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宣光烈孝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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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2:11
昭宣光烈孝皇帝
天祐二年春正月,朱全忠遣诸将进兵逼寿州。 润州团练使安仁义勇决得士心,故淮南将王茂章攻之,逾年不克。杨行密使谓之曰:汝之功吾不忘也。能束身自归,当以汝为行军副使,但不掌兵耳。仁义不从,茂章为地道入城,遂克之。仁义举族登楼,众不敢逼。先是,攻城诸将见仁义辄骂之,惟李徳诚不然。至是仁义召徳诚登楼,谓曰:汝有礼,吾今以为汝功,且以爱妾赠之。乃掷弓于地,徳诚掖之而下,并其子斩于广陵市。 两浙兵围陈询于睦州,杨行密遣西南招讨使陶雅将兵救之,军中夜惊,士卒多逾垒亡去,左右及禆将韩球奔告之,雅安卧不应,须臾自定,亡者皆还。钱镠遣其从弟镒及指挥使顾全武、王球御之,为雅所败,虏镒及球以归。庚午,朱全忠命李振知青州事,代王师范。 全忠围寿州,州人闭壁不出,全忠乃自霍丘引归,二月,辛卯,至大梁。 李振至青州,王师范举族西迁,至濮阳,素服乗驴而进。至大梁,全忠客之,表李振为青州留后。 戊戌,以安南节度使、同平章事朱全昱为太师致仕。全昱,全忠之兄也,戆朴无能,先领安南,全忠自请罢之。 是日社,全忠使蒋?晖邀昭宗诸子:徳王裕、棣王祤、䖍王禊、沂王禋、遂王祎、景王秘、祁王琪、雅王?、琼王祥,置酒九曲池,酒酣,悉缢杀之,投尸池中。 朱全忠遣其将曹延祚将兵与杜洪共守鄂州,庚子,淮南将刘存攻拔之,执洪、延祚及汴兵千余人送广陵,悉诛之。行密以存为鄂岳观察使。 已酉,葬圣穆景文孝皇帝于和陵,庙号昭宗。三月庚午,以王师范为河阳节度使。 戊寅,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独孤损同平章事,充静海节度使;以礼部侍郎河间张文蔚同平章事。甲申,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裴枢为左仆射,崔逺为右仆射,并罢政事。初,栁、璨及第,不四年为宰相,性倾巧轻佻。时天子左右皆朱全忠腹心,璨曲意事之。同列裴枢、崔逺、独孤损皆朝廷宿望,意轻之,璨以为憾。和王傅张廷范本优人,有宠于全忠,奏以为太常卿。枢曰:廷范勲臣,幸有方镇,何籍乐卿,恐非元帅之㫖。持之不下。全忠闻之,谓賔佐曰:吾常以裴十四器识真纯,不入浮薄之党,观此议论,本态露矣。璨因此并逺损谮于全忠,故三人皆罢。以吏部侍郎杨涉同平章事。渉,收之孙也,为人和厚恭谨,闻当为相,与家人相泣,谓其子凝式曰:此吾家之不幸也,必为汝累。加清海节度使刘隐同平章事。 壬辰,河东都押牙盖寓卒,遗书劝李克用省营缮,薄赋歛,求贤俊。 夏四月庚子,有彗星出西北。 淮南将陶雅㑹衢、睦兵攻婺州,钱镠遣其弟镖将兵救之。 五月,礼院奏皇帝登位,应祀南郊,敕用十月甲午行之。 乙丑,彗星长竟天。栁、璨恃朱全忠之势,恣为威福。会有星变,占者曰:君臣俱灾,宜诛杀以应之。