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轩记苏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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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2-05 23:06
东轩记苏辙
余既以罪谪监筠州盐酒税,未至,大雨,筠水泛溢,蔑南市,登北岸,败刺史府门。盐酒税治舎俯江之漘,水患尤甚。既至,弊不可处,乃告于郡,假部使者府以居。郡怜其无归也,许之。歳十二月,乃克支其欹斜,?其圯缺,辟听事堂之东为轩,种杉二本,竹百个,以为宴休之所。然盐酒税旧以三吏共事,余至,其二人适皆罢去,事委于一。昼则坐市区。鬻盐沽酒。税豚鱼。与市人争寻尺以自効莫归。䈥力疲废輙。昏然就睡。不知夜之既旦。旦则复出营职。终不能安于所谓东轩者。每旦莫出入其旁。顾之未甞。不哑然自笑也。余昔少年读书。窃甞恠颜子。以箪食瓢饮。居于陋巷。人不堪其忧,颜子不改其乐。私以为虽不欲仕,然抱关击柝,尚可以自养,而不害于学,何至困辱贫窭自苦如此。及来筠州,勤劳米盐之间,无一日之休,虽欲弃尘垢,解羁絷,自放于道德之场,而事毎劫而留之,然后知颜子之所以甘心贫贱,不肯求斗升之禄以自给者,良以其害于学故也。嗟夫!士方其未闻大道,沉酣势利,以玉帛子女自厚,自以为乐矣。及其循理以求通,落其华而収其实,从容自得,不知夫天地之为大,与死生之为变,而况其下者乎?故其乐也,足以易穷饿而不怨,虽南面之王,不能加之,盖非有德不能任也。余方区区欲磨洗浊污,晞圣贤之万一,自视缺然,而欲庶几颜氏之福,冝,其不可得哉。若夫孔子周行天下,髙为鲁司宼,下为乘田委吏,惟其所遇,无所不可。彼盖达者之事,而非学者之所望也。今既以谴来此,虽知桎梏之害,而势不得去。独幸歳月之乆,世或哀而怜之,使得归伏田里,治先人之弊庐,为环堵之室而居之。然后追求颜氏之乐,懐思东轩,优游以忘其老,然而非所敢望也。皇朝文鉴卷第八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