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漢孝武皇帝紀三卷第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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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2-06 00:54

前漢孝武皇帝紀三卷第十二

荀恱

元光六年冬,?算商車,

春穿漕渠通渭。匈奴入上谷,殺略吏民。遣騎將軍公孫敖出代,輕車將軍公孫賀出雲中,驍騎將軍李廣出鴈門,車騎將軍衞靑出上谷。衞青者,衞夫人子夫之弟也。父鄭季,河東平陽人也。初,季與主家僮衞媪私通,生竒青,冐姓爲衞氏。靑長姊君孺,即公孫賀妻也。嘗有相者曰:貴人也,當封侯。靑曰:人婢之生,得無笞罵足矣,安得封侯乎?及子夫自平陽公主家僮得幸於上,立爲夫人。陳皇后之大長公主捕囚靑,欲殺之。公孫敖爲騎,郞與壯士募靑。上聞,乃召靑爲建章監侍中。子夫女弟貴,故與陳掌通。上乃召貴、掌及公孫敖、衞靑之寵始隆矣。

其時諸將皆無功,唯靑頗斬首虜,賜爵關内侯。而李廣爲匈奴所生得。單于聞李廣賢,令曰:得李廣必生致之。廣初被創,胡騎置兩馬間,絡嚢盛之。廣僞死,漸漸騰而上馬,抱胡兒而鞭馬南馳,匈奴數百騎追之。廣取胡兒弓射殺追騎,遂得免。後下吏贖爲庶人。夏大旱蝗。六月。行幸雍。

秋,匈奴盗邊。遣將軍韓安國屯漁陽。

元朔元年冬十有一月。詔曰。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三人並行,厥有我師。今或至,闔郡不薦一人,是化不下究。而積行之君子擁於上聞也。且進賢受上賞,蔽賢䝉顯戮,古之道也。其議不舉賢者罪。有司奏議曰:古者諸侯貢士,一適謂之好德,再適謂之賢賢,三適謂之有功,乃加九錫。不貢士,一則黜爵,二則黜地,三則黜爵地畢。夫附下罔上者死,附上罔下者刑,與聞國政而無益於民者斤。在上位而不進賢者退。此所以勸善黜惡也。不舉孝。不奉詔。當以不敬論。不察廉。不勝任也。當免。奏可。

十有二月。江東王非薨。謚曰易。王非好勇。有氣力。治宮室。招四方豪傑。驕奢甚盛。

春三月甲子。立皇后衞氏。赦天下。

秋。匈奴入遼西。殺太守;入漁陽鴈門,敗都尉。遣將軍衞靑出鴈門,將軍李息出代,獲首虜數千級。東夷穢貊君南閭等口二十八萬人降,以爲蒼海郡。

魯王餘薨,謚曰恭王。餘好治宮室、苑囿、狗馬。長沙王發薨,謚曰定王。王母唐姫,故程姫侍者,景帝召程姫,程姫有所避而夜進其侍者,景帝醉,不知而幸之,遂有身。及生子,因名發。以母微無寵,故王居卑濕貧國。

二年冬,賜淮南王、淄川王机杖,無朝。

春正月,令諸侯王得以邑土分子弟,於是藩國子弟畢侯矣。是時主父偃說上曰:古者諸侯不過百里,今諸侯或連城數十,地方千里,緩則驕淫,急則怨叛,以法割削,則邪逆萌生,近晁錯是也。今諸侯子弟或十數,適嗣代立,餘無尺土。願陛下令諸侯得推恩分子弟。彼人人喜得所願,實不分其國,而久久稍弱。又曰:茂陵初成,天下豪傑兼并之家,可使徙茂陵。内實京師。外銷姦猾。匈奴入上谷、漁陽。遣將軍衞靑、李息出雲中。西至符離。獲首虜數千級。收河南地。北置朔方、五原郡。封靑爲長平侯。校尉蘇建有功。封平陵侯。建築朔方城。校尉張次公有功。封岸頭侯。

