髙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上之下
共 9365字,需浏览 19分钟
·
2023-12-06 22:06
髙祖聖文章武明德孝皇帝上之下
天福二年春正月乙卯,日有食之。 詔以前北面招收指揮使安重榮為成德節度使,以祕瓊為齊州防禦使。遣引進使王景崇諭瓊以利害。重榮與契丹將趙思温偕如鎮州,瓊不敢拒命。丙辰,重榮奏巳視事。景崇,邢州人也。 契丹以幽州為南京, 李崧、吕琦逃匿於伊闕民間,帝以始鎮河東,崧有力焉,德之,亦不責琦。乙丑,以琦為祕書監。丙寅,以崧為兵部侍郎、判戸部。 初,天雄節度使兼中書令范延光微時,有術士張生語之云:必為將相。延光旣貴,信重之。延光嘗夢蛇自臍入腹,以問張生,張生曰:蛇者,龍也,帝王之兆。延光由是有非望之志。唐潞王素與延光善,及趙德鈞敗,延光自遼州引兵還魏州,雖奉表請降,内不自安,以書潜結祕瓊,欲與之為亂,瓊受其書不報,延光恨之。瓊將之齊,過魏境,延光欲滅口,且利其貨,遣兵邀之於夏津,殺之。丁卯,延光奏稱夏津捕盜兵誤殺瓊,帝不問。 戊寅,以李崧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充樞密使,桑維翰兼樞密使。時晉新得天下,藩鎮多未服從,或雖服從,反仄不安。兵火之餘,府庫殫竭,民間困窮,而契丹徴求無厭。維翰勸帝推誠弃怨以撫藩鎮,卑辭厚禮以奉契丹,訓卒繕兵以修武備,務農桑以實倉廪,通啇賈以豐貨財,數年之間,中國稍安。 吳太子璉納齊王知誥女為妃,知誥始建太廟、社稷,改金陵為江寧府,牙城曰宫城,㕔堂曰殿。以左右司馬宋齊丘、徐玠為左、右丞相,馬歩判官周宗、内樞判官黟人周廷玉為内樞使,自餘百官皆如吳朝之制。置騎兵八軍、歩兵九軍。 二月,吳主以盧文進為宣武節度使兼侍中。 戊子,吳主使冝陽王璪如西都,冊命齊王,王受冊,赦境内,冊王妃曰王后。 吳越王元瓘之弟順化節度使、同平章事元珦獲罪於元瓘,廢為庶人。 契丹主自上黨歸,過雲州,大同節度使沙彦珣出迎,契丹主留之,不使還鎮。節度判官吳巒在城中,謂其衆曰:吾屬禮義之俗,安可臣於夷狄乎!衆推巒領州事,閉城不受契丹之命。契丹攻之,不克。應州馬軍都指揮使金城郭崇威亦恥臣契丹,挺身南歸。契丹主過新州,命威塞節度使翟璋斂犒軍錢十萬緡。初,契丹主阿保機強盛,室韋、奚、霫皆役屬焉。奚王去諸苦契丹貪虐,帥其衆西徙嬀州,依劉仁恭父子,號西奚。去諸卒,子掃剌立。唐莊宗滅劉守光,賜掃刺姓李,名紹威。紹威娶契丹逐不魯之姊,逐不魯獲罪於契丹,奔紹威。紹威納之。契丹怒,攻之,不克。紹威卒,子拽刺立。及契丹主德光自上黨北還,拽刺迎降。時逐不魯亦卒,契丹主曰:汝誠無罪,掃刺、逐不魯負我。皆命發其骨磑而颺之。