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宗孝文皇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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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12-06

太宗孝文皇帝下

前十一年冬十一月,上行幸代。春正月,自代還。夏六月,梁懷王揖薨,無子。賈誼復上䟽曰: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埶,不過一傳、再傳,諸矦猶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強,漢灋不得行矣。陛下所以爲蕃扞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陽、代二國耳。代北邊匈奴,與強敵爲鄰,能自完則足矣。而淮陽之比大諸矦,廑如黒子之著面,適足以餌大國,而不足以有所禁禦。方今制在陛下,制國而令子適足以爲餌,豈可謂不哉!臣之愚計,願舉淮南地以益淮陽,而爲梁王立後,割淮陽北邊二三列城與東郡以益梁。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陽。梁起於新郪,以北著之河,淮陽包陳,以南楗之江,則大諸矦之有異心者,破膽而不敢謀。梁足以扞齊、趙,淮陽足以禁吳、楚,陛下髙枕終無山東之憂矣。此二丗之利也。當今恬然,適遇諸矦之皆少,數?之後,陛下且見之矣。夫秦日夜苦心勞力以除六國之旤,今陛下力制天下,頥指如意,髙拱以成六國之旤,難以言智。苟身無事,畜亂,宿旤,孰視而不定;萬年之後,傳之老母弱子,將使不寜,不可謂仁。帝於是從誼計,徙淮陽王武爲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髙陽,得大縣四十餘城。後?餘,賈誼亦死,死時年三十三矣。徙城陽王喜爲淮南王。匈奴寇狄道。時匈奴數爲邊患,太子家令潁川鼂錯上言兵事曰:兵灋曰:有必勝之將,無必勝之民。繇此觀之,安邊境,立功名,在於良將,不可不擇也。臣又聞用兵,臨戰合刃之急者三:一曰得地形,二曰卒服習,三曰器用利。兵灋,歩兵、車騎、弓弩、長㦸、矛鋋、劒楯之地,各有所宜,不得其宜者,或十不當一。士不選練,卒不服習,起居不精,動靜不集,趨利弗及,避難不畢,前擊後解,與金皷之指相失,此不習勒卒之過也,百不當十。兵不完利,與空手同,甲不堅密,與?裼同,弩不可以及逺,與短兵同;射不能中,與無矢同;中不能入,與無鏃同。此將不省兵之禍也,五不當一。故兵灋曰:器械不利,以其卒予敵也;卒不可用,以其將予敵也;將不知兵,以其主予敵也;君不擇將,以其國予敵也。四者兵之至要也。臣又聞小大異形,彊弱異埶,險易異僃。夫卑身以事彊,小國之形也;合小以攻大,敵國之形也;以蠻夷攻蠻夷,中國之形也。今匈奴地形技蓺與中國異:上下山阪,出入溪澗,中國之馬弗與也;險道傾仄,且馳且射,中國之騎弗與也;風雨罷勞,飢渴不困,中國之人弗與也,此匈奴之長技也。若夫平原易地,輕車突騎,則匈奴之衆易撓亂也;勁弩長㦸,射䟽及逺,則匈奴之弓弗能格也;堅甲利刃,長短相雜,遊弩往來,什伍俱前,則匈奴之兵弗能當也;材官騶發,矢道同的,則匈奴之革笥木薦弗能支也;下馬地?,劒㦸相接,去就相薄,則匈奴之足弗能給也。此中國之長技也。以此觀之,匈奴之長技三,中國之長技五。陛下又興數十萬之衆,以誅數萬之匈奴,衆寡之計,以一擊十之術也。雖然,兵,㓙器;戰,危事也。故以大爲小,以彊爲弱,在俛仰之間耳。夫以人之死爭勝,跌而不振,則悔之無及也。帝王之道,出於萬全。今降胡義渠蠻夷之屬來歸誼者,其衆數千,飲食長技,與匈奴同。