二月乙亥晦。日有蝕之。

夏。募民徙朔方十萬戶。徙郡國豪傑於茂陵。

秋,燕王定國有罪自殺,無後,國除。定國與父康王姫姦,生子男一人,奪弟妻爲姫,與子女三人姦,故誅。齊王次昌自殺,無後,國除。先是,主父偃常求納女於王宮,王太后不聽。時王内淫亂,主父偃言之於上,上拜偃爲齊相,以正其事。偃驗王後宮宦者,辭及王與姊妹姦,偃使人以此動王。王年少,恐懾自殺。公孫弘以爲齊王以憂死,無後,偃本首惡,非誅偃無以謝天下,遂族偃。偃,齊人也,初遊說山東不遇,乃曰:丈夫生□不五鼎食,死即當五鼎烹。卽西入關,旣獲貴寵,賔客輻輳。及其死也,莫之收視,唯孔奢葬之。上聞之,謂孔奢爲長者。三年春,罷蒼梧郡。三月,赦天下。

夏,匈奴伊雅斜單于入代,殺太守,入鴈門,殺略千餘人。

六月庚申,皇太后崩。御史大夫張歐免,内史公孫弘爲御史大夫。

秋,罷西南夷屯。公孫弘以爲疲弊中國,以奉無用之地,請罷之。築朔方城,令人大酺五日。四年冬,行幸甘泉。

夏,匈奴入代、定襄、上郡,殺數千人。五年春,大旱。車騎將軍衞靑將三萬騎出高關,驍騎將軍公孫賀、游擊將軍蘇建、強弩將軍李蔡出朔方,將軍李息、將軍張次公出右北平,凡十餘萬騎,擊匈奴右賢王。右賢王方飲酒,以爲漢兵遠,不能至也。衞靑徑夜至,圍右賢王。右賢王大驚,乃將數百騎馳,潰圍北遁,僅以身免。得右賢王禆將十餘人,衆男女萬五千餘人,畜産數千萬,還師,屯於塞上。詔即軍中拜靑爲大將軍。益封八千七百戶,而封靑三子爲列侯。靑固辭子封,上不聽。將軍公孫賀、李蔡,護軍都尉公孫敖,校尉李朔、趙不虞、戎奴,都尉韓說皆以功封列侯。衞靑、旣登大將軍,貴寵甚盛,自公卿以下莫敢不拜,唯汲黯與亢禮。或以責黯,黯曰:夫以大將軍之尊。而有揖客。反不重乎。大將軍聞而賢之。

夏六月。詔禮官勸學。明禮崇化。舉遺逸以屬賢才。

秋。匈奴入代。殺都尉。

冬十有一月乙丑。丞相薛光免。御史大夫公孫弘爲丞相。封平津侯。丞相未有以侯拜者。至弘始拜而封丞相封侯。自弘始也。

荀恱曰。丞相始拜而封非典也。夫封必以功不聞以位孔子曰:如有可譽,必有所試矣。譽必待試,況於賞乎!易曰:鼎折足,覆公餗,其刑渥,凶。□不勝任!覆亂鼎實!刑將加之,況於封乎!

初弘牧豕於海上年四十餘乃學春秋。嘗爲博士使匈奴不稱上意,罷。後應賢良舉,上甚賢之,起徒歩,數年,位至宰相,年八十矣。弘於是起客館,延賢人,與叅謀議情,博士置弟子貟,學者益廣,故人賔客皆仰衣食。身爲布被,脫粟飯,一肉食,家無餘財。主爵都尉汲黯數面詰弘於上前,曰:弘每與臣等議事,至上前即背之,以從欲,大不忠。上問弘,弘曰:知臣者以爲忠,不知臣者以爲不忠。黯又曰:公孫弘位爲三公,而爲布被,是詐也。上問弘,弘曰:臣聞管仲相齊,有三歸之奢,桓公以覇上,不僣於君。晏子相齊,食不重肉,妾不衣帛,齊因以治下,不比於民。今弘布被,誠詐也,欲以爲名,且無黯之忠,陛下安聞此言?上以弘爲有讓,益厚待之。