諸奚畏契丹之虐,多逃叛。契丹主勞翟璋曰:當為汝除代,令汝南歸。己亥,璋表乞徴詣闕旣,而契丹遣璋將兵討叛奚,攻雲州有功,留不遣,璋鬱鬱而卒。張礪自契丹逃歸,為追騎所獲,契丹主責之曰:何故捨我去?對曰:臣華人,飲食衣服皆不與此同,生不如死,願早就戮。契丹主顧通事髙彦英曰:吾常戒汝善遇此人,何故使之失所而亡去?若失之,安可復得邪!笞彦英而謝礪。礪事契丹主甚忠直,遇事輒言,無所隠避,契丹主甚重之。 初,吳越王鏐少子元㺷數有軍功,鏐賜之兵仗。及吳越王元瓘立,元㺷為土客馬歩軍都指揮使、静江節度使兼中書令,恃恩驕横,増置兵仗,至數千,國人多附之。元瓘忌之,使人諷元㺷請輸兵仗,出判温州,元㺷不從。銅官廟吏告元㺷遣親信禱神,求主吳越江山,又為蠟丸從水竇出入,與兄元珦謀議。三月戊午,元瓘遣使者召元㺷宴宫中。旣至,左右稱元㺷有刃墜於懷,䄂即格殺之,并殺元珦。元瓘欲按諸將吏與元珦、元㺷交通者,其子仁俊諌曰:昔光武克王郎,曹公破袁紹,皆焚其書疏以安反側,今冝効之。元瓘從之。 或得唐潞王膂及髀骨獻之。庚申,詔以王禮?於徽陵南。 帝遣使詣蜀告即位,且叙姻好,蜀主復書用敵國禮。 范延光聚卒繕兵,悉召巡内刺史集魏州,將作亂。㑹帝謀徙都大梁。桑維翰曰:大梁北控燕、趙,南通江、淮,水陸都㑹,資用冨饒。今延光反形巳露,大梁距魏不過十驛,彼若有變,大軍尋至,所謂疾雷不及掩耳也。丙寅,下詔,託以洛陽漕運有闕,東巡汴州。 吳徐知誥立子景通為王太子,固辭不受。追尊考忠武王温曰太祖武王,妣明德大妃李氏曰王太后。壬申,更名誥。 庚辰,帝發洛陽,留前朔方節度使張從賓為東都巡檢使。 漢主以疾愈,大赦。 交州將皎公羨殺安南節度使楊廷藝而代之。 夏,四月,丙戌,帝至汴州。丁亥,大赦。 吳越王元瓘復建國,如同光故事。丙申,赦境内。立其子弘僔為世子,以曹仲達、沈崧、皮光業為丞相,鎮海節度判官林鼎掌教令。 丁酉,加宣武節度使楊光逺兼侍中。 閩主作紫微宫,飾以水晶,土木之盛,倍於寳皇宫。又遣使散詣諸州,伺人隠慝。 五月,吳徐誥用宋齊丘䇿,欲結契丹以取中國,遣使以美女、珍玩泛海修好,契丹主亦遣使報之。 丙辰,敕權署汴州牙城曰大寧宫。 壬申,進范延光爵臨清郡王,以安其意。 追尊四代考妣為帝后。己卯,詔太社所藏唐室罪人首聽親舊収?。初,右武衛上將軍婁繼英嘗事梁均王,為内諸司使,至是請其首而?之。 六月,吳諸道副都統徐景遷卒。 范延光素以軍府之政委元隨左都押牙孫鋭,鋭恃恩専橫,符奏有不如意者,對延光手裂之。㑹延光病經旬,鋭密召澶州刺史馮暉與之合謀,逼延光反,延光亦思張生之言,遂從之。甲午,六宅使張言奉使魏州還,言延光反狀。義成節度使符彦饒奏延光遣兵度河,焚草市,詔侍衛馬軍都指揮使、昭信節度使白奉進將千五百騎屯白馬津以備之。奉進,雲州人也。