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漢光武皇帝紀卷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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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1:26

後漢光武皇帝紀卷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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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春正月甲子朔,日有蝕之。本志曰:日者陽精,人君之象也。君道虧,故日爲之蝕。諸侯順從,則爲王者,諸侯專權,則疑在日。於是在危十度,齊之分野,張歩未賔之應也。

封諸有功者二十人,更封鄧禹爲梁侯,吳漢爲廣平侯,各食四縣。諸將各言所欲封,唯景丹辭。櫟陽丁綝請鄕亭,上謂丹曰:?東數縣,不當櫟陽萬戸,富貴不歸,故鄕如衣錦夜行。丹謝而受之。或謂丁綝曰:人皆求縣,子何取鄕邪?綝曰:昔孫叔敖受封,必求墝、埆之地。今綝能薄功淺,豈可遇厚哉!

壬辰,立宗廟社稷于洛陽。

漁陽太守彭寵、涿郡太守張豐反銅馬,餘人,上率諸將追之,師及於薊。彭寵郊迎謁見,意頗不滿。上知寵不說,以問幽州牧朱浮。浮曰:前吳漢北發兵時,上遺寵以所服劒,又手書慰納,用爲北面主人。寵望上至,當迎問握手,特異於衆也。今誠失望。上曰:何等子而望獨異乎?浮因曰:王莽爲宰衡時,甄豐旦夕論議於前,常言夜半客甄長伯。及莽即位後,豐見踈不說,父子誅死。上大?曰:不及於此。

是時朱浮爲牧年少,昭厲治迹,辟州郡名士,招王莽時故吏二千石,皆置幕府,欲收禮賢之名,多發漁陽倉榖,給其貧民。寵以爲天下未平,軍旅並發不冝,多置官屬,費耗倉榖,頗不從其令。浮性隘急,發於睚眦,因峻文法以司察寵。寵亦自伐其功,以爲羣臣莫能及。吳漢、王梁爲三公,寵所遣也。寵曰:如此,我當爲王。今但□是,陛下忘我邪?

是時北州殘破,漁陽獨完,有鹽鐡之積,寵多買金寳。浮數奏之,上輒漏泄,令寵聞以脅恐之。

是春,遣使徴寵。寵上書願與朱浮俱徴,又與吳漢、王梁、盖延書,自陳無罪,爲朱浮所侵。上不許,而漢等亦不敢報書。寵、旣自疑,其妻勸寵曰:天下未定,四方各自爲雄,漁陽大郡,兵馬最精,何故爲人所奏而棄此去!寵與所親人議,皆勸寵反。上遣寵從弟子后蘭卿喻寵,寵因留之。遂發兵反,攻朱浮,分兵擊旁郡。上谷太守耿况遣子舒將突騎救浮,寵兵乃退。

上遣游擊將軍鄧隆軍於潞,浮軍雍奴,相去百餘里,遣吏奏狀曰:旦暮破寵矣。上大恐,曰:處營非也,軍必敗,比汝歸,可知也。寵遣萬餘人長潞西,與險相距,而使精騎二千從潞南濟河,襲隆營,大敗之。浮逺不能救,引兵而却。吏還說上語,皆以爲神也。

眞定王劉楊謀反,使耿純持節收楊。純旣受命,□使州郡者至眞定,止傳舎,楊稱疾不肯來,與純書,欲令純徃。純報曰:奉使見王侯牧,不得先徃冝自強來。時楊弟林邑侯讓、從兄紺皆擁兵萬餘人,楊自見兵強,而純意安靜,即從官屬詣傳舎,兄弟將輕兵在門外。楊入見純,接以禮敬,因延請其兄弟皆至,純閉門悉誅之,勒兵而出。眞定振怖,無敢動者。

純還京師,自請曰:臣本吏家子孫,幸遭大漢復興,聖帝受命,位至列將,爵爲通侯。天下略定,臣無所用志,願試治一郡,盡力以自効。上?曰:卿復欲治人自著邪?乃拜純爲東郡太守。詔純將兵擊泰山、濟南、平原數郡,皆平之。居東郡數年,抑強扶弱,令行禁止。後坐殺長吏免,以列侯奉朝請。甞從上東征,過東郡,百姓老小數千人隨車駕啼泣曰:願得耿君。上謂公卿曰:純年少,被甲胄,爲軍治郡,何能見思□是百官咸嗟歎之。

