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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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9:38
势篇
孙子曰: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
曹操曰:部曲为分,什伍为数。○。李筌曰:善用兵者,将鸣一金,举一旌,而三军尽应;号令既定,如寡焉。○。杜牧曰:分者,分别也;数者,人数也。言部曲行伍,皆分别其人数多少,各任偏裨长伍,训练升降,皆责成之,故我所治者寡也。韩信曰:多多益办是也。○。陈皥曰:若聚兵既众,即须多为部伍,部伍之内,各有小吏以主之;故分其人数,使之训齐决断,遇敌临陈,授以方略,则我统之虽众,治之益寡。○。孟氏曰:分,队伍也;数,兵之大数也。分数多少,制置先定。○。梅尧臣曰:部伍奇正之分数,各有所统。○。王皙曰:分数,谓部曲也。偏裨各有部,分与其人数,若师、旅、卒、两之属。○。张预曰:统众既多,必先分偏裨之任,定行伍之数,使不相乱,然后可用。故治兵之法:一人曰独,二人曰比,三人曰参,比参为伍,五人为列,二列为火,五火为队,二队为官,二官为曲,二曲为部,二部为校,二校为裨,二裨为军。递相统属,各加训练,虽治百万之众,如治寡也。
闘众如闘寡,形名是也。
曹操曰:旌旗曰形,金鼓曰名。○。杜牧曰:旌旗钟鼓,敌亦有之,我安得独为形名?闘众如闘寡也。夫形者,陈形也;名者,旌旗也。战法曰:陈间容陈,足曵白刃。故大陈之中,复有小陈,各占地分,皆有陈形。旗者,各依方色,或认以鸟兽,某将某陈,自有名号。形名已定,志专势孤,人自为战,败则自败,胜则自胜,战百万之兵,如战一夫。此之是也。○。陈皥曰:夫军士既众,分布必广,临陈对敌,递不相知,故设旌旗之形,使各认之。进退迟速,又不相闻,故设金鼓以节之。所以令之曰:闻鼓则进,闻金则止。曹说是也。○。梅尧臣曰:形以旌旗,名以采章,指麾应速,无有后先。○。王皙曰:曹公曰:旌旗曰形,金鼓曰名。皙谓:形者,旌旗,金鼓之制度;名者,各有其名号也。○。张预曰:军政曰:言不相闻,故为鼓铎;视不相见,故为旌旗。今用兵既众,相去必远,耳目之力,所不闻见;故令士卒望旌旗之形而前却,听金鼓之号而行止,则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故曰:此用众之法也。
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
曹操曰:先出合战为正,后出为奇。○。李筌曰:当敌为正,傍出为奇。将三军无奇兵,未可与人争利。汉吴王濞拥兵入大梁,吴将田伯禄说吴王曰:兵屯聚而西,无他奇道,难以立功。臣愿得五万人,别循江淮而上,收淮南长沙,入武关,与大王会。此亦一奇也。不从。遂为周亚夫所败。此则有正无奇。○。杜牧曰:解在下文。○。贾林曰:当敌以正陈取胜,以奇兵前后左右俱能相应,则常胜而不败也。○。梅尧臣曰:动为奇,静为正;静以待之,动以胜之。○。王皙曰:必当作毕,字误也。奇正还相生,故毕受敌而无败也。○。何氏曰:兵体万变,纷纭混沌,无不是正,无不是奇。若兵以义举者,正也;临敌合变者,奇也。