丁酉,以東都巡檢使張從賓為魏府西南面都部署。戊戌,遣侍衞都軍使楊光逺將步騎一萬屯滑州。己亥,遣護聖都指揮使杜重威將兵屯衛州。重威,朔州人也,尚帝妹樂平長公主。范延光以馮暉為都部署,孫鋭為兵馬都監,將歩騎二萬循河西抵黎陽口。辛丑,楊光逺奏引兵踰胡梁渡。 以翰林學士、禮部侍郎和凝為端明殿學士。凝署其門不通賔客。前耀州團練推官襄邑張誼致書于凝,以為切近之職,為天子耳目,冝知四方利病,奈何拒絶賓客!雖安身為便,如負國何!凝奇之,薦於桑維翰。未幾,除左拾遺。誼上言:北狄有援立之功,宜外敦信好,内謹邊備,不可自逸,以啓戎心。帝深然之。 契丹攻雲州,半嵗不能下。吳巒遣使間道奉表求救,帝為之致書契丹主請之,契丹主乃命翟璋解圍去。帝召巒歸,以為武寧節度副使。 丁未,以侍衛使楊光逺為魏府四面都部署,張從賓為副部署兼諸軍都虞候,昭義節度使髙行周將本軍屯相州,為魏府西面都部署。軍士郭威舊?劉知逺當從楊光逺北征,白知逺乞留。人問其故,威曰:楊公有姦詐之才,無英雄之氣,得我何用!能用我者,其劉公乎! 詔張從賓發河南兵數千人擊范延光。延光使人誘從賓,從賓遂與之同反,殺皇子河陽節度使重信,使上將軍張繼祚知河陽留後。繼祚,全義之子也。從賓又引兵入洛陽,殺皇子權東都留守重。又以東都副留守、都巡檢使張延播知河南府事。從賔取内庫錢帛以賞部兵,留守判官李遐不與,兵衆殺之。從賓引兵東扼汜水闗,將逼汴州。詔奉國都指揮使矦益帥禁兵五千㑹杜重威討張從賓,又詔宣徽使劉處讓自黎陽分兵討之。時羽檄縱横,從官在大梁者,無不恟懼,獨桑維翰從容指畫軍事,神色自若,接對賓客,不改常度,衆心差安。 方士言於閩主云:有白龍夜見螺峯,閩主作白龍寺。時百役繁興,用度不足,閩主謂吏部侍郎、判三司候官蔡守蒙曰:聞有司除官皆受賂,有諸?對曰:浮言無足信也。閩主曰:朕知之久矣,今以委卿,擇賢而受不肖及罔冒者勿拒,第令納賂,籍而獻之。守蒙素亷,以為不可,閩主怒,守蒙懼而從之。自是除官但以貨多寡為差。閩主又以空名堂牒,使醫工陳究賣官於外,専務聚斂,無有盈厭。又詔民有隠年者杖背,隠口者死,逃亡者族,果菜雞豚皆重征之。 秋七月,張從賓攻汜水,殺巡檢使宋廷浩。帝戎服,嚴輕騎,將奔晉陽以避之。桑維翰叩頭苦諌曰:賊鋒雖盛,勢不能久,請少待之,不可輕動。帝乃止。 范延光遣使以蠟丸招誘失職者,右武衛上將軍婁繼英、右衞大將軍尹暉在大梁,温韜之子延濬、延沼、延衮居許州,皆應之。延光令延濬兄弟取許州,聚徒巳及千人,繼英、暉事泄,皆出走。壬子,敕以延光姦謀誣汙忠良,自今獲延光諜人,賞獲者,殺諜人,禁蠟書,勿以聞。暉將奔吳,為人所殺,繼英奔許州,依温氏。忠武節度使萇從簡盛為之備,延濬等不得發,欲殺繼英以自明,延沼止之,遂同奔張從賓。繼英知其謀,勸從賓執三温,皆斬之。 白奉進在滑州,軍士有夜掠者,捕之,獲五人,其三?