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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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六
臣司馬 光奉 勑編集。
宋紀八
太祖文皇帝下之上
元嘉二十八年春正月丙戌朔,魏主大㑹羣臣於?歩山上,班爵行賞有差。魏人縁江舉火,太子右衞率尹弘言於上曰:六夷如此,必走。丁亥,魏掠居民,焚廬舍而去。胡誕世之反也,江夏王義恭等奏:彭城王義康數有怨言,揺動民聽,故不逞之族,因以生心,請徙義康廣州。上將徙義康,先遣使語之,義康曰:人生㑹死,吾豈愛生?必爲亂階,雖逺何益?請死於此,恥復屢遷,竟未及往。魏師之?歩,人情忷懼。上慮不逞之人復奉義康爲亂,太子劭及武陵王駿、尚書左僕射何尚之屢啓宜早爲之所,上乃遣中書舍人嚴龍齎藥賜義康死。義康不肯服,曰:佛教不許自殺,願隨宜處分。使者以被揜殺之。江夏王義恭以碻磝不可守,召王玄謨還歴城,魏人追擊敗之,遂取碻磝。初,上聞魏將入宼,命廣陵太守劉懐之逆燒城府船乗,盡帥其民渡江。山陽太守蕭僧珍悉歛其民入城,臺送糧仗詣盱眙及滑臺者,以路不通,皆留山陽,蓄陂水令滿,須魏人至,決以灌之。魏人過山陽,不敢留,因攻盱眙。魏主就臧質求酒,質封溲便與之。魏主怒,築長圍,一夕而合,運東山土石以填塹,作浮橋於君山,絶水陸道。魏主遺質書曰:吾今所遣鬬兵,盡非我國人,城東北是丁零與胡,南是氐、羌。設使丁零死,正可減常山、趙郡賊;胡死,減并州賊;氐、羌死,減?中賊。卿若殺之,無所不利。質復書曰:省示,具悉姦懐。爾自恃四足,屢犯邉境,王玄謨退於東,申坦散於西,爾知其所以然邪?爾獨不聞童謡之言乎?葢卯年未至,故以二軍開飲江之路耳。冥期使然,非復人事。寡人受命相滅,期之白登,師行未逺,爾自送死,豈容復令爾生全,饗有桑乾哉!爾有幸得爲亂兵所殺,不幸則生相鎻縛,載以一驢,直送都市耳。我本圖全,若天地無靈,力屈於爾,韲之粉之,屠之裂之,猶未足以謝本朝。爾智識及衆力,豈能勝苻堅邪?今春雨已降,兵方四集,爾但安意攻城,勿遽走。糧食乏者可見語,當出廩相貽。得所送劔刀,欲令我揮之爾身邪?魏主大怒,作鐡牀於其上施鐡,鑱曰:破城得質,當坐之此上。質又與魏衆書曰:爾語虜中諸士庶,佛狸所與書相待如此,爾等正朔之民,何爲自取縻滅,豈可不知轉禍爲福邪?并寫臺格以與之,云:斬佛狸首,封萬戸。矦賜布絹各萬匹。魏人以鉤車鉤城樓,城内繫以彄絙,數百人唱呼引之,車不能退。既夜,縋桶懸卒出,截其鉤,獲之。明日,又以衝車攻城,城土堅密,毎至頽落不過數升,魏人乃肉薄登城,分畨相代,墜而復升,莫有退者,殺傷萬計,尸與城平。凡攻之三旬,不拔。㑹魏軍中多疾疫,或告以建康遣水軍自海入淮,又敕彭城斷其歸路。