更始諸將多據南陽,聞更始死,世祖起河北,皆勒兵爲亂。上㑹諸將以檄叩地曰:郾最強,宛次之,誰當擊郾者?賈復率然對曰:臣請擊郾。上?曰:執金吾擊郾,吾復何憂!大司馬當擊宛。於是賈復擊郾,吳漢擊南陽,皆平之。

漢縱兵掠新野。破虜將軍鄧奉,新野人也,怒漢暴巳邑,勒兵反襲漢,敗之。

三月乙酉,大赦天下。詔曰:惟酷吏殘賊,用刑深刻,獄多?人,朕甚愍之。孔子不云乎?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其與諸中二千石、諸大夫議省刑罰。

更始之敗,劉永以兵略地,北至河南及陳、汝。以周建爲將軍,蘇茂爲大司馬。遣使拜張歩爲齊王,董宮爲西海王。

夏,四月,蓋延、王霸等擊劉永。永守城不出,晝收其麥,夜襲其城。永大驚,引兵走,延逆擊,大破之。永棄其軍,輕騎將母、妻奔虞。虞人反,殺其母、妻,永與麾下數十人奔譙。蘇茂、周建將三萬人攻延於浦西,延逆擊,大破之。茂保廣樂,永保胡陵。世祖使太中大夫戴兢使兖州,東昏人執以詣永,兢罵永曰□非國家敵也,猶今死耳!永怒,殺兢。

甲午,封叔父良爲廣陽王,兄子章爲太原王,章弟興爲魯王,故定陶王劉祉爲城陽王,外祖母黃爲湖陽君。

良甞爲蕭令,坐法免。世祖齊武王少孤,良撫循甚篤。及漢兵起,世祖以告良,良大怒,不聽。既而不得巳,良從更始入關,甚見尊寵。更始敗,良乃歸世祖。章、興皆伯昇之子,旣封爲王。世祖以其少貴,欲以吏事就其名,乃使章守平隂令,興守緱氏令。頃之,章遷梁郡太守,興遷弘農太守。興求賢好善,郡中翕然。朝廷毎有異議之,乗驛問興。祉字巨伯,世祖族兄也,爲人謙遜,爲宗族所敬。更始敗,祉間行詣世祖。是時宗室唯祉先至,上大恱,賞賜車服甚厚。

五月,宛王劉賜將更始三子詣闕,皆自爲列侯。封故元氏王劉歙爲泗水王,歙子終為淄川王;故宛王劉賜爲順侯,劉順爲成侯;周後姫當爲周。承休公。李通爲固始侯。

歙字經世,世祖族父也。歙從兄稷有功於齊武王,歙子終又與上少相善,漢兵之尅新野,終之力也。上曰:使歙父子並王者,所以顯報之也。賜字子琴,順字平仲,皆世祖族兄也。更始敗,賜親至武關迎更始妻子,將詣洛陽。上以賜得爲臣之道,毎嘉歎之。順與上同里,少相親厚,更始死,順東歸世祖。順素謹厚,以其事更始不失節,尤重之。

初,更始使宛王劉賜、鄧王王常、西平王李通俱之國,鎭撫南方。通娶世祖妹,即寧平公主也。世祖即位,徵通爲光禄勲。上毎征四方,嘗留通守京師,撫百姓,治宮室。

六月,戊戍,立皇后郭氏、皇子彊爲皇太子,大赦天下,增卿、謁者秩各一等。

郭氏,眞定人也,父昌孝謹,眞定恭王以女妻昌。昌早終,其妻號爲郭主,好禮節儉,雖以王女之富,手常執作。有女曰聖通,男曰況。世祖自信都還,納聖通,有寵,生皇子彊。以況爲城門校尉、緜蔓侯。雖皇后弟賔客輻湊,而小心謹愼,謙恭愈篤。追贈昌爲安陽思侯。上數幸況第,賞賜甚厚,京師號況爲金穴。