奉進,其二?符彦饒。奉進皆斬之。彦饒以其不先白巳,甚怒。明日,奉進從數騎詣彦饒謝,彦饒曰:軍中各有部分,奈何取滑州軍士并斬之,殊無客主之義乎?奉進曰:軍士犯法,何有彼我?僕巳引咎謝公,而公怒不解,豈非欲與延光同反邪!拂衣而起。彦饒不留。帳下甲士大譟,擒奉進殺之。從騎走出,大呼於外,諸軍爭擐甲操兵,諠譟不可禁止。奉國左廂都指揮使馬萬,惶惑不知所為,帥歩兵欲從亂,遇右廂都指揮使盧順密帥部兵出營,厲聲謂萬曰:符公擅殺白公,必與魏城通謀。此去行宫纔二百里,吾輩及軍士家屬皆在大梁,奈何不思報國,乃欲助亂,自求族滅乎!今日當共擒符公,送天子立大功。軍士從命者賞,違命者誅,勿復疑也。萬部兵尚有呼躍者,順密殺數人,衆莫敢動。萬不得已從之,與奉國都虞候方太等共攻牙城,執彦饒,令太部送大梁。甲寅,敕斬彦饒於班荆館,其兄弟皆不問。楊光逺自白臯引兵趣滑州,士卒聞滑州亂,欲推光逺為主,光逺曰:天子豈汝輩販弄之物!晉陽之降,出於窮迫,今若改圖,真反賊也。其下乃不敢言。時魏、孟、滑三鎮繼叛,人情大震。帝問計於劉知逺,對曰:帝者之興,自有天命。陛下昔在晉陽,粮不攴五日,俄成大業。今天下巳定,内有勁兵,北結彊虜,䑕輩何能為乎!願陛下撫將相以恩,臣請戢士卒以威,恩威兼著,京邑自安,本根深固,則枝葉不傷矣。知逺乃嚴設科禁,宿衛諸軍無敢犯者。有軍士盜紙錢一幞,主者擒之,左右請釋之,知逺曰:吾誅其情,不計其直。竟殺之,由是衆皆畏服。乙卯,以楊光逺為魏府行營都招討使兼知行府事,以昭義節度使髙行周為河南尹、東京留守,以杜重威為昭義節度使,充侍衛馬軍都指揮使;以矦益為河陽節度使。帝以滑州奏事皆馬萬為首,擢萬為義成節度使。丙辰,以盧順密為果州團練使,方太為趙州刺史,旣而知皆順密之功也。更以順密為昭義留後。馮暉、孫銳引兵至六明鎮,光逺引之度河,半度而擊之,暉、鋭衆大敗,多溺死,斬首三千級,暉、鋭走還魏。杜重威、矦益引兵至汜水,遇張從賓衆萬餘人,與戰,俘斬殆盡,遂克汜水。從賓走,乘馬度河,溺死,獲其黨張延播、繼祚、婁繼英,送大梁,斬之,滅其族。史館修撰李濤上言:張全義有再造洛邑之功,乞免其族。乃止誅繼祚妻子。濤,回之族,曽孫也。 詔東都留守司百官悉赴行在。 楊光逺奏:知博州張暉舉城降。 安州威和指揮使王暉聞范延光作亂,殺安逺節度使周瓌,自領軍府,欲俟延光勝則附之,敗則度江奔吳。帝遣右領軍上將軍李金全將千騎如安州巡檢,許赦王暉,以為唐州刺史。 范延光知事不濟,歸罪於孫鋭而族之,遣使奉表待罪。戊寅,楊光逺以聞,帝不許。 吳同平章事王令謀如金陵,勸徐誥受禪,誥讓不受。
