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溪先生文集卷第十四

轻识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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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21:05

梅溪先生文集卷第十四

䇿问

问:朝廷之患,莫甚乎朋党,人臣之罪,莫大乎植党。为人君者,常恶朋党而锐意?去之矣。方其上塞下聋之时,曾莫悟其为朋党,虽?去之而不可得。及一旦悟而尽去之,可为朝廷贺矣。而一党去,一党生,虽能去其前日巳然之党,终莫能绝其后来将成之党。夫如是,则朋党为朝廷患,迄不可去,?望天下之治,其可得乎。汉唐明党之祸,言之可以痛心,固不必论也。我国家累世以来,亦不免兹患。頼祖宗神圣,能分别邪正,虽间有牛李之交攻,而不蹈蹈汉唐之覆辙,亦社稷之幸也。当时圣主贤臣,固尝讲论之矣。谓方以?聚,物以群分,邪正各为一党者,范文正公仲淹告仁宗之言也。谓君子无党,譬诸草木稠缪相附者必蔓草,非松栢者,滕公甫告神宗之言也。谓小人无朋,惟君子有之者,欧阳文忠公之论也。三人之论,其不同如此,未知其孰然而孰否耶?岂时异党异,其言各有㫖耶?方今朝廷清明,固无朋党之患矣,然士君子?忧过计,犹或及之。彼范、滕、欧阳二公之论朋党,世以为名言,而一以为君子无党,一以小人无朋,一以为君子小人,各有愿辩其不同者,而折以至公之论,将以献于朝。

问:信圣人之为圣人,不若知圣人之为圣人。学者皆谓夫子大圣人也,是特因前人之言而信之尔,实不知夫子之所以圣也。读其书,考其言,观其行事,合于吾心者信之,不合于吾心者疑之,合于吾心而信之,知圣人矣。因其疑而求之,遂得其为人,是亦知圣人也。苟徒信其为圣,而不敢诘其疑,谓之知圣人可乎?谓之善学可乎?夫子之始末,莫详扵世家,抑尝读之矣,而未免乎疑,庸可以不辩。子尝适周矣,及其施也,老子以言送之曰:聦明深察而近于死者,好议人者也。愽辩广大而危其身者,好发人之恶者也。老子之言,似不徒发,必有以箴夫子之失。使夫子果有此失,岂足为圣人乎?此不免乎疑也。子尝用于鲁矣,?堕三都以张公室,堕费而费人畔,堕成而成不受堕,孰谓真儒之谋谟措虑乃若是之踈乎?此不免乎疑也。及季孙受女乐而怠于政,子路劝夫子可以行矣。夫子犹待乎膰肉之至,鲁不致膰,夫子遂行,受女乐而不朝,罪之大者也。膰肉不至,过之小者也。忍其大而不忍其小,真儒之去就果如是乎?此又不免乎疑也。衞灵公问陈夫子荅以爼豆,及罗蒲人之难,乃劝灵公伐蒲,夫子岂致?憾于蒲而忘爼豆之言邪?岂不害夫子之仁心耶?此又不得不疑也。夫子万世之所取法者也,苟信其可疑之迹而施诸行事,不免乎惑矣。诸君皆学孔子者也,岂徒信之云乎??质其疑而究其用心䖏。

问:唐人刘禹锡尝序栁宗元之文,其言有曰:文章与时髙下。三代之文至战国而病。渉秦汉复起。汉之文至列国而病。唐兴复起。果如禹锡言。则文之髙下。实系乎时也。及先翰林苏轼记韩文公之庙。其言则曰。自汉以来,道衰文敝。歴唐正观开元之盛。佐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公起布衣。谈咲而麾之。天下靡然复归于正。果如轼言。则文之兴衰又左乎人也。尝因二子之论。而验其时与人。必刘子之言是信耶。则吐辞为经。如孟荀二子。实战国人也。战国之分裂。能病天下之文。曷为不能病二子乎。必苏子之言是信耶。则战国二儒。贤过韩愈。愈能起八代之衰,而二儒乃不能起战国之病,何也?我我囯朝四叶,文章㝡盛,议者皆帰功于□仁祖文徳之治,与大宗伯欧阳公救弊之力,沉浸至今,文益粹羙,逺出乎正元、元和之上,而进乎成周之郁郁矣。是果时耶?人耶?二者若兼有之,与刘苏二子之说又皆不同,何也??与诸君辩之。