二月,丙辰朔,魏主燒攻具退走,盱眙人欲追之,沈璞曰:今兵不多,雖可固守,不可出戰。但整舟楫,示若欲北渡者,以速其走,計不須實行也。臧質以璞城主,使之上露板,璞固辭,歸功於質。上聞,益嘉之。魏師過彭城,江夏王義恭震懼不敢擊。或告:虜驅南口萬餘,夕應宿安王陂,去城數十里,今追之,可悉得。諸將皆請行,義恭禁不許。明日,驛使至,上敕義恭悉力急追。魏師已逺,義恭乃遣鎮軍司馬檀和之向蕭城。魏人先已聞之,盡殺所驅者而去,程天祚逃歸。魏人凡破南兖、徐、兖、豫、青、冀六州,殺掠不可勝計,丁壯者即加斬截,嬰兒貫於槊上,槃舞以爲戯。所過郡縣,赤地無餘,春鷰歸,巢於林木,魏之士馬死傷亦過半,國人皆尤之。上毎命將出師,常授以成律,交戰日時,亦待中詔。是以將帥趑趄,莫敢自決。又江南白丁,輕進易退,此其所以敗也。自是邑里蕭條,元嘉之政衰矣。癸酉,詔賑恤郡縣,民遭宼者蠲其稅調。甲戌,降太尉義恭爲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戊寅,魏主濟河。辛巳,降鎮軍將軍武陵王駿爲北中郎將。壬午,上如?歩。是日,解嚴。初,魏中書學生盧度,丗玄之子也,坐崔浩事亡命,匿髙陽鄭羆家,吏囚羆子,掠治之。羆戒其子曰:君子殺身成仁,雖死不可言。其子奉父命,吏以火?其體,終不言而死。及魏主臨江,上遣殿上將軍黄延年使於魏,魏主問曰:盧度丗亡命,已應至彼。延年曰:都下不聞有度丗也。魏主乃赦度丗及其族逃亡籍没者。度丗自出,魏主以爲中書侍郎。度丗爲其弟娶鄭羆妹以報德。三月,乙酉,帝還宫。己亥,魏主還平城,飲至告廟,以降民五萬餘家分置近畿。初,魏主過彭城,遣人語城中曰:食盡且去,須麥熟更來。及期,江夏王義恭議欲芟麥翦苗,移民堡聚。鎮軍録事參軍王孝孫曰:虜不能復來,既自可保;如其更至,此議亦不可立。百姓閉在内城,飢饉日久,方春之月,野採自資,一入保聚,餓死立至,民知必死,何可制邪?虜若必來,芟麥無晚。四坐黙然,莫之敢對。長史張暢曰:孝孫之議,實有可尋。鎮軍府典籖董元嗣侍武陵王駿之側,進曰:王録事議不可奪。别駕王子夏曰:此論誠然。暢斂板白駿曰:下官欲命孝孫彈子夏。駿曰:王别駕有何事邪?暢曰:芟麥移民,可謂大議,一方安危,事係於此。子夏親爲州端,曽無同異,及聞元嗣之言,則懽笑酬荅,阿意左右,何以事君!子夏、元嗣皆大慙,義恭之議遂寢。 初,魯宗之奔魏,其子軌爲魏荆州刺史、襄陽公,鎮長社,常思南歸,以昔殺劉康祖及徐湛之之父,故不敢來。軌卒,子爽襲父官爵。爽少有武幹,與弟秀皆有寵於魏主。秀爲中書郎,既而兄弟各有罪,魏主詰責之,爽、秀懼誅,從魏主自?歩還,至湖陸,請曰:奴與南有仇,毎兵來,常恐禍及墳墓,乞共迎䘮還葬平城。魏主許之。爽至長社,殺魏戍兵數百人,帥部曲及願從者千餘家奔汝南。夏,四月,爽遣秀詣夀陽,奉書於南平王鑠以請降。