山南東道節度使安從進恐王暉奔吳,遣行軍司馬張朏將兵㑹、復州兵於要路邀之。暉大掠安州,將奔吳,部將胡進殺之。八月,癸巳,以狀聞。李金全至安州,將士之預於亂者數百人,金全説諭,悉遣詣闕。旣而聞指揮使武彦和等數十人挾賄甚多,伏兵于野,執而斬之。彦和且死,呼曰:王暉首惡,天子猶赦之,我輩脅從,何罪乎!帝雖知金全之情,掩而不問。 吳歴陽公濛知吳將亡,甲午,殺守衛軍使王宏。宏子勒兵攻濛,濛射殺之。以德勝節度使周本,吳之勲舊,引二騎詣廬州,欲依之。本聞濛至,將見之,其子弘祚固諌,本怒曰:我家郎君來,何為不使我見!弘祚合扉不聽本出,使人執濛于外,送江都。徐誥遣使稱詔,殺濛於采石,追廢為悖逆庶人,絶屬籍。侍衛軍使郭悰殺濛妻子於和州,誥歸罪於悰,貶池州。 乙巳,赦張從賓、符彦饒、王暉之黨未伏誅者皆不問。梁、唐以來士民奉使及俘掠在契丹者,悉遣使贖還其家。 吳司徒、門下侍郎、同平章事、内樞使、忠武節度使王令謀老病無齒,或勸之致仕,令謀曰:齊王大事未畢,吾何敢自安。疾亟,力勸徐誥受禪。是月,吳主下詔,禪位于齊。李德誠等復詣金陵,帥百官勸進,宋齊丘不署表。九月癸丑,令謀卒。 甲寅,以李金全為安逺節度使。 婁繼英未及?梁均王而誅死。詔梁故臣右衛上將軍安崇阮與王故妃郭氏?之。 丙寅,吳主命江夏王璘奉璽綬于齊。冬,十月,甲申,齊王誥即皇帝位于金陵,大赦,改元昇元,國號唐,追尊太祖武王曰武皇帝。乙酉,遣右丞相玠奉冊詣吳主,稱受禪老臣誥謹拜稽首,上皇帝尊號曰髙尚思玄弘古讓皇,宫室、乗輿、服御皆如故,宗廟正朔、徽章、服色,悉從吳制。丁亥,立徐知證為江王,徐知諤為饒王。以吳太子璉領平盧節度使兼中書令,封弘農公。唐主宴羣臣於天泉閣,李德誠曰:陛下應天順人,惟宋齊丘不樂。因出齊丘止德誠勸進書。唐主執書不視,曰:子嵩三十年舊交,必不相負。齊丘頓首謝。己丑,唐主表讓皇改東都宫殿名,皆取於仙經。讓皇常服羽衣,習辟糓術。辛卯,吳宗室建安王珙等十二人皆降爵為公而加官増邑。丙申,以吳同平章事張延翰及門下侍郎張居詠、中書侍郎李建勲並同平章事。讓皇以唐主上表,致書辭之,唐主表謝而不改。丁酉,加宋齊丘大司徒。齊丘雖為左丞相,不預政事,心愠懟,聞制詞云布衣之交,抗聲曰:臣為布衣時,陛下為刺史,今日為天子,可不用老臣矣!還家請罪,唐主手詔謝之,亦不改命。久之,齊丘不知所出,乃更上書,請遷讓皇於它州,及斥逺吳太子璉,絶其昬。唐主不從。乙巳,立王后宋氏為皇后。戊申,以諸道都統、判元帥府事景通為諸道副元帥、判六軍諸衛事、太尉、尚書令、吳王。 閩主命其弟威武節度使繼恭上表,告嗣位于晉,且請置邸于都下。 十一月,乙卯,唐吳王景通更名璟。唐主賜楊璉妃號永興公主,妃聞人呼公主,則流涕而辭。戊午,唐主立其子景遂為吉王,景達為夀陽公;以景遂為侍中、東都留守、江都尹,帥留司百官赴東都。 戊辰,詔加吳越王元瓘天下兵馬副元帥,進封吳越國王。 安逺節度使李金全以親吏胡漢筠為中門使,軍府事一以委之。