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建昌州还经行庐山下记

自建昌州还经行庐山下记

八月，余自京还。九月，以事行郡境。二日，泛左蠡掦澜至都昌县。四日，由都昌出彭蠡，过飘摇沙，宿芦潭。五日，至建昌州。七日，回至芦潭，北风作，舟逆风不可行。八日，复至建昌。九日，舎舟取陆而还。是日，宿德安县。十日，发德安，西北行三十里，至庐山下，访汤泉。汤泉在路南，距山阯不半里，甃石为池者五。南一池极?，手不可探。北四池水稍温，人徃徃入其中浴，然皆作硫黄臭。余旧闻，凡汤泉下必有硫黄，惟骊山者下，乃是矾也。矾毒石。本草云：惟?入水，水不水，蚕食而肥，䑕食而死也。又数里，遇醉石观，陶靖节故居，其地栗里也。地属星子县，而星子在晋为彭泽县。观巳废，惟有大石亘涧中，石上隐然有人卧形，相传靖节醉即卧此石上也。按史，靖节为彭泽令，督邮行县，吏白当束带见之，靖节不肯折腰，小儿遂解官赋归去来辞而归。义熈三年也。是?刘?实杀刘仲文，将移晋祚，陶氏世为晋臣，义不事二姓，故托为之辞以去，若将以微罪行耳。梁昭明谓耻复屈身异代，要为得其心，夫岂以一?邮为此悻悻乎。靖节既归，益放情于酒，人知其乐于酒，而固莫窥其所以然也。或云观南诸山，即其诗所谓悠然见南山者也。其㫄居民多陶姓，云是靖节后。又数里为简?观，观亦不存。简?者，陆修静，谥慧远，法师之结白莲社也。同社者十八人，陶靖节、陆修静皆与焉。远公居东林，在庐山北，靖节、修静甞访之。东林之近有虎溪，远誓不过溪，或过溪，虎輙鸣，及送二人，不觉过虎溪，皆大?。世故相传为三?图。或曰：慧远卒于晋义熈十二年丙辰，年八十三。修静殁于宋元徽五年丙辰，年七十二。丙辰相去六十载。推而上之，修静生义熈四年丁未，慧远亡时，修静?十?尔。至宋元嘉未，修静始来庐山，时远公亾且三十余年，靖节死亦二十余年矣，安取所谓三?乎？或曰：晋盖有两修静也。自苏长公作三?图賛，而黄太史以此三人实之。蒲传正、刘巨济、晁无咎之流，皆有所述。陈舜俞庐山记，其说亦与太史同，此其是非固未决者也。又循山下西北行，未至郡治二十里，为归宗寺，在金轮峰下。山势方凝然忽石峰从山腰㧞起，如卓笔，髙与山齐。峰顶有设利塔，俗呼为耶舍塔。释氏书云：佛㓕度后，所遗设利八万四千，散在人世。龙宫皆贮以金瓶寳箧，建塔藏焉。东晋时，耶舎尊者自西域奉设利来，八万四千之一也。于此建塔，塔髙若干尺。　鐡为之。外包以石。峰峭峻鐡石重。人力不可施。皆运神通力?之。俗故呼为耶舎塔。耶舎亦与远公社甞。举如意无言以示远。远不悟。即拂衣去。是时禅学未入中国。而兆则巳此见矣。耶舎之去。迳上紫霄峰。紫霄又在金轮东也。寺相传为右军故宅。有池水色黒。曰墨池。羲之之所洗墨也。羲之尝慕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黒。此为其故迹。岂信然邪。今临川郡城东有墨池。南丰曽氏为记。盖深疑之。以谓方羲之之不可强以仕。而尝极东方。出沧海。以娱意于山水间。岂其徜徉肆恣，而又尝自休于此邪？余谓以彼之可疑，则此之不足信，非邪？宋元丰间，真净文禅师住归宗。时濂溪周先生自南康归老九江，上黄太史以书劝先生与之游甚力，以故先生数数至归宗，因结青松社，若以踵白莲社者。又名寺左之溪曰鸾溪，以儗虎溪。其事为释氏所传。世皆谓先生实传圣贤千载不传之统。岂其有取于佛氏之徒而愿从之㳺。甚者又谓濂溪之学受于夀岩佛者。此又厚诬吾先哲者也。余以为不然。大贤君子于其道既有得矣。于其形迹未尝以为累也。况先生之髙致，如光风霁月，初无凝滞，固奚必深辩之邪？及淳熈中，应庵华禅师继主归宗，未夫子时为郡，亦尝与之㳺华公盖临济正传，于大慧为适孙。归宗虽非巨刹，以屡为名僧所居，号天下归宗。今寺亦废，故基为树所蒙蔽不可入。予徘徊鸾溪上甚乆，日已暮，遂复行数里。宿开光寺。明日乃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