上聞之,大喜,以爽爲司州刺史,鎮義陽;秀爲潁川太守,餘弟姪並授官爵,賞賜甚厚。魏人毁其墳墓。徐湛之以爲廟筭逺圖,特所奬納,不敢苟申私怨,乞屏居田里,不許。青州民司馬順則自稱?室近屬,聚衆號齊王。梁鄒戍主崔勲之詣州。五月,乙酉,順則乗虚襲據梁鄒城,又有沙門自稱司馬百年,亦聚衆號安定王以應之。 壬寅,魏大赦。 己巳,以江夏王義恭領南兖州刺史,徙鎮盱眙,増督十二州諸軍事。 戊申,以尚書左僕射何尚之爲尚書令,太子詹事徐湛之爲僕射、護軍將軍。尚之以湛之國戚,任遇隆重,毎事推之,詔湛之與尚之並受辭訴。尚之雖爲令,而朝事悉歸湛之。 六月,壬戌,魏改元正平。 魏主命太子少傅游雅、中書侍郎胡方回等更定律令,多所増損,凡三百九十一條。 魏太子晃監國,頗信任左右,又營園田,收其利。髙允諌曰:天地無私,故能覆載;王者無私,故能容養。今殿下國之儲貳,萬方所則,而營立私田,畜養雞犬,乃至酤販市㕓,與民爭利,謗聲流布,不可追掩。夫天下者,殿下之天下,富有四海,何求而無,乃與販夫販婦競此尺寸之利乎!昔虢之將亡,神賜之土田,漢靈帝私立府藏,皆有顛覆之禍。前鑒若此,甚可畏也。武王愛周、邵、齊、畢,所以王天下;殷紂愛飛廉、惡來,所以䘮其國。今東宫儁乂不少,頃來侍御左右者,恐非在朝之選。願殿下斥去佞邪,親近忠良,所在田園,分給貧下,販賣之物,以時收散。如此,則休聲日至,謗議可除矣。不聽。太子爲政精察,而中常侍宗愛性險暴,多不法,太子惡之。給事中仇尼道盛、侍郎任平城有寵於太子,頗用事,皆與愛不恊。愛恐爲道盛等所糾,遂構告其罪。魏主怒,斬道盛等於都街,東宫官屬多坐死。帝怒甚。戊辰,太子以憂卒。壬申,葬金陵,諡曰景穆。帝徐知太子無罪,甚悔之。 秋,七月,丁亥,魏主如隂山。 青、冀二州刺史蕭斌遣振武將軍劉武之等擊司馬順則、司馬百年,皆斬之。癸亥,梁鄒平。 蕭斌、王玄謨皆坐退敗免官。上問沈慶之曰:斌欲斬玄謨而卿止之,何也?對曰:諸將奔退,莫不懼罪,自歸而死,將至逃散,故止之。
九月,癸巳,魏主還平城。冬,十月,庚申,復如隂山。 上遣使至魏,魏遣殿中將軍郎法祐來修好。 己巳,魏上黨靖王長孫道生卒。 十二月,丁丑,魏主封景穆太子之子濬爲髙陽王;既而以皇孫丗嫡,不當爲藩王,乃止。時濬生四年,聦達過人,魏主愛之,常置左右。徙秦王翰爲東平王,燕王譚爲臨淮王,楚王建爲廣陽王,吳王余爲南安王。 帝使沈慶之徙彭城流民數千家於?歩,征北參軍程天祚徙江西流民數千家於姑孰。 帝以吏部郎王僧綽爲侍中。僧綽,曇首之子也。幼有大成之度,衆皆以國器許之。好學有思理,練悉朝典,尚帝女東陽獻公主。在吏部,諳悉人物,舉拔咸得其分。及爲侍中,年二十九,沈深有局度,不以才能髙人。帝頗以後事爲念,以其年少,欲大相付託,朝政大小,皆與參焉。帝之始親政事也,委任王華、王曇首、殷景仁、謝弘微、劉湛,次則范曄、沈演之、庾炳之,最後江湛、徐湛之、何瑀之及僧綽,凡十二人。 唐和入朝于魏,魏主厚禮之。
