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四十四

轻识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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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12:00

汉纪四十四

孝顺皇帝下

阳嘉三年夏四月,车师后部司马率后王加特奴等掩击北匈奴于阊吾陆谷,大破之,获单于母。 五月戊戌,诏以春夏连旱,赦天下。上亲自露坐徳阳殿东厢请雨,以尚书周举才学优深,特加策问。举对曰:臣闻隂阳闭隔,则二气否塞。陛下废文帝、光武之灋,而循亡秦奢侈之欲,内积怨女,外有旷夫,自枯旱以来,弥历年岁,未闻陛下改过之効,徒劳至尊暴露风尘,诚无益也。陛下但务其华,不寻其实,犹縁木希鱼,?求求前。诚宜推信革政,崇道变惑,出后宫不御之女,除太官重膳之费。易传曰:阳感天,不旋日。惟陛下留神裁察。帝复召举面问得失,举对以宜慎官人,去贪污,逺佞邪。帝曰:官贪污佞邪者为谁乎?对曰:臣从下州,超僃机宻,不足以别群臣。然公卿大臣数有直言者,忠贞也;阿䛕苟容者,佞邪也。太史令张衡亦上䟽言:前年京师地震土裂,裂者威分,震者民扰也。窃惧圣思厌倦,制不专己,恩不忍割,与众共威,威不可分,德不可共。愿陛下思惟所以稽古率旧,勿令刑德八柄不由天子,然后神望允塞,灾消不至矣。衡又以中兴之后,儒者争学图纬,上䟽言:春秋元命包有公输班与墨翟,事见战国。又言:别有益州,益州之置,在于汉世,又刘向父子领校秘书,阅定九流,亦无䜟录。则知图䜟成于哀、平之际,皆虚伪之徒,以要世取资,欺罔较然,莫之紏禁。且律历卦?,九宫风角,数有徴効,世莫肯学,而竞称不占之书。譬犹画工恶图犬马,而好作鬼魅,诚以实事难形,而虚伪不穷也。宜收藏图䜟,一禁绝之,则朱紫无所眩,典籍无瑕玷矣。 秋七月,钟羌良封等复冦陇西、汉阳,诏拜前校尉马贤为谒者,镇抚诸种。冬十月,护羌校尉马续遣兵击良封,破之。 十一月壬寅,司徒刘﨑、司空孔扶免,用周举之言也。乙巳,以大司农黄尚为司徒、光禄勲、河东王卓为司空。 耿贵人数为耿氏请,帝乃绍封耿寳子箕为牟平矦。

四年春,北匈奴呼衍王侵车师后部,帝令敦煌太守发兵救之,不利。 二月丙子,初听中官得以养子袭爵。初,帝之复位,宦官之力也,由是有宠,参与政事。御史张纲上书曰:窃寻文、明二帝,德化尤盛,中官、常侍不过两人,近幸赏赐,裁满数金,惜费重民,故家给人足。而顷者以来,无功小人皆有官爵,非爱民重器、承天顺道者也。书奏,不省。纲,皓之子也。 旱, 谒者马贤击钟羌,大破之。夏,四月,甲子,太尉施延免。 戊寅,以执金吾梁商为大将军,故太尉庞参为太尉。商称疾不起且一年。帝使太常桓焉奉策就第即拜,商乃诣阙受命。商少通经传,谦恭好士,辟汉阳巨览、上党陈龟为掾属,李固为从事中郎,杨伦为长史。李固以商柔和自守,不能有所整裁,乃奏记于商曰:数年以来,灾怪屡见。孔子曰:智者见变思形,愚者覩怪讳名。天道无亲,可为祗畏。诚令王纲一整,道行忠立,明公踵伯成之髙,全不朽之誉,岂与此外戚凡辈耽荣好位者同日而论哉!商不能用。  秋,闰八月,丁亥朔,日有食之。  冬十月,乌桓冦云中,度辽将军耿曅追击不利。十一月,乌桓围曅于兰池城,发兵数千人救之,乌桓乃退。  十二月甲寅,京师地震。永和元年春正月己巳,改元,赦天下。 冬十月丁亥,承福殿火。 十一月丙子,太尉厐参罢。 十二月,象林蛮夷反。 乙巳,以前司空王龚为太尉。龚疾宦官专权,上书极言其状。诸黄门使客诬奏龚罪,上命龚亟自实。李固奏记于梁商曰:王公以坚贞之操,横为谗佞所构,众人闻知,莫不叹栗。夫三公尊重,无诣理诉寃之义;纎微感槩,辄引分决。是以旧典不有大罪,不至重问王公,卒有它变,则朝廷获害贤之名,群臣无救护之节矣。语曰:善人在患,饥不及餐。斯其时也。商即言之于帝,事乃得释。 是岁以执金吾梁冀为河南尹。冀性嗜酒,逸游自恣,居职多纵暴,非灋父商所亲客雒阳令吕放以告商,商以让冀。冀遣人于道刺杀放,而恐商知之,乃推疑放之怨仇,请以放弟禹为雒阳令,使捕之,尽灭其宗亲、賔客百余人。 武陵太守上书,以蛮夷率服,可比汉人,増其租赋,议者皆以为可。尚书令虞诩曰:自古圣王不臣异俗。先帝旧典,贡税多少,所由来乆矣。今猥増之,必有怨叛,计其所得,不偿所费,必有后悔。帝不从。澧中、溇中蛮果争贡布非旧约,遂杀乡吏,举种反。

