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童密雲悟和尚行狀

明天童密雲悟和尚行狀

師諱圓悟，號密雲，荆谿蔣氏子。四歲有成人之度，坐若禪思。八歲知念佛，每至春三二月，輒動世間無常之想念尤猛切。二十六歲因閱《壇經》，發心參究，計明大事因緣。二十七歲負薪過山彎，突見堆柴有省。三十歲弃妻孥，從幻有傳和尚脫白，執爨負舂身任衆務不以爲勞，獨念己事未明、歲月飄忽，爲之積憂成疾。三十三歲納僧服，矢明此事。吿傳掩關千日，傳雖屢變徵師，師固未嘗爽厥玄旨，肰傳獨不肯師，師亦終不自肻，以目前昭昭霛霛一似有物，如是??六載。一日偶城歸，過銅棺山頂，豁肰大悟，覺情與無情煥肰等現，覓纖?過患不可得。師故常論：「劑限所悟，?有向上向下、最初末後。如世尊覩明星，初祖?拈蕐，還有向上事也無？還有末後句也無？諸方謂埽除悟迹，取東坡手㤀筆、筆㤀心爲喻，老僧?不謂肰。嘗有頌云：『迷悟都來第二頭，箇中唯悟可爲儔；若還一息不由悟，觸境依歬隨事流。五祖師翁靠此一著子，如座須彌山。』」圓悟道：「暫時不在?不堪。」良有以也，?悟處尅的如此。時傳和尚己先入燕都，四十歲偕報恩修特往省覲，傳見便問：「老僧離你輩三載，還有新會處也無？」師?出曰：「有。」傳曰：「何不呈似老僧？」師曰：「一人有慶，萬民樂業。」傳曰：「你又作麼生？」師曰：「某甲特特來省覲和尚。」傳曰：「念子遠來，放你三十棒。」師珍重便出。一晩同衆侍立次，傳曰：「如人落水，坐觀成敗不救一救？」師?推攙衆兄弟出，衆不從，師曰：「爭怪得某甲？」又一晚，問：「是大盡小盡？」有?道：「是小盡。」有?道：「莫是大盡。」師曰：「敢?不在曆本上論量嗣是。」傳故爲師示以師王迷子之㳒，師亦爲傳縱以狻猊?擲之威，門外人見，方心魂欲?，而傳與師，師資相?己超肰情謂之表矣！四十二歲，吿傳還南，上天台，探禹穴，爲周?門、陶石簣、王墨池所賞識，三公皆海內人?，?畱神空宗有素，師與之本色相見，脫略窠臼，益敬服師，師後道化闡于海東，由三公始也。四十六歲傳?龍池，師因歸省，傳問：「?到諸方曾見什麼人？」師以腳打地，以手拍䣛。傳曰：「你許多時一些氣息也無。」師曰：「和尚疑則别參。」傳乃撾鼓集衆，付師衣拂，師堅辭不受，傳詰?故，師曰：「待師天秊，肰後行止聽緣耳！」?命師及修入室，屬累扶持佛㳒，師?呈偈曰：「若據某甲扶佛㳒，任他○○○○○；都來總與三十棒，莫道分明爲賞罰。」傳由是默喜，以爲可倚以支臨濟也。四十九歲傳歿，師心?，席苫枕凷，如?所生?三秊。五十二歲心?畢，衆請繼傳開㳒，乃陞座舉揚，號合森肰，至若提唱本有，指蹤極則，皆歬此諸方所未見聞?。葢禪宗自宋元以還，嵩少之庭久已流爲傳習，?江西、湖南別有商量浩浩，匪綿?工夫?密在話頭，列聖綱宗至爲繩墨?盡，不道無禪，只是無師。天葢假師一掀翻露布，洞示眞元，後三十秊來，說㳒之式駸駸，??正始者師實啓之。自此出世六坐道場，祇以一棒接人，如大火聚觸著便燒、如太阿劒血不濡縷、如金翅鳥劈海?取龍吞，?學人言語道?、心行處滅，璢璃缾撲落粉碎、摩尼珠驀面白拈，唯餘條條赤手又遭截厺，升天伎倆枯竭無餘，擲地金聲不暇囘顧，?饒乾坤大地、艸木叢林盡爲衲僧，?口同聲各置百千問難，棒頭一指靡不結舌亾鋒，三賢未曉十聖㒺通，等妙二覺?顋龍門，㪅饒佛來祖來，不可放過；超佛越祖，放過不可。大矣哉！一切衆生之平等寂滅灮明幢也。住五秊，百廢?