处之四裔,不使乱礼义之邦而已。若乃视之如草木禽兽,不分臧否,不辨去来,悉艾杀之,岂作民父母之意哉!且夫羌之所以叛者,为郡县所侵寃故也。叛而不即诛者,将帅非其人故也。茍使良将驱而出之塞外,择良吏而牧之,则疆埸之臣也,岂得专以多杀为快邪!夫御之不得其道,虽华夏之民亦将蠭起而为冦,又可尽诛邪?然则段纪明之为将,虽克㨗有功,君子所不与也。

九月,江夏蛮反,州郡讨平之。 丹杨山越围太守陈夤,夤击破之。 初,李膺等虽废锢天下士大夫皆髙尚其道而污秽朝廷,希之者唯恐不及,更共相标榜,为之称号。以窦武、陈蕃、刘淑为三君。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李膺、荀翌、杜密、王畅、刘祐、魏朗、赵典、朱㝢为八俊。俊者,言人之英也。郭泰、范滂、尹勲、巴肃及南阳宗慈、陈留夏馥、汝南蔡衍、泰山羊陟为八顾。顾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张俭、翟超、岑晊、苑康及山阳刘表、汝南陈翔、鲁国孔昱、山阳檀敷为八及。及者,言其能导人追宗者也。度尚及东平张邈、王孝、东郡刘儒、泰山胡母班、陈留秦周、鲁国蕃向、东莱王章为八厨。厨者,言能以财救人者也。及陈、窦用事,复举拔膺等。陈、窦诛,膺等复废。宦官疾恶膺等,每下诏书,辄申党人之禁。侯览怨张,险尤甚。览乡人朱并素佞邪,为俭所弃,承览意指,上书告俭与同乡二十四人别相署号,共为部党,图危社稷。而俭为之魁。诏刋章捕俭等。冬,十月,大长秋曹节因此讽有司奏诸钩党者故司空虞放及李膺、杜密、朱㝢、荀翌、翟超、刘儒、范滂等,请下州郡考治。是时上年十四,问节等曰:何以为钩党?对曰:钩党者,即党人也。上曰:党人何用为恶而欲诛之邪?对曰:皆相举群辈欲为不轨。上曰:不轨欲如何?对曰:欲图社稷。上乃可其奏。或谓李膺曰:可去矣。对曰:事不辞难,罪不逃刑,臣之节也。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去将安之!乃诣诏狱考死,门生故吏并被禁锢。侍御史蜀郡景毅子顾为膺门徒,未有录牒,不及于谴。毅慨然曰:本谓膺贤,遣子师之,岂可以漏脱名籍,茍安而已!遂自表免归。汝南督邮吴导受诏捕范滂,至征羌,抱诏书,闭传舍,伏床而泣,一县不知所为。滂闻之曰:必为我也。即自诣狱。县令郭揖大惊,出解印绶,引与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为在此?滂曰:滂死则祸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离乎?其母就与之诀。滂白母曰:仲博孝敬,足以供养。滂从龙舒君归黄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仲愽者,滂弟也。龙舒君者,滂父龙舒侯相显也。母曰:汝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夀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辞,顾其子曰:吾欲使汝为恶,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行路闻之,莫不流涕。凡党人死者百余人,妻子皆徙边。天下豪桀及儒学有行义者,宦官一切指为党人。有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眦之忿,滥入党中。州郡承㫖,或有未尝交闗,亦离祸毒,其死徙废禁者,又六七百人。郭泰闻党人之死,私为之恸曰:诗云:人之云亡,邦国殄瘁。汉室灭矣,但未知瞻乌爰止,于谁之屋耳!泰虽好臧否人伦,而不为危言核论,故能处浊世而怨祸不及焉。张俭亡命困迫,望门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后流转东莱,止李笃家。外黄令毛钦操兵到门,笃引钦就席曰:张俭负罪亡命,笃岂得藏之?若审在此,此人名士,明廷宁宜执之乎?钦因起抚笃曰:蘧伯玉耻独为君子,足下如何专取仁义?笃曰:今欲分之明廷,载半去矣。钦叹息而去。笃导俭经比海戏子然家,遂入渔阳出塞。其所经歴伏重诛者以十数,连引收考者,布徧天下,宗亲并皆殄灭,郡县为之残破。俭与鲁国孔襃有旧,亡抵襃不遇。襃弟融年十六,匿之,后事泄,俭得亡走。国相收襃融送狱,未知所坐。融曰:保纳舍藏者融也,当坐。襃曰:彼来求我,非弟之过。吏问其母,母曰:家事任长,妾当其辜。一门争死,郡县疑不能决,乃上谳之。诏书竟坐襃。及党禁解,俭乃还乡里。后为卫尉,卒,年八十四。夏馥闻张俭亡命,叹曰:孽自已作,空污良善。一人逃死,祸及万家,何以生为!乃自翦须变形,入林虑山中,隐姓名,为冶家佣。亲突烟炭,形貌毁瘁,积二三年,人无知者。馥弟静载缣帛追求饷之,馥不受,曰:弟奈何载祸相饷乎!党禁未解而卒。初,中常侍张让父死,归葬颍川,虽一郡毕至,而名士无往者,让甚耻之,陈寔独吊焉。及诛党人,让以寔故,多所全宥。南阳何颙素与陈蕃、李膺善,亦被收捕,乃变名姓,匿汝南闲,与袁绍为犇走之交。常私入雒阳,从绍计议,为诸名士罹党事者求救援,设权计,使得逃隐,所全免甚众。初,太尉袁汤三子,成、逢、隗,成生绍,逢生术,逢隗,皆有名称,少歴显官。时中常侍袁赦以逢隗宰相家,与之同姓,推崇以为外援,故袁氏贵宠于世,富奢甚,不与它公族同。绍壮健有威容,爱士养名,賔客辐凑归之,辎軿柴毂,填接街陌。术亦以侠气闻。逢从兄子闳,少有操行,以耕学为业,逢隗数餽之,无所受。闳见时方险乱而家门富盛,常对兄弟叹曰:吾先公福祚,后世不能以德守之,而竞为骄奢,与乱世争权,此即晋之三郤矣。及党事起,闳欲投迹深林,以母老不宜逺遁,乃筑土室,四周于庭,不为户,自牖纳饮食。母思闳,时往就视,母去,便自掩闭,兄弟妻子莫得见也。潜身十八年,卒于土室。初,范滂等非讦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太学生争慕其风,以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申屠蟠独叹曰: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王至为拥篲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今之谓矣。乃绝迹于梁砀之闲,因树为屋,自同佣人。居二年,滂等果罹党锢之祸,唯蟠超然免于评论。

