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甕子傳

抱甕子傳

予甞㳺括之少㣲山，俯瞰四周，如列屏障。山之趾有随地形髙，下為䟽圃，約二十畮，凡可茹者咸藝焉。傍列桃杏梨李諸?。時春氣方殷，䟽苗怒長，滿望皆翡翠色，?亦作紅白花，?紛間錯，如張錦綉。叚心頗訝之，曰：是必有異。因曵杖而降，冉冉至其處，氣象幽夐，絶不聞雞犬聲。遥望草廬一區，?約出竹隂間，疑中有?者，亟前?之。良乆，見一士戴㯶葉冠，身被紫褐裘，抱甕出，汲水灌畦。予進問曰：夫子何名？曰：山澤之民，無所名也。强之曰：人以其抱甕也。遂呼為抱甕子爾。曰：丈夫䖏世，亦多術矣。出則華軒結駟，入則鍾鳴䁀食，有志者輒能致之。夫子恒營營逐逐，扵一甕間。無乃自苦乎。抱甕子忽辴然一?。指苔磴揖予坐。寘甕于地。嘆曰。吾受血肉軀與人同。豈不樂榮貴與人異㢤。顧念之頗熟。百?之間。寧復㡬何。與其彊情而狥世。寧若任真以自放也。吾圃之西則九盤山。山之顛。宋州廨建焉。側有烟雨樓。當山雲?。興景?萬態。極可玩。李鄴侯馬荘敏公甞登之而感慨矣。其東清溪觀。秦賢良謫官而来。亦㳺憇其上。時坐鸎花亭賦詩。而今竟安在㦲非惟人随流水而逝。異日凌霄之崇搆。皆蕩為氛埃。一凝竚間。野草荒烟。若愁思之不可禁。世事徃徃?。此是何足深道。吾所以抱甕出入而弗辭也。且當抱甕之時。嗒然忘形。志慮外絶。精神内營。目不見色。耳不聞聲。招之弗前。麾之不驚。委蛇容裔。而萬物莫吾敢攖。自以無愧扵赫胥尊盧之民。子以吾為逐逐營營。不亦過歟。曰然則灌畦亦有道乎。曰有。䟽性不欲燥。燥則生意厄而不伸。䟽性宜濕。濕或過焉。則氣傷而寖屈。吾日夜調之爕之。俾　夫厥中。則芃然而秀。嫣然而榮矣。言訖。抱甕而去。予深味其言。盖有道而?者也。所謂强情而狥世曷若任真而自放。不㡬扵樂其天者殿。所謂人物代謝而樓觀不能以存一俯仰間而感慨係之。不㡬扵逹人大觀者歟。所謂抱甕有術。心與耳目之官内而弗外。木㡬扵守一不二者歟。所謂藝䟽得中不使?扵一偏不㡬扵治民有政者歟。疾起而追之。抱甕子入竹隂間。閉户高卧。扣之不見，答若無聞者。予撫然而退。

史官曰：予既歸金華山，日思抱甕子不少置。及官南京，見朝紳中貌有相肖者，問其同列曰：是豈括之灌畦者邪？曰：然。曰：柰何仕為？曰：去年應聘而起，典儀晋王府，轉官起曹，剪剔浩穣，声望盖龎欎云。曰：其氏名謂何？曰：此烏傷校官劉浩?子也，名彬，其字為宗文。予不覺嘆曰：浩?，吾故人也，其有賢子若此，予不能知之，可愧矣夫！雖然，宗文當元季政亂，肥遯山林，若将終身焉。及逢有道之朝，輒蹶然興起，以力政著聞，其得出處之正者矣。向予意其為有道之士者，果非過歟。果非過歟。使宗文非有道之士，則長徃山林而不返矣，謂之賢也得乎。因記問荅之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