可賜之堅甲絮衣,勁弓利矢,益以邊郡之良騎。令明將能知其習俗,和輯其心者,以陛下之明約將之。即有險阻,以此當之;平地通道,則以輕車材官制之。兩軍相爲表裏,各用其長技,衡加之以衆,此萬全之術也。帝嘉之,賜錯書寵荅焉。錯又上言曰:臣聞秦起兵而攻胡、粤者,非以衞邊地而救民死也,貪戾而欲廣大也,故功未立而天下亂。且夫起兵而不知其埶,戰則爲人禽,屯則卒積死。夫胡貉之人,其性耐寒;楊粤之人,其性耐暑,秦之戍卒,不耐其水土。戍者死於邊,輸者僨於道。秦民見行,如往棄市,因以讁發之,名曰讁戍。先發吏有讁及贅壻賈人,後以嘗有市籍者,又後以大父母、父母嘗有市籍者,後入閭取其左。發之不順,行者憤怨,有萬死之害,而亡銖兩之報,死事之後,不得一筭之復,天下明知禍烈及巳也。陳勝行戍,至於大澤,爲天下先倡,天下從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行之之敝也。胡人衣食之業不著於地,其埶易以擾亂邊境,往來轉徙,時至時去,此胡人之生業,而中國之所以離南畮也。今胡人數轉牧行獵於塞下,以?僃塞之卒,卒少則入。陛下不救,則邊民絶望而有降敵之心;救之,少發則不足,多發,逺縣?至,則胡又巳去。聚而不罷,爲費甚大;罷之,則胡復入。如此連年,則中國貧苦而民不安矣。陛下幸憂邊境,遣將吏發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今逺方之卒守塞,一?而更,不知胡人之能。不如選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僃之,以便爲之髙城深塹。要害之處,通川之道,調立城邑,毋下千家。先爲室屋,具田器,乃募民,免罪,拜爵,復其家,予冬夏衣,稟食能自給而止。塞下之民禄利不厚,不可使乆居危難之地。胡人入驅而能止其所驅者,以其半予之,縣官爲贖其民。如是,則邑里相救助,赴胡不避死,非以德上也,欲全親戚而利其財也。此與東方之戍卒不習地埶而心畏胡者功相萬也。以陛下之時,徙民實邊,使逺方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子相保,無係虜之患,利施後丗,名稱聖明,其與秦之行怨民相去逺矣。上從其言,募民徙塞下。錯復言:陛下幸募民徙以實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輸將之費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誠能稱厚惠,奉明灋,存䘏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壯士,和輯其心而勿侵刻,使先至者安樂而不思故鄉,則貧民相慕而勸往矣。臣聞古之徙民者,相其隂陽之和,嘗其水泉之味,然後營邑立城,製里割宅,先爲築室家,置器物焉,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此民所以輕去故鄕而勸之新邑也。爲置醫巫,以救疾病,以脩祭祀,男女有昬,生死相䘏,墳墓相從,種樹畜長,室屋完安。此所以使民樂其處,而有長居之心也。臣又聞古之制邊縣以僃敵也,使五家爲伍,伍有長;十長一里,里有假士;四里一連,連有假五百;十連一邑,邑有假候,皆擇其邑之賢材有護、習地形、知民心者,居則習民於射灋,出則教民於應敵。故卒伍成於內,則軍政定於外。服習以成,勿令遷徙,幼則同遊,長則共事。夜戰聲相知,則足以相救;晝戰目相見,則足以相識;驩愛之心,足以相死。如此而勸以厚賞,威以重罰,則前死不還踵矣。所徙之民,非壯有材者,但費衣糧,不可用也。雖有材力,不得良吏,猶亡功也。陛下絶匈奴不與和親,臣竊意其冬來南也,壹大治,則終身創矣。欲立威者,始於折膠,來而不能困,使得氣去,後未易服也。錯爲人陗直刻深,以其辯得幸太子,太子家號曰智囊。

