煬皇帝上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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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22:01
煬皇帝上之上
大業元年春正月壬辰朔,赦天下,改元。 立妃蕭氏爲皇后, 廢諸州揔管府。 丙辰,立晉王昭爲皇太子。髙祖之末,羣臣有言林邑多竒寶者。時天下無事,劉方新平交州,乃授方驩州道行軍揔管,經略林邑。方遣欽州刺史?長真等以步騎萬餘出越裳,方親帥大將軍張愻等以舟師出比景。是月,軍至海口。 二月戊辰,敕有司大陳金寶器物、錦綵車馬,引楊素及諸將討漢王諒有功者立於前,使竒章公牛弘宣詔,稱揚功伐,賜賚各有差。素等再拜舞蹈而出。己卯,以素爲尚書令, 詔天下公除,惟帝服淺色黃衫、鐵裝帶。 三月丁未,詔楊素與納言楊逹、將作大匠宇文愷營建東京,每月役丁二百萬人,徙洛州郭内居民及諸州富商大賈數萬户以實之。廢二崤道,開□册道。 戊申,詔曰:聽採輿頌,謀及庶民,故能審刑政之得失。今將廵歴淮海,觀省風俗。敕宇文愷與内史舍人封德彛等營顯仁宫,南接皁澗,北跨洛濵,發大江之南,五嶺以北竒材異石,輸之洛陽。又求海内嘉木異草、珍禽竒獸,以實園苑。辛亥,命尚書右丞皇甫議發河南、淮北諸郡民,前後百餘萬,開通濟渠,自西苑引穀、洛水逹于河,復自板渚引河歴滎澤入汴,又自大梁之東引汴水入泗,達于淮。又發淮南民十餘萬開䢴溝,自山陽至楊子入江。渠廣四十步,渠旁皆築御道,樹以柳。自長安至江都,置離宫四十餘所。庚申,遣黃門侍郎王弘等往江南造龍舟及雜船數萬艘。東京官吏督役嚴急,役丁死者什四五,所司以車載死丁,東至城臯,北至河陽,相望於道。又作天經宫於東京,四時祭髙祖。 林邑王梵志遣兵守險,劉方擊走之。師度闍黎江,林邑兵乗巨象,四面而至。方戰不利,乃多掘小坑,草覆其上,以兵挑之。既戰僞北,林邑逐之,象多陷地顛躓,轉相驚駭,軍遂亂。方以弩射象,象却走,蹂其陳,因以銳師繼之,林邑大敗,俘馘萬計。方引兵追之,屢戰皆捷,過馬援銅柱南,八日,至其國都。夏四月,梵志弃城走入海。方入城,獲其廟主十八,皆鑄金爲之,刻石紀功而還。士卒腫足死者什四五。方亦得疾卒於道。?尚書右丞李綱數以異議忤楊素及蘇威,素薦綱於高祖,以爲方行軍司馬。方承素意,屈辱之,幾死。軍還,久不得調,威復遣綱詣南海應接林邑,久而不召。綱自歸奏事,威劾奏綱擅離所職,下吏案問。㑹赦免官,屏居於鄠。 五月,築西苑,周二百里,其内爲海,周十餘里,爲方丈、蓬萊、瀛洲諸山。髙出水百餘尺,臺觀宫殿,羅絡山上,向背如神。海北有龍鱗渠,縈紆注海内。縁渠作十六院,門皆臨渠,每院以四品夫人主之。堂殿樓觀,窮極華麗。