鄧禹遣兵上林中,率諸將謁髙廟,收十二帝神主送洛陽,掃除園陵,爲置吏卒,復就穀雲陽。

漢中王劉嘉、來歙詣禹降。

嘉字孝孫,世祖族兄,少孤,爲世祖父南頓君所養,遇之如子。與齊武王俱學長安,而與世祖尤相親。嘉之王漢中,都南鄭,衆數十萬。南陽人延岑起兵武當,衆數萬人,轉攻漢中,圍南鄭,嘉戰敗,餘衆走谷口。赤眉使廖湛將十餘萬兵擊嘉,嘉大敗之,斬廖湛,遂至雲陽。上素與嘉善,常開引之。來歙又勸嘉歸世祖,乃詣禹降。以嘉爲千乗太守,封順陽侯。嘉子廧爲黃李侯。

來歙字君叔,南陽新野人。父沖,哀帝時爲諫議大夫,娶世祖姑,生歙。歙有才略,多通,慷慨有大志,兄弟五人,而世祖獨親愛之。漢兵起,王莽使人捕諸劉親屬,得歙,擊之,賔客共簒出歙。更始立,以歙爲吏,數正諫不用,謝病去。歙女弟爲劉嘉妻,遣人迎歙,因南就之。時或勸嘉未可降,冝觀天下形勢,歙爲陳成敗,深曉喻之,嘉乃從焉。上見歙大悅,拜歙爲太中大夫。

秋,濉陽反,劉永復入濉陽,吳漢、盖延帥諸將圍之。

九月,赤眉復入長安,鄧禹連戰,輒爲赤眉所敗。三輔飢,民人相食,諸有部曲者皆堅壁清野,赤眉虜掠少所得。上復詔鄧禹,令

勒兵堅守,愼無與窮冦交鋒,老賊疲弊,必當束手事吾也。以飽待飢,以逸擊勞,折捶而笞之耳。自馮惜殺宗歆後,禹威益損,又乏粮食,歸附者離散。上乃遣使徴禹、

馮異西征。上勑異曰:三輔遭王莽、更始之亂,又遇赤眉、延岑之弊,兵家縱橫,百姓塗炭。將軍今奉辭討諸不軌,兵家降者,遣其渠帥,皆□京師;散其小民,令就農桑;壞其營壁,無使復聚。征伐非在逺戰掠地多得城邑,要在平定安集之耳。吾諸將非不健?,然多好虜掠,爲小民害。卿本能檢吏民,勉自修整,無爲郡縣所苦。於是異㩀華隂以待赤眉。

冬,太中大夫伏隆使靑徐張歩降,因除令長,多所懷服。上嘉歎隆功,比之酈生。歩求爲齊王,隆曰:髙祖與天下約,非劉氏不得王。歩乃殺隆,受劉永封焉。隆字文伯,大司徒湛之子,以節操聞。上聞其死,爲之流涕。

十二月,戊子,詔曰:維列侯爲王莽所廢,先祖魂神無所依歸,朕甚閔之。列侯身廢者,國如故。身死,若子孫見在,令繼其先焉。

河内太守冦恂坐繫治上書者免。會頴川不靜,復以恂爲頴川太守,郡中悉平,封恂爲雍奴侯。是時賈復兵在汝南,其部將殺人,恂戮之。復怒曰:吾與冦、恂並立,而爲其所䧟,大丈夫豈有侵辱而不决之者乎!今與相見,欲手劒擊之。恂謀好避之。終崇曰:

請以劒從,有變足以相當。恂曰:不然。昔藺相如不畏秦王而屈於廉頗者,爲國也。區區之趙,尚有此義士,吾安可以忘之乎!乃勑縣盛供具,執金吾軍入界者一人,皆二人待之。恂旣迎復道,稱病而還。復欲追擊恂,而吏士皆醉,復遂去。上徴恂,恂至,引入。時復在前,欲起。上曰:天下未定,兩虎安得私?!詔令並坐,極歡,遂共車出,結友而去。更拜恂爲汝南太守。郡中無事,乃修鄕校,能爲左氏春秋者,親與學焉。