十二年冬十二月,河決酸棗,東潰金隄、東郡,大興卒塞之。春三月,除?,無用傳。鼂錯言於上曰:聖王在上,而民不凍飢者,非能耕而食之,織而衣之也,爲開其資財之道也。故堯有九年之水,湯有七年之旱,而國亡捐瘠者,以畜積多而僃先具也。今海內爲一,土地人民之衆不減湯、禹,加以無天災數年之水旱,而畜積未及者,何也?地有遺利,民有餘力,生穀之土未盡墾,山澤之利未盡出,游食之民未盡歸農也。夫寒之於衣,不待輕暖;飢之於食,不待甘㫖。飢寒至身,不顧廉恥。人情一日不再食則飢,終?不製衣則寒。夫腹飢不得食,膚寒不得衣,雖慈母不能保其子,君安能以有其民哉?明主知其然也,故務民於農桑,薄賦歛,廣畜積,以實倉廩,僃水旱,故民可得而有也。民者,在上所以牧之。民之趨利,如水走下,四方無擇也。夫珠玉金銀,飢不可食,寒不可衣,然而衆貴之者,以上用之故也。其爲物輕微易藏,在於把握,可以周海內而無飢寒之患。此令臣輕背其主,而民易去其鄕,盗賊有所勸,亡逃者得輕資也。粟米布帛生於地,長於時,聚於力,非可一日成也。數石之重,中人弗勝,不爲姦邪所利,一日弗得而飢寒至。是故明君貴五榖而賤金玉。今農夫五口之家,其服役者不下二人,其能耕者不過百畮,百畮之收不過百石。春耕夏耘,秋穫冬藏,伐薪樵,治官府,給繇役。春不得避風塵,夏不得避暑?,秋不得避隂雨,冬不得避寒凍。四時之間,亡日休息。又私自送往迎來,弔死問疾,養孤長幼在其中。勤苦如此,尚復被水旱之災,急政暴賦,賦斂不時,朝令而暮改,有者半賈而賣,無者取倍稱之息。於是有賣田宅、鬻子孫以償責者矣。而商賈大者積貯倍息,小者坐列販賣,操其竒贏,日游都市,乗上之急,所賣必倍。故其男不耕耘,女不蠶織,衣必文采,食必梁肉,無農夫之苦,有仟伯之得。因其富厚,交通王矦,力過吏埶,以利相傾,千里游敖,冠蓋相朢,乗堅䇿肥,履?曵縞,此商人所以兼并農人,農人所以流亡者也。方今之務,莫若使民務農而已矣。欲民務農,在於貴粟。貴粟之道,在於使民以粟爲賞罰。今募天下入粟縣官,得以拜爵,得以除罪。如此,富人有爵,農民有錢,粟有所渫。夫能入粟以受爵,皆有餘者也,取於有餘以供上用,則貧民之賦可損,所謂損有餘,?不足,令出而民利者也。今令民有車騎馬一匹者,復卒三人。車騎者,天下武僃也,故爲復卒。神農之教曰:有石城十仞,湯池百歩,帶甲百萬而無粟,弗能守也。以是觀之,粟者,王者大用,政之本務。令民入粟受爵,至五大夫以上,乃復一人耳。此其與騎馬之功相去逺矣。爵者,上之所擅,出於口而無窮;粟者,民之所種,生於地而不乏。夫得髙爵與免罪,人之所甚欲也。使天下人入粟於邊,以受爵免罪,不過三?,塞下之粟必多矣。帝從之,令民入粟邊,拜爵各以多少級數爲差。錯復奏言:陛下幸使天下入粟塞下以拜爵,甚大惠也。竊恐塞卒之食不足用大渫天下粟。邊食足以支五?,可令入粟郡縣矣。郡縣足支一?以上,可時赦,勿收農民租。如此,德澤加於萬民,民愈勤農,大富樂矣。上復從其言,詔曰:道民之路,在於務本。朕親率天下農,十年于今,而野不加辟,?一不登,民有飢色,是從事焉尚寡,而吏未加務。吾詔書數下,?勸民種樹而功未興,是吏奉吾詔不勤,而勸民不明也。且吾農民甚苦,而吏莫之省,將何以勸焉?其賜農民今年租税之半。