宫樹秋冬彫落,則剪綵爲華葉,綴於枝條,色渝則易以新者,常如陽春。沼内亦剪綵爲荷芰菱芡,乘輿遊幸,則去冰而布之。十六院競以殽羞精麗相髙,求市恩寵。上好以月夜從宫女數千騎遊西苑,作清夜遊曲,於馬上奏之。帝待諸王恩薄,多所猜忌。滕王綸、衛王集內自憂懼,呼術者問吉凶及章醮求福,或告其怨望呪詛,有司奏請誅之。秋,七月,丙午,詔除名爲民,徙邊郡。綸,瓚之子;集,爽之子也。 八月,壬寅,上行幸江都,發顯仁宫,王弘遣龍舟奉迎。乙巳,上御小朱航,自漕渠出洛口,御龍舟。龍舟四重,髙四十五尺,長二百尺。上重有正殿、内殿、東西朝堂,中二重有百二十房,皆飾以金玉。下重内侍處之。皇后乘翔螭舟,制度差小,而裝飾無異。别有浮景九艘,三重,皆水殿也。又有漾彩、朱鳥、蒼螭、白虎、玄武、飛羽、青鳬、陵波、五樓、道場、玄壇、樓船、板★、黄篾等數千艘。後宫、諸王、公主、百官、僧尼、道士、蕃客乘之。及載内外百司供奉之物。共用挽船士八萬餘人,其挽漾彩以上者九千餘人,謂之殿脚,皆以錦綵爲袍。又有平乘青龍艨、艟艚、八櫂、艇舸等數千艘,並十二衞兵乘之,并載兵器帳幕。兵士自引,不給夫。舳艫相接二百餘里,照曜川陸,騎兵翊兩岸而行,旌旗蔽野。所過州縣,五百里内,皆令獻食,多者一州至百轝。極水陸珍竒,後宫厭飫,將發之際,多弃埋之。 契丹宼營州,詔通事謁者韋雲起護突厥兵討之,啟民可汗發騎二萬受其處分。雲起分爲二十營,四道俱引,營相去一里,不得交雜,聞鼔聲而行,聞角聲而止。自非公使,勿得走馬。三令五申,擊鼔而發。有紇干犯約,斬之,持首以徇。於是突厥將帥入謁,皆膝行股栗,莫敢仰視。契丹本事突厥,情無猜忌。雲起既入其境,使突厥詐云:向柳城與髙麗交易,敢漏泄事實者斬。契丹不爲備,去其營五十里,馳進襲之,盡獲其男女四萬口,殺其男子,以女子及畜産之半賜突厥,餘皆收之以歸。帝大喜,集百官曰:雲起用突厥平契丹,才兼文武,朕今自舉之。擢爲治書侍御史。 ?西突厥阿波可汗爲葉護可汗所虜,國人立鞅素特勒之子,是爲泥利可汗。泥利卒,子達漫立,號處羅可汗。其母向氏,本中國人,更嫁泥利之弟婆實特勒。開皇末,婆實與向氏入朝,遇逹頭之亂,遂留長安,舍於鴻臚寺。處羅多居烏孫故地,撫御失道,國人多叛,復爲鐵勒所困。鐵勒者,匈奴之遺種,族類最多,有僕骨、同羅、契苾、薛延陀等部,其酋長皆號俟斤,族姓雖殊,通謂之鐵勒。大抵與突厥同俗,以冦抄爲生,無大君長,分屬東西兩突厥。是嵗、處羅引兵擊鐵勒諸部,厚稅其物。又猜忌薛延陀,恐其爲變,集其酋長數百人盡殺之。於是鐵勒皆叛,立俟利發俟斤契苾歌楞爲莫何可汗,又立薛延陀俟斤字也咥爲小可汗,與處羅戰,屢破之。莫何勇毅絶倫,甚得衆心,爲鄰國所憚,伊吾髙昌、焉?皆附之。
