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實

行實

予生緣，嘉興府桐鄉縣人。父錢姓，母沈氏。一夕，夢紅日而誕於甲辰六月初七日巳時。㓜性頑魯，不肯句讀。至十四歲，好?武業。年十九，每見殺傷之感，遂有出塵之志。二十歲，父母強配婚。是年茹素，往雲棲修净土，長嘆六親拘牽，不能如願。二十九歲，因閱壇經，纔得?室，投徑山明珠堂，禮無?師披剃。年三十，閱禪?䇿進，?情頓發，但看轉動施爲是個甚麽，無有入處，遂往?天童宻老和尚。次日，問云：弟子不會修行，求和尚開示。童云：我也不會修行。予便禮拜，童驀頭一踏，當下，便知落處，只是滿口道不出，朝夕請問，只是痛棒打出。三十一歲，得戒於老和尚，作務三載，日增微疾，告假出山。是時，萬如和尚爲侍者，命送闢妄七書，并崆峒判語，乃接囘徑山，同羯磨師住靜。將有二期，觀音殿請萬和尚爲板首，予隨進堂，因病中自嘆云：人命無常，在此呼吸之間，就要討個分?，?將一口氣不來，向甚麽處去？如是?究，昏沉竟如山堆一般，總無入手處。至第七日，昏沉稍退。第八日，?早粥，上单坐。到晩間，放又放不下，提又提不起，身心如木石相似。挨到第十三日，經行次，撞着露柱，不覺通身慶快，正所謂虚空粉碎，大地平沉境界。那時便會文殊菩薩偈云：一?普觀無量刼，無去無來亦無住，可惜不遇作家翁，?似死了不得活。時內外奮發，盡道這個長老着魔了。一日，詣普賢庵見妙宗師，宗問：人人說你着魔，果有這等事麽？予便掌云：不可貴耳賤目。宗當時面赤，予云：老師還知麽？宗便口裏亂罵，予云：你着魔了。一日，到東坡池見雪嶠大師，師便起身，予問云：?竟一歸何處？大師舉筯云：請餛飩。予云：一飽忘百饑。大師休去。一日，至眞寂禪院，因永覺和尚設有三問，一問：威音王以前是何人受戒？予云：胡張三，黑李四。二問：戒光從口出，非靑黄赤白黑，且道果是何色？予喝一喝云：且道是何色？三問：破戒比丘因甚不落地獄？予云：天不能葢，地不能載。年三十五，到顯聖?爾宻和尚，禮拜起，爾便問云：那裏來？予云：徑山來。爾云：老人在甚麽處？予云：適纔與和尚相見了也。爾云：??聻？予云：又要重說偈言。爾云：增錢不如再看。予一喝便出。一日，到雲門結制六如，師落堂問衆云：萬法歸一，一歸何處？予便一喝，六云：好一喝。予云：好在甚麽處？六亦喝，予云：不是你家茶飯。六云：是那家底聻？予又一喝，云：高着?。六云：莫不是天童來底聻？予云：作賊人心虚。六休去，遂有結茅之意。因到太倉，三載募緣，並無塵境之礙。至三十九歲，仍囘明珠堂掩?，作一偈云：凌霄峰下明珠現，腦後神光常覿面，耀古騰?遍界施，巍巍獨坐金剛殿。年四十二，出?到天目山，禮高峰、中峰二祖塔，兼訪古淵兄，古云：何不往金粟親近老人去？年四十四，欲到天童掃塔，適費和尚應請天童，承古兄有書相招，予往武林，遇和尚于艮山門外殊勝院，相見次，和尚便問：我手何似佛手？予云：那個男兒没有？尚云：我脚何似驢脚？予云：不妨歩歩踏着。尚云：上座生緣在甚麽處？予爲手舞足蹈，尚云：且坐?茶。予遂到天童掃塔?，過雪竇，見石奇和尚留住客寮，屢將頌古相呈，亦蒙珍賞，再三委住大梅，堅意不允，復囘太倉住静。年四十七，聞費和尚離超果至太倉經過，予往接，多蒙慈誨，隨到福嚴知客寮。一日，尚問：梧桐葉落傳秋信，一語投機事若何？予云：金風體露。尚云：再下一語看。予便禮拜，尚云：?也。予便一咄，尚云：?也，?也。予連咄兩咄便行。次日，尚復問大方，再下一語看，予云：昨日與和尚道過了。尚云：阿誰證明？予云：頼有和尚在。拂袖便出，遂呈一偈：金風體露正堂堂，禮拜分明絕覆藏，昨日與師道過了，?朝何必更商量？尚閱畢，問云：如何是你的全體？予云：無毛鷂子貼天飛。次日，尚又如前問，予云：?王行處絕?踪。尚云：這個是古人的。予云：??請和尚道。尚云：待案山㸃頭?向汝道。予云：案山㸃頭了。尚云：向汝道甚麽？予云：瞒别人?得。尚便起身，將予推出門外，予時不覺通身汗流，大得箇安樂處。一日，尚垂語云：天上有星皆拱北，人間無水不朝東，意㫖如何？予云：到頭霜夜月，任運落前溪。尚云：未在，更道。予云：何處不稱尊？尚云：少賣弄。予云：要和尚?得。是年，和尚有應徑山之請，命予典知藏，越六年，職後堂。一日，尚問予云：

