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靈皇帝上之上

轻识古籍-繁体

共 8485字,需浏览 17分钟

 · 2023-12-06

孝靈皇帝上之上

建寧元年春正月壬午,以城門校尉竇武為大將軍,前太尉陳蕃為太傅,與武及司徒胡廣參録尚書事。時新遭大喪,國嗣未立,諸尚書畏懼,多託病不朝。陳蕃移書責之曰:古人立節,事亡如存。今帝祚未立,政事日蹙,諸君奈何委荼蓼之苦,息偃在牀,於義安乎?諸尚書惶怖,皆起視事。 己亥,解瀆亭侯至夏門亭,使竇武持節,以王青蓋車迎入殿中。庚子,即皇帝位,改元。 二月辛酉,葬孝桓皇帝于宣陵,廟曰威宗。 辛未,赦天下。 初,護羗校尉段熲既定西羗,而東羗、先零等種猶未服,度遼將軍皇甫規、中郎將張奐招之連年,既降又叛。桓帝詔問熲曰:先零、東羗造惡反逆,而皇甫規、張奐各擁强衆,不時輯定,欲令熲移兵東討,未識其宜,可參思術畧。熲上言曰:臣伏見先零、東羗雖數叛逆,而降於皇甫規者已二萬許落,善惡既分,餘寇無幾。今張奐躊躇久不進者,當慮外離内合,兵往必驚。且自冬踐春,屯結不散,人畜疲羸,有自亡之埶,欲更招降,坐制强敵耳。臣以為狼子野心,難以恩納,埶窮雖服,兵去復動,唯當長矛挾脅,白刃加頸耳。計東種所餘三萬餘落,近居塞内,路無險所,非有燕、齊、秦、趙從横之埶,而久亂并、凉,累侵三輔,西河、上郡已各内徙,安定、北地復至單危。自雲中、五原西至漢陽二千餘里,匈奴諸羌並擅其地,是為癰疽伏疾,留滯脇下。如不加誅,轉就滋大。若以騎五千,步萬人,車三千兩,三冬二夏,足以破定,無慮用費為錢五十四億。如此,則可令羣羌破盡,匈奴長服,内徙郡縣,得反本土。伏計永初中諸羌反叛,十有四年,用二百四十億。永和之末,復經七年,用八十餘億。費耗若此,猶不誅盡,餘孽復起,于兹作害。今不暫疲民,則永寧無期,臣庶竭駑劣,伏待節度。帝許之,悉聽如所上。熲於是將兵萬餘人,齎十五日糧,從彭陽直指髙平,與先零諸種戰於逢義山。虜兵盛,熲衆皆恐。熲乃令軍中長鏃利刅,長矛三重,挾以强弩,列輕騎為左右翼,謂將士曰:今去家數千里,進則事成,走必盡死,努力共功名。因大呼,衆皆應聲騰赴,馳騎於傍,突而擊之,虜衆大潰,斬首八千餘級。太后賜詔書褒美曰:須東羗盡定,當并録功勤。今且賜熲錢二十萬,以家一人為郎中,敇中藏府調金錢綵物,增助軍費。拜熲破羗將軍。 閏月甲午,追尊皇祖為孝元皇,

