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福州府黃檗山萬福禪寺語錄

福建福州府黃檗山萬福禪寺語錄

康熈二十六年，師在侯官縣白龍寺，受融邑紳士陳興邦等、逕江檀越林駿聲、林颺、林紹勲等洎合寺?宿性純等請，住黄檗山萬福禪寺，於二十七年四月十三日入院。

山門云：門開明似日，路正?如筆，要到佛地位，須從?裏入。便進佛?云：巍然不動，坐斷十方，盡大地人口開不得。今日謙上座到來爲他出氣，且道那裏是出氣處？大展坐?三拜。韋䭾云：赫赫天威，法王城塹，寶杵當軒，羣魔蹟斂。伽藍云：屏翰叢林，顯爾威靈，播揚大法，還我光明。遂舉香云：今日相逢?囑付，協心?振祖家聲。祖師云：?一隊古錐?空作嚮，說白道黃，累及兒孫，恨不了重重拖出舌頭長。方丈云：從上宗師盡從?裏施機用、展爪牙，不知生擒了許多英俊。且道?長老到來?竟如何？等閒挽起千鈞弩，麟⾓鳳毛一併收。

當日衆請上堂，師至座前，拈檀越請啓云：瞿曇?睛、祖師巴?，盡從大檀䕶筆尖上洩破了也。諸人會得便休，如未聽取，下面註腳。

宣?，指法座云：

大寶莊嚴座，實非容易登，

我今時節至，信步上高層。

遂陞，拈香云：

這瓣香天然尊貴，?㨾奇特，爇向爐中，端爲祝延上皇帝聖壽無疆。恭願道光日月，四海樂?虞之世；德配乾坤，萬民瞻揖遜之風。這瓣香根培㴱?，氣吐非常，爇向爐中，奉爲滿朝文武、勲貴尊官。伏願以忠以正，作皇家之柱石；爲霖爲雨，漲佛海之波瀾。

這瓣香結爲蕐葢，散爲祥雲，爇向爐中，奉爲本府本縣寀僚併本山大檀越、外䕶諸居士、合山諸?宿等，伏願覺蕐香燦于心田，慧劒鋒鋩于實地，福祿㴱滄海，壽算等崗陵。這瓣香昔年追隨將二十載，?頭債主自有本㨿，讚之則沒交涉，?之豈招善果？多少不平之事，今日當堂?出，雖然緇素分明，也要大家知委。爇向爐中，專爲傳曹溪正脉三十七世本師上良下冶樂先老和尙，用酬法乳之恩。遂斂衣就座。

上首白槌，云：法筵龍?衆，當觀第一義。

師云：山僧出世，事不?巳，落在第二義門去也。若論第一義諦，實無開口處，是汝諸人作麼生觀？還委悉麼？其或未然，何妨出衆？

?

問：百潛問：諸佛出世，大地放光。和尙出世還有格外事也無？

師云：

旭日初昇大地明。

進云：?日陞登寶座，顯出威音王。且道威音王還有說法也無？

師豎拄杖，云：會麼？

進云：如何是獅子跳出窟？

師云：嚇殺闍黎。僧無語，師便打。

進云：

春風也無幾時轉，且喜古梅又發枝。

師云：遍界馨香。

飯頭問：今日到?裏，請問和尙：如何是佛？

師云：七尺烏藤光律律。

進云：如何是法？

師云：

橋下水流活潑潑。

進云：如何是僧？

師云：

等閒信步任騰騰。

進云：弟子出家是誰人弟子？

師云：禮拜著。僧無語，師便打。

乃云：豁開正?，玲瓏八面；?出?身，充滿十虛。無一刹不彰玅相，無一塵不顯光明。隨方照耀，靡遮靡障；到處逍遙，奚束奚拘？諸昆仲！向?裏覷得透去，則了知盡大地是正?，見無?見；遍法界是眞身，觸無?觸。既見觸不?，則箇箇抱連城之璧、人人懷滄海之珠，具足智慧德相、具足玅用神通，便能奮獅子之威、展雷轟之令，一腳踢翻是非之海、一拳打倒人我之山，砍稠林、伐邪見、掃魔羣、除狐族。拈空塞空，不許水潦鶴口邊訛說；以毒攻毒，全用老?婆肘後神方。使憂悶昏迷?，蹈曠?之通衢；于久積病痛?，飮必瘳之靈劑。有于斯作用、于斯暢快，不惟堪爲人世舟航、法門㮄㨾，黃檗家聲依舊振，滹沱正脉永流傳。