问:儒者法周孔,攻异端,自谓能举天下于仁义。观其言于未试之前,人皆周孔也。验其事于巳试之后,反有媿于异端者多矣。请借汉以论之。髙帝之得天下,与其所以治之者,皆山东刀笔吏也。当时儒者,独一叔孙愽士,然其噐业鄙陋,君子不取焉,其不逮箫、曾、逺矣。孰谓儒者学周、孔道,反刀笔吏之不如耶?文、景致治,比周成、康二君未尝用儒,顾其所尚者,黄老之术也。逮孝武好儒,公孙洪之徒用事,课其治效,不逮文、景逺甚。孰谓儒者之道,反不若黄、老之淸浄耶?宣帝中兴,侔徳啇宗,周宣亦未尝喜儒,顾其所用多刑名法理之士也。逮元帝用儒,贡薛、韦、康迭为宰相,而帝牵于文义,优㳺不㫁,孝宣之业衰焉。孰谓儒者之道反不若申韩刑名之学耶?儒平昔鄙刀笔吏而不齿,绌黄老申韩而不谈,一旦设施反出其下,寕不媿哉。或谓汉所用者?皆俗儒,使得真儒如周孔者用之,当无敌于天下矣。呜呼!语儒必曰周孔,是无儒也。自周孔而下,岂无可用之人哉。诸君皆业儒者也,群居暇日,自尊其教者良不浅。敢问汉朝诸君,不用儒者,曷为而不失乎治?好用儒者,曷为而未免乎说,是果儒者之罪耶,抑用之不得其术耶?将所用者非君子儒耶?愿详辩之,勿使学异端者得以借口而病儒也。

问:宰相之职,所以代天秩物也,自非才徳之全,渠可膺是选耶?昔舜举十六相,其相与致无为之治者?五人。周家最号多士,其可称者九人而已,信乎其才难也。三代而下,莫盛于汉唐,宰相为不少矣。独箫曺为开基之冠,丙魏有声于中兴,房杜称于前,姚宋称于后,他皆不足以预是列也。切意八人者,必才全徳备之君子,及考二史,乃或不然,箫何止于定画一之法,曺参止于守清净之冶,魏相尚威严,丙吉务寛大,房玄龄善谋,杜如晦能断,姚崇长于应变,宋璟长于守文,各以偏长而致相位,卒能䖏才难之极选,为天下之名臣,使万世想慕其风采,常若不可及者,何耶?我 宋二百年间,大臣辈出,殊勲盛烈,皆逺夸汉唐数子,而与虞周之臣相揖于千载之上,一何盛也。 主上自中兴以来斯然,不惟群议之惑,专任一相以致治,虚右揆以待贤者,几数年矣,岂非遴代天之选,必求才徳兼全之人而后用,不容碌碌辈伴食于其间耶。然舜得五而武王得九,汉唐创业中兴之主,亦各得其二。 主上圣徳之盛,文治之羙,不在舜武之下,其得人之多,反汉唐不及,何耶?汉唐八人,非全才不害其为致治, 主上必?择兼全之士,而遴选如是,抑又何耶?愿与诸君论之,将献其说于上。

问:人主之职,莫大于论相,论相之术,尤古人之所难也。古人有以是得之者,将袭其迹而用之,其失或在于是。古人有以是失之者,将矫其弊而革之,其得或在于是。将取之于人望欤?晋室之谢安,李唐之房琯,其为人望一也。将取之于治绩欤?曺参之治齐,黄覇之治郡,其为治绩一也。将取之于相门欤?伊尹之后有陟,孔明之后有瞻,其为相门一也。将取之于荐举欤?房元龄之于杜如晦,崔祐甫之于杨炎,其为荐举一也。此四途者,皆人君取相之要术,世之献议者,亦必援是以为言。然古人有以是而得之者,有以是而失之者,其事之相反如此,庸可不求其故欤?