夫人夏氏為孝元后,考為孝仁皇,尊帝母董氏為慎園貴人。 夏四月戊辰,太尉周景薨。司空宣酆免,以長樂衞尉王暢爲司空。 五月丁未朔,日有食之。 以太中太夫劉矩為太尉。 六月,京師大水。 癸巳,録定策功,封竇武為聞喜侯,武子機為渭陽侯,兄子紹為鄠侯,靖為西鄉侯,中常侍曹節為長安鄉侯。侯者凡十一人。涿郡盧植上書説武曰:足下之於漢朝,猶旦、奭之在周室,建立聖主,四海有繫。論者以為吾子之功,於斯為重。今同宗相後,披圖案牒,以次建之,何勲之有!豈可横叨天功!以為已力乎!宜辭大賞,以全身名。武不能用。植身長八尺二寸,音聲如鍾,性剛毅,有大節,少事馬融,融性豪侈,多列女倡歌舞於前。植侍講積年,未嘗轉眄,融以是敬之。太后以陳蕃舊德,特封髙陽鄉侯。蕃上疏讓曰:臣聞割地之封,功德是為。臣雖無素潔之行,竊慕君子不以其道得之,不居也。若受爵不讓,掩面就之,使皇天振怒,災流下民,於臣之身,亦何所寄!太后不許。蕃固讓,章前後十上,竟不受封。 段熲將輕兵追羌,出橋門,晨夜兼行,與戰於奢延澤落川令鮮水上,連破之;又戰於靈武谷,羌遂大敗。秋,七月,熲至涇陽,餘冦四千落悉散入漢陽山谷間。䕶、匈奴中郎將張奐上言:東羌雖破,餘種難盡。段熲性輕果,慮負敗難常,宜且以恩降,可無後悔。詔書下熲,熲復上言:臣本知東羌雖衆,而輭弱易制,所以比陳愚慮,思為永寧之筭。而中郎將張奐説虜强難破,宜用招降。聖朝明監,信納瞽言,故臣謀得行。奐計不用事。埶相反,遂懷猜恨,信叛羌之訴,飾潤辭意,云臣兵累見折。衂又言羌一氣所生,不可誅盡,山谷廣大,不可空靜,血流汙野,傷和致災。臣伏念周秦之際,戎狄為害,中興以來,羌冦最盛,誅之不盡,雖降復叛。今先零雜種,累以反覆,攻没縣邑,剽略人物,發冢露尸,禍及生死。上天震怒,假手行誅。昔邢爲無道,衛國伐之,師興而雨。臣動兵涉夏,連獲甘澍,歲時豐稔,人無疵疫。上占天心,不為災傷;下察人事,衆和師克。自橋門以西,落川以東,故宫縣邑,更相通屬,非爲深險絕域之地,車騎安行,無應折衂。案奐為漢吏,身當武職,駐軍二年,不能平冦,虛欲修文戢戈,招降獷敵,誕辭空説,僭而無徵。何以言之?昔先零作冦,趙充國徙令居内,煎當亂邊,馬援遷之三輔,始服終叛,至今爲鯁,故逺識之士,以爲深憂。今傍郡户口單少,數爲羌所創毒,而欲令降徒與之雜居,是猶種枳棘於良田,養虺蛇於室内也。故臣奉大漢之威,建長久之策,欲絶其本根,不使能殖。本規三歲之費,用五十四億,今適朞年,所秏未半,而餘寇殘燼,將向殄滅。臣每奉詔書,軍不内御,願卒斯言,一以任臣,臨時量宜,不失權便。 八月,司空王暢免,宗正劉寵為司空。 初,竇太后之立也,陳蕃有力焉。及臨朝,政無大小,皆委於蕃。蕃與竇武同心戮力,以奬王室,徵天下名賢李膺、杜密、尹勲、劉瑜等,皆列於朝廷,與共參政事。於是天下之士,莫不延頸想望太平。而帝乳母趙嬈及諸女尚書旦夕在太后側。中常侍曹節、王甫等共相朋結,諂事太后。太后信之,數出詔命,有所封拜。蕃、武疾之,嘗共㑹朝堂。蕃私謂武曰:曹節、王甫等自先帝時操弄國權,濁亂海内,今不誅之,後必難圖。武深然之。蕃大喜,以手推席而起。武於是引同志尚書令尹勲等共定計策。㑹有日食之變,蕃謂武曰:昔蕭望之困一石顯,况今石顯數十輩乎!蕃以八十之年,欲為將軍除害,今可因日食,斥罷宦官,以塞天變。武乃白太后曰:故事,黄門常侍但當給事省内門户,主近署財物耳。今乃使與政事,任重權,子弟布列,專為貪暴,天下匈匈,正以此故。宜悉誅廢,以清朝廷。太后曰:漢元以來故事,世有宦官,但當誅其有罪者,豈可盡廢邪!時中常侍管霸頗有才畧,專制省内。武先白收霸及中常侍蘇康等,皆坐死。