復舉：玄沙云：?一片田地分付來多時也，我立待汝搆去。

法?云：

?一片田地分付來多時也，我坐待汝搆去。

師云：

二大老恁麼說話，太殺欺瞞諸人。誰知?一片田地阿誰欠少？經行及坐臥，常在于其中。要搆便搆，何須立待坐待？謙上座不惜睂毛，盡情吐露。諸兄弟！還知麼？

分明本是舊田地，一念知歸?到家。

今日開堂祝聖一句作麼生道？

萬國九洲歸聖化，條風塊雨樂昇平。

復結槌，云：

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

下座。立兩序。

白龍菴監院實崗設齋，請上堂。?公問：那吒太子折肉還母、折骨還父，然後于蓮花臺上現出本性。爲母說法?不問，請問和尙：

如何是爲衆竭力說法？

師云：大家在?裏。

進云：

如何是爲知音說法？師云：今日特地。進云：如何是爲不知音說法？

師云：總不與麼。進云：如何是昨日白龍主？

師豎拄杖，云：會麼？進云：如何是于今臨濟兒？

師云：正要行此令。便打。僧拜，云：總不辜負黃檗祖父之恩，大衆證明去也。師云：不勞重讚歎。乃云：巨鼎洪鐘，非是斤金鑄就；高堂大厦，誰謂獨木支撐？若要增輝佛日、光揚祖道，須得一般徹骨?人、赤心漢子，各伸隻手打翻閒骨董，?舒半臂扶起破砂盆。黃檗今日開堂，且喜箇箇腳跟穩實，踏著祖翁田地；人人?孔通風，了知自家消息。聲相應，氣相同，互爲賓主，渾忘人我，事事?辦，法法圓融，如衆器入金而金無有?，羣波歸水而水自然同。正恁麼時，且道承誰之力？卓拄杖，云：全慿?箇無私句，拄戸撐門耀祖庭。復卓一卓，下座。

上堂。耳不礙聲，一任鶯啼燕語；目不礙色，從敎柳綠花紅。所以道：四五百條花柳巷，二三千處管絃樓，盡是吾人放身命處。伶俐漢於斯會得，便見胸次中瀟瀟灑灑，沒有?毫牽?；腳跟下活活潑潑，絕無些子障礙。到恁麼地，纔是越格丈夫、了事道人，出來扶宗立敎、拄戸撐門，將溼紙裹金毛獅子，把單?控玉⾓麒麟，遣神兵戰空魔壘，驅智將搜破賊機，?得仁風?蕩、慧日長明，佛祖讚揚有分，波旬窺覷無門，掃卻腥臊千里外，長敎正脉永流通。謙上座與麼舉揚，諸仁?還信麼？

一踏鴻門開兩扇，山河大地絕纖塵。

端午，上堂。百潛問：遍處打鼓今朝節，端陽的句是如何？

師云：

鼉鼓連天震。

進云：

光陰如迅速，學道一字無。

如何是檗山境？

師云：

圍䕶十二峯。

進云：如何是奪人不奪境？

師云：

收下英雄平世界。

進云：如何是奪境不奪人？

師云：

掃淸寰宇得英靈。

進云：如何是人境兩俱奪？

師云：

乾坤打破無蹤蹟。

進云：如何是人境俱不奪？

師云：

一主安來萬國朝。

進云：

人境道㔾了，請師再舉揚。

師便打。

?主問：佛有三身，和尙有幾身？

師云：惟吾獨尊。

驀拈拄杖，云：

寶劒當軒，神鋒凛凛，不用桃符釘壁、艾虎懸門，?取?魔屏蹟、怪魅殄蹤，時淸道泰，塊雨條風，鼉鼓連天震，橊花匝地紅，楚魂雖巳往，猶憶昔時忠，⾓黍膩人口，蒲茶凉寸衷，何須拈藥草，諸病悉消融。正恁麼時，安貼家邦一句又如何道？野老不知堯舜力，剛剛打鼓樂昇平。卓拄杖，下座。

上堂。諸佛?睛，祖師?孔，覿面分明，擬議?錯。驀拈拄杖，云：喚作拄杖，被他換卻?睛；不喚作拄杖，又被他塞卻?孔。?般說話，實無毫髮許與汝諸人商量。若是箇漢，便向?裏休機息念，?下妥妥貼貼，安家樂業。且道作麼生是安家樂業一句？良久，云：?手獨歸明月下，科頭匡坐白雲中。遂靠拄杖，下座。

上堂。生鐵鑄成?漢子，窮不失義，?不離道；鈍鋼打就丈夫兒，節不可屈，志不可奪。有與麼筋骨、與麼力量，斷不趨權慕?、諛?苟容，一種孤高，淸標卓立，出一言如綸如綍，行一事如圭如璧，?爲濁世津梁、衆生龜鑑，言顧行、行顧言，慥慥之君子耳。有如是人，丁斯末劫，正好展玅手、施奇才，掃蕩邪魔?氣、?囘太古淳風，扶道統于未墜、續慧命之將殘，?令法雷常震、佛日增輝，不亦光前耀後?歟？敢問座中還有恁麼人麼？遂顧視左右，云：衆⾓甚多，一麟足矣。