是歳,鄧王王常將妻子詣洛陽,世祖曰:毎念徃時艱難,何日忘之,莫徃莫來,豈違平生之言哉。常頓首曰:臣䝉天命,遭值陛下,始遇宜秋,後會昆陽,幸頼威靈,輙成斷金。雖踈賤遼遠,不敢自疑。伏願陛下聖王,知臣本心,上㑹百官,指常曰:此人率勵諸將,輔翼漢家,心如金石,眞漢忠臣也。拜常爲漢忠將軍,封山桑侯。

大司空王梁免。初,梁與諸將擊檀郷,詔令兵事一屬大司馬吳漢,而梁獨發野王兵。上以梁不奉詔,詔梁留在所縣,梁以便冝進兵。上大怒,遣尚書宋廣持節收斬梁,廣檻車執梁□京師。旣至,赦之,以爲中郎將。

赤眉去長安,東掠郡縣也。三年春正月,立親廟于洛陽,即日拜馮異征西大將軍

鄧禹。旣被徴,與車騎將軍鄧弘還至華隂,欲進兵擊赤眉。馮異曰:赤眉衆多,可以恩信傾,難用兵力破也。上令諸將屯澠池,要其東,異相連綴擊其西。上自待其㑹,可一舉取之,萬全之計也。禹、弘自以西征,又被徴當還,欲一戰決之。遂戰移日,禹軍大敗。馮異將兵救之,不勝,棄軍走,與麾下數人歸營,復收散卒,堅壁㑹。赤眉飢困,乃謀擊之,大破之,降者八萬餘人,十餘萬東走冝陽。璽書勞異曰:垂翅回谿,奮翼澠池,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是時延岑據藍田,兵力最強,上嘗璽書慰之。其餘豪傑徃徃屯聚,多者萬人,少者數千人,轉相攻擊,百姓飢餓,黃金一斤五斗榖數。異轉?而屯上林中,道路不通,委輸未至,軍士皆以果實爲粮。延岑率豪傑攻異,異擊大破之。岑連戰不利,支黨皆叛,遂自武關走南陽。豪傑以異破赤眉,走延岑,皆遣使請降。異威震關中,乃修園陵,建官府,理枉直,禁盜賊,數年之間,上林、成都。

是月,陜人蘇況反,殺弘農太守。上夜召景丹,以檄示之曰:

弘農太守無任,爲賊所害。今聞赤眉從西方來,恐蘇況舉郡以迎之。弘農迫近京師,今將軍雖疾病,但卧而鎭之耳。即拜丹爲弘農太守,將其所領西至郡。十餘日,丹薨。

閏月巳亥,上幸冝陽,令司馬在前,中書次之,驍騎元戎分陣左右。赤眉震怖,遣劉恭請降。盆子與徐宣等二十餘人□祖,奉所得更始璽綬,積兵甲冝陽西,與熊耳山等。世祖陳兵臨洛水中,盆子、徐宣以次列於前。世祖曰:卿等得無悔降邪?宣曰:臣等出長安東門,君臣議計,歸命聖德,百姓可與樂成,難與圖始,故不告衆耳。今日得降,猶去虎口而歸慈母,誠歡誠喜,無所恨也。世祖曰:卿所謂䥫中錚錚,庸中佼佼者也。乃皆赦之,與妻子居洛陽,各賜宅一區,田二頃。其後樊崇謀反,誅楊歆。在長安時,遇廣陽王良有恩,賜爵關内侯,與徐宣俱歸鄕里,以壽終。式侯恭爲更始報殺謝禄,自繫獄,上赦之。世祖憐盆子,賞賜甚厚,以爲趙王郎中。病失明,賜滎陽官地,以爲列肆,使食其稅。