武復數白誅曹節等,太后冘豫未忍,故事久不發。蕃上疏曰:今京師嚻嚻,道路諠譁,言侯覽、曹節、公乘昕、王甫、鄭颯等與趙夫人諸尚書並亂天下,附從者升進,忤逆者中傷。一朝羣臣,如河中木耳,汎汎東西,耽禄畏害陛下。今不急誅此曹,必生變亂,傾危社稷,其禍難量。願出臣章,宣示左右,并令天下諸姦知臣疾之。太后不納。是月,太白犯房之上,將入太微。侍中劉瑜素善天官,惡之,上書皇太后曰:案占書,宫門當閉,將相不利,姦人在主傍,願急防之。又與武蕃書,以星辰錯繆,不利大臣,宜速斷大計。於是武、蕃以朱㝢為司?校尉,劉祐為河南尹,虞祁為雒陽令。武奏免黄門令魏彪,以所親小黄門山氷代之,使氷奏收長樂尚書鄭颯,送北寺獄。蕃謂武曰:此曹子便當收殺,何復考為?武不從,令氷與尹勲、侍御史祝瑨雜考颯,辭連及曹節、王甫。勲、氷即奏收節等,使劉瑜内奏。九月,辛亥,武出宿歸府。典中書者先以告長樂五官史朱瑀,瑀盜發,武奏,罵曰:中官放縱者,自可誅耳!我曹何罪,而當盡見族滅!因大呼曰:陳蕃、竇武奏白太后,廢帝為大逆。乃夜召素所親壯健者長樂從官史共普、張亮等十七人,喢血共盟,謀誅武等。曹節白帝曰:外間切切,請出御德陽前殿。令帝拔劔踊躍,使乳母趙嬈等擁衛左右,取棨信,閉諸禁門,召尚書官屬,脅以白刄,使作詔板。拜王甫為黄門令,持節至北寺獄收尹勲、山氷。氷疑不受詔,甫格殺之,并殺勲。出鄭颯,還兵劫太后,奪璽綬。令中謁者守南官,閉門絶複道。使鄭颯等持節及侍御史、謁者捕收武等。武不受詔,馳入步兵營,與其兄子步兵校尉紹共射殺使者。召㑹北軍五校士數千人屯都亭下,令軍士曰:黄門常侍反盡力者,封侯重賞。陳蕃聞難,將官屬諸生八十餘人,並拔刄突入承明門,到尚書門,攘臂呼曰:大將軍忠以衛國,黄門反逆,何云竇氏不道邪!王甫時出,與蕃相遇,適聞其言,而讓蕃曰:先帝新棄天下,山陵未成,武有何功?兄弟父子並封三矦。又設樂飲讌,多取掖庭宫人,旬日之閒,貲財巨萬。大臣若此,為是道邪?公為宰輔,茍相阿黨,復何求?賊使劔士收蕃,蕃拔劔叱甫,辭色逾厲,遂執蕃送北寺獄。黄門從官騶蹋踧蕃曰:死老魅,復能損我曹員數,奪我曹稟假不?即日殺之。時護匈奴中郎將張奐徵還京師,曹節等以奐新至,不知本謀,矯制以少府周靖行車騎將軍,加節,與奐率五營士討武。夜漏盡,王甫將虎賁、羽林等合千餘人,出屯朱雀掖門,與奐等合。已而悉軍闕下,與武對陳。甫兵漸盛,使其士大呼武軍曰:竇武反,汝皆禁兵,當宿衛宫省,何故隨反者乎!先降有賞!營府素畏服中官,於是武軍稍稍歸。甫自旦至食時,兵降畧盡。武、紹走,諸軍追圍之,皆自殺,梟首雒陽都亭。收捕宗親賔客姻屬,悉誅之。及侍中劉瑜、屯騎校尉馮述,皆夷其族。宦官又譖虎賁中郎將河間劉淑、故尚書㑹稽魏朗,云與武等通謀,皆自殺。遷皇太后於南宫,徙武家屬於日南。自公卿以下嘗爲蕃、武所舉者,及門生、故吏,皆免官禁錮。議郎勃海巴肅始與武等同謀,曹節等不知,但坐禁錮,後乃知而收之。肅自載詣縣,縣令見肅,入閤解印綬,欲與俱去。肅曰:爲人臣者,有謀不敢隱。有罪不逃刑。既不隱其謀矣,又敢逃其刑乎!遂被誅。曹節遷長樂衛尉,封育陽侯。王甫遷中常侍,黄門令如故。朱瑀、共普、張亮等六人皆爲列侯,十一人爲闗内侯。於是羣小得志,士大夫皆喪氣。蕃友人陳留朱震收葬蕃尸,匿其子逸,事覺,繫獄,合門桎捁,震受考掠,誓死不言,逸由是得免。武府掾桂陽胡騰,殯歛武尸行喪,坐以禁錮。武孫輔年二歲,騰詐以為已子,與令史南陽張敞共匿之於零陵界中,亦得免。張奐遷大司農,以功封侯。奐深病,為曹節等所賣,固辭不受。 以司徒胡廣為太傅,録尚書事,司空劉寵為司徒,大鴻臚許栩為司空。 冬十月甲辰晦,日有食之。 十一月,太尉劉矩免,以

