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方舆纪要卷一百二十

读史方舆纪要卷一百二十

贵州，蕞尔之地也，其形势有可言者乎？曰：孙子有言：“兵无常势，水无常形。”即地之形势，亦安有常哉？今夫函关、剑阁，天下之险也，一旦武关入阴平逾，所谓函关、剑阁者，曾不能如门阈之限焉。一成足以兴夏矣，三户可以亡秦矣。此一成、三户者，岂有金城汤池之固哉？有志者得而用之，天下不能与抗也，其可以贵州为蕞尔而少之哉？尝攷贵州之地，虽偏隅逼窄，然驿道所经，自平溪、清浪而西，廻环达于西北，几千六百余里。贵阳犹人之有胸腹也，东西诸府卫犹人之两臂然。守偏桥、铜鼓以当沅、靖之冲，则沅、靖未敢争也；据普安、乌撒以临滇、粤之郊，则滇、粤不能难也；扼平越、永宁以拒川蜀之师，则川、蜀未敢争也。所谓以守则固矣。命一军出霑益，以压云南之口，而以一军东指辰、沅，声言下湖南，而卷甲以趋湖北。武陵、澧阳不知其所守，膺击荆南，垂头襄阳，而天下之腰膂已为吾所制矣。一军北出思、黔，下重庆，敌疑我之有意成都，而不疑我之飚驰葭萌也。问途沔北，顾盼长安，而天下之噤吭且为我所搤矣。所谓以攻则彊矣。如是而曰贵州蕞尔之地也，其然乎哉？客怫然起曰：子之言亦诞矣。夫贵州者，山箐蓊郁，蛮左侏离，自设省以迄今兹，苗种狺狺，时或为患。及大军四集，则草薙而禽狝之矣，未闻其能为中国病也。且东出沅、辰，则五溪结曲为之限；北趋巴蜀，则重江汗漫为之防，子又何言之易矣？余曰：如客之言，所谓知其常而不知其变者也。贵州之地，自唐、宋以来，通于中国者不过什之一二，元人始起而疆理之，然大抵同于羁縻异域，未能革其草昧之习也。夫风气日开，人才亦渐出，今中国衣冠固多流寓其间者，且英雄俊伟之士，亦何地不生？而谓贵州终于狉獉之俗也，吾不信也。彼苗顽者，贪残性生，争夺无厌，见利而逐，自取翦屠，固其宜矣。然安邦彦亦不过水西支孽耳，一旦披猖肆恶，结乌撒以攻霑益，而云南为之震惊；诱诸苗以袭偏沅，而湖广为之犇命。帅其党类，围迫贵阳、龙里、新添以东，所在焚刦，而川、粤之师回翔而不敢进，其为患亦剧矣。赖邦彦亦止苗夷故智，无深识逺图耳，犹且兴五省之甲，仅而克之，西南半壁，驿骚殆遍，尚谓不能为中国患乎？客曰：诚如子言，以水西一族，而贵州全力且不能御之，又何有于纵横天下哉？余曰：此非贵州之不足恃也，用兵者不知其方也。王三善督川、贵之师，当贵阳就围，逡逊途次，自平越至龙里，计程百三十里耳，积四日而后达，贼自畏葸，解围引去耳。使三善于屯兵平越之时，分遣精锐，从遵义而进，直指大方，覆其巢穴，贼必溃散，扼其要害，至则歼之，贼可旦夕平矣。计不出此，使贼展转出没，逞其恣睢，动涉旬时，易三大帅，扰半天下而后底平，谓用兵者犹有人乎哉？故曰非贵州之不足恃也。纪要：聘文州，读史方舆纪要卷一百二十：昆山顾祖 】】禹贡荆、梁二州荒裔，自春秋以来，皆为蛮夷地。其在天文，或曰参井之分野也。汉时亦为牂牁南境。三国时相传诸葛武侯封牂牁蛮酋济火为罗甸王，国于此。唐时罗罗鬼主居之。宋时为罗施鬼国地。元于此置八番顺元等处军民宣慰使司都元帅府。