漢筠貪猾殘忍,聚歛無厭。帝聞之,以亷吏賈仁沼代之,且召漢筠,欲授以它職,庶保全功臣。漢筠大懼,始勸金全以異謀。乙亥,金全表漢筠病,未任行。金全故人龐令圖屢諌曰:仁沼忠義之士,以代漢筠,所益多矣。漢筠夜遣壯士踰垣滅令圖之族,又毒仁沼,舌爛而卒。漢筠與推官張緯相結,以諂惑金全,金全愛之彌篤。 十二月,戊申,蜀大赦,改明年元曰明德。 詔加馬希範江南諸道都統制,置武平、静江等軍事。 是嵗,契丹改元㑹同,國號大遼。公卿庶官皆倣中國,參用中國人。以趙延壽為樞密使,尋兼政事令。三年春正月己酉,日有食之。 唐德勝節度使兼中書令西平恭烈王周本以不能存吳,愧恨而卒。 丙寅,唐以侍中吉王景遂參判尚書都省。 蜀主以武信節度使、同平章事張業為左僕射兼中書侍郎、同平章事,樞密使,武泰節度使王處回兼武信節度使、同平章事。二月,庚辰,左散騎常侍張允上駮赦論,以為:帝王遇天災多肆赦,謂之修德。借有二人坐獄遇赦,則曲者幸免,直者銜寃,寃氣升聞,乃所以致災,非所以弭災也。詔襃之。帝樂聞讜言,詔百官各上封事,命吏部尚書梁文矩等十人置詳定院以考之,無取者留中,可者行之。數月,應詔者無十人。乙未,復降御札趣之。 三月丁丑,敕禁民作銅器。初,唐世天下鑄錢有三十六冶,䘮亂以來皆廢絶,錢日益耗,民多銷錢為銅器,故禁之。 中書舍人李詳上疏,以為:十年以來,赦令屢降,諸道職掌,皆許推恩,而藩方薦論,動踰數百,乃至藏典、書吏、優伶、奴僕,初命則至銀青階,被服皆紫袍象笏,名器僣濫,貴賤不分。請自今諸道主兵將校之外,節度州聽奏朱記大將以上十人,它州止聽奏都押牙、都虞候、孔目官,自餘但委本道量遷職名而巳。從之。 夏,四月,甲申,唐宋齊丘自陳丞相不應不豫政事,唐主荅以省署未備, 吳讓皇固辭舊宫,屢請徙居,李德誠等亦亟以為言。五月,戊午,唐主改潤州牙城為丹楊宫,以李建勲為迎奉讓皇使。楊光逺自恃擁重兵,頗干預朝政,屢有抗奏,帝常曲意從之。庚申,以其子承祚為左威衛將軍,尚帝女長安公主;次子承信亦拜美官,寵冠當時。 壬戌,唐主以左宣威副統軍王輿為鎮海留後,客省使公孫圭為監軍使,親吏馬思讓為丹楊宫使,徙讓皇居丹楊宫。宋齊丘復自陳為左右所間,唐主大怒。齊丘歸第,白衣待罪。或曰:齊丘舊臣,不宜以小過弃之。唐主曰:齊丘有才,不識大體。乃命吳王璟持手詔召之。六月,壬午,或獻毒酒方於唐主,唐主曰:犯吾法者自有常刑,安用此為!羣臣争請改府寺州縣名有吳及陽者,留守判官楊嗣請更姓羊,徐玠曰:陛下自應天順人,事非逆取,而諂邪之人専事改更,咸非急務,不可從也。唐主然之。 河南留守髙行周奏修洛陽宫。丙戌,左諫議大夫薛融諌曰:今宫室雖經焚毁,猶侈於帝尭之茅茨,所費雖寡,猶多於漢文之露臺。况魏城未下,公私困窘,誠非陛下修宫館之日。請俟海内平寧,營之未晚。上納其言,仍賜詔襃之。 