我之正,使敌视之为奇;我之奇,使敌视之为正。正亦为奇,奇亦为正。大抵用兵皆有奇正;无奇正而胜者,幸胜也,浪战也。如韩信背水而陈,以兵循山,而拔赵帜,以破其国,则背水正也,循山奇也。信又盛兵临晋,而以木罂从夏阳袭安邑,而虏魏王豹,则临晋正也,夏阳奇也。由是观之,受敌无败者,奇正之谓也。尉缭子曰:今以镆鎁之利,犀兕之坚,三军之众,有所奇正,则天下莫当其战矣。○张预曰:三军虽众,使人人皆受敌而不败者,在乎奇正也。奇正之说,诸家不同。尉缭子则曰:正兵贵先,奇兵贵后。曹公则曰:先出合战为正,后出为奇。李卫公则曰:兵以前向为正,后却为奇。此皆以正为正,以奇为奇,曾不说相变循环之义。唯唐太宗曰:以奇为正,使敌视以为正,则吾以奇击之;以正为奇,使敌视以为奇,则吾以正击之。混为一法,使敌莫测,兹最详矣。
兵之所加,如以碬投卵者,虚实是也。
曹操曰:以至实击至虚。○。李筌曰:碬实卵虚,以实击虚,其势易也。○。孟氏曰:碬,石也。兵若训练至整,部领分明,更能审料敌情,委知虚实,后以兵而加之,实同以碬石投卵也。○。梅尧臣曰:碬,石也,音遐。以实击虚,犹以坚破脆也。○。王皙曰:鍜,治铁也。○。何氏曰:用兵识虚实之势,则无不胜。○。张预曰:下篇曰: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此虚实彼我之法也。引致敌来,则彼势常虚;不往赴彼,则我势常实。以实击虚,如举石投卵,其破之必矣。夫合军聚众,先定分数;分数明,然后习形名;形名正,然后分奇正;奇正审,然后虚实可见矣。四事所以次序也。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
曹操曰:正者当敌,奇兵从傍击不备也。李筌曰:战无其诈,难以胜敌。○。杜佑曰:正者当敌,奇者从傍击不备;以正道合战,以奇变取胜也。○。梅尧臣曰:用正合战,用奇胜敌○。何氏曰:如战国廉颇为赵将,秦使间曰:秦独畏赵括耳。廉颇易与,且降矣。会颇军多亡失,数败,坚壁不战;又闻秦反间之言,使括代颇。至;则出军击秦,秦军佯败而走,张二奇兵以劫之。赵军逐胜,追造秦壁,壁坚拒不得入。而秦奇兵二万五千绝赵军后,又五千骑绝赵壁间,赵兵分为二,粮道绝,括卒败。又唐突厥犯塞,炀帝令唐高祖与马邑太守王仁恭率众备边。会虏㓂马邑,仁恭以众寡不敌,有惧色。高祖曰:今主上遐远,孤城绝援,若不死战,难以图全。于是亲选精骑四千,出为游军,居处饮食,随逐水草,一同于突厥。见虏候骑,但驰骋猎耳,若轻之。及与虏相遇,则掎角置陈,选善射者为别队,持满以待之。虏莫能测,不敢决战。因纵奇兵击走之,获其特勒所乘骏马,斩首千余级。又太宗选精锐千余骑为奇兵,皆黑衣玄甲,分为左右队,建大旗,令骑将秦叔寳、程䶧金等分统之,每临㓂,太宗躬被玄甲先锋,率之候机而进,所向摧殄,常以少击众,贼徒气慑。又五代汉高祖在晋阳,郭进往依之,汉祖壮其材。会北虏屠安阳城,因遣进攻拔之,戎人遁去,授坊州刺史。虏主道毙,高祖出奇兵井陉,进以间道先入沼北,因定河北。此皆以奇胜之迹也。○。张预曰:两军相临,先以正兵与之合战;徐发奇兵,或捣其旁,或击其后以胜之,若郑伯御燕师,以三军军其前,以潜军军其后是也。
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
李筌曰:动静也。
不竭如江河。