十三年春二月甲寅,詔曰:朕親率天下農耕以供粢盛,皇后親桑以奉祭服,其具禮儀!?秦時祝官有祕祝,即有災祥,輒移過於下。夏詔曰:蓋聞天道,禍自怨起,而福繇德興。百官之非,宜由朕躬。今祕祝之官,移過於下,以彰吾之不德,朕甚弗取,其除之。齊太倉令淳于意有罪當刑,詔獄逮繫長安。其少女緹縈上書曰:妾父爲吏,齊中皆稱其廉平,今坐灋當刑。妾傷夫死者不可復生,刑者不可復屬,雖後欲改過自新,其道無繇也。妾願没入爲官婢,以贖父刑罪,使得自新。天子憐悲其意,五月,詔曰:詩曰愷弟君子,民之父母。今人有過,教未施而刑巳加焉,或欲改行爲善而道無繇至,朕甚憐之。夫刑至斷支體,刻肌膚,終身不息,何其刑之痛而不德也,豈爲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有以易之。及令罪人各以輕重,不亡逃,有年而免。具爲令!丞相張蒼、御史大夫馮敬奏請定律曰:諸當髠者爲城旦舂,當黥者髠鉗爲城旦舂,當劓者笞三百,當斬左止者笞五百,當斬右止,及殺人先自吿,及吏坐受賕枉灋守縣官財物而即盗之,巳論而復有笞罪者,皆棄市。罪人獄巳決爲城旦舂者,各有?數以免。制曰:可。是時上旣躬修玄黙,而將相皆舊功臣,少文多質,懲惡亡秦之政,論議務在寛厚,恥言人之過失。化行天下,吿訐之俗易,吏安其官,民樂其業,畜積?増,户口寖息,風流篤厚,禁罔䟽闊,罪疑者予民,是以刑罰大省,至於斷獄四百,有刑錯之風焉。六月,詔曰:農,天下之本,務莫大焉。今勤身從事,而有租稅之賦,是爲本末者無以異也,其於勸農之道未僃。其除田之租税!十四年冬,匈奴老上單于十四萬騎入朝那、蕭?,殺北地都尉卬,虜人民畜産甚多。遂至彭陽,使竒兵入燒回中宫,?騎至雍甘泉。帝以中尉周舎、郎中令張武爲將軍,發車千乗,騎卒十萬,軍長安旁,以僃胡寇。而拜昌矦盧卿爲上郡將軍,寗矦魏遫爲北地將軍,隆慮矦周竈爲隴西將軍,屯三郡。上親勞軍,勒兵,申教令,賜吏卒,自欲征匈奴,羣臣諫,不聽;皇太后固要,上乃止。於是以東陽矦張相如爲大將軍,成矦董赤、內史欒布皆爲將軍,擊匈奴。單于留塞內月餘乃去,漢逐出塞即還,不能有所殺。上輦過郎署,問郎署長馮唐曰:父家安在?對曰:臣大父趙人,父徙代。上曰:吾居代時,吾尚食監髙祛數爲我言趙將李齊之賢,戰於鉅鹿下。今吾每飯,意未嘗不在鉅鹿也。父知之乎?唐對曰:尚不如廉頗、李牧之爲將也。上摶髀曰:嗟乎!吾獨不得廉頗、李牧爲將,吾豈憂匈奴哉!唐曰: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上怒,起入禁中。良乆召唐讓曰:公柰何衆辱我,獨無間處乎?唐謝曰:鄙人不知忌諱。上方以胡寇爲意,乃卒復問唐曰:公何以知吾不能用廉頗、李牧也?唐對曰:臣聞上古王者之遣將也,跪而推轂曰:閫以內者,寡人制之;閫以外者,將軍制之。軍功爵賞皆決於外,歸而奏之,此非虚言也。臣大父言,李牧爲趙將,居邊,軍市之租皆自用饗士,賞賜決於外,不從中覆也。委任而責成功,故李牧乃得盡其智能。選車千三百乗,彀騎萬三千,百金之士十萬,是以北逐單于,破東胡,滅澹抔,西抑彊秦,南支韓、魏。當是之時,趙幾霸。其後㑹趙王遷立,用郭開䜛,卒誅李牧,令顔聚代之,是以兵破士北,爲秦所禽滅。今臣竊聞魏尚爲雲中守,其軍市租盡以饗士卒,私養錢五日一椎牛,自饗賔客軍吏舎人,是以匈奴逺避,不近雲中之塞。虜曽一入,尚率車騎擊之,所殺甚衆。夫士卒盡家人子,起田中從軍,安知尺籍伍符,終日力戰,斬首捕虜,上功幕府。一言不相應,文吏以灋繩之。其賞不行,而吏奉灋必用。臣愚以爲陛下賞太輕,罰太重。且雲中守魏尚坐上功首虜差六級,陛下下之吏,削其爵,罰作之。由此言之,陛下雖得廉頗、李牧,弗能用也。上說,是日,令唐持節赦魏尚,復以爲雲中守,而拜唐爲車騎都尉。春,詔廣増諸祀壇塲珪幣,且曰:吾聞祠官祝釐,皆歸福於朕躬,不爲百姓,朕甚愧之。夫以朕之不德而專饗獨美其福,百姓不與焉,是重吾不德也。其令祠官致敬,無有所祈。是?,河間文王辟彊薨。初,丞相張蒼以爲漢得水德,魯人公孫臣以爲漢當土德,其應黄龍見。蒼以爲非是,罷之。