二年春,武陵蛮二万人围充城,八千人㓂夷道。 二月,广汉属国都尉击破白马羌。 帝遣武陵太守李进击叛蛮,破平之。进乃简选良吏,抚循蛮夷,郡境遂安。 三月乙卯,司空王卓薨。丁丑,以光禄勲郭䖍为司空。 夏四月丙申,京师地震。 五月癸丑,山阳君宋娥坐构奸诬罔,收印绶,归里舍。黄龙、杨佗、孟叔、李建、张贤、史泛、王道、李元、李刚等九矦,坐与宋娥更相赂遗,求髙官増邑,并遣就国,减租四分之一。 象林蛮区怜等攻县寺,杀长吏。交阯刺史樊演发交阯、九真兵万余人救之,兵士惮逺役。秋,七月,二郡兵反,攻其府。府虽击破反者,而蛮埶转盛。 冬,十月,甲申,上行幸长安。扶风田弱荐同郡灋真博通内外学,隐居不仕,冝就加衮职。帝虚心欲致之,前后四征,终不屈。友人郭正称之曰:灋真名可得闻,身难得而见。逃名而名我随,避名而名我追,可谓百世之师者矣!真,雄之子也。 丁卯,京师地震。太尉王龚以中常侍张昉等专弄国权,欲奏诛之。宗亲有以杨震行事谏之者,龚乃止。 十二月乙亥,上还自长安。