二十九年春正月,魏所得宋民五千餘家在中山者謀叛,州軍討誅之。冀州刺史張掖王沮渠萬年坐與叛者通謀,賜死。 魏丗祖追悼景穆太子不已,中常侍宗愛懼誅,二月,甲寅,弑帝。尚書左僕射蘭延、侍中和疋、薛提等祕不發䘮。延、疋以皇孫濬沖幼,欲立長君,徴秦王翰置之秘室。提以濬嫡皇孫,不可廢,議久不決。宗愛知之,自以得罪於景穆太子,而素惡秦王翰,善南安王余,乃宻迎余自中宫便門入禁中,矯稱赫連皇后令,召延等。延等以愛素賤,不以爲疑,皆隨入。愛先使宦者三十人持兵伏於禁中,延等入,以次收縛,斬之,殺秦王翰於永巷而立余。大赦,改元承平,尊皇后爲皇太后。以愛爲大司馬、大將軍、太師、都督中外諸軍事,領中祕書,封馮翊王。庚午,立皇子休仁爲建安王。三月,辛卯,魏葬太武皇帝于金陵,廟號丗祖。 上聞魏丗祖殂,更謀北伐,魯爽等復勸之。上訪於羣臣,太子中庶子何偃以爲淮、泗數州,瘡痍未復,不宜輕動。上不從。偃,尚之之子也。夏,五月,丙申,詔曰:虐虜窮凶,著於自昔,未勞資斧,已伏天誅。拯溺蕩穢,今其㑹也。可符驃騎、司空二府,各部分所統,東西應接,歸義建績者,隨勞酬奬。於是遣撫軍將軍蕭思話督冀州刺史張永等向碻磝,魯爽、魯秀、程天祚將荆州甲士四萬出許、洛,雍州刺史臧質帥所領趣潼、闗。永,茂度之子也。沈慶之固諌北伐,上以其異議,不使行。靑州剌史劉興祖上言,以爲河南阻飢,野無所掠,脫諸城固守,非旬月可抜,稽留大衆,轉輸方勞,應機乗勢,事存急?。今偽帥始死,兼逼暑時,國内猜擾,不暇逺逊。愚謂宜長驅中山,據其闗要。冀州以北,民人尚豐,兼麥已向熟,因資爲易,向義之徒,必應響赴。若中州震動,黄河以南,自當消潰。臣請發青、冀七千兵,遣將領之,直入其心腹。若前驅克勝,張永及河南衆軍,宜一時濟河,使聲實兼舉,並建司牧,撫柔初附,西拒太行,北塞軍都,因事指麾,隨宜加授,畏威欣寵,人百其懐。若能成功,清壹可待;若不克捷,不爲大傷。並催促裝束,伏聽敇旨。上意止存河南,亦不從。上又使貟外散騎侍郎琅邪徐爰隨軍向碻,磝衘中旨授諸將方略,臨時宣示。 尚書令何尚之以老請致仕,退居方山,議者咸謂尚之不能固志。既而詔書敦諭數四。六月,戊申朔,尚之復起視事。御史中丞袁淑録自古隠士有迹無名者爲真隱傳以嗤之。 秋,七月,張永等至碻,磝引兵圍之。 壬辰,徙汝隂王渾爲武昌王,淮陽王彧爲湘東王。 初,潘淑妃生始興王濬,元皇后性妬,以淑妃有寵於上,恚恨而殂淑妃專揔内政,由是太子劭深惡淑妃及濬。濬懼爲將來之禍,乃曲意事劭,劭更與之善。吳興巫嚴道育自言能辟穀、服食,役使鬼物,因東陽公主婢王鸚鵡出入主家。道育謂主曰:神將有符賜主。主夜卧,見流光若螢,飛入書笥,開視,得二青珠。由是主與劭、濬皆信惑之。劭、濬並多過失,數爲上所詰責,使道育祈請,欲令過不上聞。道育曰:我已爲上天陳請,必不泄露。