二年春正月辛酉,東京成,進將作大匠宇文愷位開府儀同三司。 丁卯,遣十使併省州縣。 二月丙戌,詔吏部尚書牛弘等議定輿服儀衞制度,以開府儀同三司何稠爲太府少卿,使之營造送江都。稠智思精巧,博覽圖籍,參㑹古今,多所損益。衮冕畫日月星辰,皮弁用漆紗爲之。又作黄麾三萬六千人仗,及輅輦、車輿、皇后鹵簿、百官儀服,務爲華盛,以稱上意。課州縣送羽毛,民求捕之,網羅被水陸,禽獸有堪氅眊之用者,殆無遺類。烏程有髙樹,踰百尺,旁無附枝,上有鶴巢,民欲取之,不可,上乃伐其根。鶴恐殺其子,自拔氅毛投於地。時人或稱以爲瑞,曰:天子造羽儀,鳥獸自獻毛羽。所役工十萬餘人,用金銀錢帛鉅億計。帝每出遊幸,羽儀填街溢路,亘二十餘里。三月,庚午,上發江都。夏,四月,庚戌,自伊闕陳法駕,備千乘萬騎入東京。辛亥,御端門,大赦,免天下今年租賦。制五品已上文官乘車,在朝弁服,佩玉;武官馬加珂,戴幘,服袴褶。文物之盛,近丗莫及也。 六月,壬子,以楊素爲司徒,進封豫章王□爲齊王。
秋七月庚申,制百官不得計考增級,必有徳行功能,灼然顯著者進擢之。帝頗惜名位,羣臣當進職者,多令兼假而已,雖有闕員,留而不補。時牛弘爲吏部尚書,不得專行其職。别敕納言蘇威、左翊衞大將軍宇文述、左驍衞大將軍張瑾、内史侍郎虞丗基、御史大夫裴藴、黃門侍郎裴矩參掌選事,時人謂之選曹七貴。雖七人同在坐,然與奪之筆,虞丗基獨專之,受納賄賂,多者超越等倫,無者注色而已。藴,邃之從曾孫也。 元徳太子昭自長安來朝,數月將還,欲乞少留,帝不許,拜請無數,體素肥,因致勞疾,甲戌,薨,帝哭之數聲而止,尋奏聲?無異平日。 楚景武公楊素雖有大功,特爲帝所猜忌,外示殊禮,内情甚薄。太史言隋分野有大喪,乃徙素爲楚公,意言楚與隋同分,欲以厭之。素寢疾,帝每令名醫診候,賜以上藥,然密問醫者,?恐不死。素亦自知名位已極,不肯餌藥,亦不將慎,謂弟約曰:我豈湏更活邪!乙亥,素薨,贈太尉公、弘農等十郡太守,葬送甚盛。 八月,辛卯,封皇孫倓爲燕王,侗爲越王,侑爲代王,皆昭之子也。 九月乙丑,立秦孝王子浩爲秦王。 帝以髙祖末年法令峻刻,冬十月,詔改修律令。 置洛口倉於鞏東南原上,築倉城,周回二十餘里,穿三千窖,窖容八千石以還,置監官并鎮兵千人。十二月,置回洛倉於洛陽北七里,倉城周回十里,穿三百窖。 初,齊温公之丗有魚龍、山車等戲,謂之散樂。周宣帝時,鄭譯奏徵之。高祖受禪,命牛?定樂,非正聲清商及九部四舞之色,悉放遣之。帝以啓民可汗將入朝,欲以富樂誇之,太常少卿裴藴希旨,奏括天下周、齊、梁、陳樂家子弟皆爲樂户。其六品以下至庶人有善音樂者,皆直太常。帝從之。於是四方散樂,大集東京,閲之於芳華苑。積翠池側,有舍利獸,先來跳躍,激水滿衢,黿鼉龜鼈,水人蟲魚,徧覆于地。又有鯨魚噴霧翳日,倐忽化成黃龍,長七八丈。又二人戴竿,上有舞者,歘然騰過,左右易處。又有神鼇負山,幻人吐火,千變萬化。伎人皆衣錦繡繒綵,舞者鳴環佩,綴花毦,課京兆、河南製其衣,兩京錦綵爲之空竭。帝多製豔篇,令樂正白明逹造新聲播之,音極哀怨。帝甚恱,謂明逹曰:齊氏偏隅,樂工曹妙達猶封王,我今天下大同,方且貴汝,宜自修謹。