弘爲人愼厚,事後母孝謹,辨論有理,習文法,吏變事,飾以儒術。每朝㑹議,開陳其兩端,令人主自擇,不肯面折廷爭。然外寛内深,意忌主父偃。偃嘗與弘有郄,竟報其私。弘與仲舒同學,不如仲舒,仲舒以弘爲䛕。膠西王縱恣,數害長吏,乃言仲舒使相膠西王。王素聞仲舒賢,善待之。仲舒正身率下,所居而治。

六年春二月,大將軍公孫敖、左將軍公孫賀、前將軍趙信、右將軍蘇建、後將軍李廣、強弩將軍李沮,凡十餘萬騎,出定襄,斬首虜三千級。還,休士馬於定襄、雲中、鴈門。赦天下。

夏,四月,衛靑復出,將六將軍逾絕漠北,大剋獲。蘇建、趙信以三千騎獨遇單于,戰敗,信遂降匈奴,建獨以身免歸。大將軍議其罪,議郞周覇等曰:自大將軍出,未曾斬一禆將,令建棄軍,可斬以明軍威。軍正閎:長史安曰:不然。兵法,小敵之堅,大敵擒也。建以數千當單于數萬,力戰百餘士,盡死無二心,自歸而斬之,是示後人無返意也。靑曰:善。靑幸得以肺肝待罪,行陣之間,不患無威,而覇說我以明軍威,甚失人臣意。且以臣之尊寵,不敢擅誅於外,其歸天子,天子自裁之。於是以諷人臣不敢專權,不亦可乎!將吏皆善,遂囚建。上至長安,赦之,贖爲庶人。憂死。

六月,詔曰:朕聞五帝不相復禮,三代不相同法,所由殊路,而建德一也。今中國一統,而北邊未安,朕甚悼之。其置武功,賞官以寵戰士。校尉張騫從衞靑有功,封博望侯。騫者,漢中人也。初爲郞,應募使月氏。時匈奴殺月氏王,遂西徙。故漢欲與月氏擊匈奴,騫行爲匈奴所得,留騫十餘歲,與妻有子,然騫常持漢節不失。後亡到月氏,月氏未有報匈奴意。騫留□歲餘,乃還,並南山,從羌中來歸,復爲匈奴所得。留之歲餘,會單于死,國内亂,騫乃與其胡妻來歸,漢拜爲太中大夫。

初,騫行百餘人,十三年乃歸,唯騫與唐邑氏奴二人得還。騫身所到大宛、大月氏、大夏、康居,而傳聞其旁國名,具爲上言之。西域本三十六國,後分爲五十四國,皆在匈奴之西。婼羌國、沮沬國、精絕國、戎盧國、渠勒國、皮山國、烏耗國、西夜國、蒲犂國、依耐國、無雷國、損毒國、桃槐國、休循國、疏勒國、尉頭國、烏貪國、卑陵國、渠?谷國、隋立師國、單桓國、蒲?國、西沮彌國、刼日國、孫胡國、三山國、車師山國,凡二十七國,小國也。小者七百戶,上者千户也。扜彌國、于闐國、難完國、莎東國、温□國、龜兹國、尉梨國、危項國、鄢蓍國,凡此九國,次大國,小者千餘戶,大者六七千戶。

南北有大山,東則接漢,阨以玉門、陽關,西則限以葱嶺。中山中央有大河,其河有兩源,一出葱嶺,一出于闐。于闐在南山下,河北流與葱嶺河合,東注蒲昌海。蒲昌海一名鹽澤,去陽關三千餘里,廣長三四百里。其水停居東夏,不增減,皆以爲潜行地下。南出於積石山,爲中國河云。