李筌曰:通流不绝。○。杜佑曰:言应变出奇无穷竭。○。张预曰:言应变出奇,无有穷竭。
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复生,四时是也。○
李筌曰:奇变如日月四时,亏盈寒暑不停。○。杜佑曰:日月运行,入而复出;四时更王,兴而复废。言奇正变化,或若日月之进退,四时之盛衰也。○。张预曰:日月运行,入而复出;四时更互,盛而复衰。喻奇正相变,纷纭浑沌,终始无穷也。
声不过五。
李筌曰:宫、商、角、征、羽也。
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
李筌曰:变入八音,奏乐之曲,不可尽听。
色不过五。
李筌曰:青、黄、赤、白、黑也。
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
李筌曰:酸、辛、醎、甘、苦也。
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
曹操曰:自无穷如天地已下,皆以喻奇正之无穷也。○。李筌曰:五味之变,庖宰鼎饪也。○。杜牧曰:自无穷如天地已下,皆喻八陈奇正也。○。张预曰:引五声五色五味之变,以喻奇正相生之无穷。
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
李筌曰:邀截掩袭,万途之势,不可穷尽也。○。梅尧臣曰:奇正之变,犹五声五色五味之变,无尽也。○。王皙,曰:奇正者,用兵之铃键,制胜之枢机也。临敌运变,循环不穷,穷则败也。○。孟氏曰:六韬云:奇正发于无穷之源。○。张预曰:战陈之势,止于奇正一事而已;及其变而用之,则万途千辙,乌可穷尽也。
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
李筌曰:奇正相依而生,如环团圆,不可穷端倪也。○。梅尧臣曰:变动周旋之不极。王皙曰:敌不能穷我也。○。何氏曰:奇正生而转相为变,如循历其环,求首尾之莫穷也。○。张预曰:奇亦为正,正亦为奇,变化相生,若循环之无本末,谁能穷诘?
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
孟氏曰:势峻,则巨石虽重不能止。○。杜佑曰:言水性柔弱,石性刚重,至于漂转大石,投之洿下,皆由急疾之流,激得其势。○。张预曰:水性柔弱,险径要路,激之疾流,则其势可以转巨石也。
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
曹操曰:发起击敌。○。李筌曰:柔势可以转刚,况于兵者乎?弹射之所以中飞鸟者,善于疾而有节制。○。杜牧曰:势者,自高注下,得险疾之势,故能漂石也。节者,节量远近则攫之,故能毁折物也。○。杜佑曰:发起讨敌,如鹰鹯之攫撮也,必能挫折禽兽者,皆由伺候之明,邀得屈折之节也。王子曰:鹰隼一击,百鸟无以争其势;猛虎一奋,万兽无以争其威。○。梅尧臣曰:水虽柔,势迅则漂石;鸷虽微,节劲则折物。○。王皙曰:鸷鸟之疾,亦势也,由势然后有搏击之节。下要云险,故先取漂石以喻也。○。何氏曰:水能动石,高下之势也。鸷能搏物,能节其远近也。○。张预曰:鹰鹯之擒鸟雀,必节量远
近,伺候审而后击,故能折物。尉缭子曰:便吾器用,养吾武勇,发之如鸟击。李靖曰:鸷鸟将击,卑飞歛翼。皆言待之而后发也。