三年春二月乙亥,京师及金城、陇西地震,二郡山崩。夏闰四月己酉,京师地震。 五月,吴郡丞羊珍反,攻郡府,太守王衡破斩之。 侍御史贾昌与州郡幷力讨区怜等,不克,为所攻围。岁余兵糓不继。帝召公卿百官及四府掾属,问以方略,皆议遣大将发荆、杨、兖、豫四万人赴之。李固駮曰:若荆、杨无事,发之可也。今二州盗贼磐结不散,武陵、南郡蛮夷未辑,长沙、桂阳数被徴发,如复扰动,必更生患,其不可一也。又兖、豫之人,卒被徴发,逺赴万里,无有还期,诏书迫促,必致叛亡,其不可二也。南州水土温暑,加有瘴气,致死亡者十必四五,其不可三也。逺涉万里,士卒疲劳,比至岭南,不复堪?,其不可四也。军行三十里为程,而去日南九千余里,三百日乃到,计人禀五升,用米六十万斛,不计将吏驴马之食,但负甲自致,费便若此,其不可五也。设军所在,死亡必众,既不足御敌,当复更发,此为刻割心腹,以?四支。其不可六也。九真、日南,相去千里,发其吏民,犹尚不堪,何况乃苦四州之卒,以赴万里之艰哉!其不可七也。前中郎将尹就讨益州叛羌,益州谚曰:虏来尚可,尹来杀我。后就征还,以兵付刺史张乔。乔因其将吏,旬月之间,破殄冦虏。此发将无益之効,州郡可任之验也。宜更选有勇略仁惠任将帅者,以为刺史、太守,悉使共住交阯。今日南兵单无糓守,既不足,战又不能,可一切徙其吏民,北依交阯。事静之后,乃命归本,还募蛮夷,使自相攻,转输金帛,以为其资。有能反闲致头首者,许以封矦列土之赏。故并州刺史长沙祝良,性多勇决,又南阳张乔,前在益州有破虏之功,皆可任用。昔太宗就加魏尚为云中守,哀帝即拜龚舍为泰山守。宜即拜良等便道之官,四府悉从,固议。即拜祝良为九真太守,张乔为交阯刺史。乔至,开示慰诱,并皆降散。良到九真,单车入贼中,设方略,招以威信,降者数万人,皆为良筑起府寺,由是岭外复平。 秋,八月,己未,司徒黄尚免。九月,己酉,以光禄勲长沙刘寿为司徒。 丙戌,令大将军、三公举刚毅武猛谋谟任将帅者各二人,特进、卿、校尉各一人。初,尚书令左雄荐冀州刺史周举为尚书,既而雄为司?校尉,举故冀州刺史冯直任将帅。直尝坐臧受罪,举以此劾奏雄。雄曰:诏书使我选武猛,不使我选清髙。举曰:诏书使君选武猛,不使君选贪汚也。雄曰:进君,适所以自伐也。举曰:昔赵宣子任韩厥为司马,厥以军灋戮宣子仆。宣子谓诸大夫曰:可贺我矣。吾选厥也,任其事。今君不以举之不才,误升诸朝,不敢阿君以为君羞,不寤君之意与宣子殊也。雄悦,谢曰:吾尝事冯直之父,又与直善。今宣光以此奏吾,是吾之过也。天下益以此贤之。是时,宦官竞卖恩势,唯大长秋良贺清俭退厚。及诏举武猛,贺独无所荐。帝问其故,对曰:臣生自草茅,长于宫掖,既无知人之明,又未尝交加士类。昔卫鞅因景监以见,有识知其不终。今得臣举者,匪荣伊辱,是以不敢。帝由是赏之。冬,十月,烧当羌那离等三千余骑冦金城,校尉马贤击破之。 十二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大将军商以小黄门南阳曹节等用事于中,遣子冀、不疑与为交友,而宦官忌其宠,反欲陷之。中常侍张逵、蘧政、杨定等与左右连谋,共譛商及中常侍曹腾、孟贲,云欲徴诸王子,图议废立,请收商等案罪。帝曰:大将军父子我所亲,腾、贲我所爱,必无是,但汝曹共妒之耳。逵等知言不用,惧迫遂出,矫诏收缚腾、贲于省中。帝闻震怒,敇宦者李歙,急呼腾、贲,释之,收逵等下狱。四年春正月庚辰,逵等伏诛。事连?、农太守张凤、安平相杨皓,皆坐死。辞所连染,延及在位大臣。商惧多侵枉,乃上䟽曰:春秋之义,功在元帅,罪止首恶。大狱一起,无辜者众,死囚乆系,纎微成大,非所以顺迎和气,平政成化也。宜早讫竟,以止逮捕之烦。帝纳之,罪止坐者。二月,帝以商少子虎贲中郎将不疑为步兵校尉。商上书辞曰:不疑童孺,猥处成人之位。昔晏平仲辞鄁殿以守其富,公仪休不受鱼飧以定其位。臣虽不才,亦愿固福禄于圣世。上乃以不疑为侍中、奉车都尉。 三月乙亥,京师地震。 烧当羌?离等复反。夏四月癸卯,护羌校尉马贤讨斩之,获首虏千二百余级。 戊午,赦天下。 五月戊辰,封故济北惠王寿子安为济北王。 秋八月,太原旱。五年春二月戊申,京师地震。 南匈奴句龙王吾斯、车纽等反。冦西河,招诱右贤王,合兵围美稷,杀朔方、代郡长吏。夏五月,度辽将军马续与中郎将梁并等发边兵及羌、胡合二万余人,掩击破之。吾斯等复更屯聚,攻没城邑。天子遣使责让单于,单于本不预谋,乃脱帽避帐,诣并谢罪。并以病徴,五原太守陈龟代为中郎将。龟以单于不能制下,逼迫单于及其弟左贤王皆令自杀。龟又欲徙单于近亲于内郡,而降者遂更狐疑,龟坐下狱免。大将军商上表曰:匈奴冦畔,自知罪极,穷鸟困兽,皆知救死。况种类繁炽,不可单尽。今转运日増,三军疲苦,虚内给外,非中国之利。度辽将军马续,素有谋谟,且典边日乆,深晓兵要,每得续书,与臣策合。宜令续深沟髙壁,以恩信招降,宣示购赏,明为期约。如此,则丑类可服,国家无事矣。帝从之,乃诏续招降畔虏。商又移书续等曰:中国安宁,忘战日乆,良骑野合,交锋接矢,决胜当时,戎狄之所长而中国之所短也。彊弩乘城,坚营固守,以待其衰,中国之所长而戎狄之所短也。宜务先所长而观其变,设购开赏,宣示反悔,勿贪小功以乱大谋。于是右贤王部抑鞮等万三千口皆诣续降。 己丑晦,日有食之。 初,那离等既平,朝廷以来机为并州刺史,刘秉为凉州刺史。机等天性虐刻,多所扰发,且冻、傅难种羌遂反,攻金城,与杂种羌胡大冦三辅,杀害长吏。机、秉并坐徴。于是拜马贤为征西将军,以骑都尉耿叔为副,将左右羽林、五校士及诸州郡兵十万人屯汉阳。 九月,令扶风、汉阳筑陇道坞三百所,置屯兵。 辛未,太尉王龚以老病罢。 且冻羌冦武都,烧陇关。 壬午,以太常桓焉为太尉。 匈奴句龙王吾斯等立车纽为单于,东引乌桓,西收羌、胡等数万人,攻破京兆虎牙营,杀上郡都尉及军司马,遂冦掠并、凉、幽、冀四州。乃徙西河治离石,上郡治夏阳,朔方治五原。十二月,遣使匈奴中郎将张耽将幽州、乌桓诸郡营兵击车纽等,战于马邑,斩首三千级,获生口甚众。车纽乞降,而吾斯犹率其部曲与乌桓冦钞。 初,上命马贤讨西羌,大将军商以为贤老,不如太中大夫宋汉,帝不从。汉,由之子也。贤到军,稽留不进。武都太守马融上䟽曰:今杂种诸羌转相钞盗,宜及其未并,亟遣深入,破其支党。而马贤等处处留滞,羌胡百里望尘,千里听声。今逃匿避回,漏出其后,则必侵冦三辅,为民大害。臣愿请贤所不可用关东兵五千,裁假部队之号,尽力率厉,埋根行首,以先吏士,三旬之中,必克破之。臣又闻吴起为将,暑不张盖,寒不披裘。今贤野次垂幕,珍肴杂遝,儿子侍妾,事与古反。臣惧贤等专守一城,言攻于西而羌出于东,且其将士将不堪命,必有髙克溃叛之变也。安定人皇甫规亦见贤不恤军事,审其必败,上书言状,朝廷皆不从。