中秋，上堂。十五日以前，明不離暗；十五日以後，暗不離眀。正當十五日頭頭顯露、在在全彰，描亦描不?、畵亦畵不就，無物堪比倫，敎我如何說？以拂子打圓相，云：

此夜一輪滿，淸光何處無？

上堂。師以拂子向空中㸃，云：?一字流通古今、該括天地，三世諸佛東說西說，未曾多著一畫；歷代祖師橫說豎說，未曾少著一畫。既不多不少，?竟完完全全，磨而不磷、涅而不緇，圓陀陀、淨躶躶，抛向堂前打鼓暜請，看還有人識得?麼？若也識得，毘盧印由汝東搭西搭；如之未知，要見西天碧?胡，何止迢迢十萬程？

請，上堂。世路崎嶇，動足每驚遭跌趯；人情險曲，相逢誰嘔赤心肝？若遇故交人，不妨肝膽吐。肝膽既吐，正好連床坐夜雨、對面笑春風，渴飮淸茶六七盞、饑餐薄粥兩三鍾，拈起舊時毡拍板，同聲唱和樂無窮。且道是何曲調？良久，云：

一句曲含千古韻，了無平仄幾人知？若要知，須是座中有子期。

遂顧視，云：喜有故交臨法席，分明不負兩莖睂。

重陽，上堂。颯颯金風動，東籬菊正黃，陶翁招伴賞，落帽憶龍崗。謾泛茱萸酒，還斟趙茗香，重陽令節届，登眺未能忘。既未能忘，諸人合各各到頂一囘始得。然雖如是，還識峯頂事麼？其或未然，把手將他行不去，惟人自肎乃方?。便下座。

上堂。鳶戾天，魚躍淵，上下昭彰道顯然。仰彌高，鑽彌堅，至理幽?莫可宣。此兩則語貫古通今，孔顏當時把心肝五臓揭露諸人面前了也，忽有箇漢㫄不甘底出來道：?是儒家底物，和尙如何將他拈來？山僧咄之曰：我從來借路經過，豈不聞誰能出不由戸？何莫由斯道也？汝諸人還知麼？遂拈拄杖，卓一卓，云：夫道若大路然，豈難知哉？人病不知求耳，子歸而求之有餘。師復卓一卓，下座。

上堂。一㸃便知，猶是不快漆桶；頻言不會，虛費許多醬䀋。大丈夫兒能於未揚睂瞬目之先覷透空劫前，自已?下逈絕見聞，威風轟烈，令人心寒膽慄。斯時操沒絃琴，唱無生曲，騷人?客同和太古之音，牧子農夫?聆鈞天之奏，豈不盡善盡美?歟？雖然，奇曲應須玅拍板，三臺還是大家催。卓拄杖，下座。

請牧休法弟首座，上堂。僧問：鐘鼓交叅，人天暜集，特特上來，竚問法要。師豎拂，云：會麼？進云：恁麼相逢不用重招手，箇箇頂門耀古今，爲甚麼善財童子又要五十三叅？師云：也須恁麼始得。進云：只如諸山恭請和尙開法，爲是上古風規？爲是今時施設？師云：有條攀條。進云：恁麼人天暜慶，法界沾恩去也。師云：知恩?少。乃云：建法幢，立宗旨，綱維法社，?目人天，須是恁麼人，堪任恁麼事。兹?祖庭秋晚，道法寢衰，欲得叢林?作?囘風規，全仗赤骨弟昆互相肘臂，內肅外?，安家樂業，全賓是主，全主是賓，風行草偃，水到渠?，斬?日月，法法全彰矣。秪如臨濟三度問佛法大意，被黃檗三頓痛棒，諸人還知落處麼？其或未然，敬?請益。