太僕沛國聞人襲為太尉。 十二月,鮮卑及濊貊、冦、幽、并二州。 是歲,疏勒王季父和得殺其王自立。烏桓大人上谷難樓有衆九千餘落,遼西丘力居有衆五千餘落,自稱王。遼東蘇僕延有衆千餘落,自稱峭王。右北平烏延有衆八百餘落,自稱汗。魯王,

二年春正月丁丑,赦天下。 帝迎董貴人於河閒。三月乙巳,尊爲孝仁皇后,居永樂宫。拜其兄寵爲執金吾,兄子重為五官中郎將。 夏四月壬辰,有青蛇見於御坐上。癸巳,大風,雨雹,霹靂,拔大木百餘。詔公卿以下各上封事。大司農張奐上䟽曰:昔周公葬不如禮,天乃動威。今竇武、陳蕃忠貞,未被明宥,妖眚之來,皆爲此也。宜急為攺葬,徙還家屬,其從坐禁錮,一切蠲除。又皇太后雖居南宫,而恩禮不接,朝臣莫言,逺近失望。宜思大義顧復之報。上深嘉奐言,以問諸常侍,左右皆惡之,帝不得自從。奐又與尚書劉猛等共薦王暢、李膺可參三公之選。曹節等彌疾其言,遂下詔切責之。奐等皆自囚廷尉,數日乃得出,並以三月俸贖罪。郎中東郡謝弼上封事曰:臣聞惟虺惟蛇,女子之祥。伏惟皇太后定策宫闥,援立聖明。書云:父子兄弟,罪不相及。竇氏之誅,豈宜咎延?太后幽隔空宫,愁感天心,如有霧露之疾,陛下當何面目以見天下?孝和皇帝不絶竇氏之恩,前世以為美談。禮,為人後者為之子,今以桓帝為父,豈得不以太后為母哉!願陛下仰慕有虞蒸蒸之化,俯思凱風慰母之念。臣又聞開國承家,小人勿用。今功臣久外,未䝉爵秩,阿母寵私,乃享大封,大風雨雹,亦由於兹。又故太傅陳蕃,勤身王室,而見陷羣邪,一旦誅滅,其為酷濫,駭動天下,而門生故吏,並離徙錮。蕃身已往,人百何贖?宜還其家屬,解除禁網。夫台宰重器,國命所繫,今之四公,唯司空劉寵斷斷守善,餘皆素餐致冦之人,必有折足覆餗之凶。可因災異,並加罷黜。徵故司空王暢、長樂少府李膺並居政事,庶災變可消,國祚惟永。左右惡其言,出爲廣陵府丞,去官歸家。曹節從子紹爲東郡太守,以它罪收弼,掠死於獄。帝以蛇妖問光禄勲楊賜,賜上封事曰:夫善不妄來,災不空發。王者心有所想,雖未形顔色,而五星以之推移,隂陽爲其變度。夫皇極不建,則有龍蛇之孽。詩云:惟虺惟蛇,女子之祥。惟陛下思乾剛之道,别内外之宜,抑皇甫之權,割艶妻之愛,則蛇變可消,禎祥立應。賜,秉之子也。 五月,太尉聞人襲、司空許栩免。六月,以司徒劉寵爲太尉,太常汝南許訓爲司徒,太僕長沙劉囂為司空。囂素附諸常侍,故致位公輔。 詔遣謁者馮禪説降漢陽散羌段熲,以春農,百姓布野,羌雖暫降,而縣官無廩,必當復為盜賊,不如乘虛放兵,埶必殄滅。熲於是自進營,去羌所屯凡亭山四五十里,遣騎司馬田晏、假司馬夏育將五千人先進,擊破之,羌衆潰。東犇復聚射虎谷,分兵守谷上下門,熲規一舉滅之,不欲復令散走。秋,七月,熲遣千人於西縣結木為柵,廣二十步,長四十里遮之。分遣晏、育等將七千人銜枚夜上西山,結營穿塹,去虜一里許。又遣司馬張愷等將三千人上東山,虜乃覺之。熲因與愷等夾東西山,縱兵奮擊,破之。追至谷上下門,窮山深谷之中,處處破之,斬其渠帥以下萬九千級。馮禪等所招降四千人,分置安定、漢陽、隴西三郡,於是東羌悉平。熲凡百八十戰,斬三萬八千餘級,獲雜畜四十二萬七千餘頭。費用四十四億,軍士死者四百餘人。更封新豐縣侯,邑萬户。  臣光曰:書稱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亶聰明作元后,元后作民父母。夫蠻夷戎狄,氣類雖殊,其就利避害,樂生惡死,亦與人同耳。御之得其道則附順服從,失其道則離叛侵擾。固其宜也。是以先王之政,叛則討之,服則懷之,處之四裔,不使亂禮義之邦而已。若乃視之如草木禽獸,不分臧否,不辨去來,悉艾殺之,豈作民父母之意哉!且夫羌之所以叛者,為郡縣所侵寃故也。叛而不即誅者,將帥非其人故也。茍使良將驅而出之塞外,擇良吏而牧之,則疆埸之臣也,豈得專以多殺為快邪!夫御之不得其道,雖華夏之民亦將蠭起而為冦,又可盡誅邪?然則段紀明之為將,雖克㨗有功,君子所不與也。