问:刺史者,政教之首,民之师帅也。一州得才刺史,则十万户䝉其福;得不才刺史,则十万户受其困。国之兴衰,民之治乱实系焉。此其为任也,顾不重欤?汉宣帝、唐太宗,古之善治者也,皆重刺史之选。宣帝尝曰:庶民所以安于田里而忘叹息愁恨之心者,政平颂理也。与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故有治理效者,輙以玺书劳勉,増秩赐金,公?缺则选而用之。唐太宗尝曰:朕思天下事,丙夜不安枕,永惟治平之本,莫重刺史。故录姓名于屏风,卧兴对之,得才否状,辄䟽之下方,以拟废置。若二君者,可谓知致治之要矣。故神雀五凤之间,吏称民安,而正观之治,庶几成康,职此之由也。我 国家致治之羙,逺迈汉唐,二千石以循吏称者,逮不可以一二数。主上中兴以来,尤重承宣之寄,迩者台章劾罢守臣之不才者,无虑数辈,州郡肃然,将见共理之效,凛凛乎宣帝太宗之上矣。诸君皆学以入政者也,其履歴当自州县始。敢问宣帝时选公?扵刺史者有几,太宗时得才否状而废置之者有几。当时以循吏称者凢几辈?其治效最优者果何人?汉唐得人之盛,与今日孰优劣??并陈之,将献其言于不讳之朝。

问:昔刘、项之争天下也,项以气力自任,屡窘刘于掌握间,卒之刘兴而项㓕者,汉屈郡䇿而楚憝之也。尝观刘氏之窘,莫甚于鸿门之㑹与荣阳之围。非樊哙以巵酒谯羽。纪信以黄屋诳羽。陈平以隂谋疽范増。则当时天下不汉而楚矣。然高帝论得天下。乃人杰箫张韩三子而不及哙辈。岂忘之耶。丁公尝窘帝矣。帝以一言祈哀,而丁公舎之。及天下既定。乃戮丁公。以为不忠于所事。议者以帝为公。殊不知使项失天下者。乃项伯尔。项荘之剑不得逞。亚父之计不得施,由项伯翼蔽之也。是岂忠于所事耶。戮丁公而封项伯。一定以示公矣。窘巳而舍之。帝以为使项氏失天下者在彼。脱已而生之。则帝之所以得天下者。寕不在此耶。鸿门荣阳之急,楚汉得失之机㑹也。帝折髙起王陵之言,谓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且谓所以得天下者在三人杰。三杰固有大功扵汉,然取此而舎彼,似亦不知其二者。帝之戮施于丁公,冝矣而失之。项伯得天下之论施于三杰,当矣,而遗彼三人。然则帝之一封一戮,或取或舍,其必有深意乎??与诸君辩之。

问:汉之文宣,唐之太宗,在三宗七制之中尤为杰然者,非中才之主可得而拟议也。班固尝賛文帝矣,则曰:专务以徳化民。崔寔尝论宣帝矣,则曰:?功计效优于孝文。欧阳文忠公尝賛太宗矣,则曰:功徳兼?。由汉以来,未知有果如三子之言,则文帝以徳优,而宣帝以功显,太宗功徳两全,又在文宣之上矣。今读汉唐二史,而求三君之事业,文帝所以化民者果何徳,宣帝所以优孝文者果何功?太宗功徳兼?,过汉诸君者果何事,三子之言果公于品藻欤?其出于臆见之?欤?抑亦一时之议论,务在推崇,而未足以尽三君之优劣欤?愿闻折?之说。