堂中首座開爐，上堂。僧問：三?橋畔?不問，儼窮性地徹三心，是如何？師云：覔心尙不可得，徹箇甚麼？進云：三心外覔箇非心，恁麼得心？師云：汝試摸索看。

進云：見不見時名正見，心非心處是眞心，如何是正見？

師豎拂，云：還見麼？

進云：不舌唇吻談實相，無影樹子勢撑天，如何是實相？

師打，云：棒打石人頭，嚗嚗論實事。

問：十方同聚會，箇箇學無爲，如何是無爲句？

師云：任汝趣向。

進云：秪此千聖不傳，諸佛不說，道在那裏？

師云：門外底。僧擬議，師便棒。

進云：既是自巳?佛，言欲時時禮佛，未審禮是？不禮是？

師云：自倒還自起。

進云：潭澄月朗照禪和，大千沙界海中波。

師云：須恁麼解始得。

乃云：?開大冶出良工，烈?衝天燦爛紅，總是銅頭鐵額漢，到來要煅火爐中。諸人?還知麼？盡十方世界是箇火爐，三世諸佛、歷代祖師、現前大衆皆在裏許安身立命，若喚作火爐，燒殺汝們；不喚作火爐，冷殺汝們。?竟喚作甚麼？向?裏覷破毫芒，?下掀翻窠臼，開隻?睛，摹著巴?，摹著腳跟，便能?頑銅爲美玉，化鈍鐵作眞金，銀孩兒一槌打就，金彈子一火鑄?，輝煌天地，朗耀古今，掃除?見邪風，光揚法門祖道，始不虛消十方檀那信施，亦不辜負黃檗開期一片婆心。且道：如何是開期一片婆心？卓拄杖，云：

爐添柴炭重焼煉，擬鑄乾坤一大狂，

費盡精神渾不顧，阿誰窺破?心腸？

復卓拄杖，下座。

上堂。殘羮餿飯盡抛大洋海外，甜醬鹹䀋俱傾糞掃堆邊，不是太殺狼擲，?敎遭人厭惡。所以，黃檗今日開期，單單煮箇淸淸粥、淡淡茶，饑?由汝充腸，渴?由汝溼嘴，倦則任汝打?，徤則任汝經行。去從汝去，我亦無鈎鈎汝；住從汝住，我亦無錐錐汝。廣闢菩提之路，大開解脫之門，?得聖几情盡，自然天眞獨露。座下倘有斯人，請出相見；如無，莫道萬兩黃金受不得，淡茶淸粥也難消。

請上堂。

自從擊碎萬重關，神足騰騰宇宙寛，遍界風光浮?裏，千峯物色擁睂端，

雲衣不礙隨方掛，?鉢何妨到處安？

驀拈拄杖，云：只有?條拄杖子，光前耀後絕遮?。諸昆仲！還知麼？?木上座根培夙劫，氣吐今時，雖受山中雨露恩㴱，曾經雪霜寒苦。昔從?裏去，去無住所，去何曾去？今入?裏來，來無定蹤，來實不來。既去來，木無拘?，聖賢莫可測，鬼神莫能知，不妨如是去、如是來。所以，古人道：未有長行而不住，未有長住而不行。秪如謙上座離山二十餘載，一杖、一笠到處之遶，且道是長行?？是長住?？若言長行，論年不在途中；若言長住，論年不在家舍。向?裏倜儻分明，許汝具衲僧正?，振起臨濟家風；其或不然，要接黃檗血脉，不啻徑庭相遠。兹逢諸兄弟設齋請轉法輪，不覺嘔出赤心。赤心嘔出且止，如何是拄杖子？光前耀後底。

拽拄杖，下座，打趂。

逕江林、卞玉、林?學諸檀越設齋，請，上堂。僧問：

第一義且莫思量，逕江檀信布金錢，

萬福堂中種福田，

大衆嘴頭皆打溼，後來功德遍三千。

如何是功德遍三千？

師云：萬古不磨。

進云：

福慧莊嚴香世界，菩提蔭庇利人天。

師云：今日特地。

進云：神有五通，佛具六通，和尙是第幾通？

師豎拄杖，云：會麼？

進云：慧日懸空，無所不照。

師云：汝在甚麼處？

僧無語，師云：在處也不知。便打。

問：靑山翠竹，野衲家風；流水高山，道人活計。未審客來如何欵待？

師云：趙州茶汝還知味麼？

進云：有一人不臥空王?、不居寰巿中，且道此人居何國土？

師云：

縱橫無?礙，三際豈能安？

進云：恁麼姑射神人光溢日，時人不敢亂描模。

師打，云：情知汝不識?箇。

進云：世尊說法，天雨四花，和尙今日陞座有何祥瑞？

師云：

文星滿座筵。

進云：古人道：我宗無語句，亦無一法與人。和尙今坐道場，?竟說箇甚麼？

師云：本來無可道。

進云：

恁麼從古應無别，分明在目前。

師便打，乃云：一雙窮手未曾容易伸出，三寸舌頭豈肎胡亂閒談？

不是自生尊貴，亦非固守癡愚，只爲要提向上事，須具向上?；欲說家裏話，必待家裏人。今日家裏人遇也，家裏話如何說？

操則存，踏著秤鎚硬似鐵；

舍則亡，放去了然忘計較。

出入無時，任運往來無間斷；莫知其鄉，幾多歸鳥自迷巢。

向?裏透徹得去，便可叅贊天地、化育萬物。所以道：一句透時，千句萬句皆透；一機通處，千機萬機皆通。

有時選石溪邊?彈沒絃之琴，洩孔思?情之秘；靈淵潭畔同吹無孔之笛，樂舜日堯天之年。或九榕樹下枕石閒眠，忘主賓之際遇；或萬福堂中煮茶歡飮，覺身世之偕空。忽有㫄不甘底出來道：和尙！?說的一篇總是閒言語，那裏是家裏話？道也被汝道著，要摹山僧腳跟，知從何處伸手？玆?承諸昆仲延主祖席，仍?入山設齋，請陞此座。黃檗與麼演說，還愜尊意也無？復說偈云：