是故善战者,其势险。
曹操、李筌曰:险,犹疾也。○。杜牧曰:险者,言战争之势,发则杀人,故下文喻如彍弩。王皙曰:险者,折以致其疾也;如水得险隘而成势。
其节短。
曹操、李筌曰:短,近也。○。杜牧曰:言以近节也。如鸷鸟之发,近则搏之,力全志,专则必获也。○。杜佑曰:短,近也。节,断也。短近言能因危取胜,以卒击近也。○。梅尧臣曰:险则迅,短则劲,故战之势,当险疾而短近也。○。王皙曰:鸷之能搏者,发必中,来势远而所搏之节至短也。兵之乘机,当如是耳。曹公曰:短者,近也。○。孟氏同杜牧注。○。张预曰:险,疾;短,近也。言善战者先度地之远近,形之广狭,然后立陈,使部伍行列相去不远;其进击则以五十步为节,不可过远,故势迅则难御,节近则易胜。
势如彍弩,节如发机。
曹操曰:在度不远,发则中也。○。李筌曰:弩不疾则不远,矢不近则不中。势尚疾,节务速。○。杜牧曰:彍,张也。如弩已张,发则杀人,故上文云其势险也。机者,固须以近节量之,然后必能中,故上文云其节短,短乃近也。此言战陈不可远逐敌人,恐有队伍离散断绝,反为敌所乘也。故牧野誓曰:六步七步,四伐五伐,是以近也。○。陈皥曰:弩之发机,近则易中;战之遇敌,疾则易捷。若趋驰不速,奋击不近,则不能克敌而全胜。贾林曰:战之势,如弩之张;兵之势,如机之发。○。梅尧臣曰:彍,音霍,彍张也。如弩之张,势不逡巡;如机之发,节近易中也。○。王皙曰:战势如弩之张者,所以有待也;待其有可乘之势,如发其机。○。何氏曰:险,疾也;短,近也。此言击战得形,便如张弩发机,势宜疾速,仍利于便近,不得追击过差也。故太公曰:击如发机者,所以破精微也。○。张预曰:如弩之张,势不可缓;如机之发,节不可远。言趋利尚疾,奋击贵近也。故太公曰:击如发机者,所以破精微也。
纷纷纭纭,闘乱而不可乱也;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败也。
曹操曰:旌旗乱也;示敌若乱,以金鼓齐之。卒骑转而形圆者,出入有道齐整也。○。李筌曰:纷纭而闘,示如可乱;建旌有部,鸣金有节,是以不可乱也。浑沌,合杂也;形圆,无向背也;示敌可败而不可败者,号令齐整也。○。杜牧曰:此言陈法也。风后握奇文曰:四为正,四为奇,余奇为握。奇音机,或总称之,先出游军定两端。此之是也。奇者,零也。陈数有九,中心有零者,大将握之不动,以制四面八陈,而取准则焉。其人之列,面面相向,背背相承也。周礼搜苗狝狩,车骤徒趋,及表乃止,进退疾徐,䟽密之节,一如战陈。表,乃旗也。旗者,盖与民期于下也。握奇文曰:先出游军定两端。盖游军执本方旗,先定地界,然后军士赴之,兵于旗下,乃出奇正,变为陈也。周礼搜苗狝狩,车骤徒趋,及表乃止,此则八陈遗制,握奇之文,止此而已,其余之词,乃后之作者增加之,以重难其事耳。夫五兵之利,无如弧矢之利,以威天下,五兵同致,天独有弧矢星,圣人独言弧矢能威天下,不言他兵,何也?盖战法利于弧矢者,非得陈不见其利。故黄帝胜于蚩尤,以中夏车徒,制夷虏骑士,此乃弧矢之利也。在于近代,可以验之者,晋武时,羗䧟凉州,司马督马隆请募勇士三千平之。募腰引弩三十六钧,弓四钧,立标简试。军西渡温水,虏树机能,以众万计遏隆。隆依八陈法,且战且前,弓矢所,人皆应弦而倒,诛杀万计,凉州遂平。隋时,突厥入㓂,杨素击之。先是诸将与虏战,每虞胡骑奔突,皆戎车徒步相参,舁鹿角为方陈,骑在其内。