己丑,金部郎中張鑄奏:竊見鄉村浮戸,非不勤稼穡,非不樂安居,但以種木未盈十年,墾田未及三頃,似成生業,巳為縣司収供徭役。責之重賦,威以嚴刑,故不免捐功捨業,更思他適。乞自今民墾田及五頃以上,三年外乃聽縣司徭役。從之。 秋七月,中書奏:朝代雖殊,條制無異,請委官取明宗及清泰時敕,詳定可久行者編次之。己酉,詔左諌議大夫薛融等詳定。 辛酉,敕作受命寳,以受天明命,惟德允昌為文。 八月,帝上尊號於契丹主及太后。戊寅,以馮道為太后冊禮使,左僕射劉煦為契丹主冊禮使,備鹵簿儀仗、車輅,詣契丹行禮,契丹主大悦。帝事契丹甚謹,奉表稱臣,謂契丹主為父皇帝。毎契丹使至,帝於别殿拜受詔敕,歳輸金帛三十萬之外,吉凶慶弔,歳時贈遺,玩好珍異,相繼於道。乃至應天太后元帥、太子偉王、南北二王、韓延徽、趙延壽等諸大臣,皆有賂遺,小不如意,輒來責讓,帝常卑辭謝之。晉使者至契丹,契丹驕倨,多不遜語,使者還以聞,朝野咸以為恥,而帝事之曾無倦意。以是終帝之世,與契丹無隙。然所輸金帛,不過數縣租賦,往往託以民困,不能滿數。其後契丹主屢止帝上表稱臣,但令為書稱兒皇帝,如家人禮。初,契丹主旣得幽州,命曰南京,以唐降將趙思温為留守。思温子延照在晉,帝以為祁州刺史。思温密令延照言虜情終變,請以幽州内附,帝不許。 契丹遣使詣唐,宋齊丘勸唐主厚賄之,俟至淮北,濳遣人殺之,欲以間晉。 壬午,楊光逺奏前澶州刺史馮暉自廣晉城中出戰,因來降,言范延光食盡窮困。己丑,以暉為義成節度使。楊光逺攻廣晉,嵗餘不下。帝以師老民疲,遣内内職朱憲入城諭范延光,許移大藩,曰:若降而殺汝,白日在上,吾無以享國。延光謂節度副使李式曰:主上重信,云不死則不死矣。乃撤守備,然猶遷延未決。宣徽南院使劉處讓復入諭之,延光意乃決。九月,乙巳朔,楊光逺送延光二子守圖、守英詣大梁。己酉,延光遣牙將奉表待罪。壬子,詔書至廣晉,延光帥其衆素服於牙門,使者宣詔釋之。朱憲,汴州人也。契丹遣使如洛陽,取趙延壽妻唐燕國長公主以歸。 壬戌,唐太府卿趙可封請唐主復姓李,立唐宗廟。 庚午,楊光逺表乞入朝,命劉處讓權知天雄軍府事。己巳,制以范延光為天平節度使,仍賜鐵劵,應廣晉城中將吏軍民,今日以前罪皆釋不問。其張從賓、符彦饒餘黨及自官軍逃叛入城者,亦釋之。延光腹心將佐李式、孫漢威、薛霸,皆除防禦、團練使、刺史、牙兵皆升為侍衛親軍。初,河陽行軍司馬李彦珣,邢州人也,父母在鄉里,未嘗供饋,後與張從賓同反,從賔敗,奔廣晉。范延光以為歩軍都監,使登城拒守。楊光逺訪獲其母,置城下以招之。彦珣引弓射殺其母,延光旣降。帝以彦珣為坊州刺史。近臣言彦珣殺母,殺母惡逆,不可赦。帝曰:赦令巳行,不可改也。乃遣之。官
臣光曰:治國者固不可無信。然彦珣之惡,三靈所不容,晉髙祖赦其叛君之愆,治其殺母之罪,何損於信哉!