璨因疏其素所不快者于全忠曰:此曹皆聚徒横议,怨望腹非,宜以之塞灾异。李振亦言于全忠曰:朝廷所以不理,良由衣冠浮薄之徒紊乱纲纪。且王欲图大事,此曹皆朝廷之难制者也,不若尽去之。全忠以为然。癸酉,贬独孤损为棣州刺史,裴枢为登州刺史,崔逺为莱州刺史。乙亥,贬吏部尚书陆扆为濮州司户,工部尚书王溥为淄州司户。庚辰,贬太子太保致仕赵崇为曹州司户,兵部侍郎王賛为潍州司户。自余或门胄髙华,或科第自进,居三省台阁,以名检自处,声迹稍著者,皆指以为浮薄,贬逐无虚日,搢绅为之一空。辛巳,再贬裴枢为泷州司户,独孤损为琼州司户,崔逺为白州司户。 甲申,忠义节度使赵匡凝遣使修好于王建。 六月戊子朔,敕裴枢、独孤损、崔逺、陆扆、王溥、赵崇、王賛等并所在赐自尽。时全忠聚枢等及朝士贬官者三十余人于白马驿,一夕,尽杀之,投尸于河。初,李振屡举进士,竟不中第,故深疾搢绅之士,言于全忠曰:此辈常自谓清流,宜投之黄河,使为浊流。全忠笑而从之。振毎自汴至洛,朝臣必有窜逐者,时人谓之鸱枭。见朝士,皆頥指气,使旁若无人。全忠尝与僚佐及游客坐于大栁之下,全忠独言曰:此木宜为车毂。众莫应。有游客数人起应曰:宜为车毂。全忠勃然厉声曰:书生辈好顺口玩人,皆此类也。车毂须用夹榆,栁木岂可为之?顾左右曰:尚何待!左右数十人捽言宜为车毂者,悉扑杀之。己丑,司空致仕裴贽贬青州司户,寻赐死。栁、璨余怒所注,犹不啻十数,张文蔚力解之,乃止。时士大夫避乱,多不入朝。壬辰,敕所在州县督遣,无得稽留。前司勲员外郎李延古,徳裕之孙也,去官居平泉庄,诏下未至,戊申,责授衞尉寺主簿。秋七月癸亥,太子賔客致仕栁逊贬曹州司马。 庚午夜,天雄牙将李公佺与牙军谋乱,罗绍威觉之,公佺焚府舍剽掠,奔沧州。 八月,王建遣前山南西道节度使王宗贺等将兵击昭信节度使冯行袭于金州。 朱全忠以赵匡凝东与杨行密交通,西与王建结昏,乙未,遣武宁节度使杨师厚将兵撃之。己亥,全忠以大军继之。 处州刺史卢约使其弟佶攻䧟温州,张惠奔福州。 钱镠遣方永珍救婺州。初,礼部员外郎、知制诰司空图弃官居虞乡王官谷,昭宗屡征之不起。栁、璨以诏书徴之,图惧,诣洛阳入见,阳为衰野,坠笏失仪。璨乃复下诏,略曰:既养髙以傲代,类移山以钓名。又曰:匪夷匪惠,难居公正之朝。可放还山。图,临淮人也。 杨师厚攻下唐、邓、复、郢、随、均、房七州,朱全忠军于汉北。九月,辛酉,命师厚作浮梁于隂谷口,癸亥,引兵度汉。甲子,赵匡凝将兵二万陈于汉滨,师厚与战,大破之,遂傅其城下。是夕,匡凝焚府城,帅其族及麾下士㳂汉奔广陵。乙丑,师厚入襄阳。丙寅,全忠继至。匡凝至广陵,杨行密戏之曰:君在镇,岁以金帛输朱全忠,今败,乃归我乎?匡凝曰:诸矦事天子,岁输贡赋,乃其职也,岂输贼乎!今日归公,正以不从贼故耳。行密厚遇之。 丙寅,封皇弟禔为颍王,祐为蔡王。 丁夘,荆南节度使赵匡明帅众二万弃城奔成都。戊辰,朱全忠以杨师厚为山南东道留后,引兵击江陵。至乐乡,荆南牙将王建武遣使迎降。全忠以都将贺瓌为荆南留后。全忠寻表师厚为山南东道节度使。 王宗贺等攻冯行袭,所向皆捷。丙子,行袭弃金州,奔均州,其将全师朗以城降。王建更师朗姓名曰王宗朗,补金州观察使。割渠巴、开三州以?之。 乙酉,诏更用十一月癸酉亲郊。 淮南将陶雅、陈璋拔婺州,执刺史沈夏以归。杨行密以雅为江南都招讨使、歙婺衢睦观察使,以璋为衢、婺副招讨使。