臣光曰:天下有道,君子扬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而莫敢不服。天下无道,君子囊括不言,以避小人之祸,而犹或不免。党人生昬乱之丗,不在其位;四海横流,而欲以口舌救之。臧否人物,激浊扬清,撩虺蛇之头,践虎狼之尾,以至身被淫刑,祸及朋友,士类殱灭,而国随以亡,不亦悲乎!夫唯郭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申屠蟠见几而作,不俟终日,卓乎其不可及巳。

庚子晦,日有食之。十一月,太尉刘宠免,太仆扶沟郭禧为太尉。 鲜卑冦并州 长乐,太仆曹节病困,诏拜车骑将军。有顷,疾瘳,上印绶,复为中常侍,位特进,秩中二千石。 髙句骊王伯固冦辽东,?菟太守耿临讨降之。

三年春三月丙寅晦,日有食之。 征段颎还京师,拜侍中。颎在边十余年,未尝一日蓐寝,与将士同甘苦,故皆乐为死战,所向有功。 夏四月,太尉郭禧罢,以太中大夫闻人袭为太尉。 秋七月,司空刘嚣罢。八月,以大鸿胪梁国桥?为司空。 九月,执金吾董宠坐矫永乐太后属,请,下狱死。 冬,郁林太守谷永以恩信招降乌浒人十余万,皆内属,受冠带,开置七县。 凉州刺史扶风孟佗遣从事任涉将敦煌兵

五百人,与戊巳司马曹寛、西域长史张宴将焉耆、龟兹、车师前后部合三万余人讨疏勒,攻桢中城,四十余日不能下,引去。其后疏勒王连相杀害,朝庭亦不能复治。初,中常侍张让有监奴,典任家事,威形諠赫。孟佗资产饶赡,与奴朋结,倾竭馈问,无所遗爱。奴咸德之,问其所欲,佗曰:吾望汝曹为我一拜耳。时賔客求谒让者,车常数百千两,佗诣让,后至,不得进,监奴乃率诸仓头迎拜于路,遂共轝车入门。賔客咸惊,谓佗善于让,皆争以珍玩赂之。佗分以遗让,让大喜,由是以佗为凉州刺史。

四年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赦天下,唯党人不赦。 二月癸卯,地震。 三月辛酉朔,日有食之。 太尉闻人袭免。以太仆汝南李咸为太尉。 大疫。 司徒许训免,以司空桥?为司徒。 夏四月,以太常南阳来艳为司空。秋七月,司空来艳免。 癸丑,立贵人宋氏为皇后。后,执金吾酆之女也。 司徒桥?免,以太常南阳宗俱为司空,前司空许栩为司徒。 帝以窦太后有援立之功,冬十月戊子朔,率群臣朝太后于南宫,亲馈上夀。黄门令董萌因此数为太后诉寃,帝深纳之,供养资奉,有加于前。曹节、王甫疾之,诬萌以谤讪永乐宫,下狱死, 鲜卑冦并州。资治通鉴卷第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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