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書錯簡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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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9 02:54

尚書錯簡考

亳姑?文

書序:周公在豐,將没,欲葬成周。周公薨,成王葬于畢吿,周公作亳姑。秋,大孰未穫,天大雷電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邦人大恐。王與大夫盡弁,以啟金縢之書,乃得周公所自以爲功代武王之說。二公及王乃問諸史與百執事,對曰:信懿公命,我勿敢言。王執書以泣曰:其勿穆卜。昔公勤勞王家,惟予沖人弗及知。今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德,惟朕小子其新迎,我國家禮亦宜之。王岀郊,天乃雨,反風,禾則盡起。二公命邦人,凡大木所偃,盡起而築之。歲則大孰。

周公在豐,病,將没,曰:必葬我成周,以明吾不敢離成王。周公旣卒,成王亦讓,葬周公於畢,從文王,以明予小子不敢臣周公也。周公卒後,秋未穫,暴風雷雨,禾盡偃,大木盡拔,周國大恐。成王與大夫朝服,以開金縢書。王乃得周公所自以爲功代武王之說。二公及王乃問史百執事,史百執事曰:信有。昔周公命我勿敢言。成王執書以泣曰:自今後其無繆卜乎!昔周公勤勞王家,惟予幼人弗及知。今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德,維朕小子其迎我,國家禮亦宜之。王出郊,天乃雨,反風,禾盡起。二公命國人凡大木所偃,盡起而築之,歲則大孰。於是成王乃命魯得郊祭文王。

周公疾,曰:吾死,必葬於成周,示天下臣於成王也。周公死,天乃雷雨以風,禾盡偃,大木斯拔,國恐。王與大夫開金縢之書,執書以泣曰:周公勤勞王家,予幼人弗及知。乃不葬之於成周,而葬之於畢,示天下不敢臣。周公死,成王不圖大禮,故天大雷雨,禾偃木拔。及成王寤,金縢之策,改周公之葬,尊以王禮,申命魯郊,而天立復風雨,禾稼盡起。

按今金縢篇自王亦未敢誚公已上,蓋金縢文。自秋大熟已下,據尚書大傳及史記,當爲亳姑?文也。書序:武王有疾不豫,周公作金縢,在大誥、微子之命諸篇之前。史記魯世家于王亦未敢訓周公。下述營雒邑還政之事,及作多士、母?、周官立政諸篇。其後乃稱周公在豐及卒後暴風雷雨之事。明經文秋大熟已下非金縢本文矣。序稱亳姑爲葬畢告周公之事,正與大傳前文及史記合。是知告周公卽,告以悔悟尊禮之事也。後人或以其文有啟金縢之語,遂入其文干金縢篇中,事隔武王、成王及周公生死,中隔大誥、微子之命、歸禾、嘉禾、康誥、酒誥、梓材、召誥、洛誥、多士、無?、君奭、成王征將、薄姑、多方、周官立政、賄息愼之命,凡十八篇,何得合而爲一?伏生見全書所傳今文,知有周公死,天乃雷雨之事,司馬遷從孔安國問故言亦如之,是古文與今文本相符合,特漢時錯簡已在金縢,後人不察耳。鄭康成傳書卽未能知之,故注秋大孰云,秋,謂周公岀二年之後,明年秋也。與大傳及史記皆違異。而梅福傳上書云:昔成王㠯諸侯,禮葬周公,而皇天動威,雷風著災。是西漢人猶見此篇之文矣。

畢以田。按尚書,王出郊,天乃雨反風。出郊者,謂祭天于郊,以周公配之也。書序所云成王葬周公于畢,告周公作亳,姑卽其事。此經上文云今天動威,以彰周公之德,惟予小子其親迎。言親迎而祭之。迎,迎尸也。惟郊是郊祭周公之事,故言我國家禮亦宜之。禮者,謂祭也。尚書大傳曰:乃不葬周公成周而葬于畢,尊以王禮,申命魯郊。據此而言,則魯之郊禘,由風雷之變始也。舊解不察此篇爲亳姑?文之錯簡,乃以郊爲郊天,親迎爲生迎周公,不特我國家禮亦宜之句不可通。且周公居東,遠在千里之外,豈能迎于一日之內,以致反風之應乎?厥誼疏矣。