自玉門、陽關出西域,有四道,行:從鄯善旁出南山,西行至莎居,爲南道;南道西逾葱嶺,則出大月氏、安息。自車師旁北山西行至疏勒,爲北道;北道西逾葱嶺,葱嶺則出大宛、康居、奄蔡、鄢?。西域諸國,大率土著,有城郭田畜,與匈奴異俗,皆役屬匈奴,匈奴賦稅之取給焉。

皮山國去長安萬五千里。自皮山以西至大頭痛山、小頭痛山,身?赤土之坂,令人身?無色,頭痛嘔吐,驢畜盡然。又有三池、盤石、懸渡之坂,校者尺七寸,長者徑三十里。臨崢嶸不測之淵,行者歩騎相持,䋲索相牽引,三千餘里。

烏孫王號昆彌,治赤城,去長安八千九百里。戶十二萬,口六十萬,大國也。地方五千餘里,東接匈奴,西界

大宛,南與城郭諸國接。其俗與匈奴同。其處土多雨寒,而國多馬,故屬匈奴。後稍強盛,徒覉縻而巳,不肯徃朝會。

罽賔國王治修蘇城,去長安萬二千里。土地平坦温和,有苜蓿、雜果、奇木,種五穀、稻,多蒲桃、竹、漆,治園池。民雕文刻鏤,治宮室,織罽刺文繡。好酒食。有金、銀、銅、錫以爲器。有市肆,然以銀爲錢,文爲騎馬,曼爲人面。出封牛、水牛、犀、象、大狗、沐猴、孔雀、珠璣、珊瑚、琉璃,其他畜與諸國同。

安息國王治潘兠城,去長安萬二千六百里。地方數千里,城郭數百,有車舩。商賈,書革旁行爲書記。其俗與罽賔國同。亦以銀爲錢,文爲王面,曼爲夫人面,一王死,輒改其錢。出犬、馬、大雀。

大宛國王治貴山城,去長安萬二千五百五十里。戶四十萬,與安息同俗。出蒲萄、苜蓿,以蒲萄爲酒,富人藏酒至萬餘石,數十年不敗。出馬,馬汙血,言其先天馬子也。

大月氏,本匈奴同俗,居燉煌、祈連山間。匈奴老上單于殺月氏王,以其頭爲飲器,月氏乃遠去,西過大宛,擊大夏而臣之。國都嬀水。其土地與安息同俗。其餘小衆不能去者,保南山,號小月氏焉。

大夏本無大君長,徃徃置小君長。有五翕侯:一曰未密翕侯,二曰雙靡翕侯,三曰貴翕侯,四曰翕侯,五曰高附翕侯。

康居國,在烏孫西北,去長安萬二千三百里。戶十三萬,口六十萬,與大月氏同俗。

奄蔡國,在康居西北,去長安萬二千里,與康居同俗。臨大澤,無津涯,蓋北海河也。

烏弋國,去長安萬五千三百里。出獅子、犀牛。其錢文爲人頭,曼爲騎馬。

自烏弋行可百餘日,至條支國,去長安萬二千三百里,臨西海,出善幻人。有大鳥,卵如甕。長老傳聞:條支西有弱水,西王母所居,亦未嘗見

條支西行可百餘日,近日所處。禹本紀言河出崑崙,崑崙高萬二千五百餘里,日月所以相避,隱爲光明。自張騫使大夏之後,窮河源,隱悉覩所謂崑崙者乎?故言九州山川,尚書近之矣。禹本紀、山經有所考焉。

十有一月癸酉晦,日有蝕之。

元狩元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畤,獲白麟,一角而五蹄,有奇木衆枝旁出,復合於上。上以問羣臣,謁者終軍對曰:昔武王中流未濟,白魚入於王舟,令郊禮未見於神祗,而獲獸以饋,此天所以示饗而上通之符合也。盖六鶂退飛,逆也,白魚登舟,順也。夫明闇之徵,上亂飛鳥,下動淵魚,各以?推。今野獸并角,明同本也;衆枝内附,示無外也。□此之應,殆將有解編髪,削左袵,襲冠帶,要衣裳而慕化者,焉可恭巳而待之。宜因昭時令日,改定告元,苴白茅於江淮,發嘉號於營丘,以應緝熈,使著事者有所紀焉。由是改元朔爲元狩。