疎拙自慚百不長，那堪斯日繼陞堂？

應知先世洪功力，推委無容且暫當。下座。

上堂：眞機?露，赤體全彰，擬涉思惟，萬里家鄉。若要委曲提持、方便指示，自有三藏十二部在，何須山僧畵蛇添足、剜肉作瘡？雖然，亦不可辜負來機，且借木上座爲汝諸人通箇消息。驀拈拄杖，云：還見麼？卓一卓，云：還聞麼？既見，且聞是箇甚麼？?下會去，自然息見休心。設或遲疑，不?重說偈云：

一切色佛色，一切聲佛聲，色聲不礙處，?到法王城。

冬至，上堂。

?陰剝盡一陽復，葭管灰飛梅吐香，

露柱燈籠依舊寂，厠坑蟲子亂商量。且道商量箇甚麼？君不見？疎山老漢善敷揚，有人請問冬來意，

向道京東出大黃。若是丈夫兒聞與麼舉，便知端的，别立生涯，自解撑門拄戸；設或隨人腳跟轉，怪不得疎山瞞汝諸人去也。兹?，書雲節届，添綫晉宫，君子道長，小人道消；二十九日巳前，寒風蕭索，砂飛石走；二十九日巳後，石筍抽條，冰河?起；正當二十九日，堂堂文武?玉陞朝，物外衲僧又且如何？遂躬身，云：萬歲，萬歲，萬萬歲。便下座。

上堂。依門?戶，未爲好漢；抱柱洗浴，豈是作家？須知?正衲僧氣吞湖海、?葢乾坤，?下如虎戴⾓，驚羣動衆，神龍奮爪，倒嶽傾湫，一條活路任縱橫，來去自由無羈絆。衆中可有與麼漢出來互相激揚，光耀黃檗門庭，號令濟北宗風？如其未然，急向三條椽下剔起雙睂，東看西看，忽然覷破，買鐵得金，一場富貴也不爲分外。

上堂。佛祖心肝如鐵鑄，閒神野鬼難窺覷，聖賢命脉等江流，貫古通今幾萬秋。謙上座今日將佛祖心肝橫剖?截，撒向萬福堂前，?令一切人有??見，見見無差，方知萬物皆僃，我始信當人沒欠?。既沒欠?，各請歸家穩坐，䕶惜?孔、照顧睂毛，作箇一員無事道人，豈不俊哉？雖然，猶未是大安樂處也。不見道：莫將閒暇爲無事，往往事從無事生。下座。

佛?道日，戒子、正則、淨德、元瑜、興巖等設齋，請上堂。僧問：縱橫無內外，三界絕遮?。如何是戒？

師云：大家齊䕶惜。進云：法無定相，遇緣?宗。如何是定？

師云：三條椽下坐。

進云：人人本有，箇箇不無。如何是慧？

師云：汝是鶖子那？

進云：戒、定、慧巳?和尙指示，只如瞿曇老子、雪山打失?孔，明甚麼邊事？

師云：說他鈍漢作麼？

進云：恁麼則意氣不從天地得，英雄豈借四時催？

師云：還在五行中。

問：今日世尊?道，又値諸人圓戒，和尙陞座，爲復說法？還是說戒？

師云：汝試道看。進云：古云：大道不分男女相，暜門那?是僧俗？既不分男女、僧俗之相，爲甚麼觀世音菩薩現比丘身而爲說法？

師云：水向石邊流出冷。進云：風從花裏過來香。

師云：隨人舌頭轉。僧一喝，歸位。師云：?一喝未有主在。

乃云：解脫門人人?足，心地戒箇箇完全。未受斯戒，不知理之實際；未入斯門，不知佛之地位。兹現前大德入門矣，必造佛地位，綿密安穩，永無退轉；受戒矣，必證理實際，淨明玅覺，毫無渣垢。若眞到恁麼田地，空蕩蕩、活潑潑，無門可入、無戒可受、無佛可造、無理可證，便識得釋迦老子、雪嶺修行，六載埋頭，自昧風光，半夜覩星，?中著刺，更于四十九年說之乎道也，?一盲引衆盲，相牽入火坑?，令後代兒孫隨例打哄，今日?黄檗也跳不出他圈繢。驀拈拄杖，云：?箇是般若舟，瞿曇爲先鋒，黃檗爲?後，中間歡喜圓戒諸菩薩各?兔⾓篙、展神通力，拄?拄、撑?撑，?渡煩惱海，同登菩提岸。且道：如何是登岸一句？復拈拄杖，云：舉足頓躋蓮國土，一人舉首一輪明。下座。