辛未,以楊光逺為天雄節度使。 冬十月戊寅,契丹遣使奉寶冊,加帝尊號曰英武明義皇帝。 帝以大梁舟車所㑹,便於漕運,丙辰,建東京於汴州,復以汴州為開封府,以東都為西京,以西都為晉昌軍節度。 帝遣兵部尚書王權使契丹謝尊號,權自以累世將相,恥之,謂人曰:吾老矣,安能向穹廬屈膝!乃辭以老疾。帝怒,戊子,權坐停官。 初,郭崇韜旣死,宰相罕有兼樞密使者。帝即位,桑維翰、李崧兼之,宣徽使劉處讓及宦官皆不悦。楊光逺圍廣晉,處讓數以軍事銜命往來,光逺奏請多踰分,帝常依違,維翰獨以法裁折之。光逺對處讓有不平語,處讓曰:是皆執政之意。光逺由是怨執政。范延光降光逺密表論執政過失,帝知其故,而不得巳加維翰兵部尚書,崧工部尚書,皆罷其樞密使,以處讓為樞密使。太常奏:今建東京而宗廟社稷皆在西京,請遷置大梁。敕㫖且仍舊。 戊戌,大赦。 楊延藝故將吳權自愛州舉兵攻皎公羨於交,羨遣使以賂求救於漢,漢主欲乘其亂而取之,以其子萬王弘操為靜海節度使,徙封交王,將兵救公羨。漢主自將屯于海門,為之聲援。漢主問策於崇文使蕭益,益曰:今霖雨積旬,海道險逺,吳權桀黠,未可輕也。大軍當持重,多用鄉導,然後可進。不聽命弘操帥戰艦自白藤江趣交州。權巳殺公羨,據交州,引兵逆戰,先於海口多植大杙,鋭其首,冒之以鐵,遣輕舟乗潮挑戰而偽遁。弘操逐之,須臾潮落,漢艦皆礙鐵杙不得返,漢兵大敗,士卒覆溺者大半。弘操死,漢主慟哭,収餘衆而還。先是著作佐郎矦融勸漢主弭兵息民,至是以兵不振,追咎融,剖棺暴其尸。益,倣之孫也,楚順賢夫人彭氏卒。彭夫人貌陋而治家有法,
楚王希範憚之。旣卒,希範始縱聲色,為長夜之飲,内外無别。有啇人妻美,希範殺其夫而奪之,妻誓不辱,自經死。 河決鄆州。 十一月,范延光自鄆州入朝。 丙午,以閩王昶為閩國王,
以左散騎常侍盧損為冊禮使,賜昶赭袍。戊申,以威武節度使王繼恭為臨海郡王。閩主聞之,遣進奏官林恩白執政,以旣襲帝號,辭冊命及使者。閩諌議大夫黄諷以閩主淫暴,與妻子辭訣入諌,閩主欲杖之,諷曰:臣若迷國不忠,死亦無怨。直諌被杖,臣不受也。閩主怒,黜為民。 帝患天雄節度使楊光逺跋扈難制,桑維翰請分天雄之衆,加光逺太尉、西京留守兼河陽節度使,光逺由是怨望。宻以賂自訴於契丹,養部曲千餘人,常蓄異志。辛亥,建鄴都於廣晉府,置彰德軍於相州,以澶衞?之;置永清軍於具州,以博兾、?之。澶州舊治頓丘,帝慮契丹為後世之患,遣前淄州刺史汲人劉繼勲徙澶州城,跨德勝津,并頓丘徙焉。以河南尹髙行周為廣晉尹、鄴都留守,貝州防禦使王廷?為彰德節度使,右神武統軍王周為永清節度使。廷?,處存之孫;周,鄴都人也。 范延光屢請致仕,甲寅,詔以太子太師致仕,居于大梁,每預宴㑹,與羣臣無異。延光之反也,相州刺史掖人王景拒境不從,戊午,以景為耀州團練使。癸亥,敇聽公私自鑄銅錢,無得雜以鈆鐵,每十錢重一两,以天福元寶為文,仍令鹽鐵頒下,模範,惟禁私作銅器。 立右金吾衛上將軍重貴為鄭王,充開封尹。庚辰,敕先許公私鑄錢,慮銅難得,聽輕重從便,但勿令缺漏。 辛丑,吳讓皇卒。唐主廢朝二十七日,追諡曰睿皇帝。 是嵗,唐主徙吳王璟為齊王。 鳯翔節度使李從曮厚文士而薄武人,愛農民而嚴
士卒,由是將士怨之。㑹發兵戍西邉,旣出郊作亂,突門入城,剽掠於市。從曮發帳下兵撃之,亂兵敗,東走,欲自訴於朝廷,至華州,鎮國節度使太原張彦澤邀擊,盡誅之。
資治通鑑卷第二百八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