问:东汉之为国也,其风俗与西京不同,其过之者一,而不建者二。西京之文章㝡为近古,东都虽温雅如班孟坚,巳不及杨马辈,况崔蔡而下,气?委靡邪。其文章之不建有如此者。西京建功立名之士,咸有可观。东都虽大臣如陈蕃、窦武,手握重权,而不能去奄寺之祸。况才踈意广如孔文举辈,冝其迄无成功。其功名之不逮。又有如此者。然其所以逺过之者,凛乎节义之风尔。议者咸谓光武能崇尚名节,而髙帝好慢骂儒生,此节义所以有无于东西都也。然东都之学校,非不盛于西京,其投戈息马以激劝之者,非不过于无用。诗书之世,有意于斯文,乃反不逮之,何耶?光武身济大业,若无媿于髙帝。而一时依乗风云者。又非无髙勲鸿烈以为之唱。而后世建功立名之士。又皆西京之不若。何也。夫所谓风俗者。一而巳矣。上以是而率。下以是而应。盖理之必然者。光武能作成其一。而不能其二。是未免有可疑者焉。岂三者身虽兼长。其所以化民成俗者乃有能不能欤?岂上之所以化者虽出于一,而下之所以应者自有不同欤?抑数者各繋乎人之能否,而不在乎时之作成欤?愿辩其所以过之与不逮之由以教。

问:万物盈天地之间而其用㝡?大者曰五行,其名首见于大禹谟,其次见于淇范,又其次见于月令。至其次序,则互有不同。大禹谟则先金而后木,洪范则木三而金四。至于月令,则以木为首,火次之,土次之,金、水又次之。五行一也,而其序不同如此,其必有说乎?夫禹、箕子、吕氏三人者,意殊而言异,容或有说。至于洪范出于一箕子之言,而五行五事之序乃相背戾。五事属五行,其序亦当如之。彼一水二火,则此一聴二视可也。彼三木四金,则此三貌四言可也,而乃先后不令,何耶?五者流行乎天地,无所不在,非他物可拟而六之。至于五榖之?,亦出于土而巳。故洪范曰士爰稼穑,而禹乃以榖配五者,抑又何耶?箕子之洪范,即禹之九畴也。禹餋民之政,即天之所锡者是也。禹曰六府,而箕子五之,其数巳不齐矣。则其他八?,又乌知其必然耶。禹箕子所陈之序,虽不能无少差,至于土也,则皆列于苐五,盖合于易天五之数矣。而月令乃置土扵中央火金二物之间,是岂合于天地生成之数,禹、箕子所陈之叙耶?学者论五行,皆本于三家之书,而其次与数乖刺如此,又庸可不究耶?合三者之异而一之,必有至当之说。

问:世之语治者,必曰尧、舜二帝之事业,备见于典谟,粲若日星,千载之所同仰也。然后世有断简出于枯冡,异论起于弄笔,生诬盛徳而惑信书,庸可以不辩?尧授舜,舜授禹,逊位传贤,㝡为帝王之羙事,而琐语有舜放尧之说,大戾于孔氏之书,论者遂援囚尧之地,疑重华之不臣,因苍梧之巡,疑文命之异志,果如其言,则将逊于位,逊徳弗嗣,稽首固辝,皆当时之饰伪乎?帝王之圣莫大于知人,尧舜俱以聦明称者,盖在于此。然佐氏载季文子之言,谓尧有元恺不能举,有四凶不能去,语称舜举臯陶,不仁者逺,说者遂谓君子小人比肩同列。扵尧世臯陶未举之前,而不仁者甚多。果如其言,则克明俊德与夫明目逹聦,又皆虗语乎?不持此也。夫子尝称尧舜?衣裳而天下治,及其序书,则不见其无为之迹。于尧典则载其亲九族,和万邦,于其始,命羲和授人时于其中,咨四岳,治洪水于其终。于舜典又载其齐七政,类上帝,命九官,五载一巡守于受命之后。尧、舜之时亦多事矣。?衣而治,果如是乎?书经圣人之手,而言迹犹不同,况责后世之异论乎?以尧、舜之圣,断无可疑之实,如汲书之诬,唐人之疑者,然不可无说以破之。至如繋辞之称,与书矛盾,必有深辤奥㫖,又不可以不究也。