十五年春,黄龍見成紀。帝召公孫臣,拜爲博士,與諸生申明土德,草改歷服色事。張蒼由此自絀。夏四月,上始幸雍,郊見五帝,赦天下。九月,詔諸矦王公卿郡守舉賢良能直言極諫者,上親䇿之。太子家令鼂錯對䇿髙第,擢爲中大夫。錯又上言宜削諸矦及灋,令可更定者,書凡三十篇。上雖不盡聽,然竒其材。是?,齊文王則、河間哀王福皆薨,無子,國除。趙人新垣平以望氣見上,言長安東北有神氣,成五采,於是作渭陽五帝廟。

十六年夏四月,上郊祀五帝于渭陽五帝廟。於是貴新垣平至上大夫,賜累千金,而使愽士諸生剌六經中作王制,謀議廵狩封禪事。又於長門道北立五帝壇。徙淮南王喜復爲城陽王,又分齊爲六國。丙寅,立齊悼惠王子在者六人:楊虚矦將閭爲齊王,安都矦志爲濟北王,武成矦賢爲葘川王,白石矦雄渠爲膠東王,平昌矦卬爲膠西王,扐矦辟光爲濟南王。淮南厲王子在者三人:阜陵矦安爲淮南王,安陽矦勃爲衡山王,陽周矦賜爲廬江王。秋九月,新垣平使人持玉杯上書闕下獻之。平言上曰:闕下有寶玉氣來者。巳視之,果有獻玉杯者,刻曰人主延壽。平又言臣?日再中。居頃之,日郤復中。於是始更以十七年爲元年,令天下大酺。平言曰:周鼎亡在泗水中,今河決通於泗,臣望東北汾、隂直有金寳氣,意周鼎其出乎?兆見不迎則不至。於是上使使治廟汾隂南臨河,欲祠出周鼎。

後元年冬十月,人有上書吿新垣平,所言皆詐也。下吏治,誅夷平。是後上亦怠於改正服鬼神之事,而渭陽、長門五帝使祠官領,以時致禮,不往焉。春三月,孝惠皇后張氏薨。詔曰:閒者數年不登,又有水旱疾疫之災,朕甚憂之。愚而不明,未逹其咎。意者朕之政有所失而行有過與?乃天道有不順,地利或不得,人事多失和,鬼神廢不享與?何以致此?將百官之奉養或廢,無用之事或多與?何其民食之寡乏也?夫度田非益寡,而計民未加益,以口量地,其於古猶有餘,而食之甚不足者,其咎安在?無乃百姓之從事於末,以害農者蕃,爲酒醪以靡榖者多,六畜之食焉者衆與?細大之義,吾未得其中。其與丞相列矦、吏二千石、博士議之,有可以佐百姓者,率意逺思,無有所隱。二年夏,上行幸雍棫陽宫。六月,代孝王參薨。匈奴連?入邊,殺略人民畜産甚多,雲中、遼東最甚,郡萬餘人。上患之,乃使使遺匈奴書,單于亦使當户報謝,復與匈奴和親。八月,戊戌,丞相張蒼免。帝以皇后弟竇廣國賢,有行。

欲相之,曰:恐天下以吾私廣國。乆念不可。而髙帝時大臣餘見無可者,御史大夫梁國申屠嘉故以材官蹶張從髙帝,封?內矦。庚午,以嘉爲丞相,封故安矦。嘉爲人廉直,門不受私謁。是時,太中大夫鄧通方愛幸,賞賜累鉅萬。帝嘗燕飲通家,其寵幸無比。嘉嘗入朝,而通居上旁,有怠慢之禮。嘉奏事畢,因言曰:陛下幸愛羣臣,則富貴之,至於朝廷之禮,不可以不肅。上曰:君勿言,吾私之。罷朝,坐府中,嘉爲檄召通詣丞相府,不來,且斬通。通恐,入言上。上曰:汝第徃,吾今使人召若。通詣丞相,免冠徒跣,頓首謝嘉。嘉坐自如,弗爲禮,責曰:夫朝廷者,髙帝之朝廷也。通小臣,戲殿上,大不敬,當斬。吏!今行斬之!通頓首,首盡出血不解。上度丞相巳困通,使使持節召通而謝丞相:此吾弄臣,君釋之。鄧通旣至,爲上泣曰:丞相幾殺臣。