九月,江夏蠻反,州郡討平之。 丹楊山越圍太守陳夤,夤擊破之。 初,李膺等雖廢錮天下士大夫皆髙尚其道而汙穢朝廷,希之者唯恐不及,更共相標榜,為之稱號。以竇武、陳蕃、劉淑為三君。君者,言一世之所宗也。李膺、荀翌、杜密、王暢、劉祐、魏朗、趙典、朱㝢為八俊。俊者,言人之英也。郭泰、范滂、尹勲、巴肅及南陽宗慈、陳留夏馥、汝南蔡衍、泰山羊陟為八顧。顧者,言能以德行引人者也。張儉、翟超、岑晊、苑康及山陽劉表、汝南陳翔、魯國孔昱、山陽檀敷為八及。及者,言其能導人追宗者也。度尚及東平張邈、王孝、東郡劉儒、泰山胡母班、陳留秦周、魯國蕃嚮、東萊王章為八厨。厨者,言能以財救人者也。及陳、竇用事,復舉拔膺等。陳、竇誅,膺等復廢。宦官疾惡膺等,每下詔書,輒申黨人之禁。侯覽怨張,險尤甚。覽鄉人朱並素佞邪,為儉所棄,承覽意指,上書告儉與同鄉二十四人别相署號,共為部黨,圖危社稷。而儉為之魁。詔刋章捕儉等。冬,十月,大長秋曹節因此諷有司奏諸鉤黨者故司空虞放及李膺、杜密、朱㝢、荀翌、翟超、劉儒、范滂等,請下州郡考治。是時上年十四,問節等曰:何以為鉤黨?對曰:鉤黨者,即黨人也。上曰:黨人何用為惡而欲誅之邪?對曰:皆相舉羣輩欲為不軌。上曰:不軌欲如何?對曰:欲圖社稷。上乃可其奏。或謂李膺曰:可去矣。對曰:事不辭難,罪不逃刑,臣之節也。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去將安之!乃詣詔獄考死,門生故吏並被禁錮。侍御史蜀郡景毅子顧為膺門徒,未有録牒,不及於譴。毅慨然曰:本謂膺賢,遣子師之,豈可以漏脱名籍,茍安而已!遂自表免歸。汝南督郵吳導受詔捕范滂,至征羌,抱詔書,閉傳舍,伏牀而泣,一縣不知所為。滂聞之曰:必為我也。即自詣獄。縣令郭揖大驚,出解印綬,引與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為在此?滂曰:滂死則禍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離乎?其母就與之訣。滂白母曰:仲博孝敬,足以供養。滂從龍舒君歸黄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仲愽者,滂弟也。龍舒君者,滂父龍舒侯相顯也。母曰:汝今得與李、杜齊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復求夀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辭,顧其子曰:吾欲使汝爲惡,惡不可為;使汝為善,則我不為惡。行路聞之,莫不流涕。凡黨人死者百餘人,妻子皆徙邊。天下豪桀及儒學有行義者,宦官一切指為黨人。