乾峰道：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着落在第二。意㫖如何？予云：學人落二了也。尚云：只道得一半。予云：這一半留與和尚道。尚云：我替你不得。予便喝。次日，侍和尚至御?亭，偶有一僧提菌子過，尚云：?了要䘮身失命。予云：好個消息。尚云：端的在甚麽處？予一喝便行，尚云：死活也不知。一晩，尚問：獅子爲甚麽被文殊騎？予云：顯大機，明大用。尚云：還在獅子分上？文殊分上？予震威一喝。一日，進方丈，値尚睡次，因单前有一盆火，尚便問：做甚麽？予云：來呈拈頌。尚云：火裏拈得一根毛出麽？予便喝，尚云：拈不出。予云：要識眞金火裏看。一日，尚又垂問云：栢樹子幾時成佛？待虚空落地。虚空幾時落地？待栢樹子成佛。意㫖如何？予云：任從滄海?，終不爲師通。尚云：又恁麽瞒頇去。予連喝兩喝而出。尚又問：眉毛額下生道一句看。予撒手便行。尚又以拄杖横按几上，問：大衆道一句看。予作掀飜禪床?，?呈頌云：掀倒禪床大顯機，?身獅子露全威。當陽一句超三際，萬仞峰頭撒手歸。後和尚住維摩，予因事繁告假出山，復至?東掩?，前後十年，蒙老人屢次着人探?，更承大慈、白嶠二兄相邀往福嚴，予矢志?繼龍山亮座主之高流。至辛未春，承石丰兄過?東訪予，時予往徑山完大士?不値，到臨安横板溪，石丰兄一見便云：庉村老人特差小弟上徑山建壽塔，欲兄共董其事。復同至吳江祖師殿，石丰兄要予登?，予不允，石兄先往，次日予始至，石兄云：老人要兄承當大事。予云：自忖薄福。石兄云：不必太謙。予?強進見，老人遂掛入室牌，大衆齊至，老人便問：馬祖一喝百丈，?得三日耳聾，意㫖如何？予便喝，老人云：要道一句聲未絶。予云：雷音動地乾坤震，霹?驚天宇宙轟。老人又問：世尊拈花，迦葉微笑，意㫖如何？予云：誰不丈夫？老人云：未在，更道。予比時不假思索，隨口頌二首，老人頷之，復云：你平日間可有拈頌麽？予云：昔在徑山後堂寮，曾有拈頌幾則？老人云：可呈我看。予便將舊稿送呈方丈，老人看?，顧予云：儘有過人處。老人?當衆付嘱，予時不敢受，飄然竟上徑山。至七月終，往建平，因?石丰兄。予至廣德，八月中，老人遣石兄送源流拂子到雙徑西慶庵。其晩，予亦不允，本山諸尊宿軰諄諄相勸，予始遥禮九拜，復還?江住静。時因衆䕶法懇予開堂，堅意?出人前，終日土面?頭，不是匾擔，便是鋤頭，無喜無憂，生平?拙。?日無端特地剖露，取笑諸方，忘世行道。汝等諸人切莫依様葫蘆，伏惟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