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州志

泰州志

論漕河建置　圖所列南起大江，北抵山陽，漕河形勢大畧也。漕河惟揚州城迄楊子灣一帶可四十里，地勢高阜，延袤至邵伯鎮而北，内外東西則皆諸水所滙。而外自高寳，内迄興泰鹽城，地形窪下，共一沮洳之區也。自宋天禧中，江淮轉運使張綸因漢陳登故迹經畫，就中築隄界水，俾隄以西滙而為湖，以受天長、鳯陽諸水，由?儀以逹於江，為南北通衢。隄以東畫疆為田，因田為溝，高、泰、寶、興化、鹽五州縣，聮絡千餘里而遥。而五州縣之水，有廣洋、射陽等各湖以瀦之，有廟灣、石墶等海口以洩之，不為田　具，稱沃壌矣。此前代之所疆理，而歷世因之不能易者也。至　國朝復大治隄，以通轉漕，是為咽喉要害，而鹺利民生，胥扵此焉。依頋不重歟，夫湖藉以資漕，則隄以外不使水得出，而後漕之通利也，無壅遏淺澁之虞。不然，滔々東注，其有不决隄梗運者乎。因田以定賦，則隄以内不使水得入，而後田之菑畬也，無淹没漂溺之患。不然，混々西來，其有不傷禾廢耕者乎。何也？以五州縣之水漑五州縣之田，其瀦也有限，其洩也亦有限。一遇?雨，尚爾泛濫，湖決而下，勢若排山，四望汪洋，總成一海。當斯時也，瀦不勝瀦，洩不及洩，數千里之内，㡬何其不載胥及溺也，而漕計且壞不可支矣。是縷々一線之隄者，四百萬之軍需所藉以灌輸，而國脉係焉。百億萬之生靈所藉以待命。而國本關焉。故隄固則漕無害。而淮南頼以平成隄壞則漕事阻。而淮南胥為魚鼈。此其利害不啻燭照數計而龜卜也。所從來矣。

論地方形勢　圖所列距揚州二十里許至楊子灣漕河東為鹽河。專為鹺運而鑿之。渠由江都歷宜陵鎮一百二十里，是為泰州州治。州治而北不二里許，則泰州之水田也。從東西二壩而下，入新城、河港、白口、寕郷司、凌亭閣而北一百四十里為興化，稍折而西南八十里為高郵，再折而西北一百二十里為寶應，又再折而東北九十里為鹽城。是起自泰州以及興、高、寶鹽，紆迴，雖共四百三十里，然阡陌連壌，東漸扵海，西濵於湖，而鹽塲、草塲、河泊湖港，則周遭不下數十里而盈矣。千里之内，徃來者止憑舟楫之通，畧無牽挽之路，其形共?一釡底，古所為號澤國也。然所由稱沃壌者，徒以湖隄固而水利興耳。隄一决則千里者壑矣。沃則俱沃，壑則俱壑，未有一州被水而一州獨異，一縣被水而一縣獨存者也。故言其合也，則五州縣者，其利害其豊約鈞者也，無彼此一也。言其分也，則泰州田於邵伯湖為近，邵伯隄決先泰州，而興高寶鹽次之。高郵興化田於高郵湖為近。高郵隄決先高興，而泰寶鹽次之。寶應鹽城田於汜光湖為近，汜光隄決先寶䀋，而高興、泰次之。水至有先後，水害無淺深。盖射陽等湖所不勝瀦，而廟灣等口所不及宣者也。譬之人然，諸湖皆喉也。五州縣田皆腹也，海口一尾閭也，水自喉入，必腹滿而後從尾閭以出，而謂腹以内有一之不受者乎？况大於喉，小於尾閭，多其入，少其出，而謂不漲滿于腹也，有是理耶？論廣陵田賦　圖所列田高下，下者宜稻，上者宜菽麥，然而大江之濵，湖西之坂，漕渠、鹽河之間，往往引水鑿渠，以資灌漑，此所謂甚羙高腴之地也，不特冝菽麥而已。廣陵之屬，為州者三，為縣者七。南有儀真，有泰興，東有如臯，又通有通州，有海門，厥土阜而且厚，多前所稱引水鑿渠者是已。湖決而東，不相及也，可勿論，論其在圖者，江都之賦米三萬有竒，豆麥稱是。其在邵伯以下，與泰州水田比隣而界，卲伯隄決江都，此地亦嘗被災矣。然以通縣計之，不十分之一，而由?渚以接泰興，則濱江也，由楊子橋以至高廟，則漕渠也，由楊子灣以至宜陵斗門，則鹽河也，由黄子湖以至諸塘及西山等處，則蓄洩無不利也。故不得以卲伯一隅之害，而并議四境膏腴之利。