六年春正月丙子,征西将军马贤与且冻羌战于射姑山,贤军败,贤及二子皆没,东西羌遂大合。闰月,巩唐羌冦陇西,遂及三辅,烧园陵,杀掠吏民。 二月丁巳,有星孛于营室。 三月上巳,大将军商大㑹賔客䜩于雒水,酒阑,继以䪥露之歌。从事中郎周举闻之,叹曰:此所谓哀乐失时,非其所也,殃将及乎! 武都太守赵冲追击巩唐羌,斩首四百余级,降二千余人。诏冲督河西四郡兵为节度。安定。上计掾皇甫规上䟽曰:臣比年以来,数陈便宜。羌戎未动,策其将反。马贤始出,知其必败,误中之言,在可考校。臣每惟贤等拥众四年,未有成功,县师之费,且百亿计,出于平民,回入奸吏,故江湖之人,群为盗贼,青、徐荒饥,襁负流散。夫羌戎溃叛,不由承平,皆因边将失于绥御,乘常守安,则加侵暴,茍竞小利,则致大害,微胜则虚张首级,军败则隠匿不言。军士劳怨,困于猾吏,进不得快战以徼功,退不得温饱以全命,饿死沟渠,暴骨中原,徒见王师之出,不闻振旅之声,酋毫泣血,惊惧生变,是以安不能乆,叛则经年,臣所以搏手叩心而増叹者也。愿假臣两营二郡,屯列坐食之兵五千,岀其不意,与赵冲共相首尾。土地山谷,臣所晓习,兵埶巧便,臣已更之,可不烦方寸之印,尺帛之赐,髙可以涤患,下可以纳降。若谓臣年少官轻不足用者,凡诸败将,非官爵之不髙,年齿之不迈,臣不胜至诚,没死自陈。帝不能用。 庚子,司空郭䖍免。丙午,以太仆赵戒为司空。夏,使匈奴中郎将张耽、度辽将军马续率鲜卑到糓城,击乌桓于通天山,大破之。 巩唐羌冦北地,北地太守贾福与赵冲击之,不利。 秋,八月,乘氏忠矦梁商病笃,敇子冀等曰:吾生无以辅益朝廷,死何可秏费帑藏、衣衾、饭含、玉匣、珠贝之属,何益朽骨!百僚劳扰,纷华道路,秪増尘垢耳。宜皆辞之。丙辰,薨。帝亲临丧,诸子欲从其诲,朝廷不听,赐以东园秘器、银镂黄肠、玉匣。及葬,赐轻车、介士,中宫亲送。帝幸宜阳亭,瞻望车骑。壬戌,以河南尹乘氏矦梁冀为大将军,冀弟侍中不疑为河南尹。○