素至,悉除旧法,令诸军各为步骑。突厥闻之,以手加额,仰天曰:天赐我也。大率精骑十余万而至。素一战大破之。此乃以徒步制骑士,若非有陈法,知开阖首尾之道,安能致胜也。曲礼曰:行前朱雀,而后玄武,左青龙而右白虎,招摇在上,急缮其怒。郑司农云:以四兽为军陈,象天也。孔䟽曰:此言军行象天文而作陈法,但不知作之何如耳。何彻云:画此四兽于旌旗上,以标前后左右之陈也。急缮其怒,言其卒之劲利威怒,如天之怒也。招摇,北斗杓第七星也,举此则六星可知也。陈象天文,即北斗也。复曰:进退有度。郑司农注曰:度,谓伐与步数也。孔䟽曰:如牧野誓云,六步七步、四伐五伐是也。复曰:左右有局。郑司农注曰:局是步分。孔䟽曰:言军之左右,各有部分,进则就敌,退则就列,不相差滥也。下文复曰:父之雠,弗与共戴天;兄弟之雠,不返兵;交游之雠,不同国。四郊多垒,此卿大夫之辱也。此言雠辱至于战争,期在必胜,固不可不知陈法也。其文故相次而言,乃圣贤之深旨矣。军志曰:陈间容陈,足曳白刃;队间容队,可与敌对。前御其前,后当其后,左防其左,右防其右。行必鱼贯,立必鴈行,长以参短,短以参长。回军转陈,以前为后,以后为前,进无奔迸,退无违走。四头八尾,触处为首,敌冲其中,两头俱救。此亦与曲礼之说同。数起于五,而终于八。今夔州州前,诸葛武侯以石纵横八行,布为方陈,奇正之出,皆生于此。奇亦为正之正,正亦为奇之奇,彼此相用,循环无穷也。诸葛出斜谷,以兵少,但能正用六数,今盩厔司竹园仍有旧垒。司马懿以十万步骑,不敢决战,盖知其能也。○。杜佑曰:旌旗乱也;示敌若乱,以金鼓齐之。纷纷旌旗,像纭纭士卒貌。言旌旗翻转,一合一离,士卒进退,或往或来,视之若散,扰之若乱。然其法令素定,度职分明,各有分数,扰而不乱者也。车骑齐转,形圆者,出入有道,齐整也。浑浑,车轮转行;沌沌,步骤奔驰。视其行陈纵横,圆而不方,然而指趋,各有所应。故王子曰:将欲内明而外暗,内治而外混,所以示敌之轻已者也。梅尧臣曰:分数已定,形名已立,离合散聚,似乱而不能乱。形无首尾,应无前后,阳旋阴转,欲败而不能败。○。王皙曰:曹公曰:旌旗乱也;示敌若乱,以金鼓齐之矣。皙谓纷纭闘乱之貌也。不可乱者,节制严明耳。又曹公曰:车骑转而形圆者,出入有道齐整也。皙谓浑沌形圆,不测之貌也,不可败者,无所隙缺,又不测故也。○。何氏曰:此言闘势也,善将兵者,进退纷纷似乱,然士马素习,旌旗有节,非乱也。浑沌形势,乍离乍合,人以为败,而号令素明,离合有势,非可败也。形圆,无行列也。○。张预曰:此八陈法也。昔黄帝始立丘井之法,因、以制兵。故井分四道,八家处之。井字之形,开方九焉;五为陈法,四为闲地,所谓数起于五也。虚其中,大将居之,环其四面,诸部连绕,所谓终于八也。及乎变化制敌,则纷纭聚散,闘虽乱而法不乱,浑沌交错,形虽圆而势不散,所谓分而成八,复而为一也。后世武侯之方陈,李靖之六花,唐太宗之破陈乐舞,皆其遗制也。
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彊。