成王征,疑義,

書序:成王東伐淮夷,遂踐奄,作成王征。

昔周成王初立,未離襁褓,周公旦負王以朝,卒定天下。及成王有病,甚殆,公且自揃其爪以沈於河,曰:王未有識,是旦執事有罪殃。旦受其不詳,乃書而藏之記府,可謂信矣。及王能治國,有賊臣言:周公旦欲爲亂久矣。王若不備,必有大事。王乃大怒,周公旦走而奔於楚。成王觀於記府,得周公旦沈書,乃流涕曰:孰謂周公旦欲爲亂乎?殺言之者而反周公旦。

初,成王少時病,周公乃自揃其蚤,沈之河,以祝於神曰:王少未有識,奸神命者乃旦也。亦藏其策於府。成王病有瘳。及成王用事,人或譖周公,周公奔楚。成王發府,見周公禱書,乃泣反周公。

按此文述自䝉恬秦時,猶見全書,不可爲傳聞之誤,疑爲成王征?文也。據史記魯世家載此文于周公還政成王之下,周本紀載伐淮夷,踐奄于多士無佚,召公爲保,周公爲師之下,與書序合。則周公被譖奔楚,在召公不說之後,成王踐奄之時,書文非置於此,無可附麗。又尚書大傳云:奄君薄姑謂祿父曰:武王已死,成王幼,周公見疑矣,此百世之時也,請舉事。然後祿父及三監叛,奄君導之,祿父遂與三監叛,周公以成王之命殺祿父。是知導祿父叛者奄君,言周公欲爲亂者,疑亦卽奄君。周公因奄君而奔成王,因發書反周公而遂踐奄也,則爲此篇之文矣。然奄君導祿父之叛,是成王幼時事。據周本紀及魯世家,其時誅管、蔡與武庚,未誅奄君也。或周公歸政奄君,又譖公于成王,是時成王長矣,故䝉恬述其言云:周公旦欲爲亂久,其文云王能治國。史記述其文云,及成王用事,明與導祿父之叛,非一時一事,而周公奔楚實在此時,非因管、蔡流言而去。然則墨子耕柱篇云:周公非關叔,辭三公東處于商。其言實乃傳聞之誤。周公奔楚,商、楚接境,其辭三公,則因奄君之譖,是時管叔死久矣。然鄭注書序云:此伐淮夷與踐奄,是攝政三年伐管、蔡時事,其編著于此未聞,亦不深察史遷所見古文合於書序而臆度之也。後儒或以周公揃蚤事爲穆卜之傳譌?及以成王反周公爲在出郊反風之時,譙周以爲時人欲言金縢之事,失其本末,並疑此是金縢?文誤矣。

畢以田又按:尚書多士無?二篇,其篇次當在多方之後,周官之前。知者按多方經云:維五月丁亥,王來自奄,至于宗周。是述成王踐奄歸周之事也。下云:誥爾四國多方,我惟大降爾命,言將訓誥汝也。多士經則云:昔朕來自奄,予大降爾四國民命,卽述多方篇訓誥之事也。蓋成王初征不服,歸于宗周,訓殷多方,故其言詳。及後將遷之于洛邑,命周公申前命,復訓誥之,故其言簡。經義具在,不可不察也。又史記魯世家云:賊臣譖周公于成王,周公奔楚,王殺言者,反周公。此蓋尚書成王征篇之遺文,述其踐奄之由者也。下云作多士,作亡?,則二篇之文在踐奄之後。又可知其誤在前者,書序云:成周旣成,遷殷頑民,作多士。蓋尚書出于孔壁,簡編錯亂,後人以召誥、洛誥是營成周之事,此云成周旣成,故以置于其下而不知,非也。考書序所云,有連及之文,亦有追書之事。其連及者,如成王東伐淮夷,遂踐奄,作成王征;成王旣踐奄,將遷其君于蒲姑,作將蒲姑;成王歸自奄,誥庶邦,作多方。此皆連及之文也。序又云:成王旣,黜殷命,滅淮夷,還歸在豐,作周官,周公作立政。蓋言前此成王除亂訓頑,未暇爲此,至此乃理治道,故追言黜殷命,滅淮夷也。成王旣伐東夷,息愼來賀,作賄息愼之命。此因其來賀而追言伐東夷也。兹云成周旣成者,因將遷彼于成周,故追言之,非謂成周至此始成也。尤可據者,洛誥朕復子明辟,是周公反政之事也。而君奭序則云:召公爲保,周公爲師,相成王爲左右,卽因復子明辟言之。其文比附,意義可㝷。後人不加審察,以多士、無?二篇厠于君奭之前,紊其次苐非矣。又書序篇第,僞孔本與鄭氏亦有違異,可知當時未有定次。蓋各爲一簡,出于孔壁,而此二篇諸本皆誤,故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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