臣光曰:成帝不能选任贤俊,委政舅家,可谓暗矣。犹知王立之不材,弃而不用。顺帝援大柄授之后族,梁冀顽嚚凶暴,著于平昔,而使之继父之位,终于悖逆,荡复汉室,校于成帝,暗又甚焉。

初,梁商病笃,帝亲临幸,问以遗言。对曰:臣从事中郎周举,清髙忠正,可重任也。由是拜举谏议大夫。 九月,诸羌寇武威。 辛亥晦,日有食之。 冬十月癸丑,以羌冦充斥,凉部震恐,复徙安定居扶风,北地居冯翊。十一月庚子,以执金吾张乔行车骑将军事,将兵万五千人屯三辅。 荆州盗贼起,弥年不定,以大将军从事中郎李固为荆州刺史。固到,遣吏劳问境内,赦冦盗前衅,与之更始。于是贼帅夏宻等率其魁党六百余人自䌸归首,固皆原之,遣还,使自相招集,开示威灋,半岁间余类悉降,州内清平。奏南阳太守髙赐等臧秽。赐等重赂大将军梁冀,冀为之千里移檄,而固持之愈急。冀遂徙固为㤗山太守。时泰山盗贼屯聚历年,郡兵常千人,追讨不能制。固到,悉罢遣归农,但选留任战者百余人,以恩信招诱之,未满,岁,贼皆弭散。