问:自古天下治乱,常分于君子小人进退之间,而人君之患,每在于君子小人之难辩。昔周公大圣人也,犹困于管蔡之流言,不能以忠自明,至狼䟦于周,非天动威以彰其徳,则成王几负公矣。鲁大夫少正卯行伪而坚,言伪而辩,鲁国之人皆以为大贤,独吾夫子察见其肺肝之?,以七日司冦,而行两观之诛。夫君子小人之难辩,正在乎心迹疑似之间。使成王非天,鲁无孔子,则周公、少正卯之为人,孰有能辩之者?然世之大忠大奸如二人之疑似者,?多有之。不幸遇中材之主如成王,不知人之明如鲁国,上天又不能谆谆然动威以告之,而大圣人如吾夫子者,且不世出,则举朝谓之奸者,安知非忠?举朝谓之忠者,安知非奸?如之何其辩之邪!至若汉昭年?十四,能觉上官之诈,而悟大将军之忠,此盖千载一人而巳,后世莫知其何术而知之也。唐徳宗以强明自任,反见欺于卢杞,天下皆知其奸,而帝独不知。夫奸臣之为人,必有以盗名欺世,动移人主之聴,如杞不学无文,容貌言语皆不足以动人,而徳宗独信任之坚,人莫能揺,此又何也?呜呼,人君孰不?兴治而除乱,崇君子而黜小人,然摈斥诛夷常及于君子,而穹位浓禄每加于小人者,岂不由知人不明,无术以辩之耶。夫?使人君不待天威之动,而辩大忠于䜛言交乱之时,不待将圣之生,而辩大奸于欺世盗名之日。有孝昭独见之明,而无徳宗偏任之蔽,将有术以传之耶,将无术以传之耶?愿讲明其说,以献于朝。

问:洙泗大儒既?褒贬之笔失传,龙门太史公不生,实录之笔遂绝。嗟乎,世衰道㣲,非独圣人不得而见,至良史之才亦不世出也。 国朝四叶,人文㝡盛,欧阳宋二公以巨儒修史,号为得人。唐五代二书,法度森严,议论至到,真可与马迁争衡,使班范北面奴仆,命陈夀以下也。然读二史者,亦不能无疑于其间。唐太宗固不世英主,然慙徳在父子兄弟间,史賛不少加贬,反捃摭其好大喜功与复立浮圗二事,赦大罪而贬小恶,岂春秋褒贬法,良史直录笔耶?陈子昻乃一代儒宗,其劝武后兴明堂太学,实盛典也。史乃谓其言甚髙,殊可怪。?比之荐圭壁于房闼,苟谓武后不足以王道勤,则孟子以仁义劝战国之君,又寕逃怪咲之域耶?肃宗复两京,李泌之谋居多,论者谓功大于鲁连、范蠡、史賛,泌乃畧不假借,方且异其为人,谓近髙近智,近立功立名者,何薄泌之甚也。刘蕡廷对过汉晁董,最布衣之所难言,亦忠臣义士所当言者。史乃讥其太踈直,谓蕡不先以忠结上,而后为帝言之。蕡草茅士,何阶可结上耶?五代本纪区区求合于春秋之法,又从而释之曰:此春秋意也。以史拟经,吾恐后世以僣?之罪归之矣。呜呼,良史不难得也。才学识如二公,其议论去取之际,必不苟,?求其用心处。