璋攻暨阳,两浙将方习败之,习进攻婺州。 濠州团练使刘金卒。杨行密以金子仁规知濠州。 杨行密长子宣州观察使渥,素无令誉,军府轻之。行密寝疾,命节度判官周隐召渥。隐性憃直,对曰:宣州司徒轻易信䜛,喜击毬饮酒,非保家之主,余子皆㓜,未能驾驭诸将。庐州刺史刘威从王起细㣲,必不负王,不若使之权领军府,俟诸子长以授之。行密不应。左右牙指挥使徐温、张颢言于行密曰:王平生出万死,冒矢石,为子孙立基业,安可使它人有之?行密曰:吾死瞑目矣。隐,舒州人也。它日,将佐问疾,行密目留幕僚严可求。众出,可求曰:王若不讳,如军府何?行密曰:吾命周隐召渥,今忍死待之。可求与徐温诣隐,隐未出,见牒犹在案上,可求即与温取牒,遣使者如宣州召之。可求,同州人也。行密以润州团练使王茂章为宣州观察使。 冬,十月,丙戌朔,以朱全忠为诸道兵马元帅,别开幕
府。是日,全忠部署将士,将归大梁,忽变计,欲乗胜击淮南。敬翔谏曰:今出师未逾月,平两大镇,辟地数千里,逺近闻之,莫不震慑,此威望可惜,不若且归息兵,俟舋而动。不聴。 改昭信军为戎昭军,仍割均州?之。 辛夘,朱全忠发襄州,壬辰,至枣阳,遇大雨,自申州抵光州,道险狭,涂潦,人马疲乏,士卒尚未冬服,多逃亡。全忠使人谓光州刺史柴再用曰:下,我以汝为蔡州刺史;不下,且屠城。再用严设守备,戎服登城,见全忠,拜伏甚恭,曰:光州城小兵弱,不足以辱王之威怒。王茍先下寿州,敢不从命!全忠留其城东旬日而去。 起居郎苏楷,礼部尚书循之子也,素无才行,乾宁中登进士第,昭宗覆试黜之,仍永不聴入科场。甲午,楷帅同列上言:谥号美恶,臣子不得而私。先帝谥号多溢美,乞更详议。事下太常。丁酉,张廷范奏改谥恭灵庄愍孝皇帝,庙号襄宗,诏从之。 杨渥至广陵。辛丑,杨行密承制以渥为淮南留后。 戊申,朱全忠发光州,迷失道百余里,又遇雨,比及寿州,寿人坚壁清野以待之。全忠欲围之,无林木可为栅,乃退屯正阳。 癸丑,更名成徳军曰武顺。十一月,丙辰,朱全忠度淮而北,柴再用抄其后军,斩首三千级,获辎重万计。全忠悔之,躁忿尤甚。丁卯,至大梁。先是,全忠急于传禅,密使蒋?晖等谋之。?晖与栁璨等议,以魏、晋以来,皆先封大国,加九锡殊礼,然后受禅,当次第行之。乃先除全忠诸道元帅,以示有渐,仍以刑部尚书裴迪为送宫告使。全忠大怒。宣徽副使王殷、赵殷衡疾?晖权宠,欲得其处,因譛之于全忠曰:?晖、璨等欲延唐祚,故逗遛其事以须变。?晖闻之惧,自至寿春,具言其状。全忠曰:汝曹巧述闲事以沮我,借使我不受九锡,岂不能作天子邪??晖曰:唐祚巳尽,天命归王,愚智皆知之。?晖与栁璨等非敢有背徳,但以今兹晋燕岐蜀皆吾勍敌,王遽受禅,彼心未服,不可不曲尽义理,然后取之,欲为王创万代之业耳。全忠叱曰:奴果反矣。?晖惶遽辞归,与璨议行九锡。时天子将郊祀,百官既习仪,裴迪自大梁还,言全忠怒曰:栁、璨、蒋?、晖等欲延唐祚,乃郊天也!璨等惧。庚午,敕改用来年正月上辛。殷衡本姓孔,名循,为全忠家乳母养子,故冒姓赵,后渐贵,复其姓名。 壬申,赵匡明至成都,王建以客礼遇之。昭宗之䘮,朝廷遣告哀使司马卿宣谕王建,至是始入蜀境。西川掌书记韦庄为建谋使,武定节度使王宗绾谕卿曰:蜀之将士,世受唐恩,去岁闻乗舆东迁,凡上二十表,皆不报。寻有亡卒自汴来,闻先帝已罹朱全忠弑逆,蜀之将士方日夕枕戈,思为先帝报仇,不知今兹使来,以何事宣谕?舍人宜自图进退,卿乃还。 