汉安元年春正月癸巳,赦天下,改元。 秋八月,南匈奴句龙吾斯与薁鞬台?等复反,冦掠并部。 丁卯,遣侍中河内杜乔、周举,守光禄大夫周栩、冯羡,魏郡栾巴、张纲、郭遵、刘班分行州郡,表贤良,显忠勤,其贪汚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驿马上之,墨绶以下便辄收举。乔等受命之部,张纲独埋其车轮于雒阳都亭,曰:豺狼当路,安问狐狸!遂劾奏大将军冀、河南尹不疑以外戚䝉恩,居阿衡之任,而专肆贪叨,纵恣无极,多树谄䛕,以害忠良,诚天威所不赦。大辟所宜加也。谨条其无君之心十五事,斯皆臣子所切齿者也。书御,京师震竦。时皇后宠方盛,诸梁姻族满朝,帝虽知纲言直,不能用也。杜乔至兖州,表奏泰山太守李固政为天下第一,上徴固为将作大匠八使所劾奏多梁冀及宦者亲党,互为请救,事皆寝遏。侍御史河南种暠疾之,复行案举。廷尉吴雄、将作大匠李固亦上言:八使所紏,宜急诛罚。帝乃更下八使奏章,令考正其罪。梁冀恨张纲,思有以中伤之。时广陵贼张婴冦乱扬、徐闲,积十余年,二千石不能制。冀乃以纲为广陵太守。前太守率多求兵马,纲独请单车之职。既到,径诣婴垒门。婴大惊,遽走闭垒。纲于门外罢遣吏兵,独留所亲者十余人,以书喻婴,请与相见。婴见纲至诚,乃出拜谒。纲延置上坐,譬之曰:前后二千石多肆贪暴,故致公等怀愤相聚,二千石信有罪矣。然为之者又非义也。今主上仁圣,欲以文徳服叛,故遣太守来,思以爵禄相荣,不愿以刑罚相加,今诚转祸为福之时也。若闻义不服,天子赫然震怒,荆、扬、兖、豫大兵云合,身首横分,血嗣俱绝,二者利害,公其深计之。婴闻泣下曰:荒裔愚民,不能自通,朝廷不堪侵枉,遂复相聚偷生。若鱼游釜中,知其不可乆,且以喘息须臾闲耳。今闻明府之言,乃婴等更生之辰也。乃辞还营。明日,将所部万余人与妻子靣缚归降。纲单车入婴垒,大㑹,置酒为乐,散遣部众,任从所之。亲为卜居宅,相田畴,子弟欲为吏者,皆引召之。人情恱服,南州晏然。朝廷论功当封,梁冀遏之,在郡一歳卒。张婴等五百余人为之制服行丧,送到犍为,负土成坟。诏拜其子续为郎中,赐钱百万。是时二千石长吏有能政者,有雒阳令渤海任峻、冀州刺史京兆苏章、胶东相陈留吴祐。雒阳令自王涣之后,皆不称职。峻能选用文武吏,各尽其用,发奸不旋踵,民闲不畏吏,其威禁猛于涣,而文理政教不如也。章为冀州刺史,有故人为清河太守,章行部,欲案其奸臧,乃请太守为设酒肴,陈平生之好甚欢。太守喜曰:人皆有一天,我独有二天。章曰:今夕苏孺文与故人饮者,私恩也。明日冀州刺史案事者,公灋也。遂举正其罪,州境肃然。后以摧折权豪忤㫖,坐免。时天下日敝,民多愁苦,论者日夜称章,朝廷遂不能复用也。祐为胶东相,政崇仁简,民不忍欺。啬夫孙性私赋民钱,市衣以进其父,父得而怒曰:有君如是,何忍欺之!促归伏罪。性慙惧,诣合持衣自首。祐屏左右问其故,性具谈父言。祐曰:掾以亲故受汚秽之名,所谓观过斯知仁矣。使归谢其父,还。以衣遗之。 冬,十月,辛未,太尉桓焉、司徒刘寿免。 罕羌邑落五