有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眦之忿,濫入黨中。州郡承㫖,或有未嘗交闗,亦離禍毒,其死徙廢禁者,又六七百人。郭泰聞黨人之死,私為之慟曰:詩云:人之云亡,邦國殄瘁。漢室滅矣,但未知瞻烏爰止,于誰之屋耳!泰雖好臧否人倫,而不為危言覈論,故能處濁世而怨禍不及焉。張儉亡命困迫,望門投止,莫不重其名行,破家相容。後流轉東萊,止李篤家。外黄令毛欽操兵到門,篤引欽就席曰:張儉負罪亡命,篤豈得藏之?若審在此,此人名士,明廷寧宜執之乎?欽因起撫篤曰:蘧伯玉恥獨為君子,足下如何專取仁義?篤曰:今欲分之明廷,載半去矣。欽歎息而去。篤導儉經比海戲子然家,遂入漁陽出塞。其所經歴伏重誅者以十數,連引收考者,布徧天下,宗親並皆殄滅,郡縣為之殘破。儉與魯國孔襃有舊,亡抵襃不遇。襃弟融年十六,匿之,後事泄,儉得亡走。國相收襃融送獄,未知所坐。融曰:保納舍藏者融也,當坐。襃曰:彼來求我,非弟之過。吏問其母,母曰:家事任長,妾當其辜。一門爭死,郡縣疑不能决,乃上讞之。詔書竟坐襃。及黨禁解,儉乃還鄉里。後爲衛尉,卒,年八十四。夏馥聞張儉亡命,歎曰:孽自已作,空汙良善。一人逃死,禍及萬家,何以生爲!乃自翦須變形,入林慮山中,隱姓名,爲冶家傭。親突煙炭,形貌毁瘁,積二三年,人無知者。馥弟靜載縑帛追求餉之,馥不受,曰:弟奈何載禍相餉乎!黨禁未解而卒。初,中常侍張讓父死,歸葬潁川,雖一郡畢至,而名士無往者,讓甚恥之,陳寔獨弔焉。及誅黨人,讓以寔故,多所全宥。南陽何顒素與陳蕃、李膺善,亦被收捕,乃變名姓,匿汝南閒,與袁紹為犇走之交。常私入雒陽,從紹計議,為諸名士罹黨事者求救援,設權計,使得逃隱,所全免甚衆。初,太尉袁湯三子,成、逢、隗,成生紹,逢生術,逢隗,皆有名稱,少歴顯官。時中常侍袁赦以逢隗宰相家,與之同姓,推崇以為外援,故袁氏貴寵於世,富奢甚,不與它公族同。紹壯健有威容,愛士養名,賔客輻湊歸之,輜軿柴轂,填接街陌。術亦以俠氣聞。逢從兄子閎,少有操行,以耕學為業,逢隗數餽之,無所受。閎見時方險亂而家門富盛,常對兄弟歎曰:吾先公福祚,後世不能以德守之,而競為驕奢,與亂世爭權,此即晉之三郤矣。及黨事起,閎欲投迹深林,以母老不宜逺遁,乃築土室,四周於庭,不為户,自牖納飲食。母思閎,時往就視,母去,便自掩閉,兄弟妻子莫得見也。潛身十八年,卒於土室。初,范滂等非訐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節下之。太學生爭慕其風,以為文學將興,處士復用。申屠蟠獨歎曰:昔戰國之世,處士横議,列國之王至為擁篲先驅,卒有坑儒燒書之禍,今之謂矣。乃絶迹於梁碭之閒,因樹為屋,自同傭人。居二年,滂等果罹黨錮之禍,唯蟠超然免於評論。