然而卲伯之民猶然觖望，一夫不獲時予之辜，得不希當塗者一區别乎？高郵西對天長、寶應，相與連壌，高阜腴地，多亦有之。第最重者在下河，自不應議及耳。人亦有言：江都羙矣，雖有邵伯之災，不以蔽其羙。何也？羙之地百而災之地一，其數不勝也。高寶災矣，雖有湖西之羙，不以蔽其災。何也？災之地百而羙之地一，其數亦不勝也。若泰與興則異是。維揚之賦二十萬，泰與興一州一縣者居其半，彼三州六縣者居其半，夫非以其地多水田偏宜稻也，而特重之歟？今田化為沮洳，而稻且屬烏有矣。十萬重賦胡以供之？然興化之不能供也，當塗者蠲恤之䟽屢上，而逋負之誅常寛，興化災民猶得延旦夕，以冀将來平成之望，而泰州則覆盆不白矣。豈以興化不有旱地，故以躋於高、寶，而泰州不止水田可以比於江都耶？不然矣，夫亦未酌其分數耶？論亊者當考其原，恤民者必?其痛，泰州之痛，不啻剥牀以膚矣。試窮其源，一相提而論上下二河足相當否，滔滔汪洋，止若邵伯之一隅否。蕪蕪原野。能如江都之四郊否。以不耕之田。共有常之賦。將終不得擬扵高寶興化三州縣否。分數多寡。可較而知也。語具在後論中。儻誠有若推之耻。由溺之思。懇懇然赤子其民。不以秦越視之。請一虗心詳察。當不吝引手投足。而必求所以援之者矣。論田賦分數　圖所列南界泰興，西界斗門，東界如臯，此三靣故泰州所稱高阜者。其中惟鹽河一帶引水而田足稱腴。壌可稻，計科米三千九百石有竒。而自両岸入内，則高亢無水，不可禾矣。計科麥六千石有竒，豆八千石有竒，再内則仰瓦而下。不三里盡下河矣。比界興化。則科米五萬二千石有竒。此夏秋両税。上下二河田賦之大端也。麥豆不論。夫秋米者。上河止三千。視江都之三萬同乎。下河至五萬。視邵伯之一隅同乎。其不可共日而論也明甚。夫江都不得以一隅掩三萬，泰州奈何以三千掩五萬也。甚矣，論災者不考扵分數之多寡，以困此一方，而令不得其平也。吁嗟乎，?哉！若又謂興化無上河，泰州尚頼有此三千石也，即大水爲患，猶可藉手，而豆麥所産，亦足易米而輸之官耶，則又誤矣。上下二河，截然両地之民也。夏秋両税，判然二時之賦也。漕糧兌運此三千石足乎？豆與麥可充漕乎？上河之民能代下河輸米乎？譬之一家然，兄弟分㸑乆矣。户役各自以身任之，其後一人富，一人貧，而貧者役又獨重。自非友愛之至，欲強令富者代貧者，而受重役也，必不能矣。又譬之両邑然，井疆區以别矣，錢糧各就地所産者?之，假令一邑豊，一邑歉，邑賦又獨多，自非父子之親，欲強令豊者代歉者而輸多賦也，必不可矣。嘗考歷代沿革，泰州唐?為海陵縣，後又分為一州一縣，州名呉州，縣名吳陵。其時未有如臯，未有興化也。至元始專為泰州。而以一州一縣之地。於内稍析為如臯，又稍析為興化。以故上下両河，泰州兼有之。而其有下河也。又偏獨多。今維揚諸屬。編户定賦。未有若泰州之兼有上下河者。今如臯盡以上河論矣。興化盡以下河論矣，兼有如泰州乃不酌其分数，顧令同?扵，如臯而不得比災於興化，豈不?哉。予特為論著其事，而又以錢糧額數分列於下，覬當路者考鏡焉。論勘災異同　圖所列五州縣水患詳矣，然被水無彼此，而論災有異同，豈當塗厚薄其間，而泰州之民，夫獨非當塗赤子哉？必不然矣。此何以故？則多所聞，鮮所見，而見之者有所見又有所不見云耳。何謂多所聞、鮮所見？高、寶當南北孔道，使節之往來如織，濱湖苦水，孰不?傳？而興即高郵屬邑，言高郵則必言興化矣。此三方者，固世所指名也。而泰州僻在東偏，誰則見之。而誰則聞之。何謂有所見。又有所不見。泰州之僻，往來者獨二三上司也。上司以楼船從楊子灣入，徒見両㟁禾黍，穣穰洵羙且都，嘆賞不容口。而安見江都泰州之分界也。又安見下河之一望成湖也。其有行縣入興化者，故道又不由泰州徃也，而泰州之水安從見之？