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開元十三年隴右監牧頌德之碑頌

大唐開元十三年隴右監牧頌德之碑頌

張說

周礼：校人掌王馬之政。天子十二閑，馬六種閑爲一廏，馬二百一十六，應乾之策也。六廏成校，五良一駑，是之謂小備。校有左右閑成十二，合月之道也。駑馬三，良馬之數凡三千四百五十六，是之謂大備。秦并一海内，六萬騎之國，馬盡歸之帝家，則周制陋矣。漢孝武當文、景儉局之積，雄衛、霍張皇之勢，勒兵塞上，廏馬有四十萬匹。及東漢、魏、晉，國馬陵夷，不可復逮武帝時矣。後魏胡馬入洛，蹴蹋千里，軍陣之容雖壯，和鑾之儀亦闕。大唐接周、隋亂離之後，承天下征戰之弊，鳩括殘燼，僅得牝牡三千，從赤岸澤徙之隴右，始命太僕張萬歲葺其政焉，而弈丗、載德纂修其緒，肇自貞觀，成于麟德。四十年，閒馬至七十萬匹，置八使以董之，設四十八監以掌之。跨隴西、金城、平涼、天水四郡之地，幅貟千里，猶為隘狹，更扸八監布於河曲豐曠之野，乃能容之。于斯之時，天下以一縑易一馬，秦漢之盛，未始聞也。張氏中廢，馬官亂職，或戎狄外攻，或師圉内宼。垂拱之後，二十餘年，濳耗太半，所存盖寡。開元神武皇帝登大寳，受靈符，水瑞感而河龍出，星精應而天駟下。二年春，帝乃簡心腑善畜之將，卜福佑冝生之長，俾領内外閑廏使焉，即開府霍國公其人也。公名毛仲，姓王氏。開元佐命之元勲，東國亡王之後裔。四伯輔禹，與治水之謨。四七興漢，在經星之列。淸明虚受察，含氷鑑籌，謀先斍，慮出蓍龜。竭無私之忠，而善歸天造；輸不懈之力，而玄同日用。故得騰躍風雲，攀附日月。䇿功第一，承恩莫二。庭羅魏絳之鐘鼓，第賞京邑之山林。文馬蕃錫於晉疾，御衣亟分於韓信。庶姜如玉，則降榮彤管；衆子垂髫，則抱拜朱第。聖人之見也，必猶爾為之，四顧而滿志。聖人之不見也，乃恤然若無與，樂其慶下。仲尼所謂是必才全而德不形者也。夫處其身，則立無跂正也，視而還，端也，聽無聳，誠也，言無逺愼也。國有憂，未曽不慼，國有慶，未甞不怡。其御下則明利害之郷，阜財求之務，使之趨善而避害，懷德而畏威，身不離於闕庭，令逺行於坰牧。亦有不學而暗合於古，未更而懸辨其事，然其從政，必問於遺訓，而資於故實者也。若夫春祭馬祖，夏祭先牧，秋祭馬社，冬祭馬歩，敬其本也。日中而出，日中而入，焚原燎牧，除辱舋廏，時其事也。絜泉美薦，疨涼棧濕，翹足而陸，交頸相靡，宣其性也。攻駒敎駣，講馭臧僕，刻之剔之，羈之䇿之，就其才也。不反其性，故親人樂藝，節樂如舞之心自生。不窮其才，故闉扼鷙曼，竊轡詭銜之態不作。爾乃舉其神異，則望騊駼騕褭，乗黃兹白，來儀外廏，至伎内櫪。朝刷閬風，夕洗天泉。聖皇一馭，長壽萬年。别其種?，則有妍蹄繁鬛，小領逺志，曰龍曰騋，曰戎。曰?。差其毛物，則有蒼白驪黃，騂紫驈皇，騅駓驆駱，駰騢駠雒馮駮驓，駩騧騏，騽騝，豪骭馵足，狼尾魚目。宗廟齊豪，戎事齊力，田獵齊足，罔不畢有。元年牧馬二十四萬匹，十三年乃四十三萬匹。?有牛三萬五千頭，是年亦五萬頭。初有羊一十一萬二千口，是年乃亦二十八萬六千口。皇帝東巡狩，封岱嶽，輦輅旣陳，羽衛咸備，大駕百里，煙塵一色。其外又有閑人萬夫，散馬千隊，骨必殊貌，毛不雜羣，行如動地，止若屯雲。百蠻震聳，四方抃躍，威懷紛紜，壯觀揮霍迴?。飲至，朝廷宴樂，上顧謂太僕少卿兼秦州都督監牧都副使張景順曰：吾馬幾何其蕃育，卿之力也。對曰：帝之福也，仲之令也，臣何力之有。因具上其狀，帝用嘉焉。霍公口無伐辭，貌無得色，朝髦庠齒，歆以多之。於是明威將軍行右衛郎將南使梁守忠、忠武將軍行左羽林中郎將西使馮嘉秦、右千牛長史北使張知古、左驍衛中郎將兼鹽州刺史鹽州監牧使張景遵、隴州别駕循武縣男東宫監牧韋衡、都使判官果毅齊琛、揔監韋績及五使長戸三萬一千人，僉曰：自開府庇我十三年矣。畜有娩息，人無乏匱，克猒帝心，莫匪嘉績。且如停西南兩使六頓人夫藁穀計八十萬工圍石，以息人約費，其政一也；納長戸隱田稅二萬五千石，以儉私肥公，其政二也；減太僕長支乳酪馬錢九千三百貫，以窒?止散，其政三也；供軍筋膠十萬七千斤，以收絹繕工，其政四也；蒔茼麥苜蓿一千九百頃，以茭蓄禦冬，其政五也；使監官料舊給庫物，新奏置本收分，其利不䘮正錢二萬五千貫，以實府冝官，其政六也；賈死畜貯絹八萬，往嚴道市?僮千口，以出滯足人，其政七也；五矦長戸數盈三萬，墾田給食，糧不外資，以勤農却輓，其政八也。敢問群牧之事，孰能加於此乎？然則稱伐計功，前典所貴，上以美聖主擇才之得人，下以賛忠臣受任之盡節，未以道官屬承風之成事，竟以示後代昭前之令聞，是四烈者不可廢也。旣而大君有命，舊史書功，吟詠瓌竒，篆刻金石。秦汧眇?，尚想非子之風；魯野區區，猶傳史克之頌。試從此而觀彼，夫何足以言哉。頌曰：

皇天考牧，?聖之君，四十三萬兮馬爲羣。壍汧渭兮垣隴阪，飛黃皁兮昆蹄苑。山崆峒兮水嗚咽，泉噴玉兮草汗血。聚如花兮散如雪，性旣馴兮才亦絶。維國家之大事，駕時龍兮祭天地，和鑾發兮文物備。維皇帝之七德，揔戎馬兮威萬國，彩髦翻兮金介冑。有霍公之掌政，擇張氏之舊令。天王駕兮仗黃麾，太僕驂兮展輅儀。舞月駟兮蹀重螭，神倜儻兮態權竒。騏?溢野兮牛羊日多，子孫榮位兮恩寵如何。頌皇靈兮篆石鼔，萬斯年兮群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