臣光曰:天下有道,君子揚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而莫敢不服。天下無道,君子囊括不言,以避小人之禍,而猶或不免。黨人生昬亂之丗,不在其位;四海横流,而欲以口舌救之。臧否人物,激濁揚清,撩虺蛇之頭,踐虎狼之尾,以至身被淫刑,禍及朋友,士類殱滅,而國隨以亡,不亦悲乎!夫唯郭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申屠蟠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卓乎其不可及巳。

庚子晦,日有食之。十一月,太尉劉寵免,太僕扶溝郭禧為太尉。 鮮卑冦并州 長樂,太僕曹節病困,詔拜車騎將軍。有頃,疾瘳,上印綬,復為中常侍,位特進,秩中二千石。 髙句驪王伯固冦遼東,?菟太守耿臨討降之。

三年春三月丙寅晦,日有食之。 徵段熲還京師,拜侍中。熲在邊十餘年,未嘗一日蓐寢,與將士同甘苦,故皆樂為死戰,所嚮有功。 夏四月,太尉郭禧罷,以太中大夫聞人襲為太尉。 秋七月,司空劉囂罷。八月,以大鴻臚梁國橋?為司空。 九月,執金吾董寵坐矯永樂太后屬,請,下獄死。 冬,鬱林太守谷永以恩信招降烏滸人十餘萬,皆内屬,受冠帶,開置七縣。 凉州刺史扶風孟佗遣從事任涉將敦煌兵

五百人,與戊巳司馬曹寛、西域長史張宴將焉耆、龜兹、車師前後部合三萬餘人討疏勒,攻楨中城,四十餘日不能下,引去。其後疏勒王連相殺害,朝庭亦不能復治。初,中常侍張讓有監奴,典任家事,威形諠赫。孟佗資産饒贍,與奴朋結,傾竭饋問,無所遺愛。奴咸德之,問其所欲,佗曰:吾望汝曹為我一拜耳。時賔客求謁讓者,車常數百千兩,佗詣讓,後至,不得進,監奴乃率諸倉頭迎拜於路,遂共轝車入門。賔客咸驚,謂佗善於讓,皆爭以珍玩賂之。佗分以遺讓,讓大喜,由是以佗為凉州刺史。

四年春正月甲子,帝加元服,赦天下,唯黨人不赦。 二月癸卯,地震。 三月辛酉朔,日有食之。 太尉聞人襲免。以太僕汝南李咸為太尉。 大疫。 司徒許訓免,以司空橋?為司徒。 夏四月,以太常南陽來豔為司空。秋七月,司空來豔免。 癸丑,立貴人宋氏為皇后。后,執金吾酆之女也。 司徒橋?免,以太常南陽宗俱為司空,前司空許栩為司徒。 帝以竇太后有援立之功,冬十月戊子朔,率羣臣朝太后於南宫,親饋上夀。黄門令董萌因此數為太后訴寃,帝深納之,供養資奉,有加於前。曹節、王甫疾之,誣萌以謗訕永樂宫,下獄死, 鮮卑冦并州。資治通鑑卷第五十六。

浏览 2
点赞
评论
收藏
分享

手机扫一扫分享

举报
评论
图片
表情
推荐
点赞
评论
收藏
分享

手机扫一扫分享

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