鄧禹至冝陽,上大司徒、梁侯印綬。有詔還梁侯印綬,以爲右將軍。

彭寵圍薊,耿況遣兵救之,使人招況。況輙斬其使。

二月己未,告祠髙廟,受傳國璽,賜天下長子爲父後者爵,人二級。

中軍將軍杜茂爲驃騎大將軍。茂字諸公,南陽冠軍人,隨世祖征伐,數有戰功。

三月,尚書伏湛爲司徒。

湛字恵公,琅邪東武人,王莽時爲繡衣執法,遷後隊正。更始立,爲平原太守。遭倉卒,世莫不驚擾,而湛獨晏然,教授如故。謂妻子曰:一榖不昇,國君徹膳。今人皆飢,柰何獨飽?乃以俸禄分賑鄕里來客者百餘家。時郡中不安,湛移書屬縣,

不得相侵凌。天生蒸民爲立君,非乆亂也。且養老育㓜,以待眞主。門下督素有氣力,欲起兵,湛曰:孔子誅少正卯,爲其惑衆也。即誅督以示百姓。於是吏民信嚮,逺近獨完,湛之力也。

吳漢圍廣樂,周建將十餘萬人救之。漢逆戰不利,墮馬傷膝,建等遂得入城。諸將謂漢曰:大敵在前而公卧,衆懼矣。乃裹瘡而起,椎牛饗士,曰:賊兵雖多,乃刼掠群盜耳。勝不相讓,敗不相救,非有伏節死義同心者也。封侯之秋,諸將勉之。吏士聞之,莫不激怒。明日,賊兵大出,圍營數重。漢乃被甲仗㦸曰:聞雷鼔聲,皆大呼俱進,後至者斬。遂鼓而進之,賊兵大破廣樂,降蘇茂,周建走胡陵,復圍睢陽。

是時,秦豐據黎丘,延岑據武鄕,董訢據堵鄉,鄧奉據新野,荆楚尤亂。上方圖之,以岑彭爲征南大將軍,與耿弇、賈復、朱祐、王常等并力征討。先圍董訢,鄧奉將萬人救訢。訢、奉兵甚精,諸將連戰不利,奉乗勝生執朱祐。上聞之,大怒。

夏,四月,上自南征至葉訢,奉將兵遮道,不得前。上謂岑彭曰:此將軍之任也。彭乃奮擊,破之。董訢、鄧奉走育陽,因朱祐請。上以奉舊功臣,意欲赦之。耿弇曰:奉背恩反逆,暴師連年。陛下旣至,親在行陣,兵敗乃降,不誅奉,無以懲惡。於是誅奉。上以朱祐見獲,厚加賞賜,使復其位。

耿弇破延岑,岑亡入蜀。

五月乙卯晦,日有蝕之。大赦天下。

劉永將慶吾斬永降,封吾爲列侯。蘇茂、周建立永子紆爲梁王,保垂惠。

冬十二月,上幸舂陵,祠園廟,大置酒,與舂陵父老故人爲樂。

遣岑彭、傳俊、臧宫擊秦豐。秦豐拒漢軍於鄧,彭等數月不得進。上數以讓彭,乃令軍中曰:明旦軍㑹和成。隂逸,因豐聞之,悉引軍西邀彭。彭乃直襲黎丘,?丘震駭。豐遽歸救之,彭逆擊,大破之,遂圍黎丘。乃封彭爲舞隂侯。

初,汝南人田戎起兵南郡,衆數萬人屯夷陵,謀將降漢。戎妻兄辛臣,反覆人也,乃圖彭寵、張歩、董憲、劉永、李憲、公孫述、隗囂、劉芳所得郡國,云:洛陽所得地如掌耳。且案兵觀形勢,何遽降哉?戎曰:吾衆不如秦豐,豐猶爲征南所圍,而況吾乎?降決矣。乃順江入沔,將降岑彭,使辛臣與長史留守。臣盜戎珍寳及善馬,從陸道晨夜□。彭曰:謹說戎降。戎在後方到,因從彭營與戎書曰:岑將軍巳奏我封五千戸侯,虚心相待,願急來,無拘前圖。戎令臣留守,而先至封侯,旣以疑之矣。又長史檄至,知臣盜寳物,善馬,猶是益猜,復反。彭擊戎,破之,還屯夷陵。