劭等敬事之,號曰天師。其後遂與道育、鸚鵡及東陽主奴陳天與、黃門陳慶國共爲巫蠱,琢玉爲上形像,埋於含章殿前。劭補天與爲隊主。東陽主卒,鸚鵡應出嫁劭。濬慮語泄,濬府佐吳興沈懐逺素爲濬所厚,以鸚鵡嫁之爲妾。上聞天與領隊,以讓劭曰:汝所用隊主、副,並是奴邪?劭懼,以書告濬。濬復書曰:彼人若所爲不已,正可促其餘命,或是大慶之漸耳。劭、濬相與往來書疏,常謂上爲彼人,或曰:其人謂江夏王義恭爲佞人。鸚鵡先與天與私通,既適懐逺恐事泄,白劭使密殺之。陳慶國懼曰:巫蠱事,唯我與天與宣傳往來,今天與死,我其危哉!乃具以其事白上。上大驚,即遣收鸚鵡,封籍其家,得劭、濬書數百?,皆呪詛巫蠱之言。又得所埋玉人,命有司窮治其事。道育亡命,捕之不獲。先是,濬自揚州刺史出鎮京口,及廬陵王紹以疾解揚州,意謂巳必復得之。既而上用南譙王義宣,濬殊不樂,乃求鎮江陵,上許之。濬入朝,遣還京口,爲行留處分。至京口數日,而巫蠱事?。上惋歎彌日,謂潘淑妃曰:太子圖富貴,更是一理。虎頭復如此,非復思慮所及。汝母子豈可一日無我邪!遣中使切責劭、濬。劭、濬惶懼無辭,唯陳謝而已。上雖怒甚,猶未忍罪也。 諸軍攻碻,磝治三攻道,張永等當東道,濟南太守申坦等當西道,揚武司馬崔訓當道攻之累旬,不拔。八月,辛亥夜,魏人自地道潜出,燒崔訓營及攻具;癸丑夜,又燒東圍及攻具;尋復毁崔訓攻道。張永夜撤圍退軍,不告諸將,士卒驚擾,魏人乗之,死傷塗地。蕭思話自往増兵力攻,旬餘不拔。是時青、徐不稔,軍食乏。丁卯,思話命諸軍皆退屯歴城,斬崔訓,繫張永、申坦於獄。魯爽至長社,魏戍主秃髠幡棄城走。臧質頓兵近郊,不以時?,獨遣冠軍司馬柳元景帥後軍行參軍薛安都等向潼關,元景等進據洪闗,梁州刺史劉秀之遣司馬馬汪與左軍中兵參軍蕭道成將兵向長安,道成,承之之子也。魏冠軍將軍封禮自浢津南渡赴弘農。九月,司空髙平公兒烏干屯潼?,平南將軍黎公遼屯河内。 吐谷渾王慕利延卒,樹洛干之子拾寅立,始居伏羅川,遣使來請命于魏。丁亥,以拾寅爲安西將軍、西秦河沙三州刺史、河南王。魏以拾寅爲鎮西大將軍、沙州刺史、西平王。 庚寅,魯爽與魏豫州刺史拓跋僕蘭戰于大索,破之,進攻虎牢。聞碻磝敗退,與栁元景皆引兵還。蕭道成、馬汪等聞魏救兵將至,還趣仇池。己丑,詔解蕭思話徐州,更領冀州刺史,鎮歴城。上以諸將屢出無功,不可專責張永等賜思話詔曰:虜既乗利,方向盛冬,若脫敢送死,兄弟父子自共當之耳。言及憎憤,可以示張永、申坦。又與江夏王義恭書曰:早知諸將軰如此,恨不以白刃驅之,今者悔何所及!義恭尋奏免思話官,從之。 魏南安隱王余自以違次而立,厚賜羣下,欲以收衆心,旬月之閒,府藏虚竭。又好酣飲及聲樂畋獵,不恤政事。宗愛爲宰相,録三省,揔宿衞,坐召公卿,專恣日甚。余患之,謀奪其權,愛憤怒。冬,十月,丙午朔,余夜祭東廟,愛使小黃門賈周等就弑余而祕之,唯羽林郎中代人劉尼知之。