是歲,北地匈奴名王率衆來降。

十一月,淮南王安、衡山王賜謀反,誅之。安好讀書,招致賔客方術之士數千人,作内書二十一篇,外書甚衆。又有中書八卷,言神仙黃白之事。上以安屬諸父,甚尊重之。初,安朝上使作離騷賦,旦受詔,食時畢,上毎與燕會,昬暮乃罷。

建元六年,彗星見,或謂安曰:天下兵當大起。安心以爲上未有太子,天下有變,諸侯並爭,乃治戰攻具,積金錢賂遺郡國遊士。羣臣賔客江淮間,多輕薄,妄以妖言阿䛕安,又以厲王遷徙感激之。後安坐擁閼求奮擊匈奴者,雷被等廢格明詔,當棄市,官削三縣。安由是怨望,反謀益甚。

初將作亂,召中郞伍被,欲與計事,呼之曰:將軍。伍被曰:王安得此亡國之言邪?昔者子胥諫呉王,呉王不用,曰:吾今見麋鹿遊於姑蘇之臺。今臣將見王宮中生荆棘而露霑衣也。於是繫被父母,囚之

三月。王復召被曰:將軍許寡人乎?被曰:否。臣將爲大王劃計耳。王曰:天下治乎?亂乎?被曰:竊觀朝廷紀綱之叙,皆得其理。上之舉錯,遵古之道,雖未太平,然猶爲治也。王曰:公以爲大將軍何如人也?被曰:臣聞大將軍遇士大夫以禮,與士卒有恩,衆皆樂爲用。騎上下山谷□飛,材力絕人,常爲士卒先,須休乃敢舍,穿井得水乃敢飲。軍罷,士卒巳逾河乃渡。上所賜金錢盡以賞賜,雖古名將不能過也。

王不恱。復曰:公以呉王之起兵非也。被曰:呉王賜號爲劉氏祭酒,受机杖而不朝,王四郡之衆,地方數千里,舉兵而西,破敗而還,身滅祀絕,爲天下笑。天以呉衆不能成功者何?誠逆天違理而不見時也。王曰:男子之所死者,一言耳。且呉王何知反?今我令樓緩輕兵先要城臯之口,周被下頴川之兵,蹇轘轅守伊闕之道,陳定發南陽之兵守武關。河南太守獨有洛陽耳,何足憂?人言絕城臯之口,天下不通;據大川之險,招天下之兵,公以爲何如?被曰:臣見其禍,未見其福。