三年春正月朔旦,大陳文物。時突厥啓民可汗入朝,見而慕之,請襲冠帶,帝不許。明日,又帥其屬上表固請。帝大恱,謂牛?等曰:今衣冠大備,致單于解辮,卿等功也。各賜帛甚厚。 三月辛亥,帝還長安。 癸丑,帝使羽騎尉朱寛入海求訪異俗,至流求國而還。 初雲定興閻毗坐媚事太子勇,與妻子皆没官爲奴婢。上即位,多所營造,聞其有巧思,召之,使典其事,以毗爲朝請郎。時宇文述用事,定興以明珠絡帳賂述,并以竒服新聲求媚於述,述大喜,兄事之。上將有事四夷,大造兵器,述薦定興可使監造,上從之。述謂定興曰:兄所作器仗,並合上心,而不得官者,爲長寧兄弟猶未死耳。定興曰:此無用物,何不勸上殺之。述因奏:房陵諸子,年並成立,今欲興兵征討,若使之從駕,則守掌爲難;若留於一處,又恐不可。進退無用,請早處分。帝然之,乃鴆殺長寧王儼,分徙其七弟於嶺表,仍遣間使於路盡殺之。襄城王恪之妃柳氏自殺以從恪。 夏,四月,庚辰,下詔欲安輯河北,廵省趙、魏。 牛?等造新律成,凡十八篇,謂之大業律,甲申,始頒行之。民久厭嚴刻,喜於寛政。其後征役繁興,民不堪命,有司臨時迫脅,以求濟事,不復用律令矣。旅騎尉劉炫預修律令,弘嘗從容問炫曰:周禮士多而府史少,今令史百倍於前,減則不濟,其故何也?炫曰:古人委任責成,嵗終考其殿最,案不重校,文不繁悉,府史之任,掌要目而已。今之文簿,?慮覆治,若鍜鍊不密,則萬里追證百年舊案。故諺云:老吏抱案死。事繁政弊,職此之由也。弘曰:魏、齊之時,令史從容而已,今則不遑寧處,何故?炫曰:往者州唯置綱紀,郡置守丞,縣置令而已,其餘具僚,則長官自辟,受詔赴任,每州不過數十。今則不然,大小之官,悉由吏部,纎介之迹,皆屬考功。省官不如省事,官事不省,而望從容,其可得乎!弘善其言而不能用。壬辰,改州爲郡,改度量權衡,並依古式。改上柱國以下官爲大夫。置殿内省,與尚書、門下、内史、秘書爲五省。增謁者、司?臺,與御史爲三臺。分太府寺置少府監,與長秋、國子、將作、都水爲五監。又增改左右翊衞等爲十六府。廢伯、子、男爵,唯留王、公、侯三等。 丙寅,車駕北廵。己亥,頓赤岸澤。五月丁酉,突厥啓民可汗遣其子拓特勒來朝。戊午,發河北十餘郡丁男鑿太行山,逹于并州,以通馳道。丙寅,啓民遣其兄子毗黎伽特勒來朝。辛未,啓民遣使請自入塞奉迎輿駕,上不許。 ?高祖受禪,唯立四親廟,同殿異室而已。帝即位,命有司議七廟之制。禮部侍郎、攝太常少卿許善心等奏請爲太祖、高祖各立一殿,準周文、武二祧,與始祖而三,餘並分室而祭,從迭毁之法。至是,有司請如前議,於東京建宗廟。帝謂祕書監柳?曰:今始祖及二祧已具,後丗子孫處朕何所!六月,丁亥,詔爲高祖建别廟,仍修月祭禮。既而方事廵幸,竟不果立。 帝過鴈門,鴈門太守丘和獻食甚精,至馬邑,馬邑太守楊廓獨無所獻。帝不恱,以和爲博陵太守,仍使廓至慱陵觀和爲式。