尼勸愛立皇孫濬,愛驚曰:君大癡人!皇孫若立,豈忘正平時事乎!尼曰:若爾,今當立誰?愛曰:待還宫,當擇諸王賢者立之。尼恐愛爲變,密以狀告殿中尚書源賀。賀時與尼俱典兵宿衞,乃與南部尚書陸麗謀曰:宗愛既立南安,還復殺之,今又不立皇孫,將不利於社稷。遂與麗定謀,共立皇孫。麗,俟之子也。戊申,賀與尚書長孫渴侯嚴兵守衞宫禁,使尼麗迎皇孫於苑中。麗抱皇孫於馬上,入平城,賀、渴矦開門納之。尼馳還東廟,大呼曰:宗愛弑南安王,大逆不道,皇孫已登大位,有詔。宿衞之士皆還宫。衆咸呼萬嵗。遂執宗愛、賈周等,勒兵而入,奉皇孫即皇帝位,登永安殿,大赦,改元興安。殺愛、周,皆具五刑,夷三族。 西陽五水羣蠻反,自淮、汝至于江、沔,咸被其患。詔太尉中兵叅軍沈慶之督江、豫、荆、雍四州兵討之。 魏以驃騎大將軍拓跋壽樂爲太宰、都督中外諸軍、録尚書事,長孫渴矦爲尚書令,加儀同三司。十一月,壽樂、渴矦坐爭權,並賜死。 癸未,魏廣陽簡王建、臨淮宣王譚皆卒。 甲申,魏主母閭氏卒。 魏南安王余之立也,以古弼爲司徒,張黎爲大尉。及髙宗立,弼、黎議不合旨,黜爲外都大官;坐有怨言,且家人告其爲巫蠱,皆被誅。 壬寅,廬陵昭王紹卒。魏追尊景穆太子爲景穆皇帝,皇妣閭氏爲恭皇后,
尊乳母常氏爲保太后。 隴西屠各王景文叛,魏署置王矦。魏統萬鎮將南陽王惠壽外都大官于洛抜督四州之衆討平之,徙其黨三千餘家於趙。魏。十二月,戊申,魏葬恭皇后于金陵。 魏丗祖晩年佛禁稍弛,民閒往往有私習者。及髙宗即位,羣臣多請復之。乙卯,詔:州、郡縣衆居之所,各聽建佛圖一區,民欲爲沙門者聽出家,大州五十人,小州四十人。於是曏所毁佛圖,率皆修復。魏主親爲沙門師賢等五人下髪,以師賢爲道人統。丁巳,魏以樂陵王周忸爲太尉、南部尚書陸麗爲司徒,鎮西將軍杜元寳爲司空。麗以迎立之功,受心膂之寄,朝臣無出其右者,賜爵平原王。麗辭曰:陛下國之正統,當承基緒,效順奉迎,臣子常職,不敢慆天之功,以千大賞。再三不受,魏主不許。麗曰:臣父奉事先朝,忠勤著效,今年逼桑榆,願以臣爵授之。帝曰:朕爲天下主,豈不能使卿父子爲二王邪!戊午,進其父建業公俟爵爲東平王,又命麗妻爲妃,復其子孫。麗力辭不受,帝益嘉之。以東安公劉尼爲尚書僕射,西平公源賀爲征北將軍,並進爵爲王。帝班賜羣臣,謂源賀曰:卿任意取之。賀辭曰:南北未賔,府庫不可虛也。固與之,乃取戎馬一匹。髙宗之立也,髙允預其謀,陸麗等皆受重賞,而不及允,允終身不言。甲子,周忸坐事賜死。時魏法深峻,源賀奏:謀反之家,男子十三以下本不預謀者,宜免死没官。 從之。江夏王義恭還朝。辛未,以義恭爲大將軍、南徐州刺史,録尚書如故。 初,魏入中原,用景初曆。丗祖克沮渠氏,得趙?玄始曆,時人以為宻是嵗始行之。
資治通鑑卷第一百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