庚辰,吴武忠王杨行密薨,将佐共请宣谕使李俨承制授杨渥淮南节度使、东南诸道行营都綂兼侍中、?农郡王。 栁璨、蒋?晖等议加朱全忠九锡,朝士多窃懐愤邑。礼部尚书苏循独扬言曰:梁王功业显大,历数有归,朝廷速宜揖让,朝士无敢违者。辛巳,以全忠为相国,揔百揆,以宣武、宣义、天平、䕶国、天雄、武顺、佑国、河阳、义武、昭义、保义、戎昭、武定、泰宁、平卢、忠武、匡国、镇国、武宁、忠义、荆南等二十一道为魏国,进封魏王,仍加九锡。全忠怒其稽缓,让不受。十二月,戊子,命枢密使蒋?晖赍手诏诣全忠谕指。癸巳,?晖自大梁还,言全忠怒不解。甲午,栁璨奏称:人望归梁王,陛下释重负,今其时也。即日遣璨诣大梁逹传禅之意,全忠拒之。初,璨陷害朝士过多,全忠亦恶之。璨与蒋?晖、张廷范朝夕宴聚,深相结,为全忠谋禅代事。何太后泣,遣宫人阿秋、阿䖍达意?晖,语以它日传禅之后,求子母生全。王殷、赵殷衡譛?晖云:与栁璨、张廷范于积善宫夜宴,对太后焚香为誓,期兴复唐祚。全忠信之。乙未,收?晖及丰徳库使应顼、御㕑使朱建武系河南狱,以王殷权知枢密,赵殷衡权判宣徽院事。全忠三表辞魏王九锡之命,丁酉,诏许之,更以为天下兵马元帅,然全忠已修大梁府舍为宫阙矣。是日,斩蒋?晖,杖杀应顼、朱建武。庚子,省枢密使及宣徽南院使,独置宣徽使一员,以王殷为之,赵殷衡为副使。辛丑,敕罢宫人宣传诏命及参随视朝。追削蒋?晖为凶逆百姓,令河南掲尸于都门外,聚众焚之。?晖既死,王殷、赵殷衡又诬?晖私侍何太后,令阿秋、阿䖍通导往来。己酉,全忠密令殷、殷衡害太后于积善宫,敕追废太后为庶人。阿秋、阿䖍皆于殿前扑杀。庚戌,以皇太后丧,废朝三日。辛亥,敕以宫禁内乱,罢来年正月上辛谒郊庙礼。癸丑,守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栁璨贬登州刺史,太常卿张廷范贬莱州司户。甲寅,斩璨于上东门外,车裂廷范于都市。璨临刑,呼曰:负国贼!栁璨死。其宜矣! 西川将王宗朗不能守金州,焚其城邑,奔成都。戎昭节度使冯行袭复取金州,奏请金州荒残,乞徙理均州,从之,更以行袭领武安军。 陈询不能守睦州,奔于广陵,淮南招讨使陶雅入据其城。 杨渥之去宣州也,欲取其幄幕及亲兵以行,观察使王茂章不与,渥怒。既袭位,遣马步都指挥使李简等将兵袭之。 湖南兵寇淮南,淮南牙内指挥使杨彪击却之。
三年春正月壬戌,灵武节度使韩逊奏吐蕃七千余骑营于宗髙谷,将击嗢,未及取凉州, 李简兵奄至宣州,王茂章度不能守,帅众奔两浙。亲兵上蔡刁彦能辞以母老不从行,登城谕众曰:王府命我招谕汝曹,大兵行至矣。众由是定。陶雅畏茂章断其归路,引兵还歙州。钱镠复取睦州。镠以茂章为镇东节度副使,更名景仁。乙丑,加静海节度使曲承裕同平章事。 初,田承嗣镇魏博,选募六州骁勇之士五千人为牙军,厚其给赐,以自衞为腹心。自是父子相继,亲党胶固,岁乆益骄横,小不如意,辄族旧帅而易之,自史宪诚以来,皆立于其手。天雄节度使罗绍威心恶之,力不能制。朱全忠之围鳯翔也,绍威遣军将杨利言、密以情告全忠,欲借其兵以诛之。全忠以事方急,未暇如其请,隂许之。及李公佺作乱,绍威益惧,复遣牙将臧延范趣全忠。全忠乃发河南诸镇兵七万,遣其将李思安将之,㑹、魏、镇兵屯深州乐城,声言击沧州,讨其纳李公佺也。