由是所至獻食,競為豐侈。戊子,車駕頓榆林郡。帝欲出塞耀兵,徑突厥中,指于涿郡,恐啟民驚懼,先遣武衞將軍長孫晟諭旨。啟民奉詔,因召所部諸國、奚、霫、室韋等酋長數十人咸集。晟見牙帳中草穢,欲令啟民親除之,示諸部落,以明威重。乃指帳前草曰:此根大香。啟民遽嗅之,曰:殊不香也。晟曰:天子行幸所在,諸侯躬自灑掃,耕除御路,以表至敬之心。今牙内蕪穢,謂是留香草耳。啟民乃悟曰:奴之罪也。奴之骨肉皆天子所賜,得効筋力,豈敢有辭?特以邊人不知法耳。頼將軍教之,此將軍之惠,奴之幸也。遂拔所佩刀自芟庭草。其貴人及諸部爭效之。於是發榆林北境,至其牙,東達於薊,長三千里,廣百步,舉國就役,開為御道。帝聞晟策,益嘉之。丁酉,啟民及義成公主來朝行宫。己亥,吐谷渾、高昌並遣使入貢。甲辰,上御北樓,觀漁於河,以宴百僚。定襄太守周法尚朝于行宫。太府卿元壽言於帝曰:漢武出關,旌旗千里。今御營之外,請分爲二十四軍,日别遣一軍發,相去三十里,旗幟相望,鉦鼔相聞,首尾相屬,千里不絶,此亦出師之盛者也。法尚曰:不然。兵亘千里,動間山川,猝有不虞,四分五裂。腹心有事,首尾未知,道路阻長,難以相救。雖有故事,乃取敗之道也。帝不懌,曰:卿意如何?法尚曰:結爲方陳,四面外拒,六宫及百官家屬並在其内。若有變起,所當之靣,即令抗拒。内引竒兵,出外奮擊,車爲壁壘,重設鈎陳,此與據城,理亦何異?若戰而捷,抽騎追奔;萬一不捷,屯營自守。臣謂此萬全之策也。帝曰:善。因拜法尚左武衞將軍、啟民可汗。復上表以爲:先帝可汗憐臣,賜臣安義公主種種無乏。臣兄弟嫉妬,共欲殺臣。臣當是時,走無所適,仰視唯天,俯視唯地,奉身委命,依歸先帝。先帝憐臣且死,養而生之,以臣爲大可汗,還撫突厥之民。至尊今御天下,還如先帝,養生臣及突厥之民,種種無乏。臣荷戴聖恩,言不能盡。臣今非昔日突厥可汗,乃是至尊臣民。願帥部落變改衣服,一如華夏。帝以爲不可。秋,七月,辛亥,陽啟民璽書諭以磧北未靜,猶須征戰,但存心恭順,何必變服。帝欲誇示突厥,令宇文愷爲大帳,其下可坐數千人。甲寅,帝於城東御大帳,備儀衞,宴啟民及其部落,作散樂。諸胡駭恱,爭獻牛羊駝馬數千萬頭。帝賜啟民帛二千萬段,其下各有差。又賜啟民路車、乘馬、鼔吹、幡旗,賛拜不名,位在諸侯王上。又詔發丁男百餘萬築長城,西距榆林,東至紫河。尚書左僕射蘇威諌帝不聽,築之二旬而畢。帝之徴散樂也,太常卿高熲諫,不聽。熲退,謂太常丞李懿曰:周天元以好樂而亡,殷鑒不逺,安可復爾!熲又以帝遇啟民過厚,謂太府卿何稠曰:此虜頗知中國虚實,山川險易,恐爲後患。又謂觀王雄曰:近來朝廷殊無綱紀。禮部尚書宇文㢸私謂熲曰:天元之侈,以今方之,不亦甚乎!又言長城之役,幸非急務。光祿大夫賀若弼亦私議宴可汗太侈,並爲人所奏,帝以爲誹謗朝政。丙子,高熲、宇文㢸、賀若弼皆坐誅,熲諸子徙邊,弼妻子没官為奴婢;事連蘇威,亦坐免官。