上堂。黃葉蕭蕭下，霜風括地寒，孤松撑漢表，翠竹拂雲間。有興㩦笻去，無心踏月還，山山頭骨露，現出舊時顏。山僧與麼道，把心肝腸肚、精血骨髓一時傾倒了也，必須?下薦取，徹見本有風光，?被業風吹入邪魔隊裏，莫逢瞎?人，彼此相欺騙，未?亂惑多。今日不惜唇舌相勸，發廣大心，奮勇猛志，具大信根，開正知見，一超?入如來地。何以見得？豈不聞：

蠱毒之家水不嘗，端然衣錦便還鄉。

歲旦，上堂。僧問：

昨夕送殘臘，今朝慶?春，

若明端的旨，人人總現?。

如何是?年頭佛法？

師云：

大家喜氣盈眸。

進云：

恁麼則利劒拂開天地淨，霜刀纔舉斗牛寒。

師云：也不消得。

進云：

明敎道無，鏡淸道有，未審二大老誰得誰失？

師云：你試道看。

進云：

無鬚鎖子兩頭搖。

師云：閒言語。

問：

天關久鎖不開雲，今夜?沱鼔黑風，

空王?上誰是知音？

師云：

舉頭天外看，誰是箇中人？

僧擬議，師便打。

進云：

一念暜觀無量劫，爲什麼明月堂前無人到？

師云：

自甘覆盆下，怪伊又爭得？

進云：

恁麼則滿堂雲水閒隹客，祝贊?年等太虛。

師云：祝贊則故是。

乃云：元正啓祚，玉曆初頒，且喜年?、月?、日?、時?，萬物咸?，惟有山僧手中拄杖子依舊黑漆漆地，今朝爲他開封去也。封皮既開，赤骨稜稜，威風凛凛，瞿曇、達磨退身有分，臨濟、德山拱手皈降，其餘懸羊賣狗之流、依草附木之妖，總與一棒按下，?得是非海竭、人我山推，風恬浪靜、地泰天淸，處處笙歌樂盛世，家家杯酒慶堯年。

上堂。有大人相，具大人量；有丈夫智，僃丈夫才。丈夫才僃，?囘風俗、旋轉造化，博濟羣生而不居其德；大人量具，如天暜葢、如地暜擎，長養萬物而不宰其功。惟不宰、不居，在此、在彼，顯發莫大威光；處順、處逆，全彰不測玅用。嵐??甘露，荆棘盡㫋檀，去?、來?同履菩提之路，見?、聞?俱登解脫之門。倘有與麼人，可以贊助聖治、可以金湯佛國、可以砥柱狂流，振二千餘年將墜之道統、紹幾萬禪師未燼之心燈，莫道山僧刮目相看，讓他一步，?饒三世諸佛、歷代祖師退避三舍。何故？超羣須是英靈漢，拔世還他俊傑兒。下座。

立春，上堂。僧問：大家團團頭，同說無生話。如何是無生話？師良久，云：會麼？進云：恁麼則天半福山千古秀，十二峯高萬代春。師云：今古應無墜，分明在目前。乃云：春信來寰宇，春光布世間，

風和天氣爽，日暖鳥聲閒。

百草初開?，羣花乍破顏，

老胡端的意，歷歷不相瞞。既不相瞞，則瞿曇面孔、達磨?睛一時流露諸人而前了也，?饒千手大悲遮掩不得。諸禪德！還見麼？若見，證取自家?境界，頭頭不昧本來眞；若猶未也，辜?桃花紅灼灼，可憐不遇老靈雲。

上堂。光天中面擦脂粉，誑惑他人；暗地裏心起刀鎗，損傷自已。更若向路途上騎驢走馬，恣逞風流；寮舍內兀坐打眠，癡貪快樂。似此等輩，總是虛度時光，辜負信施，安能超脫生?？諸禪德！無常迅速，歲不我延，快趂色力康徤，勇猛精進，挑剔?上般若之燈，不許張三李四著腳，推倒門前我人之山，永無狐族魔黨交肩，?下孤逈逈獨脫無依，赤灑灑纎塵不染，揮吹毛劒斬斷靈龜之尾，拈?⾓杖摟空凡聖之窠。凡聖窠既空，盡十方是箇解脫道場；靈龜尾既斷，暜大地是箇金剛正?。俱斯正?，住是道場，便能入地不見堅、入水不見溼、入火不見?、入風不見寒。了身是風，風入於風，風不礙風；了身是火，火入於火，火不礙火；了身是水，水入於水，水不礙水；了身是地，地入於地，地不礙地。