隗囂遣使詣闕,上甚恱素,聞其聲,虚心相待,毎報答之,常手書稱字。

是歳,彭寵自立爲燕王,李憲自稱天子。四年春正月甲申,大赦天下。

耿況、耿舒取軍都,彭寵之邑也。於是更封況爲隃靡侯,舒爲牟平侯。

祭遵、耿弇擊張豐,豐功曹執豐降。初,豐好方士,方士言豐當作天子。囊盛石擊豐肘,云石中當出玉璽。豐信之,故反。豐臨當誅遵,掾爲破其石。豐乃歎曰:死亡所恨。

上使耿弇拒彭寵,弇上䟽曰:大兵未㑹,臣不能獨進。旦臣家屬皆在上谷,京師無骨肉之親,願得還洛陽。上報曰:將軍出身爲國,功効尤著,何嫌何疑,而求徴乎?其勉思方略,以成功業。耿況聞弇求徴,乃遣少子國入侍,上以爲黃門侍郎。

初,上訪博通之士於司空宋弘,弘薦沛國人桓譚,以爲才學博聞,幾及劉向、揚雄,召拜議郎給事中。上令譚鼓琴,奏其繁聲,乃得侍宴。弘聞之大恨,伺譚出時,正朝服坐府,上遣召譚。譚到,不與席,讓之曰:吾所以薦子者,欲令輔國以道德也。而今數進鄭聲,亂雅頌,非中正者也。能自改耶?不然,正罪法。譚頓首辭謝,良乆乃遣之。後召羣臣㑹樂,上使譚見弘,失其度。上怪而問之,弘乃離席。上免冠謝曰:譚,臣所薦逹,不能以忠導主,而令朝廷恱鄭聲。臣前召以責之,臣之罪也。上謝弘,使譚反其服。後遂不復令給事中。

是時天下草創,政治未立,譚旣見退,上䟽言時宜,曰:

國之廢興在於政事,得失在於輔佐。輔佐賢明,則俊士充朝,而治世合務;輔佐不明,則論時失冝,而舉多過事。秉國之君,俱欲興化建善,而治殊事異者,所謂賢者異也。蓋善者視俗而施教,察失而爲防,威德更興,文武迭用,然後政調於時,而躁民可定也。昔董仲舒言:治國譬若張琴焉,小不調者,可因而就和也。及至大差謬,則解而更張之。夫更張難行,而拂衆者亡。是故賈?以才逐,□錯以智死,雖有殊能,而莫敢談懼於前事也。

且設法禁者,非能盡天下之姦,又皆合衆人之所欲,大抵取便國利事則可矣。書奏,不省。

是時天子方篤於䜟,而譚雅不善之,又以功賞薄,故令天下不時定。復上䟽曰:

臣前獻䇿,未有詔報,不勝憤懣,復言其過。蓋天道性命,聖人難言也,自子貢等不得而聞,況後世淺儒能通之乎!或收古之圖書,増益造飾,稱孔子並爲䜟記,以誑誤人主,可不抑逺之哉!臣聞安平則尊道術之士,有難則貴介胄之臣。今聖朝以興復祖統,爲民臣主,而四方尚有未盡降歸者,此權謀未得也。臣譚伏觀陛下之用人,其說士則無異略奇謀若酈生、隨何者,將帥則無勇智習兵若韓信、吳起者。其降下無大恩重賞以誘其後,至或虜奪財物,使徴,又狐疑連歳月而不解。古人有言:皆知取之而取,莫知與之而取。陛下若能輕爵禄,與士大夫共之而勿愛惜,則何招而不至,何說而不釋,何向而不開,何征而不剋?如此,則能以狹爲廣,以遲爲速,亡者復得矣。由此上逾不悅。

譚字君山,有儁才,博覽無所不見,不爲章句訓誥,皆通其大義。數從劉歆、楊雄稽疑論議,至其有所得,歆、雄不能間也。好音樂鼓琴,性簡易,不修廉隅,頗以此失名譽。嘗疾俗儒高談弘論,不切時務,由此見排擯。哀、平間位不過郎,然王侯貴人皆願與之交。王莽居攝,篡弑之間,天下諸儒莫不競襃稱德美,作符命以求容媚,譚獨嘿然無言。官止樂大夫