㑹,全忠女适绍威子廷规者卒,全忠遣客将马嗣勲实甲兵于槖中,选长直兵千人为担夫,帅之入魏,诈云㑹葬全忠,自以大军继其后,云赴行营,牙军皆不之疑。庚午,绍威潜遣人入库断弓弦、甲襻。是夕,绍威帅其奴客数百与嗣勲合击牙军,牙军欲战而弓甲皆不可用,遂阖营殪之,凡八千家,婴孺无遗。诘旦,全忠引兵入城。 辛未,以权知宁逺留后宠巨昭、岭南西道留后叶广略并为节度使。 庚辰,钱镠如睦州。 西川将王宗阮攻归州,获其将韩从实、 陈璋。闻陶雅归歙,自婺州退保衢州,两浙将方永珍等取婺州,进攻衢州。 杨渥遣先锋指挥使陈知新攻湖南。三月乙丑,知新拔岳州,逐刺史许徳勲,渥以知新为岳州刺史。 戊寅,以朱全忠为盐铁、度支、户部三司都制置使,三司之名始于此。全忠辞不受。 夏四月癸未朔,日有食之。 罗绍威既诛牙军,魏之诸军皆惧,绍威虽数抚谕之,而猜怨益甚。朱全忠营于魏州城东数旬,将北廵行营,㑹天雄牙将史仁遇作乱,聚众数万,据髙唐,自称留后,天雄、廵内州县多应之。全忠移军入城,遣使召行营兵还攻髙唐,至歴亭,魏兵在行营者作乱,与仁遇相应。元帅府左司马李周彝、右司马符道昭击之,所杀殆半。进攻髙唐,克之,城中兵民无少长皆死,擒史仁遇,锯杀之。先是,仁遇求救于河东及沧州,李克用遣其将李嗣昭将三千骑攻邢州以救之。时邢州兵才二百,团练使牛存节守之,嗣昭攻七日不克。全忠遣右长直都将张筠将数千骑助存节守城,筠伏兵于马岭击嗣昭,败之,嗣昭遁去。义昌节度使刘守文遣兵万人攻具州,又攻冀州,拔蓨县,进攻阜城。时镇州大将王钊攻魏州叛将李重霸于宗城,全忠遣归救冀州,沧州兵去。丙午,重霸弃城走,汴将胡规追斩之。 镇南节度使钟传以养子延规为江州刺史,传薨,军中立其子匡时为留后。延规恨不得立,遣使降淮南。 五月,丁巳,朱全忠如洺州,遂廵北边视戎备,还入于魏。 丙子,废戎昭军,并均、房、?忠义军,以武定节度使冯行袭为匡国节度使。杨渥以升州刺史秦裴为西南行营都招讨使,将兵击钟匡时于江西。 六月,甲申,复以忠义军为山南东道。 朱全忠以长安邻于邠、岐,数有战争,奏徙佑国节度使韩建于淄青,以淄青节度使长社王重师为佑国节度使。 秋,七月,朱全忠克相州。时魏之乱兵散据贝、博、澶、相、衞州及魏之诸县,全忠分命诸将攻讨,至是悉平之,引兵南还。全忠留魏半岁,罗绍威供亿所杀牛羊豕近七十万,资粮称是,所赂遗又近百万,比去,蓄积为之一空。绍威虽去其逼,而魏兵自是衰弱,绍威悔之,谓人曰:合六州四十三县铁,不能为此错也!壬申,全忠至大梁, 秦裴至洪州,军于蓼洲。诸将请阻水立寨,裴不从。钟匡时果遣其将刘楚据之。诸将以咎裴,裴曰:匡时骁将,独楚一人耳。若帅众守城,不可猝拔,吾故以要害诱致之耳。未几,裴破寨执楚,遂围洪州。饶州刺史唐寳请降。 八月,乙酉,李茂贞遣其子侃为质于西川,王建以侃知彭州。 朱全忠以幽、沧相首尾为魏患,欲先取沧州。甲辰,引兵发大梁、 两浙,围衢州。衢州刺史陈璋告急于淮南,杨渥遣左厢马步都虞?周本将兵迎璋。本至衢州,浙人解围,陈于城下,璋帅众归于本。两浙兵取衢州,吕师造曰:浙人近我而不动,轻我也,请击之。本曰:吾受命迎陈使君,今至矣,何为复战!彼必有以待我也。遂引兵还。本为之殿,浙人蹑之,本中道设伏,大破之。九月,辛亥朔,朱全忠自白马度河。丁卯,至沧州,军于长芦,沧人不出。罗绍威馈运,自魏至长芦五百里,不绝于路。又建元帅府舍于魏,所过驿亭供酒馔、幄幕、什器,上下数十万人,无一不备。 