然間亦有勘災之委官矣，委官之入境，未嘗一遍歷也，上下河多寡之数，未嘗一通考也。其以災報者，往々雜於上下之間，未嘗一分䟽為區别之也。而興、泰一體之義，又何自而得轉聞於當路乎。當路且不聞矣，况廟堂乎。雖然，顧當路加意何如耳，請以巳事明之，登城而嘆。隆慶三年，有?水傳後川公矣，刻篆而鳴。萬曆二十一年，有烏程吳平山公矣，以故両年大水，泰州得與興化共蒙蠲折之請。民之仰之，若嘉糓之有時雨也。萬曆十四年，嘗大水矣，勢更洶于上両歳者，偶有當路從上河來，父老群聚而控之，反逢其怒曰：吾親聞両㟁栽秧，歌聲不絶於耳，若曹何自言水災也，是䛘我為首者㮄笞三十。及如臯尹奉檄來勘，而尹故善䛕。當路風㫖州。又適同知署事。時届端陽。方駕龍舟戲水上為樂屬視如臯不為禮。尹怒而去。報如前。當路言是歲也。水盡滔天。興則改折。泰則全徴。漕舟抵河下至鬻妻兒以供。而民不堪命矣。此見與不見之明驗巳。嘗謂名實者論之辨也。利害者亊之審也。五州縣一爾。高寳興有災之實而亦有災之名，有災之害而亦有災之利，不幸之幸也。泰州同有災之實而獨不有災之名，同有災之害而獨不有災之利，不幸之不幸也。下河水為崇，上河掩下河水亦為崇，何也？當路為泰州之幸有上河也，而不理其災，百姓怨泰州之不幸有上河也，而槩覆其災，民隠若是，苟一權扵名實利害之辨，尚其有痌?之思乎？

論正改漕兌　圖所列五州縣歷年之水顛末，業已備具論中矣。浲洞之警，平成無日，賦役之数，一定不移，萬姓所日夜延頸而待者，獨望有朝?浩蕩之恩而巳。頋錢糧額?。於縣官為維正之供。於百姓為有常之賦。則起運存留両端耳。起運如内庫上用。及京邉軍需是巳。存留如官生俸廪。及地方經費是巳。數者有一之可缺乎。缺一不可。奈何得輕言蠲大司農於四方奏報災傷。往往急起運而緩存留，而不知存留之於地方，即起運之扵京邉無得而緩焉者也。故急起運者，實徴也，緩存留者虚文也。然則所望浩蕩之恩者何由。漕糧之改兌改折是巳，何言乎改折也。漕糧正兌以石為律，有?閏二六等費，納銀一両二錢有竒，而改折重，則七錢，輕則五錢止矣。何言乎改兌也。漕糧正兌以石為律，有水脚過湖等費，計納米一石七斗三升有竒，而改兌則加耗米二斗五升，又加變易米二升止矣。改折之數，年例若干，漕司留以待四方不時之災，而改兌之数，均?各省，聴其臨時自相酌量調劑而已。故改折非撫按勘實，災至九分五釐以上者，不得輕許。然大司農猶有嚴禁之請，改兌聽之司府，就地之原額為?单之多寡，大都不相上下。予不識漕計，此其大畧之數如是也。今興化以頻年被水，漕糧盡從改兌矣。改兌未已，并改兌盡從折色矣。折色未巳，并折色又盡從永折矣。浩蕩之恩，廣被于興化者如此。頃當路又因興化以及地方同有是災者，俾高寶漕糧亦盡從永折之例矣。是浩蕩之恩，推廣於高寳者又如此，而獨泰州一不與也。士民思之，不得其故，相聚而扼腕曰：使州田而異於興化也，無怨也；使州糧而輕於高寳也，無怨也。今田之沉於水也，於興化非有疆界之别；糧之出於田也，於高寶且有輕重之殊。何乃見棄當路，不蒙體勘，豈不沉?於覆盆，而號泣扵向隅也乎哉。矧復使為興化代糧，抑又?之?矣。請得肆言之。維揚一郡三州七縣，秋米共二十一萬八千八百九十六石二斗二升，於内額坐起運正兌米六萬石，改兊米三萬七千石。以均平之法言，三州七縣視額糧為例，每糧一萬，當得正兌若干，改兌若干石，此一定自然之数也。以通融之法言、三州七縣、年視豊歉為例、豊者加正兌減改兌、歉者増改兌減正兌。此臨時劑量之數也。於徴輸之内。寓輕重之權。要以不失維揚九萬七千起運之額。以足國家漕運四百萬之儲而巳。漕規立法之善。所從來矣。故泰州額糧五萬二千有竒、當得正兌不過一萬五千、改兌不過九千二百而巳、嘉靖三十年以前、此數未之或?、雖准通融之法、臨時㣲有増減。