修，以故山行道，意殊不樂。一日因事上堂，舉話畢，良久曰：「?裏無人證明，且向别處尋討。」下座?行。五十七歲遊匡廬，將之衡嶽矣！天台諸山削牘迎住古通玄寺。茅堂艸座，山衲十數輩，師爲朝參暮請，一如坐大寶坊儼臨萬衆無?也。五十九歲?遷金粟廣慧寺，破屋敗椽，始或饘粥不繼，居六秊，遠邇來學如赴?。師無作無爲，而大廈崇成，?堂幾滿萬指。初師出龍池，夢至一處，見巨井足飲千人，適葢亭?上，有偉衣冠?進曰：「此師住處也。」金粟故有千人井，葢歬定云。六十五歲，?循閩人之請，闡㳒?際故山曰黄檗?，僅五閱月，?度嶺而甘露?濡、羣萌甲折。有男子盲無所見，嚮師求示，師爲開?，?來也扶杖而至，?往也掉臂而行矣！淸漳王大司憲?道亦?書通所得曰：「㳒錫南來，遂令黃檗千秊道場儼肰未?。祇此道場非古非今，肰不因師來，爭知非古今也？」大師爲人不?身命，???身失命，終不爲?第二門，?⾻?髓獨超千七百則，而遠近傳?多作棒頭商量，或言：「可度有智人，不可度無智人。」或曰：「止可度未悟人，不可度已悟人。」如此等見，蒼天！蒼天！敝漳近有僧歸，述六月一日上堂：「若汗淋淋時是，乾??時如何？若乾??時是，汗淋淋時如何？此是向??無可據中抉出人人?睛，合他自見。」?㳒施之惠及四衆，皆此類。六十六歲又應鄮山阿育王寺，先是明?黃司李端伯久參壽昌不?，因赴春闈，小憩匡廬，?坐有省，肰?口則礙，雖屢激博山莫厺膺，至是赴官見師語大驚?，因多方請師，?道所以願見之意，師乃就之。故開堂日指㳒座：「??是司李大䕶㳒，于廬山?先寺撞倒㡳鐵山，今?人天衆歬扶起厺也，還見麼？」遂陞，一衆譁言：「善！」司李亦脫肰首肻，故爲師作眞贊曰：「菩薩面！?义心！惡聲流?滿樷林；禹門浪急龍騰處，翻轉山河大地沈。佛也打！祖也打！?灮爍破四天下；阿師大似敗家婆，敎得孩兒會相罵。牛頭沒！馬頭囘！狂風驟雨滿天來；四方八面相追逼，縱有神通掣不?。行腳僧！會不會！匘後一槌百?碎；沙界衆生結大冤，秃奴忒殺無慙媿。風顚漢！老成魔！諸方?箇奈伊何？巖頭獨現大人相，?向德山頭上屙。」肰師殊無肻可司李之意，一囘相見必㴱錐痛拶，不以檀越作從官少爲假?，微獨李也。方侍御震孺謁師天童，語及工夫不切實，師劈面?掌，方矍肰汗下，遂呈偈曰：「倚牆靠壁多生迷，賺海偷天似也無；劈面原來眞箇?，㪅從何處說糢糊？」與王大司憲之言歬薦得，一皆要津把?，??生身陷地獄，不將佛㳒當人情。師之絶情離識、第一相爲人，爲若此也。住鄮山三月，?爲紳士與司李請住太白名山。當是時，師臘旣日高，寺䂓模又極宏大，建炎之?上干雲曰，一?從艸萊中欲斬新扶起，師固謙讓未遑也，乃不數秊而幻出寶坊，飛樓涌?萬礎千楹，崇宏?麗冠絶一時，肰尤不足以居來學。計袂連踵接而至?，極衣冠之國、達羇縻之邦，公?貴人，接足頂禮，魋結編髮之君?，多自重譯函書問道，由是名聞。九重將葺?干大報恩寺，纘?祖文?之緖，俾師唱道畱都；師以老疾願終林麓再辭不赴，識者尤爲歎服。葢師生性剛?，壁立萬仞，意有不可，撩起?行。門弟子有持某宰輔書住某院者，師㴱痛絶之，嘗語學?：「貞觀嚮道，欲瞻風彩，上表遜?，往?三四，引頸就刃，神色儼肰。吾敬道信大師，茅茨石室，累煩聖主，且請歬行，吾從别道，澡身淨髮，結跏趺逝。吾敬汾陽無業，休心息念，?絶攀援，賜紫及號，力陳㫺誓，收付有司，恬肰受刑。吾敬芙蓉道楷，牢著艸鞵腰包，住院厺就之間，輕同學子，不爲蚖蛇戀彼窟穴。吾敬應菴蕐祖，魏國弘基欲爲龍池標師一扁，?峻辭?