曹操曰:皆毁形匿情也。○。李筌曰:恃治之整,不抚其下而多怨,其乱必生。秦并天下,销兵焚书,以列国为郡县,而秦自称始皇,都关中,以为至万代有之。至胡亥矜骄,陈胜、吴、广乘弊而起,所谓乱生于治也。以勇陵人,为敌所败。秦王符坚鼓行伐晋,勇也;及其败,闻风声鹤唳,以为晋军,是其怯也,所谓怯生于勇也。吴王夫差兵无敌于天下陵齐于黄池陵越于会稽,是其彊也为越所败,城门不守,兵围王宫,杀夫差而并其国,所谓弱生于彊也。○。杜牧曰:言欲伪为乱形以诱敌人,先须至治,然后能为伪乱也。欲伪为怯形以伺敌人,先须至勇,然后能为伪怯也。欲伪为弱形以骄敌人,先须至彊,然后能为伪弱也。○。贾林曰:恃治则乱生,恃勇彊则怯弱生。○。梅尧臣曰:治则能伪为乱,勇则能伪为怯,彊则能伪为弱。○。王皙同梅尧臣注。○。何氏曰:言战时为奇正形势以破敌也。我兵素治矣,我士素勇矣,我势素彊矣,若不匿治、勇、彊之势,何以致敌?须张似乱、似怯、似弱之形,以诱敌人,彼惑我诱之之状,破之必矣○。张预曰:能示敌以纷乱,必已之治也;能示敌以懦怯,必已之勇也;能示敌以羸弱必,已之强也。皆匿形以误敌人。
治乱,数也。
曹操曰:以部曲分名数为之,故不乱也。○。李筌曰:历数也。百六之灾,阴阳之数,不由人兴,时所会也。○。杜牧曰:言行伍各有分画,部曲皆有名数,故能为治,然后能为伪乱也。夫为伪乱者,出入不时,樵采纵横,刁斗不严是也。○。贾林曰:治乱之分,各有度数。○。梅尧臣曰:以治为乱,存之乎分数。○。王皙曰:治乱者,数之变,数谓法制。○。张预曰:实治而伪示以乱,明其部曲行伍之数也。上文所谓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
勇怯,势也。
李筌曰:夫兵得其势,则怯者勇;失其势,则勇者怯。兵法无定,惟因势而成也○。杜牧曰:言以勇为怯者也。见有利之势而不动,敌人以我为实怯也○。陈皥曰:勇者,奋速也;怯者,淹缓也。敌人见我欲进不进,即以我为怯也,必有轻易之心,我因其懈惰,假势以攻之。龙且轻韩信,郑人诱我师是也○。孟氏注同陈皥○。梅尧臣曰:以勇为怯,示之以不取○。王皙曰:勇怯者,势之变○。张预曰:实勇而伪示以怯,因其势也。魏将庞涓攻韩,齐将田忌救之。孙膑谓忌曰:彼三晋之兵,素悍勇而轻齐,齐号为怯。善战者因其势而利导之,使齐军入魏地,日减其灶。涓闻之,大喜曰:吾素知齐怯。乃倍日并行逐之,遂败于马陵。
彊弱,形也。
曹操曰:形势所宜。○。杜牧曰:以彊为弱,须示其形,匈奴冒顿示娄敬以羸老是也。○。陈皥曰:楚王毁中军以张随人,用为后图,此类也。○。梅尧臣曰:以彊为弱,形之以羸懦。○。王皙曰:彊弱者,形之变。○。何氏曰:形势暂变,以诱敌战,非怯非弱也。示乱不乱,队伍本整也。○。张预曰:实彊而伪示以弱,见其形也。汉高祖欲击匈奴,遣使觇之。匈奴匿其壮士肥马,见其弱兵羸畜,使者十辈皆言可击。惟娄敬曰:两国相攻,宜矜夸所长;今徒见老弱,必有奇兵,不可击也。帝不从,果有白登之围。
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
曹操曰:见羸形也。○。李筌曰:善诱敌者,军或彊,能进退其敌也。晋人伐齐,斥山泽之险,虽所不至,必斾而疏陈之,舆曳柴从之。齐人登山而望晋师,见旌旗扬尘,谓其众而夜遁。则晋弱齐为彊也。齐伐魏,将田忌用孙膑谋,减灶而趋大梁。魏将庞涓逐之,曰:齐鲁何其怯也。入吾境亡者半矣。及马陵,为齐人所败,杀庞涓虏魏太子而旋。形以弱,而敌从之也。○。杜牧曰:非止于羸弱也。言我强敌弱,则示以羸形,动之使来;我弱敌强,则示之以强形,动之使去。敌之动作,皆须从我。孙膑曰:齐国号怯,三晋轻之。令入魏境为十万灶,明日为五万灶。魏庞涓逐之,曰:齐虏何怯也。入吾境土,亡者大半。因急追之,至马陵,道狭,膑乃斫木书之曰:庞涓死此?