秦裴拔洪州,虏钟匡时等五千人以归。杨渥自兼镇南节度使,以裴为洪州制置使。 静难节度使杨崇本以鳯翔、保塞、彰义、保义之兵攻夏州,匡国节度使刘知俊邀击坊州之兵,斩首三千余级,擒坊州刺史刘彦晖。 刘仁恭救沧州,战屡败,乃下令境内,男子十五以上、七十以下,悉自备兵粮诣行营。军发之后,有一人在闾里,刑无赦。或谏曰:今老弱悉行,妇人不能转饷,此令必行,滥刑者众矣。乃命胜执兵者尽行,文其面曰定霸都,士人则文其腕或臂曰一心事主。于是境内士民,穉孺之外,身无不文者。得兵十万,军于瓦桥。时汴军筑垒围沧州,鸟䑕不能通,仁恭畏其彊,不敢战。城中食尽,丸土而食,或互相掠啖。朱全忠使人说刘守文曰:援兵势不相及,何不早降?守文登城应之曰:仆于幽州,父子也。梁王方以大义服天下,若子叛父而来,将安用之!全忠愧其辞直,为之缓攻。 冬,十月,丙戌,王建始立行台于蜀,建东向舞蹈号
恸,称自大驾东迁,制命不通,请权立行台,用李晟、郑畋故事,承制封拜,仍以牓帖告谕所部藩镇州县。 刘仁恭求救于河东,前后百余辈,李克用恨仁恭返覆,竟未之许。其子存朂谏曰:今天下之势,归朱温者什七八,虽彊大如魏博,镇、定,莫不附之。自河以北,能为温患者,独我与幽、沧耳。今幽、沧为温所困,我不与之并力拒之,非我之利也。夫为天下者不顾小怨,且彼尝困我而我救其急,以徳懐之,乃一举而名实附也。此乃吾复振之时,不可失也。克用以为然,与将佐谋,召幽州兵与攻潞州,曰:于彼则可以解围,于我则可以拓境。乃许仁恭和,召其兵。仁恭遣都指挥使李溥将兵三万诣晋阳,克用遣其将周徳威、李嗣昭将兵与之共攻潞州。 夏州告急于朱全忠,戊戌,全忠遣刘知俊及其将康懐英救之,杨崇本将六镇之兵五万军于美原,知俊等击之,崇本大败,归于邠州。 武贞节度使雷彦恭屡寇荆南,留后贺瓌闭城自守,朱全忠以为怯,以颍州防御使髙季昌代之,又遣驾前指挥使倪可福将兵五千戍荆南,以备吴、蜀。朗兵引去。 十一月,刘知俊、康懐贞乗胜攻鄜、延等五州,下之,加知俊同平章事,以懐贞为保义节度使。西军自是不振。 湖州刺史髙彦卒,子澧代之。 十二月乙酉,钱镠表荐行军司马王景仁,诏以景仁领宁国节度使。 朱全忠分步骑数万,遣行军司马李周彝将之,自河阳救潞州。闰月乙丑,废镇国军、兴徳府,复为华州,?匡国节度,割金商州?佑国军。 初,昭宗凶讣至潞州,昭义节度使丁㑹帅将士缟素流涕久之。及李嗣昭攻潞州,㑹举军降于河东,李克用以嗣昭为昭义留后。㑹见克用,泣曰:㑹非力不能守也。梁王陵虐唐室,㑹虽受其举拔之恩,诚不忍其所为,故来归命耳。克用厚待之,位于诸将之上。己巳,朱全忠命诸军治攻具,将攻沧州。壬申,闻潞州不守,甲戌,引兵还。先是,调河南、北刍粮水陆输军前,诸营山积,全忠将还,命悉焚之,烟炎数里,在舟中者凿而沈之。刘守文使遗全忠书曰:王以百姓之故,赦仆之罪,解围而去,王之惠也。城中数万口,不食数月矣,与其焚之为烟,沈之为泥,愿乞其所余以救之。全忠为之留数囷以遗之,沧人赖以济。河东兵进攻泽州,不克而退。吉州刺史彭玕遣使请降于湖南。玕本赤石洞蛮酋,钟传用为吉州刺史。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六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