到?裏?證一囘，始有?箇神?。未審諸人還證麼？

如未，山僧拄杖子開箇方便。

擲拄杖，云：

擉破瞎驢雙?孔，?敎遍界現全身。

元宵，解制，上堂。僧問：

育龍出海乾坤震，箇中誰是出頭人？

師云：你是跛鱉。

進云：

聞聲悟道，見色明心，爲甚麼?沙不肎靈雲？

師云：

百尺竿頭再進一步始得。

進云：

大雪滿長安，孤峯不露頂。

師豎拄杖，云：見麼？

進云：

恁麼則情義只從貧處斷，世人便向有錢家。

師云：隨他作去就。

乃云：

兹値上元節，燈月兩交明，

笙鼓喧天震，?聲動地轟。

䕶生功巳?，三月制云更，拄杖橫肩著，芒鞋兩翅生。

然雖如是，?竟作麼生趣向？

一任南天台、北五臺，前途忽遇著寒山拾得，拍手呵呵。

且道笑箇甚麼？又如何抵對他？

腳跟有㨿底，自然別有生涯。

設若逡逡廵廵、愄愄??，切不可道在黃檗經冬來。

上堂。舉世昏昏醉，是誰?獨醒？

難將箇裏事，說與㫄人聽。

山僧如是告?，太殺欺瞞諸人。若是大丈夫兒，纔出頭來自然孤孤卓卓，定不把父母?孔被人扭捏、父母面皮被人塗抹、父母?睛胡亂穿?、父母性命爛賤抛擲。有此操持、有此見識，管取三百六十骨節節節金剛、八萬四千毛竅竅竅光明，再不爲富貴所淫、功名所惑、聲色所迷。既不醉於聲色、功名、富貴，何妨於富貴、功名、聲色之間？行住坐臥、遊戲三昧有甚?礙？所以道：百花叢裏過，一葉不沾身?是也。設或胸中有些獦狚，便是迷途，能不取笑㫄觀？且道誰是㫄觀?？

顧衆，云：

舉頭天外看，誰是我同流？

師誕日，合山設齋，請上堂。

?長老，窮的的，體露沒?紗，家貧無四壁，隨緣瀟灑度時光，五十六春駒過?，

也無歡喜也無愁，

那問榮枯與得失？

諸君何必慶生辰？使我面皮?且赤。

面皮雖然赤，肚腸?如筆。

山僧恁麼道，人情佛法都??。會，則各見無量壽；不會，且待明年此日通消息。

便下座。

上堂：

本來具足，未曾?缺，何用馳求？本來圓明，未曾昏暗，何用揩磨？

本來淸淨，未曾垢染，何用洗滌？本來脫灑，未曾繫縛，何用拘?？諸禪德！既人人?足圓明、淸淨、脫灑，本是箇中物，如何不會？只爲迷眞逐妄，心外求法，所以轉求轉遠。苟能一念知歸，?下踏著本來田地，慶快通身，便解截鶴續鳬、㸃鐵?金、拈空補孔、割肉醫瘡，種種神?、種種玅用，皆吾人自證境界，非有假於他力。敢問現前大衆：還證得也未？如未，山僧拄杖子助汝發機。卓拄杖，云：若非舉鼎?山力，千里烏騅不易騎。

佛涅槃日，上堂，舉：唐順宗問佛光滿禪師云：佛從何方來？滅向何方去？既言常在世，佛今在何處？荅云：佛從無爲來，滅向無爲去。法身等虛空，常在無心處。帝大悅。師云：生滅原無屬古今，法身充遍更何尋？

塡溝塞壑無人會，雨過夜塘春水㴱。

上堂：截龍頭⾓，須是透關膽智；拔虎嘴毛，還他出格才能。若遇一等心憤憤、口悱悱、草鞋未踏破底事，不?巳落在今時門頭，向他道箇天是天、地是地、山是山、水是水、僧是僧、俗是俗，也是嚼飯餵嬰兒，不顧渾身泥水溼。有般底漢背地裏冷笑，山僧?說老婆禪道，也被汝道著，好與三十拄杖。何故？不見道：魯祖面壁，南泉聞云：我尋常恁麼接人，尙不得一箇半箇；他恁麼接人，驢年去黃檗。今日若不扯寬皮，東語西話，門庭冷落如冰。雖然如是，貴買精神賤價賣，何曾似上與諸人？

祝壽，請上堂。

山堂無事獨徘徊，兀坐蒲團百念灰，有客到門求福壽，大家催我上三臺。三臺既上，不可辜負來機，便就當人本分一著掀翻去也。遂豎拂，云：秪?箇包天地、育萬物、貫古今、超生?，無論男女，何分智愚？玅相圓明，光射威音之前；靈機淨覺，智知空劫之後。有無俱遣，迷悟頓空。正恁麼時，刀劈不入，火燒不得，鬼神覷不破，巧曆莫能推。既不可以巧曆推，則知本來之元辰與崗陵竝永，本有之靈性與日月同明，其福德壽量非世間毀譽所能增減也。何以知之？不見道：不可毀，不可讚，體若虛空沒畔岸。