後王恐謀泄,謂被曰:吾欲遂發兵,天下勞苦有聞矣。諸侯頗有失行者,皆自疑。我舉兵而西向,必有應者。無應則還略衡山,勢不得不發。被曰:略衡山以致廬江,有潯陽之舩,守下雉之城,結九江之浦,杜豫章之口,強努臨江而守,以禁南郡之下,東保會稽,南通勁越,屈強江淮之間,可以延歲月之壽矣。未見其福。王曰:陳勝呉廣,?臂大呼,比至戯,衆百二十萬。今吾國雖小,精兵可二十萬,公何言無福?被曰:臣不敢避子胥之誅,願王無爲呉王之聽徃者。秦爲無道,殘賊天下,殺儒術之士,燔詩書,棄禮義,任刑法,轉海濵之粟,致乎江西。當此之時,男子疾耕,不足於糧餽,女子紡績不足以蓋形。遣蒙恬築長城,東西數千里,曝兵露師,嘗致千百萬,殭屍滿野,流血千里。於是百姓力屈欲爲亂,十室而五。又使徐福入海求神仙,多賫童男女三千餘人,五種百工而行。徐福至平原大澤,止王不來。於是百姓怨痛,欲爲亂者十室而六。又使尉佗逾五嶺攻百越,佗知中國勞極,乃止王南越,行者不還,徃者莫返。於是百姓心離瓦解,欲爲亂者十室而七。興百萬之衆,作阿房之宮,收大半之賦,發閭左之戍,父不寧子,兄不安弟,政苛刑慘,民皆引領而望,側耳而聽,悲號仰天,叩心怨上,欲爲亂者十室而八。於是勝、廣大呼,劉、項並㑹,天下響應,百姓願之,□枯旱之望雨,故能起行陣之間,以成帝王之業。今大王見高祖得之易,獨不見近世之呉楚乎?當今陛下臨制海内,一齊天下,口雖未言,聲疾雷電;令雖未發,行化如神;心有所懷,威動千里,下之應上,猶影響也。大將軍材能,非直章邯、楊熊也。且大王之兵衆,未能十分呉楚之一,天下安寧,又萬倍於秦。時王以陳勝論之,臣竊以爲過矣。臣聞箕子過故國而悲泣,作麥秀之歌,痛紂之不用比干也。孟子曰:紂貴爲天子。死曾不如匹夫。是紂先自絕於天下矣。非死之曰天去之見臣竊悲大王棄千乗之君,將賜絕命之書,爲羣臣先身死於東宮也。被因流涕而起

後復召被曰:苟如公言不可徼幸邪:被曰:必不得巳被有愚計。方今諸侯無異心。百姓無怨氣,朔方之地廣美,徙者不足以實其地。可僞爲丞相御史,詐書詔徙郡國豪傑及耏罪巳上,赦令除,家産五十萬巳上,皆徙朔方郡。益發兵卒,急其㑹日。又僞爲左右都尉、司空、上林都中官詔獄官書,罪諸侯太子及幸臣。如此則民怨,諸侯懼,因使辯士隨而說之,儻可以徼倖。王曰:如此可也,然吾以爲不至於此。詐作皇帝玉璽,丞相、御史大夫、中二千石、將軍、都官令、丞及旁近郡太守、相、都尉印綬,因漢使持節法官,欲如伍被計。又使人僞得罪而西,使大將軍、丞相一旦發兵,則刺殺大將軍衞靑,而說丞相弘巳下如發蒙耳。又曰:汲黯喜直諫,守節死義,唯悼黯也。欲發國中兵,恐丞相、二千石不聽,謀僞失火宮中,丞相、二千石救火,因殺之。又欲令人持羽檄從南方來,呼曰南越兵入。又欲因以發兵。後王更以他事,大臣多逮繫獄者無所任,未敢發兵。伍被知事巳發覺,詣吏自告與淮南王謀反蹤跡如此。上以被雅辭多稱漢美,欲勿誅。廷尉張湯爭之曰:被首爲反計,罪無赦。遂族被,而淮南王自殺,黨與死者數萬人。

初,嚴助之使南越,淮南王與相結,及淮南王來朝,厚賂遺助,交私論議。廷尉張湯以爲助腹心之臣,而外交諸侯,當誅。助坐棄市。有司以衡山王淮南王親弟,請追捕衡山王。上曰:諸侯各以其國爲本,不當相坐。㑹衡山王謀發覺。初,衡山王隂知淮南王謀,畏淮南王并其國,以爲淮南王發西,欲起兵江淮間而有之。隂與淮南王約束。作反具。公卿詣遣宗正大行治衡山王。王聞之自殺。

十有二月,大雨雪。民凍死。夏四月,赦天下。

乙卯,立皇太子據。遣謁者巡行天下。賜民年九十巳上及鰥寡孤獨、三老、孝悌、力田帛各有差。

五月乙巳晦。日有蝕之。從旁左。太史。占曰:凡日蝕,從上失君,從旁失臣,從下失人。匈奴入上谷,殺數百人。前漢孝武皇帝紀三卷第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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