三年春二月,上行幸代。是?,匈奴老上單于死,子軍臣單于立。

四年夏四月丙寅晦,日有食之。五月,赦天下, 上行幸雍。五年春正月,上行幸隴西。三月,行幸雍。秋七月,行幸代。六年冬,匈奴三萬騎入上郡,三萬騎入雲中,所殺略甚衆,烽火通於甘泉、長安。以中大夫令免爲車騎將軍,屯飛狐,故楚相蘇意爲將軍屯句注,將軍張武屯北地,河內太守周亞夫爲將軍次細柳,宗正劉禮爲將軍次霸上,祝兹矦徐厲爲將軍次棘門,以僃胡。上自勞軍。至霸上及棘門軍,直馳入,將以下騎送迎。巳而之細柳軍,軍士吏被甲,銳兵刃,彀弓弩,持滿。天子先驅至,不得入。先驅曰:天子且至。軍門都尉曰:將軍令曰:軍中聞將軍令,不聞天子之詔。居無何,上至,又不得入。於是上乃使使持節詔將軍:吾欲入營勞軍。亞夫乃傳言:開壁門。壁門士請車騎曰:將軍約,軍中不得驅馳。於是天子乃按轡徐行。至營,將軍亞夫持兵揖曰:介胄之士不拜,請以軍禮見。天子爲動,改容,式車,使人稱謝:皇帝敬勞將軍。成禮而去。旣出軍門,羣臣皆驚。上曰:嗟乎!此眞將軍矣。曩者霸上、棘門軍,若兒戲耳,其將固可襲而虜也。至於亞夫,可得而犯邪?稱善者乆之。月餘,漢兵至邊,匈奴亦逺塞,漢兵亦罷。乃拜周亞夫爲中尉。夏四月,大旱,蝗。令諸矦無入貢,弛山澤,減諸服御,損郎吏貟,發倉庾以振民,民得賣爵。

七年夏六月已亥,帝崩于未央宫。遺詔曰:朕聞之,盖天下萬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萬物之自然,奚可甚哀!當今之丗,咸嘉生而惡死,厚葬以破業,重服以傷生,吾甚不取。且朕旣不德,無以佐百姓。今崩,又使重服乆臨,以罹寒暑之數,哀人父子,傷長老之志,損其飲食,絶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謂天下何?朕獲保宗廟,以眇眇之身,託于天下君王之上,二十有餘年矣。頼天之靈,社稷之福,方內安寜,靡有兵革。朕旣不敏,常畏過行,以羞先帝之遺德。惟年之乆長,懼于不終。今乃幸以天年,得復供養于髙廟,其奚哀念之有?其令天下吏民,令到,出臨三日,皆釋服。毋禁取婦嫁女、祠祀飲酒食肉。自當給喪事服臨者皆無跣,絰帶無過三寸。毋布車及兵器。毋發民哭臨宫殿中。殿中當臨者,皆以旦夕各十五舉音,禮畢罷。非旦夕臨時,禁毋得擅哭臨。巳下棺服大功十五日,小功十四日,纎七日釋服。它不在令中者,皆以此令比類從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霸陵山川因其故,毋有所改,歸夫人以下至少使。乙巳,葬霸陵。帝即位二十三年,宫室苑囿、車騎服御,無所增益,有不便,輒弛以利民。嘗欲作露臺,召匠計之,直百金。上曰:百金,中人十家之産也。吾奉先帝宫室,常恐羞之,何以臺爲?身衣弋綈,所幸慎夫人,衣不曵地,帷帳無文繡,以示敦朴,爲天下先。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銀銅錫爲飾,因其山不起墳。吳王詐病,不朝,賜以几杖。羣臣?盎等諫說雖切,常假借納用焉。張武等受賂金錢,覺,更加賞賜以媿其心。專務以德化民,是以海內安寜,家給人足,後丗鮮能及之。丁未

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薄氏曰太皇太后,皇后曰皇太后。九月,有星孛于西方。是?,長沙王吳著薨,無子,國除。初,髙祖賢文王芮制誥御史:長沙王忠其令著令。至孝惠髙后時,封芮庶子二人爲列矦,傳國數丗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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