下。伏弩于侧,令曰:见火始发。涓至,钻燧读之,万弩齐发,庞涓死。此乃示以羸形,能动庞涓,遂来从我而杀之也。隋炀帝于鴈门,为突厥始毕可汗所围。太宗应募救援,隶将军云定兴营。将行,谓定兴曰:必多赍旗鼓,以设疑兵。且始毕可汗敢围天子,必以我仓卒无援;我张吾军容,今数十里昼则旌旗相续,夜则钲鼓相应,虏必以为救兵云集,覩尘而遁,不然,彼众我寡,不能久矣。定兴从之,师次崞县,始毕遁去。此乃我弱敌强,示之以强,动之令去。故敌之来去,一皆从我之形也。○。梅尧臣曰:形乱弱而必从。○。王皙曰:诱敌使必从。○。何氏曰:移形变势,诱动敌人;敌昩于战,必落我计中而来,力足制之。○。张预曰:形之以羸弱,敌必来从。晋楚相攻,苗贲皇谓晋侯曰:若栾范易行以诱之,中行二郤必克二穆。果败楚师。又楚伐隋,羸师以张之。季良曰:楚之羸,诱我也。皆此二义也。
予之,敌必取之。
曹操曰:以利诱敌,敌远离其垒,而以便势,击其空虚孤特也。○。杜牧曰:曹公与袁绍相持官渡,曹公循河而西,绍于是渡河追公。公营南阪,下马解鞍。时白马辎重就道,诸将以为敌骑多,不如还营。荀攸曰:此所以饵敌也,安可去之?绍将文丑与刘备将五六千骑,前后继至,或分趋辎重。公曰:可矣。乃皆上马,时骑不满六百人,遂大破之,斩文丑。○。梅尧臣曰:示畏怯而必取。○。王皙曰:饵敌使必取。子、与同。○。张预曰:诱之以小利,敌必来取。吴以囚徒诱越,楚以樵者诱绞是也。
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曹操曰:以利动敌也。○。李筌曰:后汉大司马邓禹之攻赤眉也,赤眉佯北,弃辎重而遁;车皆载土,覆之以豆。禹军乏食,竞趋之,不为行列。赤眉伏兵奄至击之,禹大败。则其义也。○。杜牧曰:以利动敌,敌既从我,则严兵以待之。上文所解是也。○。梅尧臣曰:以上数事,动诱敌而从我,则以精卒待之。○。王皙曰:或使之从,或使之取,必先严兵以待之也。○。何氏曰:敌贪我利,则失行列;利既能动,则以所待之卒击之,无不胜也。如曹公西征马超,与超夹关为军。公急持之,而潜遣徐晃朱灵等夜渡蒲坂津,据河西为营。公自潼关北渡,未济,超赴船急战,公放牛马以饵贼。贼乱取牛马,公得渡,循河为甬道而南。贼退距渭口。公乃多设疑兵,潜以舟载兵入渭,为浮桥,夜分兵结营于渭南。贼夜攻营,伏兵奋击,破之。十六国南梁秃发傉檀守姑臧,后秦姚兴遣将姚弼等,至于城下。傉擅驱牛羊于野,弼众采掠,傉檀分兵击,大破之。后魏末,大将广阳王元深伐北狄,使于谨单骑,入贼中,示以恩信。于是西部铁勒酋长乜列河等三万余户,并款附,相率南迁。广阳欲与谨至折敷岭迎接之,谨曰:破六汗拔陵兵众不少,闻乜列河等归附,必来邀击。彼若先据险要,则难与争锋;今以乜列河等饵之,当竞来抄掠,然后设伏而待,必指掌破之。广阳然其计。拔陵果来邀击,破乜列河于岭上,部众皆没。谨伏兵发,贼遂大败,悉收得乜列河之众。○。张预曰:形之既从,子之又取,是能以利动之而来也,则以劲卒待之。李靖以卒为本;以本待之者,谓正兵节制之师。
故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
杜佑曰:言胜负之道,自图于中,不求之下,责怒师众,强使力进也。若秦穆悔过,不替孟明也。
故能择人而任势。