?宏曰:桓譚以踈賤之質,屢干人主之情,不亦難乎!甞試言之。夫天下之所難於干人主之心,一曰性有逆順,二曰慮有異同,三曰情有好惡,四曰事有隱顯,五曰用有屈伸,六曰謀有内外,七曰智有長短,八曰意有興廢。夫順之則喜,逆之則怒;同之則欣,異之則駭;好之則親,惡之則踈;過之欲隱,善之欲顯;屈者多耻,伸者多怒;語伏在内,志散在外,所長必矜,所短必?;愛之欲興,憎之欲廢。此皆人君非必天下之正也,人臣所以干人君者,必天下之正也。然而八者之間,禍福不同,可不察也。夫一人行之,萬人議之,雖人君之所資,亦人君之所惡也。百姓有心,一人制之,雖百姓之所頼,亦百姓之所畏。而干人君之所惡,求其心入,天下所難地也。縱不致患於其胷中,固未能帖然也。故有道之君,知所處之地,萬物之所不敢干也,故柔情虚巳,布其腹心,引而盡之,常恐不至,而況抑而劾之,使其自絶哉。

自三代巳前,君臣穆然,唱和無間,故可以觀矣。五霸秦漢,其道參差,君臣之際,使人瞿然。有志之士,所以苦心斟酌,量時君之所能,迎其恱情,不干其心者,將以集事成功,大庇生民也。雖可以濟一時之務,去夫高尚之道,豈不逺哉!

夏,四月,吳漢擊五校賊,追之至東郡、平原,又破之

鬲縣。五姓反,逐其守長。諸將曰:朝擊鬲,暮可㧞也。漢怒曰:敢至鬲下者斬!使鬲反者,守長罪。移檄告郡牧,守長欲斬之。諸將皆竊言:不擊五姓,反欲斬守長乎?漢乃使人謂五姓曰:守長無狀,復取五姓財物,與冦掠無異。今巳收擊斬之矣。五姓大喜,相率而降。諸將曰:不戰下人之城,非衆所及也。

甞有冦夜攻漢,軍中驚擾,漢堅卧不動,軍中聞漢不動,皆還按部。漢乃選精兵夜擊,大破之。

是時泰山豪傑與張歩連兵,漢言於上曰:非陳俊莫能安泰山也。於見,以俊爲泰山太守,行大將軍事。歩聞之,遣兵迎俊於嬴下,俊擊,大破之,因攻下諸縣,遂定泰山。

五月,上幸盧奴。初,上將征彭寵,過盧奴而還。諸將問吳漢曰:敵未破而上還,何也?漢曰:陛下曉兵,還必不虚。上告諸將曰:狡賊出魏郡,在人後,故還也。六月,上幸譙。

王霸、馬武攻垂惠,蘇茂將兵救之。馬武與戰,不利,從霸求救,霸閉營不出。軍吏爭之,霸曰:賊兵精銳,其衆又多,吾吏士心恐,而武軍挫退,此敗道也。今堅閉,示不相救,武軍困急,其戰自倍。賊衆疲勞,吾以精兵乗其弊,乃可剋也。賊果大出,合戰良乆,霸出精騎擊其後,賊皆破走。茂復求戰,吏士皆曰:賊前巳破,今易擊也。霸曰:不然。蘇茂逺來相救,粮食不足以乆留,故挑戰,兾得一切之勝耳。今閉營休士而勝可全,所謂不戰而詘人兵,善之善者也。遂閉門堅守,勞賜吏士。城中數出挑霸,霸不動,茂果引兵去。秋,八月,上幸壽春。