千余户诣赵冲降,唯烧何种据参䜌未下。甲戌,罢张乔军屯。 十一月壬午,以司隶校尉下邳赵峻为太尉,大司农胡广为司徒。

二年夏四月庚戌,护羌校尉赵冲与汉阳太守张贡击烧当羌于参䜌,破之。 六月丙寅,立南匈奴守义王兠楼储为呼兰若尸逐就单于。时兠楼储在京师,上亲临轩授玺绶,引上殿,赐车马、器服、金帛甚厚。诏太常、大鸿胪与诸国侍子于广阳城门外祖㑹,飨赐作乐,角抵、百戏。 冬闰十月,赵冲击烧当羌于阿阳,破之。 十一月,使匈奴中郎将扶风马寔遣人刺杀句龙、吾斯。 凉州自九月以来,地百八十震,山谷拆裂,坏败城寺,民压死者甚众。 尚书令黄琼以前左雄所上孝廉之选,专用儒学文吏,于取士之义犹有所遗,乃奏増孝悌及能从政者为四科,帝从之。

建康元年春,护羌从事马?为诸羌所诱,将羌众亡出塞,领护羌校尉卫琚追击?等,斩首八百余级。赵冲复追叛羌到建威鹯隂河,军度竟,所将降胡六百余人叛走,冲将数百人追之,遇羌伏兵,与战而殁。冲虽死而前后多所斩获,羌由是衰秏。诏封冲子为义阳亭矦。 夏四月,使匈奴中郎将马寔击南匈奴左部,破之,于是胡、羌、乌桓悉诣寔降。 辛巳,立皇子炳为太子,改元,赦天下。太子居承光宫,帝使侍御史种暠监其家。中常侍髙梵从中单驾出迎太子,时太傅杜乔等疑不欲从而未决。暠乃手劒当车曰:太子,国之储副,人命所系,今常侍来,无诏信,何以知非奸邪?今日有死而已。梵辞屈不敢对,驰还奏之。诏报,太子乃得去。乔退而叹息,愧暠临事不惑。帝亦嘉其持重,称善者良、乆。 杨、徐盗贼群起,盘互连歳。秋八月,九江范容、周生等冦掠城邑,屯据历阳,为江淮巨患。遣御史中丞冯绲督州兵讨之。 庚午,帝崩于玉堂前殿,太子即皇帝位,年二岁。尊皇后曰皇太后,太后临朝。 丁丑,以太尉赵峻为太傅,大司农李固为太尉,参录尚书事。 九月丙午,葬孝顺皇帝于宪陵,庙曰敬宗。 是日,京师及太原鴈门地震。 庚戌,诏举贤良方正之士策问之。皇甫规对曰:伏惟孝顺皇帝初勤王政,纪纲四方,几以获安。后遭奸伪,威分近习,受赂卖爵,賔客交错,天下扰扰,从乱如归,官民并竭,上下穷虚。陛下体兼乾坤,聦哲纯茂,摄政之初,拔用忠贞,其余维纲,多所改正,逺近翕然,望见太平。而灾异不息,冦贼纵横,殆以奸臣权重之所致也。其常侍尤无状者,宜亟黜遣,披埽凶党,收入财贿,以塞痛怨,以荅天诫。大将军冀、河南尹不疑,亦宜增修谦节,辅以儒术,省去游娱不急之务,割减庐第无益之饰。夫君者舟也,民者水也。群臣乘舟者也,将军兄弟,操檝者也。若能平志毕力,以度元元,所谓福也。如其怠㢮,将沦波涛,可不慎乎。夫徳不称禄,犹凿墉之趾以益其髙,岂量力审功安固之道哉。凡诸宿猾酒徒、戏客,皆宜贬斥,以惩不轨。令冀等深思得贤之福,失人之累。梁冀忿之,以规为下第,拜郎中,托疾免归。州郡承冀㫖,几陷死者再三,遂沈废于家,积十余年。 扬州刺史尹耀、九江太守邓显讨范容等于历阳,败殁。 冬十月,日南蛮夷复反,攻烧县邑,交阯刺史九江夏方招诱降之。 十一月,九江盗贼徐凤、马勉等攻烧城邑,凤称无上将军,勉称皇帝,筑营于当涂山中,建年号,置百官。 十二月,九江贼黄虎等攻合肥。 是岁群盗发宪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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