一作故能择人而任之。诸家作任势者多矣。○。曹操曰:求之于势者,专任权也。不责于人者,权变明也。○。李筌曰:得势而战,人怯者能勇,故能择其所能任之。夫勇者可战,谨慎者可守,智者可说,无弃物也。○。杜牧曰:言善战者先料兵势,然后量人之材,随短长以任之,不责成于不材者也。曹公征张鲁于汉中,张辽、李典、乐进将一千余人守合淝,教与护军薛悌,署函边曰:贼至乃发。俄而吴孙权十万人众围合淝,乃共发教曰:若孙权至者,张、李将军出战,乐将军守,护军勿得与战。诸将皆疑。辽曰:公征在外,比救至,彼破我必矣。是以教及其未合逆击之,折其威势,以安众心,然后可守。成败之机,在此一举。典与辽同出,果大破孙权,吴人夺气。还修守备,众心乃安。权攻城,十日不拔,乃退。孙盛论曰:夫兵,诡道也。至于合淝之守,悬弱无援,专任勇者,则好战生患;专任怯者,则惧心难保。且彼众我寡,众者必怀贪惰;我以致命之师,击贪惰之卒,其势必胜。胜而后守,则必固矣。是以魏武杂选武力,参以异同,为之密教,节宣其用,事至而应,若合符契也。○。贾林曰:读为择人而任势,言示以必胜之势,使人从之,岂更外责于人,求其胜败;择勇怯之人,任进退之势。○。陈皥曰:善战者专求于势,见利速进,不为敌先,专任机权,不责成于人。苟不获已而用人,即须择而任之。○。杜佑曰:权变之明,能简置于人,任已之形势也。○。梅尧臣曰:用人以势则易,责人以力则难;能者当在择人而任势。○。何氏曰:得势自胜,不专责人以力也。○。王皙曰:谓将能择人任势以战,则自然胜矣。人者,谓偏裨与?○?张预曰:任人之法;使贪、使愚、使智、使勇,各任自然之势,不责人之所不能,故随材大小,择而任之。尉缭子曰:因其所长而用之。言三军之中,有长于步者,有长于骑者,因能而用,则人尽其材。又晋侯类能而使之是也。
任势者,其战人也,如转木石;木石之性,安则静,危则动,方则止,圆则行。
曹操曰:任自然势也。○。李筌曰:任势御众,当如此也。○。杜佑曰:言投之安地则安,投之危地则危,不知有所回避也。任势,自然也。方圆之形,犹兵胜负之形。○。梅尧臣曰:木石,重物也,易以势动,难以力移。三军,至众也,可以势战,不可以力使,自然之道也。何氏同梅尧臣注。○。张预曰:木石之性,置之安地则静,置之危地则动,方正则止,圆斜则行,自然之势也。三军之众,甚陷则不惧,无所往则固,不得已则闘,亦自然之道。
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李筌曰:蒯通以为坂上走丸,言其易也。○。杜牧曰:转石于千仞之山,不可止遏者,在山,不在石也。战人有百胜之勇,强弱一贯者,在势不在人也。杜公元凯曰:昔乐毅藉济西一战,能并强齐,今兵威已成,如破竹数节之后,迎刃自解,无复著手,此势也。势不可失。乃东下建邺,终灭吴。此篇大抵言兵贵任势,以险迅疾速为本,故能用力少而得功多也。○。梅尧臣曰:圆石在山,屹然其势,一人推之,千人莫制也。○。王皙曰:石不能自转,因山之势,而不可遏也。战不能妄胜,因兵之势,而不可支也。○。张预曰:石转于山,而不可止遏者,由势使之也。兵在于险,而不可制御者,亦势使之也。李靖曰:兵有三势:将轻敌,士栾战,志励青云,气等飘风,谓之气势。关山狭路,羊肠狗门,一夫守之,千人不过,谓之地势。因敌怠慢,劳役饥渴,前营未舍,后军半济,谓之因势。故用兵任势,如峻坂走丸,用力至微,而成功甚博也。
孙子注觧卷之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