馬武、劉隆圍李憲於舒,

彭寵圍薊,朱浮不能守,單馬奔京師。尚書令侯霸奏浮構成寵罪,敗亂幽州,不能伏節死難,與寵相拒,罪當誅。上赦之。冬十月,上幸宛。朱祐、耿植圍秦豐。

岑彭、傳俊擊田戎於夷陵,戎破走上蜀。彭遣積弩將軍傳俊至江南,偏將軍房兖至交州,班行詔書,陳國家威德。於是交州牧鄧讓蒼梧太守社稷、交趾太守楊光,更始所用也,皆上書貢獻,江南郡縣亦信使通焉。

十二月,上幸黎丘,詔秦豐出惡言,朱祐等急攻之。豐將妻子降,祐轞車送洛陽。大司馬吳漢劾祐曰:秦豐狡猾,連年固守。陛下親踰山川,逺至黎丘,開日月之信;而豐悖逆,天下所聞,當伏誅滅,以謝百姓。祐不即斬截以示四方,而廢詔命,聽受豐降,無將帥之任,大不敬。上誅豐,不罪祐。

是冬,馬援爲隗囂使來。

援字文淵,茂陵人。長兄況最知名,爲河南太守,封窮虜侯。況兄余,中壘校尉,封致符子。次兄貟、增山連率,皆二千石,封侯。援少有大志,諸兄竒之。年十餘歳,平陵朱勃與援同年,能說韓詩。援?能書,退有慙色。況謂援曰:小噐速成,朱㪍智能盡於今日矣。後成人知謀,衆事皆從汝禀受,勿畏也。援以況欲奬勵已,内以爲不然焉。援受齊詩數年,意不能守章句,乃辭況,欲至邉郡畜牧。況曰:汝大才,當晚成,良工不示人以璞,且從所好。治裝未辦,會況卒,援行䘮朞,年常不離墓。時朱勃以試守渭城宰,援獨言:朱勃終當何時禀仰我?頃之,或薦援有大略,由是爲曹督郵,送罪人司命府,援皆縱遣之。因亡命北地,以畜牧爲事。援父嘗爲牧帥,令兄貟爲護宛吏者,故人賔客多從之。轉安定、天水、隴西數郡,豪傑望風而至,賔客自環嘗數十人。援田畜日廣,羊五六千頭,馬數百羣,榖萬斛,乃歎曰:凢殖財者,貴以施也,不則守錢奴耳。乃散以賑昆弟舊故,乃還至長安。

王莽末,盜賊起,求雄傑之士,援與原渉爲頴川太守,援爲漢中太守。適至官,王莽敗,貟亦亡去増山,俱之梁州。會隗囂兾用援爲綏德將軍。

而公孫述稱帝於蜀,囂意未知所附,乃遣援南視。述素與援舊,以到當握手相迎也,乃盛陳陛㦸,見援,語言未悉,延援就客館。述備威儀,㑹百官,爲援立舊交之位。述罄折而入,鸞旗旄騎,警蹕車,盛噐服,賔客甚盛,欲留援。援曰:天下雌䧺未定,公孫不吐哺走迎國士,與圖成敗,乃修飾邉幅,如偶人形,此何足乆留乎!數月辭去,還謂囂曰:子陽若井底蛙,妄自尊耳,不如專意東方。

於是遣援與拒蜀侯國遊先俱奉章詣京師。初到,召詣尚書。有頃,中黃門一人引入,時在宣德殿,援拜,上大?曰:卿遨遊二帝間,見卿大慙。援頓首辭謝,因曰:當今之世,不但君擇臣,臣亦擇君。臣與公孫述同縣,少有娛。臣前至蜀,陛㦸乃見臣。臣逺異方來,陛下何以知臣非刺客姦人,而簡易□是?上復大?曰:卿非刺客,顧說客耳。援對曰:天下傾覆,盜賊自立名姓者,不可勝數。今得見陛下寥廓大度,同符高祖,乃知帝王自有眞也。上壯之,使從征伐,毎召見讌語,夜至天明。援才略兼人,又好縱橫之畫,故未得官,待詔而巳。

上遣太中大夫來歙持節送援國遊先至長安,怨家殺遊先,其弟爲囂雲旗將軍,來歙恐其怨恨,即與援俱還長安。後漢光武皇帝紀卷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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