計扵均平之法、成数無不脗合。各年?单由票、府州見存卷案、歷歷可稽也。其後正兌忽?至二萬九千六百、視原額驟増一萬四千石而竒矣。改兌忽?止一千九百五十，視原額驟減七千石而竒矣。懸絶巳甚，奉单之日，靡不駭而且疑，然竟莫知其所自起，?一具訴，而當路輙不報也。嗣是年年因仍，遂為常例，而不聞有所更訂者。夫以一郡正兌六萬石，而泰州止二萬九千，是十分而五也。一郡改兌三萬七千石，而泰州止一千九百，不十分而一也。增正兌一萬五千石，歳計多徴銀一萬六千両，多徴米九千五百石，則十分而又加七也。民之重困，不啻塗炭而倒懸矣。頋不知漕規於各省果如是偏重而不均否耶？假曰奉　㫖，則必有題奏章䟽可據也。假曰額例，則三十年以前不應有異同也。假曰應増，則維揚總賦未見部文，奉有亊例續?也。三州七縣一也。此既有所加，彼必有所减，此既蒙其害，彼必蒙其利，盖嘗得其故矣。先是興化政府及第、篤厚桑梓。維時水災尚不似今時之困。然巳力為之地。而當路因以一郡改兌漕額。盡三萬二千?於興化、餘五千有竒?於三州六縣爾。夫興化既以改兌易正兌，則應得正兌原額。仍就三州六縣公分之可也。三州六縣既通減改兌，則應得改兌原額，仍就起運正兌内遞加之可也。乃不一?量，而徑以興化一萬五千正兑舉而盡栽之泰州，彼両州六縣者，正兌未嘗一失故物，而起運驟反遞減有差，此何以説也？對興化言，是泰州為興化全代正兌也；對各州縣言，是泰州為各州縣分代起運也。揆之天理則不通，質之亊體則大謬，不知當路何以會計也，抑有由也。盖衆怒難犯，加糧於衆邑，則羣起而噪者必多。殊費居觧，不如一邑之可欺也。編户之逺，無如泰州也；額數之重，無如泰州也。絜而與之，足可掩覆，不如各邑之難敵也。故興化宣言曰：泰州有上河，富郡也，非興化所得望也。當路信之，謂泰州真冨郡也，果興化所不得望也。噫，何其?之甚也。蚩々之民，亦將何所控告哉。當是時，猶未沉水也，民力尚未殫竭也。躭燕雀處堂之安，而無鴻鴈集澤之感，則亦因循已爾。今則沉爾田矣，傾爾家矣，呌閽無自，泣路堪憐，誰生厲階，至今為梗，能不追怨當時之首事者乎。糧非洪武之舊，強代興化之賠。興化政府所以為興化則得矣，其如貽怨於隣境何。勢窮數極，返本還原，不當復泰州之故物耶。若終念興化之不能復也，破格題請，令両有所存，不亦無偏無黨之政乎？如不其然，則請當路親舉玉趾，特詣泰州、興化之境，履畆而勘，周詢而咨度焉。地之高下同否，田之被水同否，正兌之獨加扵泰州順否，改兌之獨存於興化安否，起運之并代於両州六縣是否，然後以先年具題之䟽及所以攤?之由，的然示以當加當減之故，毋使不知而暗賠，曉然諭以公平正大之理，務令心悦而誠服，即雖不䝉一體蠲恤而亦可免退而後言矣。外史氏曰：泰自昔號澤國，與高寶、興化天水相連，風颿直逹，非有涯涘可施牽挽。余数問渡扵此是以知之。而州治南靣，獨據上㳺，外鑿漕渠，以一衣帶水通蜚輓之利，即廵方直指，從上河來，入茱茰灣，東走如臯通州者是。而不知其賜履，西迄江都僅二十五里而止，南迄泰興僅二十里而止，其為上河析壤㡬何。自守土者傳舎其官。秦越相眎。有習覩茰灣以東両㟁。禾黍艽艽。黄雲被畮。而忘其非泰州者矣。况可責之輶軒過化者乎。今下河歲々苦陽侯高寶歳々䝉蠲折。而泰州題災。獨不與撫按之責乎。抑監司之責乎。甚至最剥膚者。金家灣一堤。歲被土著盗決，激水罔利，而一切莫之省憂，沉璧無能，高㟁為谷，竟棄下河五萬三千之漕糧於沮洳一壑，而猶不能與三州縣均望復租之惠，尚可諉曰非距心之罪耶？試令冏?而在，不知又如何痛哭?涕而長太息也。余故閲水郷圖、而并論次其説、三復低留、以志其咨昬墊之慨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