熲有文武大略,明逹丗務,自蒙寄任,竭誠盡節,進引貞良,以天下爲己任。蘇威、楊素、賀若弼、韓擒虎皆熲所推薦,自餘立功立事者,不可勝數。當朝執政將二十年,朝野推服,物無異議,海内冨庶,熲之力也。及死,天下莫不傷之。先是蕭琮以皇后故,甚見親重,爲内史令,改封梁公,宗族緦麻以上,皆隨才擢用,諸蕭昆弟,布列朝廷。悰性澹雅,不以職務爲意,身雖羇旅,見北間豪貴,無所降下。與賀若弼善,弼既誅,又有童謡曰:蕭蕭亦復起。帝由是忌之,遂廢於家,未幾而卒。 八月壬午,車駕發榆林,歴雲中,泝金河。時天下承平,百物豐實,甲士五十餘萬,馬十萬匹,旌旗輜重,千里不絶。令宇文愷等造觀風行殿,上容侍衛者數百人,離合爲之,下施輪軸,倐忽推移。又作行城,周二千步,以板為榦,衣之以布,飾以丹青,樓櫓悉備。胡人驚以爲神,每望御營,十里之外,屈膝稽顙,無敢乘馬。啟民奉廬帳以俟車駕。乙酉,帝幸其帳。啟民奉觴上壽,跪伏恭甚,王侯以下?割於帳前,莫敢仰視。帝大恱,賦詩曰:呼韓頓顙至,屠耆接踵來,何如漢天子,空上單于臺!皇后亦幸義成公主帳,帝賜啟民及公主金甕各一,并衣服被褥錦綵,特勒以下受賜各有差。帝還,啟民從入塞。己丑,遣歸國。癸巳,入樓煩關。壬寅,至太原,詔營晉陽宫。帝謂御史大夫張衡曰:朕欲過公宅,可爲朕作主人。衡乃先馳至河内,具牛酒。帝上太行,開直道九十里。九月己未,至濟源,幸衡宅。帝恱其山泉,留宴三日,賜賚甚厚。衡復獻食,帝令頒賜公卿,下至衞士,無不霑洽。己巳,至東都。 壬申,以齊王暕爲河南尹。癸酉,以民部尚書楊文思爲納言。 冬,十月,敕河北諸郡送一藝户陪東都三千餘家,置十二坊於洛水南以處之。 西域諸胡多至張掖交市,帝使吏部侍郎裴矩掌之。矩知帝好逺略,諸商胡至者,矩誘訪諸國山川風俗,王及庶人儀形服飾,撰西域圖記三卷,合四十四國,入朝奏之。仍别造地圖,窮其要害,從西傾以去,縱橫所亘,將二萬里,發自敦煌,至于西海,凡爲三道:北道從伊吾,中道從高昌,南道從鄯善,揔湊敦煌。且云:以國家威德,將士驍雄,汎濛汜而越崑崙,易如反掌。但突厥、吐渾分領羌、胡之國,爲其壅遏,故朝貢不通。今並因商人宻送誠?,引領翹首,願爲臣妾。若服而撫之,務存安輯,皇華遣使,弗動兵車,諸蕃旣從,渾厥可滅,混一戎夏,其在兹乎!帝大恱,賜物五百段,日引矩至御坐,親問西域事。矩盛言胡中多諸珍寶,吐谷渾易可并吞。帝於是慨然慕秦皇、漢武之功,甘心將通西域,四夷經略,咸以委之。以矩爲黃門侍郎,復使至張掖,引致諸胡,啗之以利,勸令入朝。自是西域諸胡,往來相繼,所經郡縣,疲於送迎,糜費以萬萬計,卒令中國疲弊,以至於亡,皆矩之唱導也。 鐵勒冦邊,帝遣將軍馮孝慈出敦煌擊之,不利。鐵勒尋遣使謝罪請降,帝使裴矩慰撫之。資治通鑑卷第一百八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