问:昔虞舜之时,有苗弗率,禹奉帝命,誓将士以征之,而苗民逆命,帝乃诞敷文徳,舞干羽于两阶,七旬有苗格。夫禹能治滔天之洪水,而不能服逆命之三苗,济济之众,反不如两阶之舞,信乎服夷狄之道,在文而不在武也。我 国家靖康之?,运厄百六,蠢尔戎丑,以隂干阳。主上体逹孝之资,痛父兄之难,固尝亲御鞍马,兴汉文发愤之师,遣将命帅,效宣王六月之伐矣。然卒未能得犬羊之腰领,以快天地神人之心。迩者用事大臣知中外厌兵,思?休息,力排群议,屈志和戎,遂收诸将之权,罢㳂邉之戍,凢所以自治之道,一切以文从事。于是兴太学以养多士,行鄕饮以明人伦,学士大夫又倡道徳性命之说,以风后进。至前古治乱兴亡之迹,与夫当今要务,兵机武畧,则置而不谈,意者朝廷之上?逺慕虞舜,服有苗,谓是可以压腥膻之气,服强犷之俗,岂徒修文具事虗谈而巳耶。然所未知者,今贤関既兴矣,鄕饮且行矣,道徳性命之说㡬满天下矣。是果可使戎狄慕义而来,屈膝请命,变鸱鹗为好音,尊中国如天上否耶。虞舜之事不可诬矣。然后世说者又谓干戚之舞不可觧,平城之围,不识文徳,既可用于古,胡为不可用于今??与诸君讲明其事,亦畎畆爱君忧国之心,幸详言之,母?。

问:韩愈论大道,其言有曰: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传之汤,汤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死不得其传焉。夫道在天下,亘万世常自若也。自尧未传之前,其道如何?自轲失传之后,其道又如何。韩愈何以知其自尧而始传,至轲而失传也。荀况、杨雄皆学仁义,皆尊孔子,今其书具存,非无?于名教,又胡为不能継轲而传道也。愈在唐号大儒,其自待良不浅,史氏亦称过。况䧸又不知能継轲轲而传道否。斯道也,自轲之后以失传而遂亡耶。虽曰失传而固自存耶。诸君学以明道,乆矣。?详以教。

问:圣人以无难而畏,贤君以无灾而惧,国无难而天有灾,是天心之爱人君,以有灾而警其无难也。 国家用魏绛胡戎之䇿,法文王乐天之事,五年于兹矣。干戈既戢,礼乐鼎兴,是冝和气充塞子下,三辰顺行于上可也。迩者有星孛于东方,莫测彼苍?谴之意,岂非?扶持我 宋,而水其箕翼之夀,示以变异而警吿于未然之前者欤,  主上仰思天戒,严恭寅畏,虽周宣遇灾而惧殆亡以加,尚虑州县之间,吏治刻深,而小大之狱或不能察,声?囹圄者,有以干天象而致妖气也。前日?灾肆赦之文,咸与涤除,固冝徳之动天,不俟终日矣。然议者犹谓天人相与之际,甚可畏,恐惧修省之道,不止乎一事间。昔成汤遇早,以六事自责,景公泣彗,晏子亦以四事为言。今日朝廷亦有如成汤自责晏子所言之事否耶?诸君当摅畎畆爱君之忠,禆圣主应天以实之意,考古验今,歴陈其所以然,无若公孙子曲学以阿世也。

问:三岁取士之法,国朝行之旧矣。名公巨儒建勲立业,相与光二百年之宋者,咸出自此。?不可谓不得人也。崇寕用事之臣,好竒而慕古,谓选不自里,成不自学,决得失于一夫之目,计工拙于寸晷之下,不足以尽人。于是作而新之。命分舎而选,月有书,季有攷,邑有升,郡有贡,谓能兼得文行之士,而有合于賔兴之制。冝其致治之效,迈汉唐而追成周可也。卒乎日渐月渍,飬成靖康之祸,伏节死义排难觧纷者,绝无一人,识者咸谓舎法壊之。然自宣和废罢,阅二星终矣。今朝廷方?广育才之路,复命邑学养士,议者谓将复行三舎攷举之法。圣君贤相,恩徳至渥,然未知何以革崇观积习之弊,俾无媿于成周道艺之书,无使后人议今日。如议崇观,必有至当之说。

梅溪先生文集卷第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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