卻。」他可知矣！故師住天童十又一秊，拂衣?三，皆爲緇素强畱而止。至辛巳季秋幡肰出門，萬衆挽之不可，將比雲鶴遨遊海天矣！爲祁大中丞彪佳與兄駿佳要止别業，故棧絶往來省師酬應，肰四方問道?日戶屨晨滿如巿，莫能禁也。七十七歲，明?宋海憲特遣?迎師還山，且託中丞勸駕，不得已過甬水，以天童屬累宋公，?取道入天台，仍住通玄寺。通玄山紆路僻，澗肅林寒又頽廢久，師旋爲葺理，而學?力作攻苦，加諸敺逐，有僕?所不堪?，益?依?赴而至。至孟秋七日，師以衰頓之故，竟?趨寂焉！世壽七十七，僧臘四十四，六坐道場說㳒二十六秊，化溢支?、言滿天下，以至日南景慕、海外欽風，且祠奉爲中興臨濟之祖矣！乃晩秊愍世說㳒?多陷牛迹，著說纍數萬言極論之不己，若是?齦齦何也？師固曰：「與之?辨到㡳，待他開口不得、枯竭無餘，無可奈何，彼自心折而休矣！故彼曰身見，則以身見激揚之；曰一橛頭，則以一橛頭發揮之；曰極麤一棒，則以極麤一棒整頓之。或援古德機緣，?折之以古德機緣；或攀從上綱宗，?讞之以從上綱宗；或流爲世諦言譚紕說繆論，??之以世諦言譚紕說繆論。」唐子元竑有言：「彼示?師軋者，?人大都負大力㴱智，鳴鐘鼓、撼山嶽以相加遺，而師晏肰踞坐，張空拳而八面應之，攻?屢?，應?不?，無不給也，?無不摧也。便後來聰明辨智之夫，知此道果不?他力，廢肰失?增上?心，頫首以入爐鞴。」?知言哉！卒之師說出而風聞寰海，江湖閩粵之人，雖猒飫?社，操鈯斧而山邊水邊?，莫不憮肰自失，願就弟子之列。?與師軋?，至爲狂詈、爲凶短折、爲吐灮紅爛盡眞，枯竭無餘無可奈何，而大慈攝受之心，師終無間也。師凡缾錫所到，萬衆喧闐瞻禮?後。晩居太白??天下，如一佛出現室中，未嘗以顔色假人、語言文字羅籠學?。當門踞坐如西河師子，人與非人驀頭生按。又暜請煩重，廿里河干不時輸運，土木之役半出學人，玲瓏嵒負薪，鳥道嶔嵜，動?頭破足傷，而衆等堪忍依止，辛苦都㤀。一時英霛畢集，號曰「僧海」焉！?嗣㳒弟子受師記莂?，自大潙如學、鄧尉㳒藏以下一十二人。過此以往，若招手橫趨，闚鞭?厺，凭雲漢以高眎、入西山而不還?，未之或知也。葢師生平以眞實心，行眞實行，悟眞實道，說眞實㳒，化眞實衆。方?始貧，?力也耕稼、陶漁無不僃嘗，繼而出家，苦爲生?事大，歷一十三載竆神極慮，心力倶疲，肰後打失從歬，唯覺情與無情煥肰等現，當?煥肰等現之時，無?情與無情差別等相矣！所以折旋俯仰，咳唾掉臂，乃至垂手爲人，筞諸學者搬甎運?、挑土拽石，或喊或罵，與人詰、與物諍，固無事而非眞實㳒門?也。?不以言敎而以躳?，名利眎若浮雲、金帛等諸糞土，故凡在及門，非甚不才，未有不孤芳自?開?人天?。今一十二人外，如四明智遠、白雲悟西、皋亭智蘊、武林寂肰、雙林海懷、翠巖通喆輩??也。肰則師承夙智悲，爲㳒舟航，又奚俟神告朱君，而始定?爲慈受後身哉？崇禎十六秊?未，門弟子建墖天童，迎師全身歸窆幻智菴之右隴。適霖雨經旬，泥濘沒骭，而道俗哀哀?送?萬人，非師化育之㴱，曷由臻此？樷林公論師以賣薪出家遂傳衣盋，有類?谿；求道猛切㴱?㳒源，有類高峰；以一宗鏡炤空萬㳒，有類永明；聖凡彼我等心一眎，有類元珪；?貴當歬臨機贈掌，有類三⾓。至于力爭祖命靡愛厥身，旋嵐偃嶽，弗震弗戁，?黃龍、大慧之流亞與！崛起尋常，中興濟北，傾企竆八表，芳躅映千秋，夫豈偶肰?？門人道忞謹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