隶四川行省。至元二十八年改隶湖广行省。明初，以其地分隶湖广、四川、云南三布政司。洪武十五年设贵州都指挥使司。永乐十一年始建贵州等处承宣布政使司，领府十，属州九，县十三，宣慰司一，安抚司二，长官司七十一，而都司所领卫十八，直隶所一，守御所十，长官司六，葢府卫参设焉。今仍为贵州布政使司。

贵阳军民府，

新贵县，贵定县，

定番州，程番，小程番，韦番，方番，洪番，卢番，上马桥，卧龙番，小龙番，大龙番，金石番，罗番，卢山。

开州。

广顺州。

金筑安抚司，

木瓜，麻向，大华。

贵州宣慰使司，水东中曹蛮夷，青山，劄佐，龙里，白纳，底寨，乖西蛮夷，养龙坑。

贵州卫，

贵州前卫，

安顺军民府，

宁谷，西堡。

镇宁州，

十二。营，康佐。

永宁州，

慕役，顶营。

普安州，

普安卫，

乐民，平夷，安南，安笼。

都匀府，

清平县，都匀，邦水，平浪，平洲，六洞。

麻哈州，

乐平，平定。独山州，

合江洲，陈蒙，烂土，丰宁。

都匀卫，

平越军民府，

清平卫，

兴隆卫。

黄平州，

余庆县，瓮安县，湄潭县，

凯里。安抚司，

杨义。平越卫，

黎平府，

永从县，潭溪，八舟，洪舟泊里，曹滴洞，古州，西山，阳洞，湖耳，亮寨，欧阳，新化，中林，验洞，赤溪，湳洞，龙里，

五开卫，

黎平，中潮，新化，亮寨，龙里，新化屯。铜鼓卫，

思南府，

安化县，水德江，蛮夷，婺川县，印江县，沿河，祐溪，朗溪。

思州府，

都坪，峩异溪，都素，施溪，黄道溪。

平溪卫，

镇远府，

镇远县，施秉县，偏桥，邛水十五洞。

镇远卫，

臻剖六洞，横坡等处。

偏桥卫，

清浪卫，

铜仁府，

铜仁县，省溪，提溪，大万山，乌罗，平头，著可。

石阡府，

石阡，龙泉县，苗民葛彰，葛商。

龙里军民卫，

大平伐。

新添军民卫，

新添，小平伐，把平寨，丹平，丹行。

威清卫，

平坝卫，

普定军民卫，安庄卫，

关索岭。

安南卫，

毕节卫，

七星关。

赤水卫，

赤水前，摩尼，阿落密，白撒，

乌撒卫，

乌撒后。

永宁卫普市所，

东连五谿，

思州、镇远、铜仁、黎平皆五谿地，与湖广之辰、沅、靖州相错杂，苗蛮环伺，乘间抵隙，每烦扑灭焉。

南接西粤，

广西柳州府之西北境，庆远府及南丹州之北境，皆与都匀、贵阳、安顺接界。而泗城州密迩普安，滇、黔有警，应援相近，故师旅相寻，必议以一军出泗州，为后劲之势。

西通滇服，自普安而西七十里，为亦资孔驿。驿，滇、黔分界处也。自驿而东，地气蒸湿，雨潦不时。自驿而西，山川开朗，风景晴和，黔土在藩服之间，固为最劣哉！

北屏川南，

川南亦蛮夷渊薮也。西起乌撒，东抵平茶，回环不啻千里，跳梁之祸，往往而起。万历以降，遵义、永宁之乱，其尤剧者也。而贵州诸境与川南皆犬牙相错，不特平越掣遵义之肘，毕节掎永宁之足也。故出奇致胜，从事于贵州者，什恒居其五六。