淸明，上堂。

三月十五淸明節，南北荒丘掃祖塋，動地哭聲悲哽咽，行人路上亦關情。到?裏，生?之心稍醒麼？名利之念稍灰麼？更或兢兢業業、孜孜懇懇，究實將來，於事奚益？丈夫兒須趂早學無生一著好，歸去來兮路自討，莫待臨時空懊惱。

便下座。

上堂。心外無法，法外無心，祗緣不薦，別處追尋。苟薦也，山河及大地，全露法王身，施爲動轉非他物，見色聞聲不是塵。衆中或有靈根利智底，便知倒轉鎗旗，安居守分，家和事?。正與麼時如何話會？

科頭屈膝靑松下，

白?長歌野水邊。

遂靠拄杖，下座。

佛誕，上堂。僧問：生下東西七歩行，人人??兩睂橫，還記得麼？

師云：你自巳摹索看。進云：一棒打殺，貴圖天下太平。且道：是?恩？是背恩？

師云：兩綵一賽。進云：恁麼則雲捲千峯外，溪流萬派聲。

師云：好箇消息。僧擬議，師便打退，乃云：今朝孟夏八日，諸方叢刹沐佛酬恩雪屈?何可勝計？黃檗未?有條攀條。秪如世尊未出母胎巳前，?一?水，汝諸人擬向甚處下手？既出母胎之後，敎中道：如來法身淨若虛空。又要浴他作麼？向?裏緇素分明，本體與佛同生，無二無二分，無别無斷故。其或未然，山僧隨例下座，大衆同到寶?上供。

浴佛，上堂。

橋下一條水，

峯頭萬樹松，

長年無改?，獨露本來容。騷人韻上卻作尋常遊玩，釣客?夫豈知黙契?宗？惟許英靈漢子揚睂瞬目，驀面相逢，?下頭正尾正、心空?空，看破古來暜化鐸、石鞏弓、子湖狗、長沙蟲，總是指鹿爲馬、喚甕作鐘。若到黃檗門下，定與一齊按過，敎伊竄蹟潛蹤。何以如此？不見道：簸箕量米升渾別，熨斗煎茶銚不同。

上堂。幻蹟居山僻，

隨緣度歲年，

鳥鳴雲外樹，

魚戲水中天。

法法皆?現，

頭頭契本然，

何須來請問？聽說老婆禪。

諸禪德！還知麼？我尋常未開口時，山河大地、草木叢林一一爲你諸人演說了也，只因漆桶不快，謙上座說箇無義味話，投你八識田中，任從東猜西卜，挨到心思不及處，忽然打箇翻身，始知?在嘴頭邊，要出氣便出；腳在肚皮下，要行歩便行。誰能止遏？誰能羅籠？若到與麼地，權?在手，殺活自由，運水搬柴施玅用，呼奴喚婢展神通，兩目春山斜照外，一聲淸磬白雲中，有時喫醉三杯茗，不?話西又說東。且道：落何章句？卓拄杖，云：?椀鳴聲翻古調，瞎驢夜吼換?腔。喝一喝，下座。

立秋，上堂。

兀坐山堂思轉幽，

忽聞?鴈唳初秋，

長空月色明如許，照見行人徹夜遊。諸兄弟！須猛省，莫閒遊，光陰易邁，節序遷流，寒暄相逼，輪轉無休。設若未知?本歸修，一任大家沽酒醉醺醺，?甚黃鶴樓兮鸚鵡洲？

上堂，舉：雪峯云：三世諸佛在火?裏轉大法輪。雲門云：火?與三世諸佛說法，三世諸佛立地聽。應菴云：三世諸佛與火?說法，火?燒殺三世諸佛。師云：三尊宿爲衆竭力，自已睂毛?孔渾不顧惜，爭似黄檗?裏沉沉寂寂絕言詮，一爐火冷不生?，三世諸佛難凑泊，更於何處覔幽?？雖然，若一向與麼去，法堂前草㴱一丈，飯也討不得?；若一向不與麼去，有般漢背地冷笑山僧賤賣佛法。殊不知：劒爲不平離寶匣，藥因救病出金瓶。卓拄杖，下座。

退院，辭衆，上堂。

慚愧不材繼祖庭，未經三載事紛更，

今朝緣盡思歸隱，杖出前途路坦平。所以道：去來不以?，動靜不以心。既無心於彼此，豈有?於去來？山僧昔其來也，乾乾朴朴；今其去也，赤赤條條。且臨岐一句作麼生道？珍重弟昆衞法苑，低囘分手謝多情。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