其大川则有乌江

乌江，在贵阳府北二百里。出水西境内，与四川遵义府分界，湍流汹悍，其渡处有乌江关，两境恃以为险。东北流经平越府余庆县及瓮安县西，又北经石阡府西，又北入思南府，经府西北流入四川重庆府彭水县界而为涪陵江，经县西，又东北经武隆县治南，复折而西北经涪州城东而入于大江，葢贵州东北境之大川也。

盘江。

盘江在贵州境者为北盘江，出四川乌撒府西北五十里。东南流至乌撒南九十里谓之可度河，又东南为七星关河，折而南经云南霑益州界入贵州境，经安南卫东，又南经永宁州西境、普安州东境，盘回曲折于山箐间，阴翳蒙密，夏秋多瘴。流经慕悦长官司东南，而南盘江流合焉，又东南入广西泗城州境而谓之左江。陶弼云：“左江即盘江，盘江即牂牁江也。”汉武帝时唐蒙欲浮船牂牁以制越，武帝遂使驰义侯发夜郎兵下牂牁江，会番禺。诸葛武侯南征，亦至盘江。此贵州西南境之大川也。今详见川渎异同。

其重险则有七星关。

七星关，在乌撒卫东南百七十里，毕节卫西九十里。其地有七星山，山有七峰，置关其上。杨慎云：“孔明祃牙之地也。”关下为七星河，两崖壁立，迤逦而东，鸟道崇冈，屹然天险。水经其中，犇腾澎湃，险不可犯。初立铁柱，系铁絚以渡，后为浮梁，梁以七舟，名曰应星桥。然泛涨时辄至漂坏，易舟以济，则横流冲激，尤多覆溺。嘉靖间道士黄一中者始创为七星桥，经营相度，纠工聚财，其徒继之，功始集，公私便利。今从云南霑益州而北道乌撒，越七星关，趋毕节，而后臻赤水、永宁关当云、贵、川三省之交，为喉吭之要矣。元末大理段功追败明玉珍于七星关。明朝洪武十四年傅友德自曲靖引兵捣乌撒，寻大破蛮兵，得七星关以通毕节，进至可度河，见四川乌撒府。而东川乌蒙、芒部诸蛮皆下，关葢必争之所矣。今有官军戍守

偏桥。

偏桥在镇远府西六十里。自湖广沅州而西四百四十里而至偏桥，自贵阳府而东三百六十里而至偏桥，葢辰、沅之指臂，贵阳之噤喉，偏桥警而东西隔绝，粮援中断矣。明时幅员滇、洱，置驿四川，不如取途湖广，为径云南。湖广之间，惟恃贵阳一线，有云南不得不重贵阳，重贵阳不得不急偏桥，必至之势也。元人开置黔壤，即有偏桥中寨及德胜寨、偏桥、四甲等处诸长官司。明初洪武四年设偏桥长官司，二十五年置卫，地在贵州，而军属湖广，可以知控制之势矣。嗣后苗夷有警，必急扼偏桥，而不轨之徒亦复耽耽于此。杨应龙跋扈于前，袭偏桥而楚、黔中梗；安邦彦跳梁于后，犯偏桥而黔、贵几危。后乃于湖南建节，而以偏沅为称者，葢偏桥在三省之交，苗蛮环错，四顾皆急，其在贵阳，尤为上游之形胜也。

贵州自元以来，草昧渐辟，而山箐峭深，地瘠寡利，蛮夷盘绕，迄今犹然。惟是滇南北上，必假道兹土，故疆理制置不容不急焉。又其地界川、湖夷峝之间，师旅之费，大都仰给二省，时称匮诎，若寄生然。至于水西、普安、凯里诸酋，旧以富甲他夷，奸萌日稔。自万历以来，播、蔺二凶搆祸于外，水西狂孽继乱于中，劳师动众，骚驿已甚，而贼亦大创，不逞之志渐屏息矣。夫中原制驭蛮夷，贵图之于豫，逮其乱作而草薙禽狝之，亦岂善策也哉！

读史方舆纪要卷一百二十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